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黓可没有白暮雨那般好耐心,转头望住烟凝,急急问道:“他白暮雨也没提过什么新任务呐,师姐如何能未卜先知?”
烟凝用一种老母亲看傻孩子的目光,注视着玄黓,“答案就在眼前,衙门只是解决案件应对举措,案件才是根源。要成立一个全新的衙门,必然先要有别的衙门解决不了的事件。”
玄黓双眼一亮,豁然开朗般的点点头,“我怎么就想不到呢?”
白暮雨也笑了,“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烟凝这一语,真是惊醒梦中人。”
听到白暮雨的话,玄黓的脸又沉了下来,举止夸张的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打了个哈欠,“虽然算是应了鉄镜司的差使,可这两日忙前忙后,净搬家了。小爷我实在累得不行,什么都不想干,就想睡觉。”
若是平时,白暮雨自有方法对付玄黓。眼下自有烟凝管教,白暮雨不好插手,只能微笑着转望向烟凝。
就是这一眼,白暮雨忽然注意到烟凝额前刘海有些许几丝凌乱。只从这一点,就能看出,她这几日的辛苦。更何况她的对手还一个比一个难对付。
对付昭阳费心费力,对付月照冰费脑费财,根本不是常人能受得了的。
他站起身,笑着说道:“玄黓说的不错,不论什么任务,都要先养好身体。今次几番波折,实在辛苦。今日不如早早休息,明早咱们再细谈。”
烟凝转脸望着桌上烛台,经这么一提醒,她才想起,这几日为了破案,她几乎没怎么休息。即便是合眼睡觉时,脑子里转的也都是各种证据逻辑链。
她竟没想到,破案子远比制造机械要累得多。
想到终于能暂告段落,她眉心不觉略略舒展,“也好,那大家便早些休息吧。”
玄黓方才的懒腰本是要装给白暮雨看的。
他可不想在白暮雨面前表现得太傻,更不想被他牵着鼻子走。可是真到要休息了,他又爪心挠肝的不愿意走了。
玄黓抬手抓了下头发,忽然转回身又坐回原位,伸长着脖子,神秘兮兮的看向烟凝,“在休息之前,玄黓还有一事,须得一问。”
烟凝眉梢微动,“何事?”
玄黓两只大眼睛调皮的眨了两下,将声音压得极低,“就是那月照冰的案子,要看清最后的真相,到底要等多久呐?我就想知道那月照冰到底是不是乙字府旃蒙?
前面又是两个月照冰,又是四个月照冰的,玄黓实在想不明白,这究竟有几个旃蒙,几个月照冰?”
说着玄黓举手竖起三根手指,发誓赌咒般的说,“不把这个问题弄清楚,玄黓真的是吃不下睡不着,心里揪得紧呢。不然师姐你就给我小小透漏一点,绝对不会我作为旁观者的看法。”
烟凝顿了下,不觉与白暮雨对视一眼,烛火下一双明眸闪动着神秘的光,“从今日算起,第七日子时,便是答案揭晓之时。”
玄黓更好奇了,“师姐你是神机妙算的诸葛亮吗?怎么连时辰都能推算得这么细?”
烟凝抬手照着玄黓的额头又是一个爆栗子,“傻孩子,他们大费周章的不就是为了十五的天书祥瑞造声势吗?现在距离十五,刚好还有七日时间。”
玄黓恍然大悟般的一拍桌面,“我怎么就把这岔给忘了。”
说着他又有些不放心似的的问道,“可是师姐,前面出了这么多变化,就连月照冰都意外惨死在他们的机关之下,十五的天书计划,会顺利执行吗?万一他们中途变卦,改了天书祥瑞的时间怎么办?”
烟凝伸手揉了下玄黓头道,“好了,现在就去睡觉。明早还要早起呢。”
玄黓有些不服气的撅了撅嘴。
白暮雨笑着劝解道:“赶紧去睡吧,明早我来做朝食。到时候,我来回答你。”
玄黓倏地站起身,双手背在脑后,大步朝着门口走去,没好气的说道:“我问的是师姐,谁要你回答?还有,给师姐做饭,从来都是我的事,你可别不把自己当外人,什么都抢着来邀功。”
走到门口时,玄黓脚步一滞,冷冷的转过脸,目光凶恶的瞪着白暮雨,“不是说各自休息吗?西厢房还有一个空屋,你自己去收拾吧。不要死皮赖脸的拖着不走,打搅我家师姐休息,你担得起吗?!”
