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总是喜欢拿枪对着人。”
女人眨眨眼,表现出一副熟稔的样子,身体丝毫没有紧绷的状态,额头对上幽深的枪洞,那双琥珀色的杏眸亮晶晶地盯着他。
八年过去了,他们都已经站在了黑白的对立面,面对面交过手的次数也有无数,她怎么还能露出这一副和他很熟悉的表情。
没心没肺的家伙。
银色长发男人声音冷得快掉渣了,他脚步向前,将手·枪抵在她的额头上。
“你以为我不会开枪打你吗?”
望月奈奈垂下眼眸。
是的,从小到大,即使她怎么惹他逗他,他从来都没有开过枪。
甚至都没上过膛。
他永远都是一脸不耐烦地用那双冰冷的绿瞳死死盯着她,直到她装作害怕地败下阵来他才满意地收手。
“不是已经打过了吗?”她扭过头小声道。
在海口的时候,她的大腿曾被他从后方射中,子弹甚至嵌入了骨头。
那颗冰冷的子弹让她躺在床上养了好长时间门才好,这是除了八年前身体极速恶化后,她第一次在床上不能使力动弹这么久。
一绺发丝垂落在女人苍白的耳前,她的侧脸轮廓清晰又明朗,褪去了少女的稚嫩青涩,成熟的线条一览无遗。
琴酒俯下身,用力掐住她的下巴将她扭过来,过重的力道在她娇嫩的皮肤上留下重重的红痕。
绿瞳对上她因为疼痛蒙上水雾的眼睛,他沉沉盯着她,丝毫没有怜悯心,粗粝的指腹继续摩挲摁紧,力道持续加重。
砰!!
另一只手猛地将手·枪一移,毫不留情地扣下扳机!!
金属子弹刺破空气,方向不偏不倚恰巧擦过她的脸颊,在薄如蝉翼的肌肤上留下一道泛出血丝的擦痕。没装消·音器的枪声震耳欲聋,短暂的耳鸣袭来,脆弱的耳膜隐隐作痛。
望月奈奈瞪大眼睛,全身像是被浇了一桶冰水混合物一样冷到发颤。
纵然她刚刚表现得再淡定从容,现在听到这一声枪响还是不由心跳骤停。
见女人在他手中不受自控地浑身颤栗、眼眶迅速充血泛红,琴酒的心情并没有愉悦起来。
很奇怪。没有以前那种折磨逃窜老鼠、逗弄掌中之物的兴奋和快·感了。
“你在组织的内应是谁。”
“苏格兰在哪里。”
说起“苏格兰”,琴酒顿了顿,突然想到自己刚刚异样的表现。
刚刚boss召见他问他为什么要突然下达通缉令追杀一个已经死去多年的老鼠,他只是回答安插在警方的线人偶然发现苏格兰可能还活着,却没有暴露她的存在。
可警方现在哪里还有组织的线人,都在这几年间门被那群针对组织的人给拔除清理了,可boss居然也没有质疑这一点,就这样接受了。
琴酒这才真正清楚地认知到,boss他老了。
没有逆转时间门的药物帮他迅速生长出新细胞,新陈代谢停滞到很缓慢的速率,老人斑渐渐爬满了boss的颧骨和眼角,原本看起来慈祥和蔼的无害老人终是抵不过岁月的风吹日晒,变成了现在这一副佝偻沧桑的迟暮模样。
boss已经偷了很久时间门了,他给自己注射药物,换掉身上恶化的器官,但没有人能够真正的永生,没有人能从自然规律中真正逃脱出来。
或许是预见到掌控着整个组织体系的boss马上就要和普通人一样踏入死亡,琴酒的心境有些许的转变。
无人能强大到坚不可摧,就连无所不能的boss也会老,也会死。
就像……残忍如他,也会对她产生那么些许的恻隐之心。
如果她落入boss手里,boss在暴怒之下一定会用尽一切手段折磨她。
但这并不是说他就会放过她了。
他选择用自己的方式让她吐出情报。
温和的、漫长的,却也磨人的方式。
但至少不会让她失去尊严、失去人格。
