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3 章(捉虫)
距离通道前面的嘈杂声越来越近了, 周一在前面带路,时不时用余光扫向身后的许婠,以免她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要不是顾远特地吩咐过尽量满足许婠的要求, 以周一自己的脾气, 都懒得搭理她。
大约走了小半分钟,通道前方出现一个方形的空地,眼前骤然开阔,男人们喧闹庆祝的声音达到了顶点。
许婠的目光越过空地周围的人群,一眼就看见了中央立着的约莫一米高的擂台。顾远上半身赤|裸地站在擂台上, 露出匀称健硕的肌肉。他的身材比起外表斯文的长相更具野性,胸前和背上有几块陈年伤疤,不规则的分布在身上,伤疤很深, 看起来像是烧伤或是烫伤。
周围人声鼎沸, 顾远手上戴着拳套, 一只手正被舞台正中的裁判举起来。
“顾哥!顾哥!顾哥!”
有很多人在喊他的名字, 声音穿透人群在幽深的山洞里盘旋。顾远扬起嘴角, 他的额前还挂着细密的汗珠, 汗水把肆意散乱的头发打湿, 浸润得那双眼都显得异常明亮, 只一眼就锁定了人群里的许婠。
他突然收回手,强势的动作引得裁判一怔, 人群里有人注意到台上的动静,声音渐渐停了。顾远走到擂台边翻过绳环,一跃跳下台。
他本就引人注目, 这突然的动作更是引得所有人的视线都跟随着他的动作移到许婠面前。
“睡不着?”顾远走到许婠面前。
许婠没吭声,她像是在酝酿什么, 眼里有情绪在堆积。直到顾远不耐地皱起眉,她才道:“我想明白了一件事。”
顾远侧头,面露不解:“什么事?”
许婠缓缓抬眸,她的眼神很复杂,像是透过顾远的脸,想看清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我知道你把我带到这里来的真正目的了。”她的目光直直地落在顾远的脸上,“你根本就不是想把我交给Lin,对吗?”
顾远没想到许婠会突然说这个问题,他眼里眸光一闪:“是吗?”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许婠浑不在意,她的视线向下,犹如尖刺般一寸寸从顾远的伤痕上扫过:“宋星移,我现在相信你是真的在后悔!”
“宋星移”这三个字一出,顾远脸色一变,眼里划过一丝阴霾。他皮笑肉不笑:“我怎么觉得你今晚是故意想惹我生气?”
许婠像是没看见他阴沉的表情,她向前一步,即便两人有着明显的身高差距,但乍一看,竟莫名让人感觉反倒是许婠的气焰更高:“我之前一直在好奇,迫使你变成这样的原因是什么。这或许是源于你的母亲,你身上的伤,不是你自己烫的吧?”
她特地在“烫”这个字上加重语气,顾远眼神猛地一缩。
他身上那些零星散落的伤口最高点在右肩,许婠和他一起吃过饭,他不是左撇子,不管是从用手习惯还是伤口高度来看,很少会有人提热水时把水举过肩膀,除非这个提水的人压根不是他本人。更别提这些烫伤还有很大一部分在顾远的后背。
许婠语速很快,她像是在故意当众揭开顾远的伤疤。
“当年还是孩子的你,和你母亲独自在家。或许是她一场无心的意外,也或许是她当时心情不好,没有注意到你在她身旁,她手里的水壶一下子倒了,滚烫的水从你肩上一直落在身体最脆弱致命的部位。”
她说得还算隐晦,但于顾远而言,这话语却近乎赤|裸,像是把他整个人当众扒光,他脸上阴沉,眼里再也装不出半点笑意:“别说了!”
许婠还在继续:“但比起伤口上的疼痛,我想对你而言,更致命的,应该是她为了避免家庭矛盾,第一时间选择将你的伤势隐瞒。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母亲并不爱你的父亲,当然,她也不爱你。她之所以会和你父亲结婚,是因为钱?”
她没有错过顾远闪动的眸光和眸光里瞬间点燃的怒火,她加快语速,“当年你父亲的事业风生水起,你母亲为了钱,一直在营造一种贤妻良母的假象,所以她一直不敢告诉你父亲他唯一的儿子受了不可挽回的伤。直到后来,你父亲的事业出了点问题,你母亲开始对家里漫不经心,又和曾经的初恋联系上,这才暴露了你的伤。也是因为这样,他们有史以来爆发了最大的异常矛盾,致使两人离婚……”
“够了!”
“你的心灵也彻底扭曲。直到遇见我父亲,你一定很羡慕也惊讶世界上居然会有那样的人,无论是作为朋友,老师,还是父亲,没有一处可以挑出毛病。所以即便十几年过去,直到今天,你依然在后悔。你是想杀了Lin吧,彻底解决你的心病,然后再带我……”
顾远怒声:“我说够了!”
男人的怒吼声在山洞里回响,周围的声音全都散了,空气里静得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顾远的脸上已经说不清是怒气还是别的,他的眼神冰冷得像冬日水下的寒冰,手也在大声怒喝许婠的同时伸到了她的脖颈前。许婠毫无畏惧地把脖颈仰起,她的眼神冰冷又讽刺,还夹杂着数不清的厌恶:“你凭什么后悔?你越是后悔,只会越让人觉得恶心!恶心!”
她拳头捏紧,几乎在顾远的手伸出的同时紧随其后地使出拳头,拳风骤起,毫不留情地冲向顾远的脸。周围突然响起整齐窸窣的拔枪声,顾远从愤怒中惊醒,他对向许婠的手掌突然掉转,朝上方举起。拔枪声上膛声骤停,然而还是有一支枪抵住了许婠的脑后。
许婠动作一僵,顾远刚好出声:“我说过,我不喜欢你这种对待家人的方式。”
手里的拳头就在距离顾远面门半指的位置,许婠没有收拳,她眼里的怒意未消,静看下来,竟比刚才的顾远还要愤怒。
周一的枪抵在许婠脑后,毫不留情地往前一顶,警告意味十足。
“好,我不动你。”许婠压着怒气,缓缓收拳。
顾远抬了抬下颌,示意周一收枪。
周一点头,一场闹剧似乎就此收场。然而谁也没想到,就在周一收枪的当口,许婠才收起的拳头方向突然一转,她动作极快地转身,一拳打在了周一的鼻梁上。
“哐当——”
枪应声而落。
周一痛得发出闷哼,鼻血瞬间喷出。
这一拳来得突然,四周空气一凝,谁也没想到许婠会突然来这么一下。就连一直看着许婠的顾远都没反应过来,霎时愣在原地。
“呵……”几秒钟后,回过神来的顾远饶有兴趣地看向许婠,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她这么出人意料又狠辣的一面。
许婠听见声音,无所谓似的,活动了下手腕,又转身挑衅地看向他。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里碰撞。
“艹!你TM!”
