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婉害臊的样子,让陆松节饶有兴致。
他刻意勾了勾她的腿:“婉儿,过来。”
白婉仍是羞怯,轻咬下唇,半晌才依言靠向他。陆松节便捧着她的脸,左右地欣赏。此刻她杏眸楚楚,颊若红霞,温柔可爱的模样,叫人格外心动。
陆松节喜欢她听话,摆在院子里,或是带出去,都不会损他颜面。谁叫她倾慕他?他稍微装模作样,她就受不得了。
陆松节便示意她给自己包扎伤口,轻揉她的乌发:“待会回去,我再给你洗洗,明早给娘问安的时候,万不要被她发现你哭过。”
见白婉狐疑,他忙补充,“娘身体不好,最忌劳心伤神,我们夫妻之间小吵小闹,都得让她知道吗?”
“也是,我没想那么多。”白婉垂睫,为自己的倏忽懊恼。
方才陆松节同她说的,细想想,也十分有理。尚书府公务琐碎,他总是忙到很晚。倘或陆府里里外外都需要他操心,她这个做妻子的,不算失职吗?
但白婉又想听他说,会为她再查查今夜之事,还她清白。等了半天,陆松节也没有动静。
半炷香后,马车抵达官邸。
陆松节下马车,前行几步,见白婉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娇怯袅娜,欲言又止。
私宅那儿尚未熄灯,张幺妹也还在等他过去。陆松节知道,她们还没有过劲,但他甚是乏累,揉了揉眉心,并不想理会。
把白婉支去浴房,陆松节正待回屋,便见芸佩跑过来,拦着不叫他进去。
“你这刁奴,和你的主子一样,越发没规矩。”陆松节笑笑,“有事说事。”
他不高兴,也不会轻易对人撒火。白婉,才是让他常常破例的那个。
芸佩却气道:“我们没规矩?还不是因为姑爷您?少奶奶嘴笨,奴婢实在看不过眼,想想姑爷也算半个人精,怎的天天被私宅那对母女骗,把少奶奶委屈得不成样子。”
她果然来替白婉打抱不平。
陆松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默了半晌,道:“你能保证,不是你给婉儿支招,她才会犯浑诬陷幺妹?”
“我若有那份闲心,便叫天雷劈死我了!”芸佩没想到他仍如此看待白婉,更加生气,“若姑爷只想包庇她们,奴婢说什么都没用。但若您还有半点良心,就该仔细查清楚,少奶奶会不会干这种缺德事!”
陆松节被她逼得没法,只道:“好了好了,我会查的,你下去吧。”
他实在很厌烦,不想为此费心神。
若非他这次碰巧,白婉还不知道要在街上闹多久。
吵架便罢了,传到朝堂上,他又该被人耻笑后宅不宁。况且,白婉的阳奉阴违,他不止领教过一次。
调查对他而言极简单,差两个人绑架骆嬷嬷,私刑加以逼问,不到半天功夫,这老妇便劈里啪啦倒豆子,什么都招了。
不承想确是张幺妹利诱她设的局,让陆松节误会白婉。
他脸色沉郁,想起白婉那张泪水涟涟的芙蓉面,蓦地哂笑出声。
他竟真被一个小女子耍的团团转?
