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道,“只怕也差不离了,如今这个宝二奶奶同她好,哪里能叫她有委屈受。”
众人一愣,如黛玉、惜春这样早就得了消息的也就罢了,旁人却不知道,赶忙问道,“怎么倒是定下来了?是谁家?”
如宝钗这样的聪明人,心中一转便猜到了一二分。正说着,便见小红来了。王熙凤见了她,一挑眉,道,“不是叫你守家,怎么过来了?可是家里有什么事儿?”
小红见这场合如何热闹,笑着向四周见礼一圈,才道,“家里要办喜事了,请奶奶回去主持大局呢。”
王熙凤道,“怎么?他们和史家终于商量出个结果了?”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起来,晴雯低声念叨起来,“倒是便宜了那西洋哈巴狗儿。竟能有这样的好运气。”
谁都知道史湘云对袭人十分喜欢,便说是当亲姐姐对待也不为过。从前袭人忌惮晴雯越过了她,又不肯叫她出头,便把原分给晴雯做的针线托给湘云。此事旁人兴许不一定知道,但晴雯却知道。又有从前媚人
小红道,“可不是,这两日小定已经办了,下个月大定。”
王熙凤惊讶道,“小定已然办了?下个月大定。”又算了算日子,道,“岂不是把这几个月的好日子全凑上了?”
小红道,“半年内就要办完全礼呢,可不是都凑上了。”
王熙凤脸色难看起来,惜春在一旁冷笑道,“半年内办完,赶得这么急做什么,真就是不用他们忙活,便不知道辛苦了。”
王熙凤皱皱眉,没好气道,“这么急,许多东西都来不及置办,少不得有些东西就不大好了,老太太和二太太能心平?若是要这么急还要做得极好,我也没那个本事。”
小红知道王熙凤心气不平,也不多夸耀王熙凤的能力,只闭口不言。王熙凤也知道她不过是个传话的,皱了皱眉,也就不提了。
惜春皱皱眉,劝慰王熙凤道,“这又不是大房的事儿,缘何要琏二嫂子操心。便是珠大嫂子不便,二太太经的事儿多了,怎么就让嫂子忙活。”
王熙凤心下算计起来,半响才对小红道,“你回去和老太太说,若是就我一个也就罢了,偏现在姑娘们也在我这儿。我原应了要叫他们玩尽兴的,过几日再回去。你去找丰儿,装一些新鲜的菱角、鸡头米的一道儿带回去,请老太太尝个鲜儿。”
小红领命回去,王熙凤这才对众人说,“罢了,今儿既然请了你们来,好生玩上两日再回去,可不必在乎这么多。”
众人应了声,只是到底不如之前自在。
刘姥姥在一旁听了一场,虽没大听得明白,但也看出众人兴致不大高,忙道,“可是从前府上的那位哥儿要议亲了?”
英莲这才为她解释起来,“是呢,拖了许久了,前儿史家大姑娘的未婚夫去了,两家太太一看宝二爷和云姑娘也般配,便做主定下来了。哥儿姐儿如今年岁也不小了,想必是有些急了,这才办的赶了些。”
可不是赶了些,在座的这些人,便是几个丫鬟出身的,也没有半年就要把礼过完的。小姐里,惜春当初都说办的急的,也约有大半年。且惜春有太后赐物,单论体面上却是远超众姐妹的。
刘姥姥道,“阿弥陀佛,府上的哥儿和那位姑娘都生得好模样好性子,若能有缘成就姻缘,亦是好事一桩。今儿见哥儿姐儿奶奶们都好好的,便叫人开怀了。”
王熙凤道,“是了,总归是个喜事。连他们两个都定了下来,你们这一辈,也算圆满了。”
黛玉笑道,“我们这一辈的差不离了,嫂子岂不是要开始操心茂哥儿他们了?”
王熙凤笑道,“我先操心小红罢!至于茂哥儿,我倒是不急,兰哥儿都还没议亲呢。”说着又朝黛玉笑道,“你弟弟都不急,我急什么。”
黛玉道,“可别看我,我是出嫁女了,管不得他的事儿,父亲自有计较。”
众人皆是一笑,林松比众人年纪小些,却和贾兰贾茂他们差不多,虽说年岁相仿,又在一处读书,辈分却比贾茂等人大了一辈,偏他又是林家这一辈的独苗,是以婚事也常被众人讨论起来。
另外一个大家常常说起的便是贾兰。贾茂也就罢了,原小两岁,贾兰却也到了议亲的年纪。贾兰又是贾珠的遗腹子,李纨只靠着这么个儿子,自然比旁人要更在意一些。至于和众人同辈却也没有议亲的贾环,倒是没有多少人提及。横竖有贾政操心。探春如今在西海沿子,便不说出嫁女儿管不得娘家的事儿,离得这么远,也干涉不到什么。探春虽众人都十分敬爱,贾环却极少叫人看得起,也没几个正经念着他就是了。
众人好好玩了一日,知道王熙凤若是待得久了,必然要被王夫人等人催促,次日便告辞回去。王熙凤也知道留不住人,便好生将人送了回去,便叫丫鬟收拾行李,带了孩子们回去。
到了贾府,王熙凤难得见到李纨守在二门前迎接自己,便问道,“珠大嫂子怎的在这儿?”