周一鼻梁的鲜血从指缝流出,又滴在地上,融进地面的灰尘,变成刺眼的暗红色。他反应过来,大骂着就要抓向许婠的肩膀,将人拽过来教训一顿。然而他手还没碰到许婠,顾远眼神一冷。
“周一!”
周一动作一僵,他吸了口气,眼里还是不服气,但脸上的表情明显恭顺下来。
顾远算是看明白了。他猜许婠今晚多半是想明白了前因后果,知道她自己再也不可能逃出去,这才想着法的找人发泄。她不痛快,自然也想让他不痛快。
他轻笑一声,干脆摆了摆手,后退半步。周围人得了指令,瞬间涌了上来,将许婠围在中间。
顾远隔着人群看她,她想发泄,那就发泄好了。
“顾哥。”一旁有人给顾远递上衣服,他随意将衣服套上。
许婠面前全是人,她没有再看顾远,而是一一扫过面前一圈一圈的人,压着怒意的目光往下一沉,握紧拳头朝前一挥。
她的攻击毫无章法,更像是一种单纯的发泄,一个劲儿的往人最脆弱的鼻梁上打。
一拳,面前的人鼻血喷出,鲜红色的血液瞬间沾在许婠的拳背。
不是。
许婠在心里默念。
两拳,又是一滴鲜血拉丝般的粘在她的手背。
眼前还是没有画面。
不是。
三拳……
她不信以顾远的个性,再加上Lin的身份,两方会和和气气地坐下来谈判。伤亡是必然,而只要有伤亡,就是她的机会!
四拳……
周围的人躲躲让让,大概是得了顾远的暗示,谁也没有主动对许婠动手,更像是故意往她拳头上送。
许婠不知道打了多少拳,她的手背早已沾满鲜血,拳背的皮肤也从红肿慢慢破皮,直至彻底分不清哪些是她的血,哪些是别人的血,她才像是累了般,挥拳的动作渐渐停下来。
在场除了顾远以外的人,都挂了彩。
顾远从人群后走到许婠面前。
“舒服了?”他不知道从哪儿拿出的毛巾递给她。
许婠本来不想接,但目光扫到手背上黏黏糊糊的血,还是接过毛巾将手背擦干净才丢在地上:“你倒是养了一群听话的狗。”
她话里还是带刺,说这句话时目光从刚才打过的人身上一一划过,记住了其中几个人的脸。
她想她大概明白顾远想做什么了。
……
夜风徐徐,不同于山洞里许婠和顾远焦灼地对峙。山洞外格外静谧,山里的一切都好似陷入沉睡,只有村落门口来回走动巡逻的守卫偶尔传来低沉的说话声。
“走吧。”山洞里,顾远不想再和许婠拉扯,“你气也撒了,趁我还有耐心之前,不要再惹我生气。”
顾远给出台阶,许婠已经达到目的,自然也不会不识好歹。
她收起张牙舞爪的姿态,拍了拍因为打架弄出褶皱的衣角,一言不发的往来时的通道走去。顾远看了眼她的动作,紧随其后。
“走走走,收拾收拾,都回去睡觉了。”
身后有人发话,山洞内瞬间恢复之前的热闹。许婠没管身后的动静,顾远不知什么时候追了上来。
“吃宵夜吗?”他的心情变化之快,压根看不出刚才还因为许婠的话差点动手。
许婠看了他一眼,没接话,反倒十分好奇地问:“你们这么多人大晚上不睡觉,跑到这么个山洞来打拳,还有闲心吃宵夜。顾远,我真的很好奇,这么大个村落,从来没有人试图入侵过这里吗?还是你一点也不担心这里被攻破?”
顾远好笑地看了许婠一眼,“周一应该跟你提过,这村子周围都是雷区吧?除非空投,没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来。至于你说的那些曾经试图潜进来的人,早就‘砰’的一声……”他五指开合,笑意加深,“炸成了烟花。”
“……”许婠沉默,懒得再搭理他。
洞里和洞外简直是两个世界。回到食堂的位置,这里依旧灯火通明,顾远拉住要离开的许婠:“陪我吃宵夜。”
他说得理所当然,许婠扯起嘴角冷笑了声,一把甩开:“有病。”径直朝洞外走去。
出了山洞,周围的光线骤然暗淡。
她现在在的位置刚好在整个村落之上,站在那棵巨大的古松旁边,正好可以自上而下将整个村落收入眼中。
“没人能潜进来吗?”许婠喃喃自语。
夜风骤起,吹动村落外围四周的草丛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许婠从那些半人高的草丛里划过,此时周一刚好从洞里追了出来。
“顾哥让我送你回去。”
许婠没吭声,收回视线,朝来时的路走去。
夜风稀稀拉拉的还在吹,海浪似的,一会儿大一会小。也因此,谁也没有注意到顾远所说的雷区外,有几道黑影正慢慢潜入。
而其中一道黑影的主人正趴在地上小声嘀咕:“闯了鬼了,你小子究竟怎么说服上面同意你的行动的?”
夜风把黑影的声音吹散,茫茫黑夜里,他的话始终无人回应。
……
翌日,许婠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
许婠打开门,周一端着早餐站在门口。
“吃饭。”他的鼻子已经好了,从外表看不出受过伤,只有鼻头还带着一点红。
许婠没管对方冷漠的态度,她向门外看了一眼:“顾远呐?”
周一撇了撇嘴,脸色黑得吓人,但还是问:“你又想干嘛?”
许婠没回答,而是反问:“他在忙?”