看着掌中被他牢牢掌控的女人,琴酒微蹙眉头。
她在从枪声中缓过来后还是一副倔强不服输却又胆怯害怕的样子,真是和以前如出一辙。
望月奈奈伸手掰了掰他掐紧她下巴愈来愈重的力道,暗示他他不松手她说不了话。
男人松了手。
她呛咳了两声,动了动别扭的下巴,在他冷冽的目光中小声嘟囔道:“你明知道我不会说的,有什么手段先用上来吧,反正我死都不说。”
男人一言不发,从口袋中拿出一管蓝色药剂,用针筒缓缓将药剂注射进她的体内,几秒后,蚂蚁爬过般的痒意迅速从心脏处开始蔓延,浑身虚弱无力,像是陷入冰火燎原,脑子很快萎靡糊涂起来,只剩下一片空白。
原来他早有准备。望月奈奈在失去自主意识的前一刻,这样想道。
还是她熟悉的g呐。
“你是谁。”
“望、望月奈奈。”她无意识地回答,冷汗从额间门滑落,陷在床上抱紧自己。
好冷、好冷,怎么会这么冷。
“你今年几岁。”
“26岁。”
“你现在在哪里。”
“在g的家里。”
“苏格兰在哪里。”
“……”女人在被窝里瑟瑟发抖,连嘴唇都在发颤。
“我问你,苏格兰在哪里。”一个一个字从他嘴里慢慢吐露出来,冰冷的话语像是深渊陷阱引诱迷途的女人跳入。
“我……我不知道。”她还有一丝清醒,死死咬着牙,在和自己的意识撕裂拉扯。
不能告诉他,坚决不能。
“组织里你的内应是谁。”
“……”她依旧不回答。
这是组织里最新款的吐真剂,刚刚给她注射的只是标准剂量,但标准剂量也很少有人能撑过去。
看来得加大剂量了。
琴酒继续在她胳膊上推入不明蓝色液体。
几秒后。
“苏格兰在哪里。”
“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女人在床上翻滚起来,似乎是知道自己快抵抗不了药效的作用了,她开始拍打猛掐自己,把自己搞得很是凌乱狼狈。
“内应是谁。”
他重复了无数遍问题,还旁敲侧击想要从别的方面试探出两人的信息,可她却无比警惕自觉,咬紧牙关不肯在吐露一个字。
十分钟后,药效过去了。
女人像是刚上岸的鱼浑身湿透了,躺在床上喘着气,呆滞的眼神直愣愣地盯着头顶晦暗的灯。
肩膀上伤口处的纱布渐渐被渗出的血浸透。
“还有什么,都上了吧。”意识逐渐清醒,她视线落到床边居高临下看着她的男人,又撇过头阖上眼睛。
“如你所愿。”琴酒冷笑一声。
……
两个小时后,天色渐渐亮了,代表希望的圆日从高楼大厦的缝隙间门冲破阻碍,散发出比霓虹灯还要闪耀的光。
东京塔几百米外某一高档住宅的35层,被折磨得心力交瘁的女人趴在床上奄奄一息,连气都没力气喘了,苍白的脸泛着不正常的嫣红。
床边的地上掉落了一地的针筒。
已经用完组织这几年来所有款式的吐真剂了。
明明有的时候她都快要支撑不住说出来了,但她居然还能恢复瞬息的意识用力咬住自己胳膊上的肉,用来堵住自己的嘴。
要不是他上前拧开她的下巴,不然那块肉真的有可能被她自己咬下来。
“或许一开始,我就不该同意你和苏格兰接触。”
琴酒低声道。
“为何要要求我对组织忠心呢。”床上的女人一边细喘着一边低声道。
这是第一次,她在他面前袒露自己的真实想法。
“只不过是交易罢了,boss从来就没有真正地把我当做人来看。”
而她,也从来只是心心念念着蓝星,对于收留她给她庇佑的组织没有一点归属感。
boss把她豢养成实验品和宠物,她也兢兢业业做着自己的本分工作。
很公平。
“g,如果没有18岁那一次死亡……其实我本该也会在20岁死去的不是么?”