白暮雨并不脑,站起身,对着烟凝微微一笑,“我去烧些热水,奔波这几日,泡泡热水解解乏,睡得也会香些。”
玄黓差点被这句话气到闪了腰,“没见识了吧?我师姐发明了特殊的暖水壶,一会自有我去马车上取下来。你可不要再找借口,跟我师姐这瞎搭话!”
对于玄黓的冷嘲热讽,白暮雨浑然未觉,他望向烟凝的目光越发温柔,“如此,便早些休息吧,我就在西厢屋,若是有事,可随时唤我。”
说完不等玄黓彻底发飙,他便转身走出了房门。
看着白暮雨经过自己的身影,玄黓气得嘴角都在抽搐。
烟凝笑了笑,“好了,别在那腹诽了,帮我拿些热水。”
“好嘞!师姐等下,我这就拿来!”玄黓开心的蹦出了屋子。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烟凝脸上笑容褪去,慢慢浮现出些许落寞之色。
这几日虽然又累又危险,她却过得很充实,也很开心。
然而一个人时,她总是难以避免的又想起自己身上无限循环的五年诅咒。
距离五年之期,不过一年的时间了。
她也不知道今日的选择是对是错。
一年后,死期再临,她要怎么才能忘记这一世充满童真的玄黓,与智慧又温柔的白暮雨呢?
而那时她突然的死亡,又叫他们如何接受呢?
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她忽然发现,当初劝解昭阳的话,仿佛更像是为了劝解她自己而说。
总是考虑太多下辈子,下一世,会叫人白白浪费了最宝贵的今生今世,今日今事。
每一件事,都尽力不留遗憾就好,剩下的便是顺心而为。如此,不论那些躲得开的,还是躲不开的,都不会多伤她分毫。
这样想着,烟凝顿觉困意袭来,眼皮也愈发的沉了。
她缓缓站起身,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要好好的睡一觉。
她站起身,朝着里屋走去,只余桌上一盏烛火随着夜风轻轻摇曳着。
此时封城的另一端,罗家家宅里。
夜风凄冷,吹落了院中古树的枯叶,又将灵堂门边白幡层层扬起。
一名周身缟素的年轻男子跪在堂中,伏在棺材上,止不住地颤抖。
他紧闭着眼睛,一时忘记了自己是谁,此时又身在何处。
缓了好一会,他才感觉清醒了些。
罗昀的意识还有些恍惚。
膝盖处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罗昀疼得身子微弓,这才发现他竟然是跪在地上的。
一个沙哑的女声忽然从身后传来,“公子,您且歇息歇息吧,连着七夜都是如此,便是铁打的身子也吃不消呀。”
而是一层又一层宽大的白色帷幔。
再往前方看去,有供桌、有燃香、有贡品,还有一块竖直的红木牌位,分明就是灵堂。
罗昀不由得哆嗦了一下,他终于发现,自己身侧还摆放着一口棺材……
罗昀身子一软,虚弱的瘫倒在地。
“公子!后面老人急切的呼喊。
可那声音在罗昀听来却越来越遥远。
这是哪里?
他的家吗?
可是他的双亲早早离世,家里怎么可能还有白事可办?
他家娘子此时又在何处?
旁边怡婶见状赶紧掺起他的手臂,“公子,奴婢先扶您起来歇会吧。”
罗昀侧头望了一眼那老妇人。
他是罗家唯一的仆人,怡婶。
怡婶扶着罗昀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又端来一杯热茶。
罗昀接过茶,略略抿了一口。
“怡婶,”罗昀说道,“这是——”
“公子,”怡婶突然抬手打断罗昀的话,又转头看了看院子方向,十分谨慎地说道:“其实娘子在离开之前,嘱咐过老奴一件事。”
罗昀疑惑抬头,“什么事?”
不等怡婶回话,院门突然被人砰砰的砸响。
怡婶微驼的背瞬间直了起来,“公子,”他伸手护住罗昀,“有老奴在,绝不会叫您受委屈,您且回房,剩下的只教老奴来对付!”
罗昀注视着那两扇颤抖不已的木门,语声平缓却带着一种不容质疑的威严,“今夜的事,只有我能处理。”
罗昀站起身,循着脚下地砖的缝隙线缓步而行。
才刚走到门口回廊,院门就砰的一声被人大力撞开,顺势冲进几个彪形壮汉。
怡婶快步向前,伸手挡住罗昀,怒视着来人厉声喝道:“什么人?!”
