清晨景洵醒来的时候,发现云屹一宿未归,起先他并没有在意,但午饭时仍未见到对方的身影,才好奇地问了羽决一句。
“王爷,去了军营,重启,南北之战。”
“什么?!这么大的事,他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
景洵顿时觉得天都要塌了,云屹这样毫无征兆地攻打北疆,会打得所有人措手不及。首先花砾肯定会发疯,然后威逼自己从中阻挠,变本加厉地折磨自己。其次是南元帝,云屹仗着军权越级开战,简直是无法无天,挑战君王底线,被逼急了南元也会放大招。
“云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我能去军营找他吗?”
羽决摇头,“你,今日起,软禁在此。”
“什么意思?他一声不吭地走了,居然还把我囚禁在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要去找他问个明白,你让开,你是我的影卫你得听我的,快让开,你听到没有!”
“殿外有,六名影卫,守着你,插翅难飞……”
景洵万万没想到,自己就这样被禁足了一个多月。这期间云屹都没有回来过,甚至没有派人捎个信,好像在故意冷落自己。他又气又担心,怕云屹在外面受伤,同时也怕南北战事恶化。
他每天变着花样打探军情,但身边的人口风都很紧,什么都问不到。由于众影卫看管得太严格,他无法离开政南王宫半步,好在外面的人也进不来,花砾等人暂时威胁不到他的安全。
日子安逸下来,景洵有点不适应,一个是口蜜腹剑的温柔王爷,一个是不择手段的叛军头子,两个突然打了起来,都不纠缠自己了……
不过趁着这段空闲,景洵找来一张人体结构图,反复研究。他回想着花砾之前给自己取针时的种种细节,不断推敲规律,最终圈定了十处可能藏针的位置。至于取针的手法,他怀疑花砾手上那枚玄玉钻戒其实是一块磁石,花砾是利用磁石的吸引力给自己取针的。
为了验证这个猜想,景洵让羽决找来许多大小不一的磁石,在桌上摆了整整一排,每天拿着各种磁石在身上吸来吸去。他隐隐感觉体内有细物震动,但无论换什么角度,用多大的磁石都吸不出来。
“烦死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明明很接近真相了……”
“娘亲在做什么呢?天天摆弄这些黑石头。”小王爷好奇道。
“这个嘛……是一种强身健体的方法,来,给你也吸两下。”
景洵随口忽悠,百无聊赖地陪着小王爷熬日子。孩子每天都问父王啥时候回来,他也只能敷衍地说快了,叫孩子再等等。不知是心情郁结,还是没休息好,他这两天胃口很差,看到食物就犯恶心。
小王爷见娘亲不怎么吃饭,担忧道:“喊御医过来给娘亲看看吧?”
“没事的,我不饿,休息两天就好了。”
景洵干呕了一阵,来到殿外石桥上透气,看到一个戴着蓑笠的纤细黑影经过桥下,立即认出对方是阿棠。他招手喊她,好久没有看到她了。阿棠却视而不见,径直走开了,景洵只好快步追了过去。
“你怎么阴晴不定的?上次还喊我哥,这才多久又翻脸不认人了?”
“那只是试探,你未必认我这个妹妹,有什么话快说,我赶时间。”
“行,我就问两个问题,第一个,你知不知道外面战事怎么样了?”
阿棠警惕地扫了景洵一眼,“你问这个做什么?我又不参战,这我怎么知道?既然没有坏消息传回来,那肯定大战连捷,杀进北疆腹地了,在行军打仗这件事上,王爷他从来就没输过。”
“那第二个问题,你这么着急,是干什么去?”
阿棠直接把腰刀拔出了半寸,“还能干什么?”
看这架势是要去杀人,景洵只好让开道放她走。阿棠刚走没几步,听到景洵好像在身后作呕,又诧异地回头盯他。
“我嗓子不舒服……不是对你呕,你忙去吧。”
“我怎么觉得你像是害喜,你找大夫看过没?”
景洵摇了摇头,都没听懂害喜是什么意思,只觉得头晕眼花,心想要不还是找大夫来看看吧。等阿棠走后,他就躺到床上等待,羽决很快带御医过来了,给他号脉仔细检查了一番。他本来恹恹欲睡,忽然听到御医说了句“喜脉”,吓得整个人都清醒了。
“什么?喜脉!我怀孕了?!”
“确实怀了,得开些保胎药。”
景洵如遭五雷轰顶,脑中一阵天旋地转,僵硬地躺倒了下来。明明只有那一次,李鹤汀这是什么易孕体质,这么容易就怀上了?!
“真的吗真的吗?娘亲真的怀啦,怀小宝宝啦!”小王爷激动得手舞足蹈,“那我是不是很快就可以有弟弟妹妹了呀?好开心!”
羽决也觉得不可思议,偷偷瞥着景洵的小腹,男人竟也可以怀孕的?
“你快去通知父王,叫父王回来!”小王爷欣喜地拽着羽决的衣摆。
羽决正要出门,景洵却突然从床上跳了下来,怒斥道:“不准说!这事谁都不准说,你们要是敢说出去,我就自尽,一头撞死在这里!”
御医忙安慰道:“稍安勿躁,万万不可动了胎气。”
“不说了不说了,娘亲不要生气。”
“绝对不可以说出去,尤其不能让云屹知道。”景洵说着一把拍碎床案上的茶杯,抓起一片碎片抵住了咽喉,“你们如果敢泄露这个秘密,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们都给我发毒誓,要对此保密!”