离去的男人背影一顿,然后继续步履平稳地迈开脚步。
望月奈奈怔怔地趴在床上,突然将手遮住脸颊哽咽了起来。
刚刚她在琴酒面前强撑着没哭,但现在一个人的时候……却难受了起来。
她好想他。
她也好想佑佑和月月。
如果她本就陷入黑暗从未见过光明,那她也就不会这样祈盼脱离泥沼了。
其实在这几年的部署中,公安已经拔除了组织安插在娱界的很多暗线,包括公安自身,为了保证内部人员的纯洁性,他们每隔一段时间门就会来一次大清洗,彻查各个人员的家庭背景,并且分派不同人员去暗访,审查他们的信息是否是伪造的。
这都是在私底下进行的,除了负责这一块的情报部门,公安各个部门的工作人员根本不知道自己时不时被调查着。
一年前,公安得到了一张组织名下的孤儿院名单。
这些分布在日本各地的孤儿院的孩子一部分为了遮掩真实目的送养出去,而剩下绝大部分都被输送进组织,有资质潜力通过考核的可以受到组织培养,在未来说不定能拿到代号正式成为成员,但在残酷竞争中被淘汰的孩子们便会沦为实验体,接受boss科研团队下的残忍实验。
公安花了半年潜入了这些孤儿院搜集证据,一鼓作气全部击破,阻止他们互通消息潜逃的可能性,虽说还有漏网之鱼,但大部分主要作案人员基本已经缉拿归案。
那些可怜的孩子们被送到了其他真正的孤儿院,他们还没真正接触过组织,对此还懵懵懂懂一无所知也算是好事。
三个月前,组织开始和邪·教接触,明目张胆搜轮教徒,上街游行做一些古怪举动,大肆破坏了日本的风气,惹得普通市民人心惶惶。公安知道是他们这几年的强力围剿惹怒逼急了组织,这是组织对他们的报复,于是暂时蛰伏下来。
他们在等待最后一击。
等潜入组织的卧底降谷零拿到组织在日本所有据点的名单的时候,就可以收网了。
那天,诸伏景光在赶到追踪器的中央控制中心的时候,看到追踪的信号中途被切断,他就知道奈奈身上的装置肯定是被发现了。
心沉沉地往下坠,冷汗瞬地浸满全身。
他知道自己现在不能慌。
慌了也没用,奈奈已经被抓走了,他必须冷静下来。
可他现在又能做些什么呢?
诸伏景光再次感到和八年前同样的绝望和无力。
他不知道奈奈在哪里,就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根本找不到方向。
不敢想象奈奈会遭受到什么样的折磨,他的心像是被恶魔的魔爪狠狠攥住了,无限的恐慌席卷上来。
从凌晨等到白天,他才终于接收到幼驯染的消息。
好消息是奈奈没被上交给boss,坏消息是琴酒独自把奈奈带走了,zero也不知道他把奈奈藏到哪里了。
zero叫他不要再参与进来,琴酒已经猜到他还活着,如果他贸贸然加入行动,就是自己主动落入陷阱。
理智上,诸伏景光知道自己该安安静静待在这座公安大楼里专心搜集情报,加快部署的进度,但情感上,他无法放下奈奈独自一人在那里。
可风见裕也应该是得到zero的命令,已经不肯把组织里的消息再带给他。
就是怕他冲动扛着狙击枪把琴酒一狙爆头。
可琴酒哪是那么容易杀死的男人。
被排斥在外,诸伏景光只能沉下心待在公安大楼从早泡到晚,协助zero搜集他所需要的情报信息,这种不要命的工作劲头连带着那些下属们一同加班。
但任谁都看得出来,这段时间门的诸伏警官心情很不好。
他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又是一个阴沉沉的夜晚。
今天他独自一人在公安加班到十点,屋子里没有开空调,他怕处在太过温暖安逸的环境,他的脑子就保持不了清醒了。
他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回家了。而距离奈奈被琴酒抓捕带走也已经过了一个月。
据zero打探,琴酒每隔两三天就会从后勤部门拿走一批吐真剂带走,或许是为了不让boss发现,物品去留的档案簿并没有留下他拿走吐真剂的记录,这消息还是公安在后勤部门安插的卧底偷偷将情报告诉给zero的。
吐真剂,既代表着奈奈现在还活着,也代表着她此刻正遭受着非人的痛苦。
诸伏景光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底下的万家灯火。