周一不清不楚地“嗯”了声。许婠没再追问,而是拿过早餐,“砰”的一声把人关在了门外。
这一天顾远一整天都没露面,许婠过得十分平静,但她知道,这只是暴风雨来前的宁静。
Lin应该要来了,顾远在布置。
时间悄无声息的又来到晚上。
正当许婠以为今天会平静度过时,房门口突然响起门把手拧动的声音,她倏地一下从床上起来。
房门被人打开,顾远站在门口。
“时间到了。”
他平静地对着许婠微笑,她却从他假面的笑容里看出一丝山雨欲来的味道。
……
许婠早在昨晚打架后就预料到了现在的状况。
顾远带着几个人走了进来,没等她有多余的反应,几人便直接将她钳制住绑了起来。
“要委屈你一会儿了。”
他挥手示意,很快有人将她的眼睛蒙了起来。
眼前坠入黑暗,她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感觉到自己被人一把扛在了肩上。似乎是在下楼梯,又走到了平底,然后一步步向上爬着台阶。
她在心里勾画出一条路线,结合昨晚在触碰到其中一个男人的鼻血后所看见的画面,很快明白过来,她所预见未来里的山洞跟昨晚通往古松后的山洞路线有一部分重合。
关押她的山洞应该是在山上。
顾远多半是想在处理完Lin之前把她藏起来,他不准备放她和Lin见面,更不会让她在村落待着出来捣乱。
她一点点在心里默数着数字,直到数到1954,她才感觉身下的人停了脚步,随即天地倒悬似的,她被人放在了地上。
“好了。”
顾远的声音传来,许婠感觉到有一只手把她眼睛上的布解开。眼前又恢复了光亮,她有些不适应地睁开眼。
“你应该猜到了我想做什么。许婠,等我回来。”
他的手抬起想学多年前许方书那样摸她的头,却被许婠皱眉躲开。
“顾远,你不会以为把我关在这儿,我就逃不出去了吧?”她皱着眉道。
顾远笑了下,毫不在意地收回落空的手,似乎是在自嘲,又像是在笑许婠天真。
“周二。”他侧头,向站在他身后的一个男人示意。
被喊到的男人向前一步:“顾哥。”
许婠记得这个叫周二的男人,是她昨晚特地记住的几个人中的一个。
“我把她交给你了,人要是不见了……”顾远话未说完,但意思却很明显。
周二从腰间抽出枪。许婠不明所以,只见对方把枪抬起,突然对准她所在的方向。
“砰——”
枪声响起,许婠本能性闭眼。等她回过神时,不觉往后回头。
那一枪极准,她这才发现瞄准的不是她,而是她身后墙上的蜘蛛。
顾远笑得温和,威胁意外却十足:“你放心,我不会给你逃走的机会。周二枪法很准,连我也比不上。”
“……”
这话一出,许婠顿时像是吞了苍蝇般难受。她知道顾远这人是个疯子,做事狠戾又决绝,但没想到对方打的是这种主意。哪怕在她所预知的未来里,这个叫周二的男人被另一个陌生男人解决了,许婠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发怵。
现在的结果无非两种。逃,她死。不逃,如果她猜得没错的话,杀死周二的陌生男人多半是Lin的人,周二一死,她也迟早会落到Lin的手里。
“那如果你回不来呢?”她憋着一口气说。
“你是觉得我会输?”顾远不屑地笑了,但他还是好脾气地回答,“输了就输了吧。你不是一直说我是疯子吗?明天一早,如果我没能回来接你……你放心,我自然不会让你落在Lin手上,他可比我疯得多。所以为了你好,我会亲自让周二送你上路。届时到了地下,我们三个碰面,我亲自跟你父亲解释。”
他说得疯狂,眼里却闪着认真的光。许婠毫不怀疑要是他真的输了,绝对第一时间就是通知周二送她上路。
许婠没再说话。她背过身,干脆不再看顾远。
顾远也不在意,对周二吩咐了一句:“看好她。”转身从洞口走了出去。
许婠这才回头,目送着顾远的背影离开,又看见对方一消失在洞口,外面似乎有人用草堆还是什么别的东西把洞口盖住。
现在本就是晚上,外面东西一盖,更是伸手不见五指。许婠只能隐约看见周二身形的轮廓,对方的目光似乎正落在她身上,见她没有动作,也纹丝不动地正对着她。
这样一个死脑筋的人,许婠几乎不用猜,就知道和对方周旋没有好处。
她双手还被反绑着,连同脚也捆在一起,整个人像个大粽子,对面又有一个人拿枪看着她。即便真的想做什么,也不是现在。
时机还没到,她需要等。
……
夜色一点一点爬满苍穹,洞外是死一般的沉寂。
顾远离开山洞,回头看了眼被杂草遮得严严实实,半点看不出异样的洞口,对周一道:“明天一早我带人离开后,你们几个留在村子里,按照我之前安排的,尽量不要在这附近徘徊。如果过了时间我还没回来……”
他后面的话没说,但周一几人显然已经明白。
顾远没有对许婠说实话,他约了Lin过来,要去对付Lin是真的,但明天一早来接许婠的话却是假的。他没有告诉许婠真正的行动时间,即便有周二看着许婠,但他向来做事喜欢留一手,许婠这人有时候过分聪明,难保中途不会出什么意外。
这一夜似乎格外漫长,期间好几次顾远带着人出门布置,整个村落的人进进出出,处处都透着一种紧张焦灼的氛围。
而此时距离村落约莫半个小时路程的山洞里,许婠像是被遗落在这里的人。她有好几次都险些靠着山壁睡着,头摇摇欲坠时,又猛然惊醒。中途她忍不住朝黑暗中的那道人影看去,发现周二不仅没困,甚至因为害怕她搞小动作的原因,距离她又走近了几步。
“……”
许婠估摸着时间,忍不住问:“现在几点了?”
黑暗中,周二没有吭声。
许婠锲而不舍:“你连几点都不知道,要是外面天亮了,杀我的时间到了,你不会连顾远最后的遗言都要失约吧?”
这话说起来实在难听,周二动了动唇,最后只说了句:“时间还早。”
许婠脑子一转,突然说:“顾远不会是在骗我吧?”
她没等周二回答,更像是在自言自语,继续道:“难道他不是准备今晚行动?是明早上?”
这突然的话惊了周二一跳,顾远之前吩咐他时,他就听说过许婠这个人似乎很聪明。他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猜到了真相,只能冷声道:“我劝你最好话少一点,我没有顾哥那么有耐心。你要是再啰唆两句,我不保证不杀你。”
“所以现在几点?”许婠像是没听见对方的威胁。
周二气得青筋直跳,明白对方大概就是吃准了他不敢随便杀她。
他深吸一口气,看了眼手表,没好气道:“十点。”
快了。
许婠的思绪回到昨晚,她想起一拳打在周二鼻梁时,脑海中瞬间看见的画面。
画面里一个陌生男人闯进来这里,对方带了消音枪,和周二搏斗的动作间,许婠看见周二倒下,鲜血染红了地面,也将周二手腕上的手表染得异常鲜红。她清晰记得当时一晃而过看见的手表上的时间,十一点十五分。
快了。
她在心里想,又开始默默地数数。
接下来,许婠又问了两次时间。大概知道对方不问到答案不罢休的性格,周二这两次没有跟她在言语上纠缠,很果断的就给了答案。
“十一点零三分。”周二冷冰冰道。
许婠没说话,她又在心里默数,直到数到四百整,她突然开口:“你睡得着吗?”
“……”周二没有理她。
许婠继续说:“我有点睡不着,你们把绳子绑得太紧了,就算明天顾远赢了,等他来接我的时候,只怕我的手和脚也废了……”她像是突然来了倾诉欲,试图跟周二掰扯绳子的问题。
“而且我想到一个问题,要不你再找根绳子单独把我手脚绑起来,反正你手里有枪,就算我真的想搞什么花样,你也能按照顾远的吩咐,一枪把我杀了。”
周二:“……”
“你不会想靠沉默让我自己放弃吧?别想了,不可能。我现在手和脚都绑得充血了,血液不循环,手脚都是冰冷的,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自己摸一下。喂?说话?”
“……”周二没想到许婠表面上看起来冰冷,背地里话可以这么多,他有些不耐烦,“你当我傻吗?别说绑得你手脚废了,我杀过绑过的人没有几百也有几十,别说绑你一晚上,就是绑你一星期,你手脚也废不了……”
许婠“嗯”了一声,不咸不淡道:“原来你没聋。”
黑暗中,周二的呼吸都重了些。
许婠还在数数,她表面上在和周二闲扯,实际上在心里估算着时间。
快到了!