封城另一端的烟凝,则一夜好眠。
清晨,天未亮,厨房里就传来了一阵细碎的响声。
睡在对面的玄黓不耐烦的睁开眼,纸窗外隐隐传来些光亮。
他顿时惊醒,这一定是白暮雨那厮在做朝食了!
这家伙真是鸡贼,起得这么早,就为抢他的差使!
这样想着,玄黓一个鲤鱼打挺就起了床,快速的穿戴好,走出房门,连脸都没来得及洗,就往厨房走。
不想却扑了个空,厨房火炉上只剩下一个铜水壶,微微冒着热气。
玄黓咬牙切齿的狠狠骂了一声,转身就往烟凝所在的屋子走去。
刚走到门口,却听烟凝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你还没洗脸呢。”
玄黓回头望去,却见烟凝拂着袖子的灰尘,正从外院走来。
玄黓脸上立时现出笑来,“师姐,你起得怎么这么早?”
“今日起,咱们少不了要去人多的地方,马车难免会被人看出破绽。反正醒得早,我便把马车改造了一番。”
玄黓走进厨房旁的小屋,里面各种洗漱物品一应俱全,都是昨晚他收拾摆放的。
简单洗漱后,他拿起毛巾擦着脸,“师姐是要把假骡子收起来,换成真马匹拉车吗?”
烟凝也走进小屋,另打了水洗手,头也不抬的回答:“回头你去买匹骡子吧,马太招眼了。我们的身份,到哪里都不要惹人注目比较好。”
玄黓放下毛巾,又拿起烟凝的那块递了过去,“师姐怕月照冰的同伙会注意到咱们吗?”
烟凝接过毛巾,擦着手,“好小子,有长进嘛。”说完她便向正屋走去。
玄黓嘿嘿一笑,忙不迭的跟上。
一进堂屋,玄黓脸色就又沉了下来。
原因很简单,他看到了白暮雨。
白暮雨正站在屋中桌前,一样样的摆放着各种盘碗碟子。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到烟凝,脸上立时现出笑来,“早。”
烟凝略略点头,“早。”
玄黓皱着鼻子冷哼了一声,“早!”
走到桌前,玄黓才发现,白暮雨竟然做了好几种吃食。
有金黄酥脆的炸饼,有一盆晶莹剔透的银耳雪梨羹。还有两样翠绿的青菜,一碟炒鸡子,金黄色的是蛋黄,白洁可人的是蛋白,中间还撒着肥嫩的葱白。
一桌热菜旁,还有一个小碟子,放着些切好的果子,白的是苹果,红的是山楂。
望着热气腾腾的羹汤、喷香满鼻的小饼、菜品,玄黓不觉咽了下口水。
色香味俱全,莫过于此。
烟凝看了,眉头也顿时舒展开来。
与白暮雨共事,就有这一点好,能尽情的享受各种美食。
即便是简简单单的一盘炒鸡蛋,都能被他做出花儿来。
她走到桌前坐下,一样样的欣赏着那些菜品,唇角抑制不住的有笑容溢出,“辛苦你了。”
白暮雨脸上顿时有笑容绽出,“你才辛苦,早上便要去改造马车,按理说,那些重活,都该我和玄黓去做。”
对此,玄黓难得的深表赞同,“没错,师姐你才最辛苦。”
白暮雨拿起一只白瓷小碗,为烟凝盛了一碗银耳雪梨羹,转手又将勺子转到玄黓方向,“昨夜的问题,还想知道答案吗?”
玄黓俯身坐到烟凝近前,眼睛不受控制的轮番的审视桌上菜肴,“给了你一夜时间,难不成你还么想到说辞?”
“天书祥瑞不比别的祥瑞,时辰绝不能变。”白暮雨也俯身坐下,拿起筷子,又给烟凝夹了一块金黄的小饼,“天书降临是因为‘天人’下凡,而天人下凡的时辰,向来都是固定的。”
玄黓翻了个白眼,白暮雨讨好烟凝的小动作简直不要太明显。不过在翻白眼之余,他也不忘继续关注案情,“你是说如果错过了天人下凡的吉时吉日,天书祥瑞就显得假了?”