东京的冬天是冷的,但房屋里的灯与人却是暖的。
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或许可以说,除了在实在撑不住的时候短暂地小憩了一两个小时,其他时候他都保持着神经紧张。
在没工作要处理的时候,他也很想让自己入睡。
他知道要保证充足的精力才能更好地完成手下要做的事情。
可他睡不着,他真的睡不着。
奈奈还深陷危机之中,他怎么睡得着。
黑沉沉的夜色没入寒冷的办公室,里面没有开灯,诸伏景光就在暗影中定定站着望向没有边界的远方。
他眼神渐渐聚焦,看着玻璃窗里自己的倒影。
因为没胃口吃饭,这几年养回来的肉又掉了回去,他的颧骨高高凸起,眼下青黑,眼窝下陷,潦草的胡渣从下巴上凌乱冒出,整个人显得阴郁又颓废。
像是暗夜中孤零零的幽魂,游荡在未知的迷途中。
真丑啊。
他伸手触碰倒影中自己的脸,恍惚之中似乎能听到她饱含关心的抱怨。
一如四年前重逢时他们的对话。
“你怎么又不好好吃饭,瘦成这样一点也不健康,帅气还减少了三分。”
“我立马把肉养回来,你别不喜欢。”他抓住她的手,有些患得患失。
她看了看他,随即紧紧抱了上来:“傻瓜,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
指腹碰到冰凉的玻璃表面,诸伏景光猛地回到现实,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屏住的鼻息突然断了,他深吸了一口气,一股气流在胸腔中激荡乱窜。
走回去拿出一个面包大口大口啃起来,他垂下眼眸,味同嚼蜡机械性地吞咽下去。
长时间门未进食的胃骤然被一堆淀粉填充,开始痛了起来,诸伏景光坐在办公椅上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他拿起来看。
是佑佑的来电。
自从奈奈被捉后,他就把佑佑和月月送到高明哥家,也不让佑佑上学了,就让他们俩在长野县好好隐藏起来。
他没有隐瞒,佑佑看到妈妈不见了自然会猜到,所以他就提前告诉他了。
佑佑哭着求他去救妈妈,被失去理智的儿子揪着衣角推着身体恳求的时候,他不忍地撇过头,望向远方。
他也想救,可他无能为力。
对不起,他不是他眼中无所不能的父亲,他也无法给奈奈完整的庇护。
一接起电话,佑佑的声音便从听筒里传了过来。
“爸爸,妈妈有什么消息吗?”
“没有。”他顿了顿,依然是这个回答。
对面的佑佑陷入了沉默,半晌后,他的声音里带着哽咽,充满了恐惧:“爸爸,妈妈会——”
“不会。”诸伏景光不想听任何不好的猜测,强硬地打断了儿子的话。
“你好好照顾自己和妹妹,有什么需要的和伯伯说,爸爸继续工作了,不说了。”
他挂断电话,随意扔开,用自己的手将自己的脸掩住。
奈奈……他该怎么办……
幸好,神明终究还是眷顾了光明这边。
12月31日。
一条令人震惊的消息席卷了组织上下,甚至连boss都惊动了。
波本竟然是日本公安派来的卧底!!
他现在已经带着组织最重要的信息潜逃了!!
而公安对组织的围剿,也正式展开了行动。
对组织忠心耿耿的琴酒每隔两三天就来给她注射一次吐真剂,被折磨完无数次的望月奈奈感觉自己几乎都要对它产生耐药性了。
除了这些时候,琴酒都不会出现,门外会按时放置衣物和食物,而这个住宅各种东西一应俱全,除了不能出去外,日子还是过得挺舒适的。
但也仅限于生理意义上的舒适。
在这里待的时间门越久,她的心就越焦灼。
他现在怎么样了?佑佑会不会发现真相感到伤心?降谷零现在的情况又是如何?
这个住宅恐怕是琴酒私人名下的秘密房产,或许组织内部都没有这处房产的信息,他们可能找不到她。
她试图抵抗过琴酒,也试图想从35楼攀爬下去,但都以失败告终。
琴酒对她现在是一级警戒状态,她一有轻举妄动,他就会以更残忍的方式镇压她。
望月奈奈并不想让自己的身体受伤害,她还想着完好无损地回到他身边,回到那个家。
12月31日,望月奈奈坐在窗边望向夜空中的月亮。
看来今年是不能和他们一起跨年了。
背后传来了男人一轻一重的脚步声,呼吸声也略显急促沉重。
浓浓的血腥味随之传来。
她转过头,看着男人肩膀上的两个枪洞,有些诧异:“g,你受伤了?”
