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婠一到家, 还是觉得心神不宁。
女人悲戚的哭声好似在耳边回响。她想起当时听见的那几个含糊不清的字。
“奥数奖牌……”
如果说神秘人对她的在意是因为许方书，那么包括苏白在内的那些孩子，又是因为什么才被对方关注？他们身上, 会不会有什么和许方书相关的特征？
她脑海中突然冒出这个大胆的想法, 靠在沙发上的身子一挺，拿出手机再度打开庄梦的朋友圈。她隐约记得庄梦之前的朋友圈有分享孤儿院孩子的习惯，也许能从中发现什么细节也说不定。
许婠一条一条往下翻。
庄梦的朋友圈大多是跟公益和工作安排相关的内容，偶尔会因私事请假在朋友圈发一条相关的内容，有时也会更新孤儿院某个小朋友的故事。里面的内容丰富多样, 但不管是日常还是工作，大多都是跟孤儿院相关的事。
许婠翻了一会儿，还看见好几个节日相关的内容。她扫了一眼，继续往下滑, 只是才滑了一半, 手指却突然一顿。
她滑回和节日相关的那条朋友圈, 又点击配图放大。
照片里, 原本寡淡的白墙被装点上五颜六色的气球, 白墙正中还用气球拼出“中秋快乐”几个大字。庄梦站在照片正中, 周围一群孩子环抱在她身边, 用手指比了个“耶”。
这张照片许婠之前看庄梦的朋友圈时刷到过, 当时并没有引起她的注意，此时她把照片放大, 却注意到就在那群比耶的孩子中间，有一个孩子并没有比出手势，而是举起手里的糖果。
那颗糖本来平平无奇, 甚至因为照片是抓拍的缘故，只拍出糖果包装些许模糊的残影, 然而许婠还是从熟悉的蓝白色糖纸花纹上发现了端倪。
是许方书以前买过的那种糖——甜心糖果。
这个发现让她心脏没由来的一紧。
是巧合吗？
她将照片缩小，又快速翻起庄梦其他朋友圈的配图。
十分钟后，许婠将带有甜心糖果的图片保存，又一一查看。
图片一共有四张，每张拍摄的时间各不相同，但无一例外都是无意中抓拍到的。
有时候过多的巧合未必是巧合。
她沉思了一会儿，目光重新定格回庄梦最新的那条朋友圈，犹豫片刻，还是给庄梦打了个语音电话。
“嘟嘟嘟——”
十秒钟后，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疲惫的声音。
“喂。”
……
蓉城十月的天气最是多变。温度一会儿像是盛夏，一会儿又坠入初秋。
临近傍晚，许婠拿了件薄外套出门，出门前想了会儿，还是依照她和余时年的约定，给对方发了条X信。
出了门，许婠又叫了上次送她去兴和的车。
孤儿院很快到了。到了门口，庄梦一早就在那儿等。许婠看见人，跟司机说了句等我半个小时，下车快步走过去。
“庄院长，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来找你。”
庄梦笑着摇了下头：“没事，家里长辈的事也刚好料理完，本来也是要回来的。我想着你说是小飞的事，怎么的也不能等明天。”
对方笑得有点勉强，想来是因为家里长辈去世的缘故。眼下也全是乌青，看起来疲惫不堪。
许婠有些过意不去，毕竟庄梦才经历丧亲之痛，下午又知道了庄鹏飞的事，于情于理她都不该这时候找上门。但糖纸的事像是悬在心口的一块石头，苏白又还在神秘人手里，她不得不急。
庄梦在电话里已经知道了许婠的来意，或许是因为庄鹏飞的缘故，哪怕她此时心力交瘁，也没有拒绝许婠的请求。
两人一起进了孤儿院，这个时间点，院里的孩子正在排队吃饭。庄梦一路领着许婠去了二楼。
依旧是那间办公室，和之前的布局没有不同。屋里还是那张老旧的办公桌，和一个可供接待谈话的茶座。唯一不同的是，今天的桌上多了一个零食盘。
许婠往上面扫了一眼，庄梦接了杯温水过来，笑着解释：“是之前中秋节的存货。”
她把水递给许婠，或许是连日奔波的缘故，她脸上的神情有些恍惚，杯子递出时，甚至洒了几滴水在许婠手背。
“庄院长，你还好吧？”许婠接过水，关切道。
庄梦忙从茶座上扯了两张纸：“实在不好意思，昨晚守夜都没怎么睡。”
许婠放下水杯接过纸，随意擦了两下：“没事，是我该不好意思才对，这个时间还来找你。”
庄梦看见许婠的动作，摇头表示没事。
这似乎是个并不起眼的小插曲，两人客气了几句，才进入正题。
“今天我来，是想问下你，小飞平时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生活习惯，或者爱好？”
“？”
许婠问得古怪，庄梦愣了一秒，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
“饮食、作息、小爱好，都算。”
庄梦这才反应过来：“这个的话，就多了。”