散朝后,陆松节兀自踱到私宅。
张幺妹没想到他突然过来,喜得手足无措。孙氏本还待在屋里陪她说话,也识趣地出去了,顺便给他们轻轻带上门。
陆松节上下打量她。
她从前总穿着粗布衣,脸色蜡黄,身材瘦削。最近补足油水,穿了白婉所赠的绫罗绸缎,倒也变得清秀可人。
“陆哥哥,你怎么这样看我?我脸上有脏东西吗?”张幺妹害羞,眸光闪烁,刻意摸了摸新戴的芍药簪子。
“没有。”陆松节微挑唇,温煦道,“倒是人靠衣装,幺妹比先前漂亮了。”
张幺妹更加羞赧,别过脸:“陆哥哥取笑我呢。您天天见着夫人,还觉得我漂亮。”
陆松节也不应她。他是来问责的,但暂时不想把话挑明。他知晓张幺妹的性子,就像脆弱的琉璃,一碰就碎。他们从前门当户对,她不知为何爱慕他,隔三岔五给他送绣品。
王氏对孙氏开玩笑,说这么好的女儿家,若陆松节能娶进门就有福气了,她竟也当真,从此黏他更甚。
他娶白婉那年,她发了疯,一头跳进河里。陆松节拽她,反倒被她拖着往下沉。若非她兄长舍命相救,他几乎要错过与白婉拜堂。
陆松节担心她找上盛京,会到处散播他抛弃贫女,攀附高门的流言,败坏他的名声。惦着她为救他咽了气的兄长,他没杀她。不过逼急了,他不介意一尸两命。
“园子里繁花似锦,见惯了倾城的牡丹,偶尔也想看看清雅的白兰。”陆松节收敛不悦,温和一笑,问道,“幺妹,你还有多久便要生了?”
“陆哥哥怎么好奇这个?”张幺妹奇怪,摸了摸肚子,“大夫说,这个月得备着了,一不留神他便会溜出来。”
“是吗?”陆松节眸微敛,点点头,“也好,等你落了胎,我再给你寻门好亲事,你下半生也算有着落了。”
张幺妹的脸孔登时发灰,瞳仁里光影漾动,难掩惊骇。
“陆哥哥……这是何意?”
陆松节低头,指腹敲了敲身侧的檀木桌,试探她的反应道:“幺妹,骆嬷嬷都招了。你我这样的情分,你为何骗我?待我为你另寻良人,你还是离了这吧。”
“陆哥哥……”张幺妹吓得花容失色,忙不迭扑将过去,拽住陆松节袖口啜泣道,“我,我不是有意的,都是骆嬷嬷蛊惑我,想叫我给她好处,我才昧了良心。看在肚子里孩子的份上,你别赶我走……”
她说着,又跪在地上哀求,眼泪汩汩而下。
她哭得更叫人烦,甚至想叫人一脚踹开。但陆松节还是忍耐着脾气,和悦问道:“孩子?是我的孩子吗,为什么我要看他薄面?”
“我……陆哥哥,你不是一向对他很好吗?”张幺妹被他突然凉薄的话问住。
她渐渐生发出的破碎感,叫陆松节觉察到危险。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过分了,不得不放缓语气,劝道:“幺妹,我给你寻的夫婿也极好的。你为何非要留在这里?”
“我……”张幺妹嗫嚅,一时说不出口。他不知道?这些日子,他待她这么温柔,他不知道?张幺妹几乎要窒息了,痛苦道,“是陆哥哥嫌弃我身子脏,是二嫁妇吗?陆哥哥,当初你若娶我,我何至于被娘发卖给那些个糟老头,怀这贱种?你凭什么这么对我啊?”
她唇吻颤抖,蓦地一口气提不上来,癫痫再度发作,歪倒在地口吐白沫,不停地抽搐。这一幕叫孙氏看见,孙氏的破锣嗓顿时收不住,冲进来跪在张幺妹身边,一通摇晃无果后,捶胸顿足嚎啕大哭。
“松节,你这个丧良心的家伙,明知道幺妹有病,非要激她!你是想让她死啊……”
张幺妹外柔内阴,情绪稍有起落便会发病,一直让陆松节头疼不已。
他怕的就是现在这样,更怕孙氏乱传流言,让他吃人命官司,有理说不清。他慌忙放低姿态,即刻安抚孙氏,又差人速速传郎中。
私宅霎时乱作一团。是夜,白婉也得到了消息,但她还没下马车,便听里边传出凄厉的喊声。
张幺妹小产,胎儿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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