男人坐在床边,一言不发,脸色苍白虚弱。
望月奈奈撇撇嘴,转过头继续欣赏月色。
“原来波本就是你的内应。”背后的男人突然出声。
望月奈奈心里一惊,以为是降谷零出了什么事,又觉得或者他是在试探,心思转了转,不动声色地回了他一句:“如果波本真是我的内应,那组织岂不是得完蛋了。”
她不知道的是,这次组织是真的要完蛋了……
男人默了默。
“别装傻了。”
“这两枪,一枪是那个fbi打的,一枪是苏格兰打的。”
琴酒蹙了蹙眉,又想到刚刚在猎猎寒风中不停追击他的两个狙击手。
尤其是那个苏格兰,简直是跟疯了一样。
望月奈奈继续装傻:“都说啦,我什么也不知道。”
“你可以走了。”
“什么?”她愣住了,转头看向那个男人。
月光披洒在他被血液浸染的银色长发上,他碎发下的绿瞳直直盯着她。
她心脏猛地缩紧,第一次看见他露出这样认真的表情。
“我和boss会回到美国,你已经没有价值了,可以走了。”
见她愣住,琴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嘲讽又蔑视:“难道你想被我灭口?”
“当然不是。”
“我可没心思杀一个废物。”男人阖眼道,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和打火机,就这么闭着眼睛熟练地打上火,点燃烟头。
又说她是废物!望月奈奈不爽地鼓鼓脸颊。
男人站起身走了过来,望月奈奈以为他反悔了想要做什么,全身警惕起来。
他俯下身,大片大片呛鼻的烟雾喷洒在她脸上,她一时不察吸入了不少到肺里,立马呛咳起来。
太刺鼻了,她捂住胸口剧烈咳嗽,紧闭的眼尾溢出泪水。
这个臭男人太坏了!明知道她最不喜欢烟味!
等她再次睁开眼时,却发现银发男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望月奈奈愣了愣,冲出卧室门外,那扇囚禁她的门,此时正大敞着。
那天,得知组织在日本的所有根据点都暴露了之后,boss带着琴酒和其他一些组织核心人员立马飞回了美国的据点。
望月奈奈也安然回到了家。
一家四口终于团聚了。
她看到他又把自己搞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气得要死,第一次叉着腰把他骂得狗血淋头。
却被一言不发的他紧紧抱住。
察觉到肩膀上渐渐有了湿意,她嘴上的话止住了,伸手抱住了他。
傻瓜,就算她不在了,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这段时间门,公安进行了最后的扫尾工作,将一些四处逃窜没被带走的组织底层成员搜刮了个净,还处理了组织仓库中剩余的枪支弹药、毒品药剂。
盘踞在日本几十年的噩梦,终于消散了。
三个月后。
东京诸伏宅。
“hiro,为什么婚礼请帖上有赤井秀一这个家伙的名字?”
金发男人拧眉看着桌上小夫妻俩拟定的邀请客人名单。
奈奈这边的亲友就只有幸村他们一家,现在幸村雅织和她男朋友已经结婚三年了,两年前刚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宝宝,而幸村精市在大学毕业后先是和竹马真田弦一郎共同创业开了一家公司,最开始那段时间门忙得那叫一个不可开交,几乎没有时间门社交。最近公司刚步入正轨,幸村精市才有时间门去关注一些别的事情,比如恋爱,比如婚姻。
请帖上大多数都是诸伏景光的亲友,但请得不多,都是一些最亲近的人,比如新婚的诸伏高明、他们几个警校同期、大学时期最好的朋友、公安的同事和退休许久的枫原昭武。
在加上终于恢复成人模样的工腾新一和其他一些人……
零零总总加起来参加婚宴的一共也就只有六七十人。
这里面最突兀的就是赤井秀一这个人。
降谷零倒不是对他还残存着厌恶,这次捣毁组织在日本的根据地时这个家伙还出了不少力气,公安还专门向fbi发了感谢信。
不过现在fbi因为组织转换阵地的缘故忙得不可开交,赤井秀一也被遣派回去帮忙,那家伙昨天才刚刚坐上飞机回到美国。
婚礼可就在这周末诶。
正跟在诸伏景光背后做小尾巴的望月奈奈回头眨眨眼:“我问过他了,他说到时候会来参加的。”
“啊啊!啊啊!”怀里的小女婴张大嘴巴啊啊叫着,伸出藕节一样的小手去抓眼前不停晃啊晃的金发。
降谷零移回视线,宠溺地低下头给她薅,却没想到月月根本不懂得克制,小手一攥住头发就往外拽,力气大得要命。
“诶诶诶!月月松手!”好痛!