白暮雨点点头,“正是如此。”
玄黓站起身,拿起汤匙,给自己也盛了一碗银耳雪梨羹,“有了时限,我这心里就安稳多了,这下再去帮你们那个鉄镜司办事,就没什么杂念牵绊了。”
看着洁净的白瓷碗里水晶般晶莹剔透的银耳羹,玄黓不觉咽了下口水,等不及坐下身,端着碗就喝了一口。
羹汤一入口,他双眼顿时一亮,雪梨清香甜美,银耳温柔软滑,美味得实在超出他的想象。小时候,他家厨娘子也给他做过各式各样的羹汤茶点,可从未有一样能比得上面前这碗普普通通的银耳雪梨羹。
玄黓这惊奇的表情落进烟凝眼里,简直就像个吃到棒棒的糖的小孩子,她忍不住的笑了笑,“你要是喜欢喝银耳羹,下次师姐学了,也给你做。”
玄黓嘴角抽了抽,如果说白暮雨有将普通食材做成极品美味的天赋,那么他家师姐就有将极品食材做极致难吃的天赋。
“师姐日理万机,做饭这种小事,交给玄黓就好啦!”他勉强挤出点笑容,又给自己添了一碗银耳羹,果断转移了话题,“白暮雨,赶紧把鉄镜司的任务说一说吧,要是跟我们正阳宫徒弟没关系的案子,我们可不管。”
玄黓这点小心思,自然瞒不过烟凝的眼睛。不过她并不在意,玄黓在她眼里,就跟三岁小孩差不多,一看到他傻乎乎的样子,就会忍不住的想要逗逗他。
白暮雨也笑了笑,答道:“到底与正阳宫叛徒有没有关,眼下还不好说。不过我相信,只要是鉄镜司的案子,即便跟正阳宫无关,二位也会很有兴趣。”
玄黓两碗银耳羹喝完,又续了一碗,不过即便如此,瞥向白暮雨的目光仍然保持得很不屑,“哼,水满则溢,月满则亏,话满则必打脸!”
白暮雨却不恼,神秘兮兮的一扬眉,“玄黓,你放心,所谓鉄镜司,非奇门诡术之案不接。”
烟凝抿了抿唇,虽然玄黓总是有点愣头青,傻乎乎的,但她也不愿意看见他在外人面前吃瘪。
眼看他一路被白暮雨带了节奏都不自知,烟凝便知,该是自己出手的时候了。
她将喝完的瓷碗往前一推,直视着白暮雨目光灼灼,“因为奇门诡术之外的案子,自有各级衙门处理。便是有各处衙门处理不了的,还有皇城司可以兜底。
唯独奇门诡术之案,不能为世人道也,甚至各处衙门,各级官员都不能知晓。这便是皇城司成立鉄镜司的初衷。”
玄黓虽然没能明白烟凝“良苦”的用心,可只要是他家师姐说的,就必须捧场。
他吞了一大勺银耳羹后,重重点头附和,“还是师姐看得透彻。”
烟凝撇着玄黓,颇有深意的勾唇一笑,“看到这一点,不算什么。我还能看到一些隐藏更深的事。”
玄黓捧场的更加专业了,忽闪着两只晶亮大眼睛,不自觉的凑到近前,“还是关于鉄镜司的吗?师姐你也太厉害了吧?人家鉄镜司才刚刚成立,咱们就将人家的底细看了个透彻,是不是太不给他们面子了?”
白暮雨不觉将视线转向了烟凝,忍不住的满目好奇。
尽管他一向都知道烟凝很厉害,听到此处仍是很好奇,他的烟凝究竟能看到什么地步。
毕竟正如玄黓所说,这鉄镜司总共也没成立两天,就连他这个所谓的鉄镜司在职大统领,对鉄镜司也知之甚少。
烟凝拿起勺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刮着碗底的银耳羹,“我不仅能看出此番鉄镜司招募,是带着任务来的。更能看出,那任务究竟是何内容。”
玄黓与白暮雨齐齐睁了下眼睛。
耐不住性子的玄黓最先问出口,“连具体任务都能看出来?师姐,你难道是千里眼吗?这也太厉害了吧!要知道皇城司内部的事,外面官员都无从打探知晓,可算是个了不得的秘密组织了。而这鉄镜司内务更是机密中的机密。”
白暮雨也忍不住的点头附和,“玄黓所说不错,即便是皇城司里的密探们,也不知有鉄镜司。除了鉄镜司内部人员,外面只有三位皇城使与官家本人知晓鉄镜司。”
玄黓毫不客气的摔了个大大的白眼,“鉄镜司内部?好大的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衙门呢,实际上就只有咱们三个人。”
被玄黓毫不留情的当面拆穿,白暮雨却半点也不计较,他望向烟凝的目光仍在闪闪发亮,“有烟凝一人,可挡千军万马。”
烟凝笑了笑,“好了,你们两个,一唱一和的,越说越远了。”
“可不是,可不是,”玄黓赶紧附和,又急急问道,“师姐你别理他,赶紧说说鉄镜司的内容,我现在真是越来越好奇了。能被我师姐看到的案子,究竟是什么案子。”
烟凝抬手在自己的额头上划了个圆,望住玄黓,目色幽幽的说道:“三尸神凶案。”
玄黓双目倏然一霎,怔了一瞬,随即恍然大悟般的狠狠一拍桌子,“那个去樊楼打酒,结果却犯了疯病的秀才!”