山洞外,响起细碎的走路声。此时,谁也没有注意到有一道身影朝洞里的方向靠近。
洞里,周二还在被许婠纠缠,对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简直比树上的麻雀话都多。眼看着绳子的话题扯不下去,竟有话没话的又扯到“饿不饿,有没有宵夜”。
洞口似乎传来轻微的响动。许婠的眼神闪了闪,声音不自觉提高了一点,话更密了。
“我有点饿了,顾远虽然喊你看着我,但没让你虐待我不给我饭吃吧?你昨天也看见了,他宁愿让你们挨揍,也没朝我动手,你应该很清楚,如果明天顾远赢了,等他把我接出去,事后要是……”
“你有完没完!”周二终于忍不住了。
也是这时,洞口外的人抓住机会。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洞中,突然自洞口洒进一缕微小的月光。
“我还没说完……”许婠继续干扰,只是话说一半,周二突然反应过来。
“谁!”他厉声道,随即抬腿往后一踢。
就是现在!
洞内,两道黑影瞬间纠缠在一起。许婠瞅准机会,朝周二所在的位置一撞。她的加入,让这场战局更加混乱,然而干扰周二压根不是她真正的目的。
她的目标是周二身上的刀。这两天顾远和顾远身边的人看她很严,她压根没法接触到任何尖锐物品。没有刀,她被绳子绑住也跑不远。而周二这样的人,身上除了枪,带刀几乎是标配,毕竟子弹这种东西并不能毫无限制的随身配备。
这一撞,或许是上天都在帮许婠,周二兜里的刀果然掉了下来。许婠趁乱背过身捡起刀,又独自挪到一旁。
快一点!再快一点!
她的手在背后快速行动着。
“唰——”
绑住双手的绳子一松。
她动作更快了,奋力将勒紧自己的绳子一挣,手里的刀银光一闪,对准双脚中间的位置一划,随即刀身在手上转动一收。
没有了绳子的束缚,她压根没管洞里还在搏斗的两人。
月色从洞口宣泄似的洒进来,即便光线微弱,她还是奋不顾身地朝有光的地方冲了出去。
马上离开这里!这可能是她唯一的机会!
她奋力一跑,也是这时,身后传来一道男人的闷哼声。许婠头皮一麻,浑身的鸡皮疙瘩瞬间暴起,她顾不得看身后人的动作,只是拼命地往外冲。
快了!快了!
她在心里焦急地呐喊。只是才冲到洞口。便听“砰——”的一声,她似乎撞到了一堵柔软的墙。许婠心下一惊,几乎是本能反应地举起手里的刀。黑暗中,刀光一闪,她拼尽全力往前一刺,手却在半途中被一只有力的手掌握紧。
她浑身一僵,几乎瞬间坠入绝望。然而下一秒,一道男声在她耳边响起。
“是我。”
一更
“是我。”
许婠没想到会在这里听见余时年的声音。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然而握住她的那双手的触感是如此的真实,她缓缓抬头,微弱的月光轻洒在男人的侧脸, 即便只是一个粗勾的轮廓, 她还是看清了那张熟悉的脸。
他的名字凝在她嘴边。
“没事了,已经没事了。”余时年轻拍着她的背,几乎将她整个人揉进怀里。
也不知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抚他自己。
她能感觉到她环抱着她的那具身体在微微颤抖,霎时间, 涌在嘴边的话全都卡在喉咙。她很想问他怎么会在这里,但话到嘴边却成了:“余时年,我是在做梦吗?”
许婠的声音轻得像是怕吹散这个易碎的梦。等回过神来,才察觉到嘴唇上一阵冰凉, 有双手在她眼角轻轻拭过。
她这才知道自己居然哭了。
从糖厂爆|炸的那天, 知道余时年可能出事时她没哭。一路被顾远带到这里, 逃离的希望日渐渺茫她也没哭。这几天, 她的内心除了疲惫更多的是愤怒, 她感觉不到半点伤心的情绪, 她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已经因连日来的冲击而麻木。
但现在看见面前的这张脸, 她的眼泪却不受控制的掉下来, 连鼻尖也开始发酸。直到她开始从晃神的情绪里抽离,这才惊觉哭的人是自己, 连她刚才感觉到的那具颤抖的身体,也是自己。
她的眼泪来得让人措手不及,余时年近乎慌乱地替她擦干。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许婠, 以为是这些天的遭遇让她受了不少惊吓和委屈,哪怕她平时表现出的模样很难和这两个词联系在一起。要不是现在时机不对, 此刻的他,只想停下来问她到底怎么了。
“咳咳……”许婠背后传来一阵咳嗽声,“两位,你们是不是忘了这里还有一个人?”
申五在后面尴尬得差点抠脚。
许婠平复好情绪回头,幽暗的光线中,她发现背后的这个男人和她在预测到的未来里杀死周二的男人是同一个人。她这才反应过来,这个男人不是Lin的人。
她回头抬眸看向余时年,他的眼里和她一样还闪着盈盈的光。
余时年眨了眨眼,环住许婠的手松开,解释道:“申五,我们的人。”
许婠反应过来。大抵是对方的长相气质和顾远身边的人有些相似,她先入为主的就把背后的男人当成了Lin的手下,实则对方的身份多半是警方的卧底。
申五摆摆手,也没解释:“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人我们也救了,怎么说?”他朝余时年的方向示意,“要不先把人藏起来,外面的人今晚上也不知道在搞什么,进进出出闹大半宿了,指不定什么时候还会来这里,现在把人送出去也不现实。还是等待会儿天亮一点,接应的人到了,我们再离开。”
余时年想了会儿,虽然他和申五的信息渠道不一样。他知道顾远准备做什么,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先保证许婠的安全。
他点了点头,正想说可以。一旁许婠却突然摇头:“不会,他们今晚不会过来的。”
申五一愣:“你这话什么意思?”
许婠看向余时年,两人眼神一对,余时年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
两人心照不宣,申五追问:“你不会是知道他们的行动吧?”
许婠点头,眼神里满是坚定:“我知道!”
……
时至凌晨,漆黑的天幕上隐约可见几颗散落的星辰。月光惨白,村落外那条湍急的河道上,沁凉的冷风拂过河面,带来一股腻人的水腥气。
此时,河道上停了一艘船。船体很大,从外观看只有一层,实则内里分了船舱和底舱两部分,大船整体相比许婠被抓来时的渔船也要大出一倍不止。顾远站在岸边,周一快步走到他身旁耳语:“人来了。”
而另一边,许婠简单说完自己现在掌握的信息,又提到了顾远背后和Lin见面的真实目的,补充道:“但不管顾远想做什么,Lin这个人绝不会坐以待毙,他会提前来,打顾远一个措手不及。”
岸边,听到消息的顾远瞳孔猛然一缩,他微微皱眉,眼角带了几分冷冽。
“果然是他的风格。”他轻嘲了一句,眉眼间的冷意又很快舒展开来。
“动作再快点!”