月月笑得咯吱咯吱,手攥得紧紧的不肯放手。
降谷零不敢挣扎太过怕吓到他可爱的干女儿,于是只能欲哭无泪地用言语劝着她,还是望月奈奈好心跑过来解救了他。
“月月,不可以揪别人的头发哦。”
望月奈奈把女儿从男人怀里接了过来,轻声细语教育她。
小屁股换了一个地方坐,月月歪了歪头,呆萌地眨眨猫眼,听不懂诶。
不过妈妈好香好软,她好想一口吃掉。
于是她吧唧一口向前亲在妈妈脸上。
望月奈奈没绷住略显严肃的表情,笑眯眯地凑上前也亲了她一口。
好可爱。降谷零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出声催促道:“奈奈,你继续去和hiro腻歪去,让我来抱月月。”
这说的什么话!这不叫腻歪,这叫恩爱!
望月奈奈用眼斜他。
“嗯嗯嗯,好,是恩爱。”降谷零随口答应。
满意地接过胖嘟嘟的干女儿,闻到小宝宝身上甜甜的奶香味,他瞬间门被治愈了。
果然搬到hiro旁边这个决定是对的!不仅可以天天晚上一起吃饭,还能被小朋友治愈心灵,真是太幸福了。
月月离开妈妈的怀抱,不高兴地踢了踢脚,委屈巴巴地撇过头不想看这个自称是“干爸”的金毛叔叔。
虽然他的头发很好玩很漂亮,但他不让她和妈妈亲近,他就是坏人!
“诶?月月怎么不理干爸爸了?”降谷零正在做搞怪的表情逗她,但小女婴扭着小屁股就是不肯把目光落到他脸上。
难为了33岁的波本,为了哄干女儿开心,还得奶声奶气地说话。
“辛苦你们了。”这边,诸伏景光正掏出钱包给工人付钱。
今天是他们拍的婚纱照送来的日子。
送走工人后,他蹲下身拆开繁复的包装,一张庞大的婚纱照显现在两人眼前。
“嘿嘿,你好帅。”望月奈奈痴痴地看着照片上男人穿着白色西装眉宇温柔含笑的模样,立马爱娇地抱住他的胳膊蹭上去。
呜呜,好好闻的味道,他身上好香。
“我的老婆最漂亮。”对妻子的撒娇十分受用,诸伏景光拉过她从背后把她搂在怀里,高大的身躯紧紧环绕住她。
两人低着头一起欣赏新鲜出炉的婚纱照。
“等下把它挂到我们房间门怎么样?这样我早上一醒来就可以看到我们的婚纱照啦。”
“好,等下我叫zero一起帮忙挂上去。”
沙发上的降谷零:……
我不应该在车里,我应该在车底。
婚礼办完的第二天,降谷零站在诸伏宅前,右边站着佑佑,左手抱着月月。
他们对面是一辆正准备出发的私家车。
诸伏景光和望月奈奈要去过双人蜜月去了,他们仨被留了下来。
“拜拜啦。”穿得十分漂亮的女人摇下车窗跟他们甜甜地告别。
笑意盈盈的,看得出来她心情很好。
“zero,有事记得打电话。”驾驶座的诸伏景光侧过头有些不放心地叮嘱幼驯染。
“嗯,你们开车小心点。”
春风拂面,降谷零却倍感凄凉。
好吧,留下来陪孩子他也挺快乐的,就是月月这个小恶魔时常让他又爱又恨。
明明hiro这么温柔,奈奈大多数时候也挺乖巧可人的,为什么月月却是这么一副调皮捣蛋的性子啊!!!
每次做完坏事后她还都会一脸无辜地眨着那双海蓝色的猫眼看着他,降谷零见着她和hiro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心立马软了。
然后心情就跟过山车一样,一会儿暴跳如雷,一会儿无奈沮丧,一会儿头顶炸毛,一会儿精神萎靡,最后是已经麻木了。
所以月月是继承了奈奈所有的调皮性格吧!并且还放大了!