白暮雨面色顿时一变,“烟凝,你们认识那修行的秀才?”
玄黓立刻变得得意起来,伸手拿起汤匙,又给自己盛了一碗,故意卖起关子地说道:“都说了,我家师姐有千里眼、顺风耳,能神机妙算,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白暮雨十分好脾气的连连点头,“是是是,你家师姐最厉害。”说着又转头望向烟凝,虽然没有说话,却用满是好奇的目光在无声的询问。
烟凝的表情却渐渐沉肃起来,她抬眼望着窗外,目色幽幽的说道:“白日在樊楼时,正好遇到那名打酒的秀才突然栽倒在地。
围观的人群只以为那秀才是发病了,我和玄黓却听到那发狂的秀才满口叫嚷着三尸神。又看那秀才身形面容,便知他是个修炼之人,而涉及到三尸神的修炼法门,便是‘坐庚申’。
可一般修炼‘坐庚申’之人,不是处于偏僻之所,就是深居山林密境。因为‘坐庚申’对环境要求极为苛刻,要静声,更要静心。
因着这一点,有很多极少出门的外省闺中女儿,也愿意修炼此术。相对来说,极少有京城闹市,还带着功名的年轻男子修炼此法。
可那各项各处都极为不符合‘坐庚申’要求的秀才,偏偏就修炼了。如此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那秀才无人指导,全凭自己兴趣自行修炼。还有一种可能则是有人刻意误导,教了错的方法给他。”
说到这里,玄黓又想到了些什么似的问道,“可是师姐,你不是将那秀才都救活了吗?怎么就能断定鉄镜司的案子,跟那秀才有关。
毕竟要惊动皇城司出面的案子,一般都是大案子,不死个几个人什么的,都对不起人家皇城司那块金字招牌。”
白暮雨抬手掩唇,略略干咳。
不过玄黓这话虽然说得难听了些,却是话糙理不糙。
烟凝眉梢微挑,引导着玄黓一起回忆,“因为那秀才的妻子,虽然只打过一个照面,只说了几句话。却也能看出对于秀才的修行,那妻子虽然不甚了解,却也知道一些表面的规矩。
如此,便很像是有人故意给了秀才一些偏门的指点。而那妻子对此,像是并不认同的样子。”
玄黓顿时回想起了当时那妇人拉住烟凝说的一些话,连连点头,“没错没错,听师姐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
那秀才娘子虽然对‘坐庚申’懂得并不多,但一看见师姐所言所行的反应,就好像以前净被人骗,如今真的遇到懂行的真高人了。这样说起来,那秀才背后,一定有个半吊子的假行家。”
烟凝唇角微勾,“未必是半吊子,也未必是假行家。能将那秀才引得这样偏,很可能是故意为之。
再加上从那秀才身形面容上看,他修习‘坐庚申’真正走偏进入歧途的时间不足月余,我便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白暮雨面色微沉,毫不犹豫的接过话茬,“这一个月内,便是封城的百姓对月照冰最迷信的时候。如果真的有人想要去修炼,一定会想办法去询问月照冰。即便见不到月照冰,也会找到他的门人。
换而言之,身在各种消息最灵通,百姓见识最广博的封城,不太可能有笨拙费力的自我修行。”
烟凝,“有人恶意带偏修行之人,背后定然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一般此种涉及修行的骗局,不是为了骗财,就是为了偏色。
只看那秀才到了这般地步,便知道该到幕后之人收网的时候了。不过虽说主要是为了骗财骗色,难保在实施的过程中,会发生些难以避免的意外。
鉄镜司要处理的就是关于各种奇门诡术的案子,所以我想,此番任务,多半与这事有关。”
听到这里,玄黓终于算是想通了。不过他又想到一个新的问题,“这样看来,就是出意外了。毕竟普通骗财骗色,不会惊动皇城司出手。”
他又转头望向白暮雨,“所以,那个秀才被害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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