黑暗中那股剑拔弩张的气氛更浓了,连月亮也好似感受到这股氛围,慌不择路地躲回云层里。
山洞。
“那现在怎么说?得赶紧回去通知计划有变才行!”申五焦躁地在原地来回踱步。
许婠和余时年对视一眼,眼里都有了决断。
“我有一个想法。”
“我有个计划!”
……
岸边,顾远的船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他和Lin约好在船上碰面,只是两人都防着对方,谁也没想到Lin会提前过来。
顾远微眯着眼看向滚滚水浪,大步迈上船。
一分钟后,寂静的黑暗中响起一阵轰鸣。船头很快破开水面,留下一层层翻滚的白色波纹。一场悄无声息的碰面即将在黑夜中进行,而此时,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船体移动的前几秒,一道人影精准无误地潜入轮船底舱,又悄然藏入夜色。
而另一边,岸上。无人注意的草丛里,许婠此刻整个人几乎半趴在地面,目送着余时年和那艘船一同离开。
十五分钟前,许婠和余时年同时提出让申五回去报信。而他们两人在申五走后,却很默契地赶到了这里。
不管顾远和Lin各自的目的是什么,许婠和余时年的想法很明确。顾远和Lin两人不能死,更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逃跑。
两人的计划很简单,在申五回去通知计划有变,救援赶来前,必须得拦下顾远的行动。许婠所预测的未来里,虽然因为没有碰见顾远的血的原因,她没看见对方的未来,也不知道Lin和顾远谁输谁赢。但通过昨晚她揍过的那些人,她隐约看见在顾远行动的当时,Lin的人也提前到场。双方手下的较量早在暗中进行,两边都下了死手,而许婠更是在所预测的画面中,看见了一艘被炸毁的船。
“顾远很可能在船上放了炸|药!”她联想到余时年所说的顾远今晚的行动,想着以顾远的性格,多半会以自身为诱饵,在和Lin见面时,布下最直接的杀招。
两人的计划简单又冒险,由余时年捣毁顾远的安排。这场见面,不管是顾远还是Lin,以双方的谨慎程度肯定不会在船上安排太多人。只要无人阻拦,捣毁炸|药的难度较小,一旦完成计划,余时年也可以先躲在船上等待救援到来。
而许婠则可以给余时年提供她所预见的顾远的一些安排。
“许婠,我们其实已经成功配合过一次。”虽然两人有种同样的默契,但余时年还是从许婠眼里看到了些许犹豫。
“?”
许婠一怔,一时有点没明白这句话里的意思。
余时年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开口解释:“你昨晚揍人了吧?”
许婠能预测未来的事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秘密。这个秘密从余时年知道开始,从未主动借助过这一点破案。然而昨晚当他潜入这里,无意间听见几个捂住鼻子的男人的对话——
“真TM倒了血霉,顾哥怎么就那么放任那个女人揍我们撒气,还TM揍了我两次。我靠,不是我说,就我一个人挨了两次吧?”
“不止你吧。周二好像也挨了两次。多半是看你们几个不顺眼,我看她好像故意拿拳头在往你们鼻子上打……”
冥冥之中像是上天的指引,他就是靠这一点找到了她。
许婠没想到她昨晚临时想出的计策,竟巧合的让他们两人无意识地配合了一次。她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只是眼底和余时年生出一样温柔的笑意。
“我说过的,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他的眼眶里装满了她的倒影。
许婠抿了抿唇,说:“如果中途有任何突发事件或是意外……”
“我会离开!”他看着她的眼睛承诺。
短短的几天时间,从分开再见面,余时年明白这其中的滋味,如果不是情况特殊,他不会做出这种选择。
“好。”许婠不再犹豫,“你记住你说的话。”
……
船渐渐开远了,湍急的河道只剩下水浪滚滚的波涛。
船上,余时年很快摸清了情况。根据许婠提供的消息,和他的探查,这里加上顾远一共有二十五个人。开船不到十分钟,余时年发现这艘大船尾部的小船有了动静。从大船上陆续下去了十多个人,最后留在大船上的包含顾远在内仅剩五人。
如果余时年推测的没错的话,那些人多半是去接Lin。这两人把见面地点定在这条堪比大海的河道,又并没有在一开始给出具体位置,为的就是应对突发情况,方便随时逃走。
不管是顾远还是Lin,两人在彼此博弈间,多半也考虑了会不会惊动警方的这点。
余时年没有马上行动,他知道船上的人还在布置,最佳的动手时间不是现在,反而是在Lin真正上船之后。依他来看,届时船上除了顾远和Lin,真正留下的人只怕会更少。
约莫又过了二十分钟,行进中的船速度突然慢了下来。余时年身体不自觉随着船一晃,隐约感觉到船体似乎撞上了什么东西。他隐藏在暗处凝神往外一看,借着微弱的月光,果然看见另一艘体量差不多的船停在距离大船约莫三米左右的位置。
两人的见面本就隐匿,黑黢黢的河道上除了引路的那艘小船,两艘大船上都没有开灯。见大船接头,其中一艘放下舷梯,小船也很快把灯光关闭。
河面更黑了,余时年只能借助灯光看见舷梯上一前一后站了两个人。
他隔远,听不清他们的说话声,只是见顾远同样走到舷梯,两边似乎是在对人数,最后顾远身后走出三人,再次下到小船上。
五分钟后,舷梯收回,小船开远,载着Lin来的那艘大船也一同开远。
船上加上才上来的Lin和他的手下,以及顾远和顾远的帮手,两边二对二,仅有四人。
许婠说对了。她预测到的未来里,船上的人只有两三个人。只是余时年突然觉得有种微妙的违和感,这艘大船爆|炸时,Lin的那些手下不可能毫无反应。正如顾远有所准备,Lin也一样。那两艘船开远后,两边又会去什么地方?
这个疑问只是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目送着四人进入船内,没有犹豫,向许婠提到的那几处安放炸|药的地点悄然潜入。
船内。
时隔三年,两人终于在一艘船上再度见面。两人谁也没有先开口,周围的声音如同此时漆黑的船舱一样寂静。
“好久不见。”还是作为东道主的顾远先打招呼。
昏暗的光线里,对面的Lin似乎轻笑了声。他的声音已经透露出少许年龄感,船舱外随着云层时隐时现的月光照出他半张棱角分明的侧脸。
“我也没想到再见面,竟然是这种光景。”
Lin缓缓开口。声音,容貌都还是三年前的模样。顾远放下心来:“什么光景?是没想到一把年龄,还要为了一份资料跨几个国家来求我吗?”他特意强调了“求”字。
Lin摆摆手:“你应该明白,我不仅仅是为了资料而来。Killer里面的那些人,资料泄露了也就泄露了,大不了就是我处理起来麻烦一点。我年龄已经大了,输赢生死对我来说没那么重要。”
他说得很豁达也很缓慢,只是那双眼睛里闪着精光,随着话音一转,化为了一丝不满:“但有一件事,我必须亲自来。”
“那个叫许婠的女人在哪儿?”
