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月照冰双目顿时一霎。


    的确,在狐妖案中,白暮雨的确显得有些过于聪明。


    他自然知道白暮雨很有能力,可是此番表现得这般出色,进展得未免太顺利了。


    如果说作案的人,远不止昭阳一个人,所以狐妖案才会这般难破。那么,现在看来,破案的人,也很可能远不止白暮雨一个人,所以才会这般顺利。


    但是嘴上月照冰却没有露任何怀疑,他仍在逞强,梗着脖子反问烟凝,“白暮雨不聪明,你怎么会嫁给他?能叫你这种怪物下嫁的人,自然也非常人。他不是皇城司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指挥使吗?这般年轻,就任得如此重位,能力自然远非常人能比。”


    烟凝冷笑着轻轻敲着桌面,“我还以为你有多聪明,原来连这点都看不清。呵,什么少年天才,也不过如此。


    月照冰咬牙一笑,“你出现在昭阳案中时,是在林瓷府上,那时的我还来得及登上樊楼杀人呢,皇城司为何要对付我?简直驴唇不对马嘴,漏洞百出。”


    烟凝眉梢微挑,“你没说的没错,那时皇城司根本没有想过要动你。


    或者说,即便看你不顺眼,处理你也要在官家泰山封禅的大事完成之后。


    皇城司之所以派出鉄镜司进入狐妖案,是因为察觉狐妖案背后有朝廷的人在推波助澜。


    让我混进其中查案,本身就是从侧面接近昭阳,为日后取得她的信任做下铺垫。


    可惜了你月照冰,到底还是太年轻。自视甚高,骄傲自满不说,还小看了我们那位掌管皇城使十几年之久的老皇城周兰浦。


    你不仅小看了他,更小看了包括周兰浦在内的三名皇城使!


    其中还有一位皇帝身边的贴身内侍,他们三个加起来,二百岁都不止,你一个二十多岁的毛头小子,如何就自信自己能玩弄所有人于股掌之中。真当这个世界上,就剩你一个聪明人了吗?


    皇城司不被三司管辖,皇城司中的鉄镜司甚至都不为外人所知。不仅有鉄镜司,你以为皇城司能探听出每一个权臣的枕边之话,是皇城司探子无所不在吗?只是皇城司买通安插的各种眼线无所不在而已。


    而我,就是其中之一。


    我们鉄镜司跟探事司一明一暗,一黑一白。


    有任务时从来都是配合这一起双线破案,这就是皇城司能够连破奇案的秘诀之一。


    不幸的是,你在昭阳暴露的第一时间门,就忍不住了。因为忌惮我身上“正阳宫大弟子”的身份,怕我从昭阳嘴里套出更多消息,凭你的本事,一时间门又除不掉我,你便想要出手杀了昭阳。


    可是寻常机关,在我这个‘大师姐’面前根本不管用,你就派出你的信徒,使用正阳宫乙字府旃蒙的机关击杀昭阳。


    事成之后,你的信徒带着机关迅速离开,你一直在暗处尾随。看到白暮雨即将抓住那人,你算好路线,先半路截下白暮雨。拿出皇城司密令,叫他不得再追,你要用那狐妖演一出大戏。


    白暮雨对此并不认同,但碍于皇城司密令,又无法抵抗,只能暂时压下这口气,配合你后面的演出。


    拦下白暮雨后,你转而去追那刺客。他与你本就是同谋,虽然任务提前,打了个他措手不及,反应过来后,也只能配合你,将这出戏唱完。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你临时更改的,远远不止是出场时间门,还有他的下场。


    按照樊楼诛妖原本的戏码,他最后会在众人眼前进入烟雾中突然变成一条黑色的九尾狐。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进入烟雾中后,他不仅没能全身而退,更被当场炸成一堆碎片,成了名副其实的死无全尸。”


    说到这里,烟凝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月照冰,如此狠毒,还妄言自己是修道之人,你连做人都不配!”


    被戳穿所有细节的月照冰呆呆的望着烟凝,瞬间门失去所有抵抗的意志。


    现在开始,他已经相信,对面的女人,根本不是正阳宫甲字府阏逢。


    甲字府阏逢就是再厉害,也不过是一名奇门弟子。说白了就是个器械工匠,一个工匠就是再厉害,也只是个工匠而已。


    根本不可能有本事破得了狐妖案,即便瞎猫碰到死耗子的破了,也绝不可能有本事能堪透“天书祥瑞”的大局。


    怔了一会,月照冰僵硬的眼球才慢慢恢复了些许活力,他强撑着一口气,怒瞪着烟凝,“所以一个月前,在白暮雨家乡,你们上演的那一出‘休夫’闹剧也是给我看的?可那时狐妖案可还没发生呢,贫道仍在国师府正常盘道修仙。若说你真是为了对付我才出场的,那这场戏,你们开场得也未免太早些了吧?”