“噗——”
降谷零正目视着那辆车远去,怀里的月月立马吹了一个口水泡泡崩到他脸上。
嘻嘻。月月歪歪头,开心地笑起来,伸手去拍男人的脸。
金发男人:“……”
佑佑没忍住笑起来,心里庆幸地想道:幸好不是他一个人带妹妹。
因为月月还小,需要大人在旁一直照看着,这段时间门月月一直睡在主卧里。
在月月出生后,他们想要做坏事的时候都得去厕所的浴缸里偷偷摸摸搞,还得十分迅速地结束,就怕外面的月月醒了哭了。
包括昨天的新婚夜,在疲惫和劳累下也只在厕所里匆匆做了一次就出来了。
现在两人没了小宝宝当电灯泡,一到酒店,对上眼神,就抱在一起亲了起来,一边亲一边脱。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激烈酣·畅做过这种事了。
许久以后,诸伏景光把她抱到浴室。
他臂力惊人,在空中直接将她翻转过来。
望月奈奈的脑子已经成了一团浆糊,身体悬空没有了支撑点,下意识向前倾用手撑住盥洗台面,台面冰凉的触感让她心间门猛地一颤,睁开眼睛,却被眼前镜中的画面惊得立马闭上了眼。
他怎么可以……
“睁眼,奈奈。”他凑近她耳边轻声哄道。
“不。”她几乎已经说不出话来,声音破碎,羞和燥快把她淹没。
“乖,奈奈,睁眼。”
男人的声线似乎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女人在他长时间门的厮·磨下不由眯开一条眼缝。
灯光下,透过光洁的镜面,所有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奈奈好好看。”背后的他发出一声轻笑,叹息着夸了她一句。
汗水顺着额角流下,诸伏景光没再逼她睁眼,猫眼紧盯着镜中的画面。
他真的好爱她,好爱她。
要是能把她珍藏在怀里永远不给别人看就好了。
这样,她就不会再消失了……
是吗?
“唔——”
望月奈奈是被吻醒的。
她刚刚又做了那个梦。
梦里她是一只弱小无助的小白猫,被一只威风凛凛的黑猫压在底下动弹不得。
那双蓝色猫眼锁紧她的凌厉眼神她现在回想起来都会吓一激灵。
“还要睡……”
她不满地推开身上的男人,鼻子皱了皱。
咦?
掌心的触感软软的、绵绵的,迷迷糊糊的她一边推拒一边又不自觉地揩起油来。
诸伏景光见她还没睡醒就开始吃起他的豆腐来,好笑地又俯下身亲了亲她的鼻尖,心里又怜又爱。
也太可爱了吧。
“起床了,不是说要去逛落日海滩吗?”胸口太过痒,他攫住她的手腕放在嘴边亲了亲,温柔哄道。
“可是我累嘛。”
望月奈奈醒了,但她浑身酸软不想起床,只想待在床上好好休息。
她身体一滚,自然而然落入他的怀里撒娇。
“奈奈,你还没穿衣服呢——”男人沙·哑隐·忍的声音从头上方传来。
“你还行吗?要不——”他轻声征求她的意见。
他不自觉用手覆在她的背部,渐渐向上细细磨着她的脖颈。
这让望月奈奈立马想到梦里被叼住后颈的感觉!
察觉他复苏的地方,她警惕地滚回了原来的位置,用松软的被子包裹住自己。
“我不行了!”她红着脸大声道。
要想生活过得去,就得大胆承认自己的不行,不然就会像刚刚那样被吞进嘴巴翻来覆去吃干净。
“走走走起床,我们去看海。”她催促他。
不是不行了吗?怎么还有力气去散步。
诸伏景光好笑地看了她一眼,阖上眼平息了一会儿自己的鼻息,才下床帮她拿衣服。
他自动给她拿了一件新裙子,能遮住锁骨的那种。
望月奈奈秒懂,愤愤地看了他一眼。
他表情无辜,上前想帮她穿衣服,却被她拒绝。
“我自己穿。”她傲娇撇过头。
诸伏景光有些失落,只能眼巴巴地蹲在旁边,想伸手帮她又不敢。
怕她生气。
刚刚那么强硬,现在又变成一副可怜巴巴望而却步的样子,真是腹黑的家伙!