谈话似乎进入了正题。
“什么女人?”顾远侧头,似乎在回忆思考自己是不是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这副装模作样的表情落在Lin眼里,换回对方一丝轻笑:“你把她关起来了?”
顾远没有回答,Lin在毫不在意,而是转头道:“关起来也没事。我这次来,本就是想处理你和她的事。”
他一字一顿地开口,语气和从前并无二致。但或许是两人接触过太多年,顾远总感觉今天的Lin有些奇怪,他说不出怪异的点在哪里,大概是语气和动作有种刻意的生硬。
“你不是喜欢猜谜的人,有什么话直说吧。”顾远莫名有些烦躁。
Lin笑了下,他的某些表情和动作其实和顾远有些相似,这或许和两人曾经长期相处有关。
“把许婠交给我,你之前在国内发疯干的那些事我可以不计较。阿远,你被以前的事迷失了方向,为了一个许方书的女儿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连Killer也因为你之前的任性暴露在那些警察眼底,但这些我都可以不跟你计较,毕竟你是我唯一的继承人。”
顾远嗤笑了声,他明显不信Lin的话:“你要是真的不计较,就不会到这里来。”
他边说边朝Lin靠近,月色时明时暗,他总觉得对面的人看不真切。还要继续靠近,便听“砰”的一声,脚下响起一道枪声,顾远止步。他身旁的手下见状,也马上掏出枪。
气氛一时剑拔弩张,谁也不相让。
而此时船舱下,隔着一层距离的底舱,余时年被突然的枪声惊得手上的动作一顿,他朝枪声的来源处抬头,刚好看见距离自己约莫五六米的斜前方被打出一个圆洞。洞的上方隐约有光线照了进来,他凝神压低呼吸,低头看见一颗子弹缓缓滚到脚边。
船舱内,顾远扫了眼脚下的圆洞,很快收回目光:“你什么时候这么胆小了?”他像是在试探,又往前走了一步,正好踩在脚下的圆洞上。
头顶斜上方的光线突然消失了,余时年缓缓呼出一口气。他没有再耽搁,耳边听着头顶逐渐清晰的对话声,放轻手上的动作,但速度却更快了。
楼下的小插曲没有引起楼上几人的注意。
“别动!”Lin身旁的手下看着顾远呵斥。
Lin摆了摆手:“没事。”
他大大方方上前,月光恰在此时照亮了他的脸,这一下,打消了顾远大半的疑虑。
顾远耸了耸肩:“不要紧张,确认下身份而已,毕竟我也不是第一次被你骗。”
Lin没有说话,他抬了抬手,示意手下收起枪。
“你现在与其疑神疑鬼,还不如谈回正事。我再问你最后一次,许婠你交还是不交?”
顾远漫不经心地掏了下耳朵:“什么婠?”
Lin被顾远的反应气笑:“我就知道,你若是安安静静把人带到这儿来,我还信你还有几分理智。但你偏偏宁愿输,也要在我们的赌注时就插手,还声势浩大地把人绑走……阿远,是我错看了你。”他不再试图说服对方,反倒是看了眼手上的手表。
“差不多了。”他似笑非笑的表情让顾远心底莫名生出一丝警觉。
Lin拿出手机,用食指按下扩音键,对着顾远示意:“你的把戏都是我教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会把许婠藏起来?”
他按键的动作让顾远不自觉皱眉,很快,电话接通,一道男音响起。
“Lin。”是一个有些陌生又略带熟悉的男音。
顾远一怔,脑子轰的一下炸开,他记得这个声音。是他手下中的一个,平时负责在食堂打杂。
“许婠呢?”Lin问。
电话那头的人很快回答:“我找到了看管许婠的周二,但周二……人死了。”
对方的话让电话这头的两人都不觉皱眉。
船舱下,余时年正好切断最后一点引线。听见楼上的声音,他动作猛地一顿。
许婠?
他心下一惊,一股不妙的预感从心底涌了上来。
不好!他们发现了。
楼上,对话还在继续。
Lin表情一变:“什么意思?”
电话那头男人马上道:“我在周二死的洞里发现了子弹,根据子弹型号看,杀死周二的人所使用的枪支型号和我们的不一样,多半是警方的人潜进来了,人被救走了!”
男人话音刚落,空气里静得连呼吸声都显得越发粗重。顾远的表情阴沉得可怕,他向身旁的手下使了一个眼色,对方很快默默退到船舱门口,悄声离开。
Lin抬眸看向顾远,他显然没有顾远生气,毕竟人不是在他手上丢的,甚至表情里还有些看戏的成分。
“没想到我们两个人在这里斗,却便宜了别人。”他将手机凑近,吩咐道:“带人去搜!赶在阿远的人之前,把许婠找到!”
二更
许婠觉得周围的氛围有些奇怪。
船开走后, 她一直躲在岸边的草丛里。附近没有人,四周静得只能偶尔听见几声虫鸣鸟叫。直到她在草丛里趴得手脚冰冷,依旧没看见救援的人到, 反倒是隔了不知多久, 不远处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隐约还有光线从远处照来。
怎么回事?她逃走的事被发现了?
第六感迫使着她马上行动,她轻手轻脚地起身,在光线照过来前,沿着岸边一路向前。不能留在这里了, 顾远的人很快会赶过来,真打起来她不是他们的对手。Lin的人说不定也混进了这里,落在那人手上只会比在顾远手上更惨。而除了有这些人外,这附近到处都是雷区, 她不能乱跑, 现在掉头跑回山里也不太现实。摆在她面前的似乎只有唯一一个选择——
许婠的目光看向眼前水浪滚滚的河道。
一下水, 许婠就发现自己做了个似乎不太明智的决定。
河水比她想象中还要刺骨, 水浪滔天, 水流也比肉眼可见的湍急不少, 她在翻滚的水流中倒吸了口凉气, 尽量驱使自己的身体贴紧岸边的位置。
岸上的人声渐渐近了。她隐约听见有人说话——
“不会跳河里了吧?”
