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洵挣扎着醒来,发现身边围着很多人,有小王爷和羽决,还有御医和众多影卫,所有人都关切地看着自己,嘘寒问暖。说他后脑被砸到流了好多血,已经昏迷了整整两天,大家都快急死了。
他呆愣片刻,渐渐意识到自己是从十六岁回来了。之前自己被禁足在政南王宫,想偷偷堕胎,从屋顶摔下来时砸到了脑袋。
“我想一个人静静……你们好吵,都给我出去,出去!”
景洵把众人撵了出去,独自坐在床上,回忆着十六岁的情景,不确定自己是做了一场逼真的梦,还是真的回到了那个时代。在梦境最后他无比难过,却不知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总感觉不能相信云屹,当年云屹好像做了对不起自己的事,所以后来自己才伤心离开。
越想越难过,景洵目光涣散,像丢了魂似的。御医过来给他换额上的纱布,他也不愿意,把御医骂走。小王爷想给他喂点吃的,却被他无情地打翻在地,羽决想安慰他什么,也被他厉声喝走……
“他不吃不喝的,还性情大变……不会是摔坏脑子了吧?”
“王爷交代过,半根汗毛都不能少,这要瞒着也是死罪。”
几名影卫商量一番,决定将此事上报给政南王。而羽决纠结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提景洵怀孕的事,毕竟他之前都以死相逼了。
三日之后的黄昏,云屹匆匆赶了回来,一身麒麟战袍还没来得及卸下。
他先是去侧殿看了孩子,孩子一见到他就嚎啕大哭,“父王怎么出去这么久都不回来?呜呜呜……父王不爱我了,我讨厌父王!”
“不哭不哭,父王最疼你了,只是忙事抽不开身,家里不是还有娘亲陪你吗?”云屹揉着孩子的小脑袋,孩子却哭得更大声了。
“呜呜呜……娘亲也不爱我,几天没和我说话了……呜呜娘亲甚至不愿意看我一眼,我明明很乖很乖的,他却不喜欢我……”
云屹的神色阴沉下来,心中烧起了一团无明火。他这么久不回家,就是因为无法面对景洵!如果对方真是亲娘,又怎会对孩子这般无情?他本来还抱有一丝幻想,但心底最后的希望也要破灭了。
把孩子哄睡后,云屹才来到寝宫前,压着怒火推门进去。
景洵正卧在榻上发呆,额上还缠着白纱布,见到一身战袍的云屹进门,他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讷讷看着对方一步步靠近。他眼前又浮现出少年时光,就像是一场黄粱梦,甜蜜中掺杂着心痛。
梦中的云屹只有二十岁,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那年他强行占有自己,却又对自己百般温柔。他与自己看海听风,共度良宵,他还教自己骑马射箭,踏遍山河。他还要自己换上女装,风趣地给自己画肖像,画完又撕烂自己的衣裳,在庭前花树下欺负自己……
“听闻你受伤,我日夜兼程地赶了回来,你不起来欢迎一下?”云屹温润的声音犹如玉石落地,将景洵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你怎么才回来?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了,连个信都没有?”
“因为对你很失望……”云屹幽然注视着景洵,面无表情地卸下战甲,既然眼前这个人不是自己的妻,那自己也不必再怜惜他了。
景洵一脸无辜,自己做错什么了吗,云屹为什么变得这么生疏?难道是想悄悄堕胎的事被他发现了?还是奸细的身份被发现了?
“一切都是你自找的,今夜你就是哭破喉咙,也不放过你。”
出乎意料的是,景洵这次并没有反抗,他眼神矜持,欲拒还休,又带着一丝清冷的绝望。云屹还是觉得太像鹤汀,但越是这样他就越生气,他感觉自己背叛了亡妻,他无法原谅这样的自己!于是将所有怒火都发泄到了景洵身上,歇斯底里,将他折磨得遍体鳞伤……
“你肩头这只白鹤,是谁给你刺上去的?”云屹掐着景洵的脖颈质问。
“是你……你……”景洵沙哑道,额上满是汗珠,疼得快发不出声音。
“骗子!”云屹暗暗骂了一句,这个傀儡到如今还想欺骗自己,谁都无法替代鹤汀在自己心中的位置,自己要杀了这个傀儡来祭奠亡妻!他想使力掐死对方,手臂却在微微颤栗,终究是下不去手。
景洵大口喘息着,眼底更绝望了,云屹居然想掐死自己,还用这种唾弃的眼神看自己……他真的爱过自己吗,还是只爱和自己风流快活?他当年到底干了什么坏事,自己后来为什么要伤心离去?
案上红烛燃尽,折腾了一整宿,天终于泛白了。
云屹起身披上衣物,本打算就此走人,余光却瞥见被褥间有血迹。他不禁纳闷,上次都没有见红,怎么这次会有血,是自己用力过猛了吗?对方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不喊疼也不抵抗,任由自己欺凌?