望月奈奈继续瞪他。
她现在已经看清他的真面目了!
表面温温柔柔的,心里的小心思可一点都不比她少。
甚至比她厉害多了!把她吃得死死的。
真是可恶!
可她偏偏还真就吃这套qaq。
“好吧好吧,你来给我穿衣服,别装可怜了。”她闭眼哼道。
什么癖好啊,这么喜欢给她穿衣服。
诸伏景光立马站起来,垂下眼眸规规矩矩地帮她穿衣服,嘴角弯了弯。
他的奈奈啊……
收拾好出了酒店,两人牵手走在海滩上。
海滩上的人很多,容貌出众的两人混在人堆里并不显眼。
终于不用戴着人·皮·面具出来玩了。
望月奈奈兴奋地拉着他在沙子上奔跑起来。
柔柔的海风吹拂脸颊和发丝,黑色的卷发飘扬在空中,有几绺吹到他的鼻尖。
他看着她快乐的背影,内心充盈起来。
“以后我还想要好多好多的二人世界。”
两人十指相扣,望月奈奈突然说道。
“可惜有了孩子,不能随心所欲了。”她轻叹了一口气。
她喜欢和孩子在一起的时光,但更喜欢和他独处。
不过等月月大一点后,一家人出来旅游也不错。
诸伏景光的声音暗藏着狡黠:“可以让zero帮我们带孩子。”
他想,他的幼驯染应该不会拒绝的。
她顿时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注意:“正好让我们的单身人士点满一下好爸爸的技能,为以后做准备。”
两人渐渐走远,从海岸线的这头走到那头,这里是礁石区,人烟逐渐稀少。
找了一个地方站定,两人用相机拍了几张照片,就开始认真欣赏这里的美景。
落日将海面染成橘色,波浪拍打礁石,海鸥盘旋在海面,远处还有帆船起伏,一切的一切都浓墨重彩得像是一幅油画。
这里的景色还不是最美的。望月奈奈心想。
她转过头看向他,恰巧,他也低下头认真地注视着她。
他的眼里有山川流水,有晨光熹微,有落日余晖,有着无数的温柔与期待。
令她无数次怦然心动,一如当初,在那条昏暗的街道,他转过身望向她,澄澈透亮的猫眼里残留着赤诚的温暖,一下子就击中了她那颗在异世界中荒芜苍凉的心。
“奈奈,幸好你回来了。”他是指四年前。
“如果我不回来……”她斟酌了一下语句,想开个玩笑。
他却急切地打断了她的话:“没有如果。”
她笑了笑:“嗯。”
他垂下眼眸,顿了顿。
“如果真的有……那我就等你等到垂垂老矣,等到转生来世,去到你的世界再遇见你一次。”
“这次,换我来主动,换我走向你。”
细碎的声音消散在咸咸的海风里、被卷进拍打在礁石上的白色浪花中。
“傻瓜,没有如果啦,我刚刚说错话了。”她不自觉想到那个画面,声音都哽咽起来。
等一个人从青春等到迟暮,从黑发等到白头,那得多痛苦。
漫长的时光里,用一生去思念、去等待同一个人,所有人的记忆都在翻页泛黄,只有他还停留在原地走不出去。
她不要这样的结局。
“别哭。”他轻轻抹去她的泪。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眼里泛起波粼粼的光。
在她消失的那四年里,他已给自己设想过了无数这样的结局。
所以他才说幸好她回来了。
她给了他不一样的人生,不一样的结局。
那个浮现在脑海里白发苍苍独自一人的画面,最终破碎消散了。
“我爱你,奈奈。”
“我也爱你。”
她转过身,面向落日下的橘色大海。
手作喇叭状,朝着天际、对着海缘,她怀揣着最虔诚的心,许下愿望。
“我们会永远永远在一起!”
声音惊动了别的游客,他们纷纷侧目,都带着祝福友好的笑意看着这一对璧人。
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这样出格的举动,她红了脸,将自己的头埋在胸口。
好害羞。
“嗯,我们会永远永远在一起。”
他将她拉回来,温柔地在她唇上落下吻。
晚风吹拂发丝,落日的色彩蔓延上脸颊。
两颗心脏的心跳声逐渐同步。
一对恋人在海边许下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
不管世事如何变幻,她/他都会永远坚定地走向他/她。
—大结局完—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