许婠心底一紧, 暗自把整个人沉进水里。
岸上的人还在说话,手电筒的光照过河面:“想什么呢?就这个河, 奥运冠军来了也游不出去。”
岸边水下的石头更加湿滑,许婠的手紧紧地扣住靠岸下方的石块。但或许是常年受河水冲刷的原因,陷入河泥深处的石块本就不稳, 她感觉到手下的石块有些松动,还没来得及摸索到别的固定物, 手上连带着石块一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河道中间冲去。
水浪时高时低,她没有用蛮力抵抗,只能靠憋气,顺着水流的方向飘动。
四周漆黑如墨,她如沧海一粟,很快淹没在被夜色染得黑沉沉的水流里。
……
另一边,船上。
就在Lin话音刚落的瞬间,顾远一把打下Lin的手机。他速度很快,几乎在Lin手下正要拔枪时,先一步用枪抵住了Lin。
“你不是Lin!”他左手抓起“Lin”刚才打电话的右手,目光落在对方的食指上,“Lin从不用食指按键。”
他和Lin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对对方的习惯几乎了如指掌。Lin的右手食指天生比普通人的短半个指节,虽然这并不影响对方的正常生活,但很多时候,往往是有所缺陷的本人才最在意自己的缺陷。
Lin习惯用大拇指按键,这是很少人会注意到的细节。而知道这点的顾远,也从未在Lin面前戳破过。他深谙人性,可能这个小习惯连Lin本人都很少注意到。
顾远将面前的“Lin”扯近,借着月色一寸寸观察对方的脸,果然在对方的眼角处看见一个小小的疤痕。
他冷哼一声,一枪按下,甚至没有等“Lin”解释反驳。这果断狠辣的动作吓得一旁的“Lin”的手下一愣。这是这一愣的几秒,顾远一把抓住“Lin”的尸|体往身前一挡,同时把枪对准“Lin”的手下。
“砰——砰——”
一前一后两道枪声响起,顾远对面的男人应声倒地。他看了一眼手里的“Lin”,又扫向“Lin”的耳边一侧,果然在里面看见一个拇指大小的隐形蓝牙耳机。他将枪收起,正要取下耳机,却突然似有所感地往后侧头。
脑后突然抵住一个冰冷的硬物。
顾远的余光往后一扫,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又很快平静下来。
“是你。”他取耳机的动作未停,嘴上冷冷道,“居然没死。是你带走了许婠?她也在船上?”
一连两个问题,都是和许婠有关。
余时年知道顾远疯,也明白这个人不怎么怕死,但对方如此冷静的态度还是让他不觉皱眉。
“船上炸|药的引线我已经处理了。”余时年冷声开口,视线却从顾远身上缓缓扫过。
船舱里的光线要比底舱好得多,他注意到对方今晚穿了一件黑色的外套,外套很薄,款式也很简单,但刚好能将对方腰间和背部的位置完好隐藏。
“你衣服里是什么?”余时年手里的枪慢慢移动到顾远的背部,目光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对方的动作,以防顾远突然出手。
“我以为在糖厂交手的那次你就明白,余时年,我从不会把筹码放在一个地方。你可以现在开枪,最好是对准我的脑袋或者心脏,这样说不定我们可以一起死得快点。”
顾远轻松的语气让人忍不住在心里发寒,他几乎是带着笑意道:“我让人给我做了个装置,一旦我心脏停止跳动……‘砰’……”他的笑声越来越大,拿着耳机的手却在用力,缓缓把耳机戴在了耳朵上。
“Lin听见了吗?为了你,这次我可是下了血本!”
“是吗?”耳机里隐隐传来电流声。
余时年听不见耳机那头的声音,他的眉头越皱越紧,总觉得现在的情况有些超出预料。
船上的Lin是假的,那么真正的Lin在哪儿?
还有许婠……她现在安全吗?他离开前和许婠做了约定,要她在原地等他或者是救援来,但现在明显顾远和Lin的人都在找许婠。岸边已经不安全了,他们双方的人肯定会很快回去找人。
余时年的内心有些焦灼,然而这些话自然不可能跟面前的顾远说。
顾远看不见身后余时年的表情,他像是当对方不存在,还在和Lin对话。
“是不是……我们见一面不就知道了?”他开门见山,径直问,“你在哪儿?”
耳机那头没有人回答,电话像是突然挂断。顾远脸上的表情一僵,愤怒地将耳机一拔,砸在地面。
即便余时年没听见耳机里的人说话,从顾远的动作也能看出两人弹得并不愉快。
几秒钟后,顾远平复好心情,大咧咧地回头:“许婠在哪儿?”
余时年的枪还对着对方的凶手,他没有回答,顾远却隐约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一丝端倪,他试探道:“你不会没把人送走,还留在我那儿吧?”他的嘴角几乎挂起了笑意。
“我不会开枪。”余时年避开了问题,“但只要耗在这里,你还是会输。警方很快会过来,今天即便抓不住Lin,你也逃不掉。”
他们双方都有破绽,谁也压不过谁。
时间似乎在此刻焦灼起来,两人谁也没动就这样静静地僵持着。直到顾远嘴角突然一扯,余时年瞬间皱眉,心底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下一秒就见对方右腿一踢,他侧身一躲。
顾远吃准了余时年不会开枪,他不怕死,更不怕拉着余时年去死,动起手来自然毫无顾忌。余时年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动手,他的目的很简单,不过是拖延时间,但显然顾远和他的想法不同。对方一招一式间都下了死手,见余时年躲开,手朝腰间一摸,随即拔出枪。
“砰——”
枪声响起。
余时年快速朝船舱的另一端闪去。单打独斗顾远其实并非是他的对手,但人的惯性思维很难改变。身为警察的本能,让他没有第一时间用枪打断顾远的手脚,也因此才让他自己的处境陷入被动。
这一枪后,两人的情况几乎瞬间调转。顾远本身就没有顾忌,他深知余时年的心理,一枪后又对准余时年的方向射出第二枪,只是这一次,枪声才起,船体突然猛地一晃,顾远身体一顿,不受控制地朝地上倒去。
“砰——”
子弹瞬间没入地面,这一枪打空了。
顾远稳住身形,正想再补一枪。只是还没动作,船体再度猛烈摇晃。
“怎么回事?”他不觉呢喃出声,目光透过船舱望向外面。
船体一上一下地猛烈晃动,似乎被什么巨物在不停夹击。余时年因为躲避子弹的关系,早就从船舱跃到了甲板外。
船外河水翻滚,他一眼就看见了将大船围成一圈的四艘快艇。每艘快艇上都站了四五个人,人人手里都拿着枪。而在这四艘快艇中的其中一艘,唯有前面一个人空着手,目光沉静地看向他。
余时年借着月光看去,十分意外地看见了一张眼熟的脸。和船舱内那张死去“Lin”的脸一样,这个人,才是真正的Lin。
……
许婠在水里几乎力竭,哪怕她水性再好,无法靠岸,人总有疲惫的时候。水浪卷着她离岸边越来越远,昏昏沉沉间,她突然看见河面上隐隐有几道巨大的黑影。尽管这黑影对于宽阔的河道而言依旧十分渺小,但于她这个快力竭的人而言,却是庞然大物。
她用手拍打了下自己的脸,预估着水流的方向,憋起一口气往水底沉了下去。再次出水,她已经离那几道黑影很近。
许婠抹了一把脸,这才看清那些黑影不是别的,而是几艘快艇。
这个地方怎么会有快艇?
许婠觉得不对,隐约觉得那不像是顾远手下的船。她脑筋一转,很快一个想法在心底生出。
……
船舱里,顾远也终于察觉到不对,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几乎是站在甲板上的那一瞬,他一眼就看见了快艇上的Lin.