床上的人忽然咳嗽了几声,景洵挣扎着爬到床头,痛苦地干呕起来。云屹窥见景洵背后的点点伤痕,想着自己的所作所为,心里有点愧疚,他想挪开视线,却发现对方身下的血迹越来越多了。
“这血,你怎么了……你说话啊!”云屹顿时慌了神,忙不迭用衣袍裹住景洵的身体,心急如焚地将他抱去了御医那里。
一路上景洵腹痛难忍,他又咳又呕,吐出一滩酸水,随即失去了意识。御医一看这情形,心知纸包不住火了,立即下跪坦白了一切,称景洵刚有身孕不到两月,经受不住房事,恐怕要小产。
“什么,他早就怀孕了?!尔等为何不通报此事!”
云屹脸色铁青,恼火至极,气得心疼肝疼浑身疼。如果知道他怀孕了,自己绝不会这样对待他。看着床上人苍白的脸庞,云屹紧紧扣住拳头,想狠狠把自己的脸扇烂,自己这般行为和禽兽又有什么区别?
“他人怎么样,会不会有事?孩子还能保住吗?”
“人倒是没有大碍,调理几日方可,但是这孩子……”御医额上汗如雨下,看情况孩子八成不保了,但他不敢说实话。
云屹气得一脚踹开了对方,厉斥道:“去把全城的名医都找过来,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孩子若是没了,你们一个都别想活!”
“……这就去!”御医连滚带爬地退下了,刚到殿外就撞见了阿棠。
阿棠在门外了解了情况,迟疑片刻,才走到云屹身旁小声道:“王爷,我之前去袭击九柔郡主的时候,发现郡主府内藏着一位神医,医术精湛能起死回生,要不——派人去请过来试试?”
“不必。”云屹扫了阿棠一眼,上个月才派阿棠去划烂了九柔的脸,此刻九柔最是癫狂暴躁,不宜招惹她,再说她座下的人也不可信。
“不过,你怎知那是位神医,还能起死回生?”
“那夜我偷袭九柔未果,但斩杀了她的一个心腹。等过几日,我再逮到机会出手时,却发现九柔那个心腹活了过来,暗中打探一番才得知,是因为府上有位神医,把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闻言,云屹心底有几分动摇。他内疚地看着憔悴的景洵,希望还来得及弥补,如果这个孩子没了,他真的会自责一辈子……
朝阳渐渐升起,短短一个时辰内,政南王宫就来了五位名医,但个个束手无策,都摇头说胎心极其微弱,恐怕无力回天。
“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吗?一群废物!”云屹在殿外大发雷霆,急得焦头烂额,实在没办法,他只能派人去郡主府请那位神医。郡主府离政南王宫不远,只要九柔同意,神医半个时辰内就能赶到。
听到门外的动静,景洵恢复了些意识。腹部还在隐隐作痛,他无力地瞥向自己的小腹,折腾了一夜,那小孽种应该没了吧?没了才好……
云屹来到床前,担忧地握住景洵的手,低声道歉:“对不起,我错了,我再也不会这样对你了,我保证今后会一直宠着你,待你好。”
哪怕你是敌人派来的奸细,哪怕今后你会成为我的软肋,甚至是我成王路上的绊脚石,我也不会再伤你分毫,更不会让任何人动你。
“为什么怀了身孕却不告诉我?如果知道的话,我不会这样对你的。我真的错了,等你身体好了,你想怎么打我骂我都行。”
“别说了……你好吵,我只想一个人静静。”景洵皱眉别开了脸颊,云屹昨夜魔怔又痴狂,差点没把自己蹂烂了、压碎了。
云屹乖乖闭上了嘴,但还是灼灼凝望着景洵,目光不愿从他身上挪开。直到有属下过来,在他耳边说了两句,他才不舍地离开了。
看到王爷等人离开,羽决才从窗外探头,偷看着房内虚弱的人。他恨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守在门外干着急。小王爷跟在羽决身旁,他年纪尚小,还不懂小产意味着什么,只知道娘亲病了不能去吵他。
“九柔怎么会过来,她怎么有脸过来?”云屹边走边问。
“郡主说,王爷平日里难得找她一次,一定要亲自过来。”
彼时,政南王宫门口停着一辆豪华马车,一个身姿窈窕的紫衣少女坐在车帘前,看到云屹等人过来,笑着伸出了葱花般的玉手。
九柔的脸还是那般美若天仙,云屹心底更加纳闷,阿棠肯定划花过她的脸,就算她府上有个神医给她治好了,也不至于恢复得这么快。
在暗处观察的阿棠也是同样震惊,自己明明往刀上淬了毒,在九柔脸上连开三刀,事后也回头确认过,九柔千真万确是烂脸了。然而眼前的九柔脸上一丝伤痕都没有,笑得明艳不可方物,真是活见鬼了!
“表哥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告知我一声?”
“昨日刚回,没来得及。”云屹上前将九柔扶下马车,他留意了下,马车内并没有其他人,九柔只带了四个近身侍卫。
“你府上那位神医,怎么没一起过来?”
“他啊,不喜欢出来抛头露面,没来。”
九柔环顾了一圈,似乎在找谁但没找到,扫兴道:“听说政南王宫有人动了胎气,急需要保胎,我寻思着表哥这是偷偷纳了小妾呢?竟还为了此人特意找我,亲自出门接见我,真是稀罕呐。”
“表妹言笑了,本王做事向来光明正大,又怎能用偷这个字?再说哪个王侯不是三妻四妾,纵是纳了小妾又如何?”云屹话里甚至有一丝火.药味,毕竟该来的没来,却来了这么个烫手山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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