她眉头微微一蹙，似乎在回忆，又像是在整理思路。直到察觉到许婠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她才回神似的，开口道：“小飞平时作息挺规律的。早七晚十，也没有熬夜的习惯。孤儿院平时熄灯也很早，没办法，很多全职工年龄都比较大，小孩子嘛，正是需要睡眠的时候。至于饮食……”
庄梦摸了摸脖子：“他不挑食的。不怕说句让你笑的话，虽说我们院有固定的资助，但慈善这种事，没有头儿的。今天多来一个，明天进来两个，人数一多，既要保证孩子吃得饱，又要健康，除了节假日，零食这些几乎没有……”
“他喜欢吃糖吗？”
庄梦的话突然被打断，她条件反射地看向桌上的零食盘。
“会吃的。节假日嘛，偶尔也会买点零食让孩子们快乐一下。只不过小飞他，他很懂事，有什么吃的也不跟弟弟妹妹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回忆起庄鹏飞的缘故，庄梦的声音渐渐低下来。
只是话说到尾，她把桌上的水杯往许婠的方向推了推，干巴巴道：“说半天了，喝口水吧。”
许婠没有动，她像是第一次到这间办公室，突然起来背过身走到窗边，吸了吸鼻子，问：“庄院长，办公室用的什么熏香，挺好闻的。”
窗台边的熏香盘香气缭绕，烟气如蛇形般盘绕环升。
许婠说着突然回头，庄梦像是吓了一跳，落在杯子边的手猛地收回，怔怔地和许婠对视。
“我也不记得牌子，就普通的柑橘香，外面应该都有卖的。”
透明玻璃杯的水还在因庄梦刚才的动作轻轻晃荡，许婠笑了下，又走回茶座前，再次入座：“对了，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
庄梦也笑了下，只是这笑容怎么看怎么勉强：“说到零食……”
“啊，对。”许婠点头，从零食盘里拿出那颗熟悉的糖。
“我刚才正想问，小飞平时爱吃这个糖吗？”
空气里似乎安静了几秒，这几秒莫名的漫长。
庄梦含糊不清地“嗯”了声：“喜欢的吧，他蛮喜欢吃甜食的。”
得到预料中的答案，许婠霎时起身：“打扰你了庄院长，今天就到这吧，我先回去了。”
“嗯？”庄梦似乎没想到许婠的话会这么突然，她赶紧跟着起身，“不再坐一会儿吗？”
“不用了，还有人在等我。”许婠走到门口。
庄梦紧跟其后：“也不知道有没有帮到你忙，要是还想问别的……”
许婠顿步摇头：“已经足够了。”她笑了下，又点了下头示意不用送，“留步。”
话毕，她转身，脸上的笑顿时收了起来。办公室外隐隐约约能听见楼下小孩吃完饭后的奔跑打闹声，天黑压压的，大片如墨的黑云堆积在孤儿院上空，压得许婠喘不过气来。
她脚步很快，边走边拿出手机，打开X信时，总感觉眉心好像在跳，心脏也打鼓似地砰砰作响。然而此时的许婠顾不得这些，注意力全都集中在X信的聊天界面上。也因此，没有注意到拐角处一道影子突然冲了出来。
“砰——”
影子的主人撞上许婠，许婠手里的手机一松。
“哐当——”
巨大动静把办公室里的庄梦吸引了过来。
许婠被撞得晃了一下，还是庄梦小跑过来虚扶了她一把。
“没事吧？”庄梦问。
撞人的小女孩已经被这一幕吓傻了，眼睛里蓄满了泪：“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许婠摆手：“没事。”
庄梦责备地看了小女孩一眼，见许婠已经站稳，从地上捡起手机：“不好意思啊，屏幕碎了，你看看这个手机多少钱，我赔你吧。”
许婠接过手机，还没说话。撞人的小女孩听见“赔”字，眼睛里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对不起姐姐，院长妈妈……我，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许婠拍了下小女孩的脑袋，“是我不该低头玩手机。”
她语气轻飘飘的，心底却是一沉。
不能在这里待了。
“庄院长，我朋友刚才给我发了消息，有点急事，得赶紧走了，后面再联系。”许婠三两句打发完庄梦。
半分钟后，许婠走出孤儿院，望见停在门口闪着车灯的出租车，莫名松了口气。
她捏紧手机，快步朝出租车走去。
“去警局。”上了车，许婠系上安全带开口。
车子启动，驾驶位上的司机低声应了句：“好。”
男人低哑的嗓音传到后座，有种说不出的陌生，许婠按着太阳穴的手一顿，另一只手悄无声息放在车门上一扣。
“咔——”锁门的声音先一步传来。
许婠一怔，倏地抬头，原本涣散的眼眸骤然犀利：“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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