    白暮雨眉稍微颤。


    月照冰毕竟不是凡人,被打到这个地步,依然能够找出烟凝可能存在的每一处真的漏洞。


    烟凝对此显然早有预料,她端起奶茶,小小抿了一口,不急不慢地说道:“你问这话,分明是在说,在白暮雨妻子休夫事件之前,你和你的正阳宫师弟、师妹,都以为你们的大师姐,甲字府阏逢早就死了。


    如果我的存在一开始就是针对狐妖案,或是针对你,根本不可能未卜先知的在一个月前,就布下骗局。


    月照冰呐,我建议,咱们也别绕什么弯子,说什么假身份,你就是乙字府旃蒙。”


    月照冰扬起下巴,呵呵的笑了两声,“我是旃蒙,可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怎么?心虚地避开不谈了吗?你分明就是阏逢,还跟我这装什么大尾巴狼!”


    “真是可笑呢。”烟凝放下奶茶,转头望着白暮雨无所谓般的耸了耸肩。


    白暮雨虽然心里替烟凝捏了一把汗,不知道她要如何来圆这个致命的破绽。但表面上,没露出分毫,非常默契的配合着烟凝轻笑了一声。


    月照冰脸色顿时一沉,“何处可笑?”


    烟凝倏然抬眸,直视着月照冰的目光锋利如刀,“被抓住的人是你,负责审问你的人是我。我为何要隐藏身份?


    我的身份对皇城司来说,从来都不是秘密,我又何必要瞒你。你到现在都没看清我的身份,只能怪你想得太多。


    在白暮雨被休夫的消息传回京城之前,你一直都以为甲字府阏逢死了。可一个月前,突然传回白暮雨前妻竟会造机械,更在众人面前瞬间门消失的消息,你才开始怀疑其中另有隐情。


    可那时,你也不敢肯定,他的妻子烟凝就是阏逢。你是什么时候将烟凝和阏逢二人身份重合在一起的呢?


    答案很明显,就是两天前,白暮雨抓狐妖时突然遭遇了烟凝,并将此事禀告于皇城使周兰浦。你才惊觉,当年的阏逢意外病死,根本就是个骗局。她假死不过是为了下山嫁人罢了。


    可是她在山上,与你们明明没有半点联系,活着时都不屑与你们打交道,下山这种事,又何苦要整一出假死的戏码来欺骗你们。说到此处,你若是还没想通其中关联,今日陷落皇城司之手,便一点也不冤。”


    月照冰脸色顿时惨白一片,半点血色也无。


    只是但凡还剩一口气,他都不会轻易服输:“所以,你是白暮雨的前妻,但你同时也是皇城司的鉄镜密探,却唯独不是正阳宫甲字府阏逢!


    这次京城闹出狐妖案,就连皇城司也被难住,不得以才复用了你这个原本已经退出鉄镜司的暗探。


    正巧白暮雨早年间门,曾机缘巧合下与正阳宫宫主烟波真人相识,更有幸登上过炼妖山,与甲字府阏逢、壬字府玄黓打过交道。


    所以他看到昭阳的伪装,一眼就认出狐妖来自正阳宫。密谋之下,便产生了叫前妻烟凝,也就是你,伪装成甲字府阏逢,参与其中破案。”


    烟凝忍不住地抬起头,啪啪的鼓了两下掌,“毕竟是操纵了狐妖案的幕后人之一,还不算太傻。”


    白暮雨拿起自己桌上的奶茶,配合着喝了一口。


    实际在心里却是忍不住的感慨了一句,简直傻到家了!


    不过这倒也不是说月照冰真傻。


    主要是烟凝这一招玩得实在是太漂亮。


    最后一步,她并没有将自己的解释说出来,而是叫月照冰自己去推断。


    经过这么一番折磨,身心俱疲的月照冰不论是思想还是身体,都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这一点自己识破真相的错觉,足够将他彻底打垮。


    烟凝竟然连这一步都算到,思虑之周全细致,实在叫人叹为观止。


    坐在主位上的烟凝,真实的想法与白暮雨又有些不同。


    这场审讯,她其实并没有占多少上风。


    她之所以能顺利击溃月照冰前期的防线,主要还归功与她重生的经验,与无限重生后的曾经的厌世抑郁感。


    毕竟月照冰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之所以下山结个婚都要搞个假死的明目出来,只是单纯的想要抹掉自己存活过的痕迹。


    那时的她根本没想到师弟师妹们除了玄黓,竟没一个好人。


    当初的她只是出于一点本能的善良,不想给任何人有再认识她、了解她的可能。她终会死去,不想给任何人留下什么难舍的羁绊。


    没想到当初那点无用又多余的善良,如今却成了她制胜的法宝,想来也是真讽刺。


    将这一点不必要的方法收起后,烟凝迅速调整了思绪,朝着月照冰发起了最后一轮攻击,“旃蒙,你串联月照冰的身份,明面上扮演抓贼的人,实际上却是指挥贼人行凶的幕后黑手。只凭这一点,皇城司就能按照圣意,将你秘密斩杀。


    可是我们并没有这般做,你知道为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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