李纨面上憔悴,见她回来,面上带笑,道,“许久没见你,来迎你罢了。”又见王熙凤的脸色实在古怪,这才道,“我想着,你回来立时要接手家里的事儿的,也好与你交接一番。”
王熙凤上下打量她一番,李纨和自己不一样,并不是一个十分爱揽事儿夺权的人,相反,她是个不爱牵扯事端的人。寡妇的身份令她注定没办法将贾家的管家大权拿到手里,是以李纨并十分贪恋贾家的管家之权。
更何况,以李纨的神可见,这管家之权在她手上这几日无异于是一颗烫手山芋。李难得面上脂粉甚重,尚且还能看出憔悴之感,王熙凤问道,“瞧着珠大嫂子近日休息得不大好?倒是好生保养才好,省得兰哥儿担心。”
李纨提起儿子,面上好歹光彩了些,道,“兰儿已经回来了,瞧着他现在也是出息了。”
王熙凤见到她眉眼虽柔和下来,却带了担忧之色,心中一转,道,“兰哥儿也大了,过两年找个好媳妇,你也可以放心了不是?”
果然见李纨面上担忧之色尤甚,叹道,“他那个孩子,在咱们家素来是不大出头的,也不知道老爷、太太什么时候能想到他。”
王熙凤心知她只怕已经和王夫人提起了,只是王夫人本就因为宝玉之妻不满意而心中不快,哪里又愿意听她提起贾兰的婚事,便道,“他男儿家,也不怕耽误。像茂哥儿,我倒希望他大一些,能挣出来一个举人再成亲呢,说亲也体面,能说的人家也好。何况你们那一房,宝玉如今才将将定下,环哥儿还没个准儿。兰儿到底是做侄儿的,一时半刻想不到他也不出奇。如今二房就兰儿最出息,他又是你们房里的嫡长嫡孙,二老爷哪有不当回事儿的。”
李纨脸色这才好些,叹道,“他又那样出头的叔叔,哪里就轮得上他呢。”
说话间已经到了梨香院,王熙凤冷笑道,“老太太和太太再喜欢,到底如今并无功名在身,便是有才学本事在身,那四姑爷好歹也有个说得过去的官职不是?说得便是再好,到底长辈们百年之后,他又没个立身之本,自个儿也不愿意去钻营,俗世来看也不如你们兰哥儿不是?有什么好担忧的。打个比方,那个贾雨村,谁又看得起他了,宝玉往年怎么骂来着?国贼禄鬼之流,可是谁又敢不把他当一回事?我是俗人,我也不指望茂哥儿他们做什么高洁志士,能养的活自己,还算体面就得了。他们这些哥儿,但凡出息一些,便是家里条件差一些,也少不得一些世家大族爱去榜下捉婿,若是真有那顶好的,二老爷他们怎么可能不应下,你竟是白担心。”
李纨面上点点头,却仍旧不见开怀,王熙凤心下冷笑,哪有样样都好的道理,贾家的几个姑娘那般好的人品,夫婿尚且有这样那样的不如意之处,贾兰就算不提旁的,光是寡妇爱子便让许多人家望而却步了。李纨如今这样急切,除了怕耽误了贾兰的终身,到底也是因为如今贾母年纪大了,若是有个不好,贾赦、贾政分家,荣国府公中不会出贾兰娶亲的那一份子。而贾政即便能分出去荣国府公中一半的家产,李纨自己看了账,也知道并不多,且老太太、王夫人的梯己必然大多是留给宝玉的,不会给贾兰留许多。
李纨这些年倒是攒了许多的钱,便是预备给贾兰的,一是为娶亲,一是为日后打点,若说起来也是个可怜人,但是王熙凤并不大愿意李纨母子来分一杯羹,贾家如今公中的钱财铺面,大多都是自己和贾琏费心置办出来的,自己还嫌不够呢,哪里愿意分给二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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