三人被他吓坏了,连忙摆手向他保证,绝对不会说出去。
景洵这才放下碎片,他把所有人都撵了出去,泄气似的躺在床上发怔,无论谁敲门都不理会,任由他们在殿外急得团团乱转。
这一夜景洵辗转反侧,满脑子都想着怎么打掉这个孽种,是坠楼还是跳湖,要不偷偷吃点堕胎药?方法不能太直接,必须伪装成一场意外,要不然云屹追查起来,自己得吃不了兜着走。
夜半时分,他悄悄爬下床,特意不走正门,从窗户翻了出去。刚站稳脚跟,羽决就像鬼魅般出现在了身后,关切地问他还好吗?
“……原来是你啊。”景洵吓得拍了拍心口,环顾四周,感觉暗处还有很多双眼睛盯着,心想这些影卫大半夜的都不睡觉吗?
“我睡不着……想去上边看月亮。”景洵指了指殿檐上,要羽决拉着自己爬了上去,两人坐在檐顶,仰望着群星拥月,各想各的心事。
羽决很腼腆,景洵不说话,他也不敢开口,甚至不敢用正眼看对方,总觉得这位哥哥比从前更迷人了,多看一眼就要把自己魂魄勾走。
“如果从这里摔下去,我不至于摔得很重,但应该可以摔掉腹中的小孽种。”景洵暗暗打量着屋檐的高度,趁羽决不注意,悄悄扔了一块瓦片出去,发出砰的一响,在这寂静夜里格外刺耳。
羽决警觉地朝那处看了过去,景洵则假装受惊脚滑,从檐上滚落下来。他本应侧身落地,羽决却敏捷地扣住了他的脚踝,身体瞬间倒转过来。
“你放手!”景洵气恼地乱蹬一通,羽决使力把他往上拽,由于用力过猛,脚下的瓦砾轰然坍圮,两人一齐坠落下去。
“小心!”羽决急忙揽住景洵翻转,就势垫在了他身下,自己重重摔落在地,本以为护住了景洵,却听他痛喊了一声。
景洵也没料到,肚子里的孽种没摔到,倒是被坠落的瓦石砸了个正着,两眼一黑晕倒在了羽决身上,羽决摸到他脑勺全是血,吓得俊脸失色,不顾疼痛将对方扶了起来,众影卫见状也火速赶了过来。
“快!送去御医那边,这要有个三长两短,大家都得死!”
不知过去了多久,景洵昏昏沉沉,后脑勺剧痛无比,他挣扎着想起身,却发现四肢都被麻绳绑住了,周遭光线昏暗,隐约有几个人影在说话。
“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儿?好痛……谁打了我的脑袋?”
景洵打量着昏暗的小牢房,耳畔隐隐传来哭声,还有粗鲁的打骂声、鞭挞声,他顿时吓得瞳孔骤缩,浑身冷汗,这里好像是南国的黑市啊,是自己一生挥之不去的阴影之地,自己怎么又回来了?!
等等,自己不是在政南王宫吗,不是刚怀了小孽种要堕胎吗?这是脑袋被打坏了吗?他挣扎着往地上磕了两下,想让自己清醒过来。怎么回事,难道自己又穿越了,穿回了那段曾经跳过的时空?
忽听“哐”的一响,铁门突然被推开,两个彪形壮汉走了进来,一把抓住景洵身后的绳结,像拎着小鸡仔一样将他拎了出去。
“你们要干什么?带我去哪儿?”
两个大汉并没有理会他,而是自顾自地闲谈着,说什么终于找到了个巨有钱的买主,据说是位金枝玉叶的王侯,大捞了一笔。还说幸亏一直留着这家伙的一血,不然绝对卖不了这么好的价钱。
“我不去,我不去!放开我!”景洵胡乱踢蹬着,像一条蛄蛹的虫。
“别吵,老实点!有人买是你的福气!”壮汉们蒙上景洵的眼睛,把他扔到马车里,一路弯弯绕绕,最后到了一个神秘地方。
这里风凉刺骨,有潮汐的声音,四处弥漫着海水的腥气,像是一处面朝大海的宅邸。景洵看不见,只能通过脚下的影子大概辨别情况。
下马车时,景洵察觉身旁还有其他人,像是和自己一样被绑来的,便试探地问了下,但回应他的只有懦弱的啜泣声。随即就有人警告不准窃窃私语,并将他们带到一处宽敞的房间内,让他们都跪在地上等待。
“主上,这些都是从黑市找来的上乘货,你看喜欢哪个?”
说话的是个年轻男子,声线沉冽,有点耳熟,景洵正在思索对方是谁,这时又传来一阵掀帘的声音,有道人影走过来停在了自己跟前。那人用指尖撩起他的下巴,认真打量着他的脸,还轻轻“噫”了一声。
景洵看不到对方的脸,但他能感觉到对方的气息,沉稳又熟稔。
“喜欢这个吗?其他的呢?”年轻男子的声音又来了。
“只要这个,其他的不要。”声音温润,如珠盘落玉。
景洵心头猛地一颤,这是云屹的声音啊!准确来说,应该是二十岁的云屹,那么旁边这个年轻男子就是同岁的秦赫川了。难道自己真的穿回了十六岁,回到了这个李鹤汀和云屹相遇的时空?
其他人相继退下,偌大的房内只剩下景洵和云屹,气氛莫名暧昧起来。云屹伸手扶起景洵,让他坐在床边上,但并没有解开绑他手的麻绳。
“你……”景洵紧张地咬了咬唇,想透过蒙眼布的缝隙偷看云屹。
“不准看,看了我的脸,你怕是得掉脑袋。”云屹捏住景洵的脸颊,轻轻摆正他的脸,“你可知道,为何我独独选中了你?”
景洵心中忐忑,他不知道云屹为何只选李鹤汀,比起这个,他更担心自己接下来的命运。还记得那本书的剧情,李鹤汀在被云屹买走后,被云屹颠来倒去地折腾了无数次,连着好几夜,差点死在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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