顾远不由咧开嘴笑:“原来是在这里等我。”他的目光划过Lin身边的几人,毫不意外地在对方身边看见了几个熟面孔。
既然Lin能在他身边安插一个人,那么再安插第二个第三个自然也不奇怪。他很快接受了这个现实,目光挑衅地看向Lin。
Lin也在看他:“阿远,我很失望。”他的声音和船舱里死去的那个几乎没有差别。
顾远笑了下:“怎么,你都赢了还想来踩我一脚?”他说得轻松,似乎并不在意自己被Lin围在这里。
Lin也在笑:“你还是这么爱笑。”他没有解释太多,两人该说的话似乎刚才在船舱里,已经通过另一个“Lin”说完。
他已经确定了自己想知道的事。
“你选吧,自己跳,还是我动手。”Lin很果断。
余时年就在距离顾远两米左右的位置。他一直在观察周围的情况,知道这么多支枪对准他们俩,跳下船和站在船上当靶子,前后两者有着本质区别。
他没有轻举妄动,目光一寸寸从几艘快艇上划过,只是掠过水面时,他眼睛微眯,瞳孔不受控制地瞪大,又很快将心里的震惊压下。
一旁,顾远没有回答Lin的问题,反倒是侧头看向他不远处的余时年。
“船舱里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
他问得突然,听见声音的余时年霎时回头,表情有一瞬僵硬。
顾远隐隐觉得对方的神情有些奇怪,但并未细想,而是追问:“刚才问题的答案。”
余时年嘴唇微抿,如果说在刚才之前,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但现在,却是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他没想到许婠会在这里,那现在跳进水里……
余时年的心脏不自觉猛烈跳动,一时间竟想不出两全的办法。跳进水里,不过是赌一个机会,如果许婠不在这里,他可以赌,但现在……他不能赌。
水下,许婠从发现快艇的那一刻就想到了一个主意。一直漂在河里,她早晚会力竭。但要是跟着快艇,说不定还要一线生机。她悄无声息地靠近,只是没想到才靠近就听见了快艇上的人说话。
事情的发展比她想象中还要糟。她不知道是不是她和余时年的行动改变了船只爆|炸的未来,但显然未来并没有朝她和余时年所预期的那样发展。
Lin比他们所有人想象的都要狡猾。
怎么办?
她和余时年一样,第一反应是想着保全对方的办法。如果她这时候出去,能不能给对方争得一线生机?
许婠的脑子在快速思考,但无论想起哪一个办法,但最终都有个声音在提醒她——余时年不会配合。
只要是涉及到她的安危,他一定不会配合!
她心里有些发紧,干脆再次沉入水底。
余时年的余光扫到水面下那张模糊的脸不见了。他心底莫名一慌,而此时,顾远也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他在看什么?
顾远心底一沉,目光浅浅扫过水面,恰好捕捉到水面瞬间消失的气泡。
有人在水下?是警察?
他心底划过一丝猜测,只是他目光扫过余时年的脸时,又很快否定了这个答案。
不对!不是警察!
如果是警察,余时年不会露出这个表情!除非……
他突然想到一个答案,只是还没来得及确认,耳边再度响起Lin的声音。
“我只给你最后五秒。五、四……”
顾远的目光落在水面。
许婠还在往大船底下游。
想办法去船上!要去船上才行!
“三……”
余时年也在看水面。许婠想做什么?他脑海里划过这个念头,几乎是瞬间猜到了许婠的想法——
她可能是想上船!只有上船才有机会把船开走!
“二……”
顾远的脚步突然朝余时年的方向挪动,快艇上的枪口也随着他的动作移动。他像是没有看见,反倒看向余时年,轻声道:“在这里吗?”
他刻意省略了主语,然而余时年还是一下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这一瞬,他从对方眼里明白了彼此的目的。也只有这一瞬,他们的目的是一致的。
“在。”他用嘴型无声回答。
“一!”话音落下。
这一刻,两个从始至终针锋相对的人,第一次如此默契。枪声四起,余时年的身体瞬间向船舱的方向一滚,而与此同时,顾远身体往余时年的方向一个虚晃,身体却在下一刻跃入水中。
他知道许婠在哪儿了。
原本正对两人的枪支瞬间转移了方向,齐齐对准水里的顾远。
他的身体没入水中,整个人径直沉了下去。水下的压力瞬间涌入耳道,他耳边是呼噜噜的水声,眼前是一片浑浊又黑暗的河水。然而下水的瞬间,他的目光还是忍不住朝大船的方向回望。
果然是她!
大船底下,一道熟悉的身影在水里游动。
他回头望了一眼,奋力朝另一个方向游走。
“砰——”
“砰——”
“……”
接二连三的枪声划破长空,谁也没想到船上的两个人会做出截然相反的两种选择。更没想到的是关键时刻,顾远竟然会替那个警察打掩护。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Lin当即指挥着其中一个快艇的人上余时年所在的大船,而他所在的另外三艘快艇则迅速调转方向驶向顾远所在的跳水点。
夜晚成了水下的顾远最好的保护色。他目的明确,注意到水上快艇的动静后,憋着一口气继续朝前游去。
游远一点,再远一点!
凌晨的河水冷得沁骨,他身后是不停追击来的流弹。即便经过水流的冲击,那些子弹的威力并没有被水流减弱,反倒如石头般在水里炸开。
“砰——”
“砰——”
他的动作越来越沉。
而另一边,余时年潜入船舱,又飞快进入底舱,打开了船底的电源。
漆黑的河里,原本融入夜色的大船瞬间点亮,像一盏指路的明灯。而就在距离大船以外约莫一里的河道另一端,申五看见远处骤然亮起的灯光,在驾驶室道:“在那边!”
这注定是个惊心动魄的夜晚。
潜入大船底部的许婠没有听见身后的动静,她只是注意到原本将大船团团围住的快艇撤开。
机会来了!
她游到无人的大船尾部,借着船尾原本套住小船的那根绳索,借力往上一拉!
而此时,余时年在底舱听见一连串脚步声,他默算了下数量,约莫有五个人。他侧耳凝神注意到声音的远近,直到察觉到脚步声靠近,他站在电闸前向下一拉。
“砰——”灯灭了。
他朝黑暗中开出第一枪。
楼上,听见枪声的许婠脚步一顿,她听见了男人的闷哼声。借着月色,她放轻脚步快速在船舱移动,恰好看见船舱中央原来的“Lin”和他手下的尸|体,还有尸|体手中的枪。
许婠快步挪过去,也是此时,大船的灯再次亮起。这一次灯亮的时间很短,不过短短几秒,灯光再次熄灭,楼下再度传来一道枪声。
是余时年!
她取走尸|体手里的枪,没有挪动位置,而是借着刚才的恍然一瞥,在等下一次灯亮。
“唰——”五秒后,灯果然亮。
许婠看见了地板上的那个圆洞。她几乎是趴在地上,趁着这短暂的亮灯时间,开出自己有生以来的第一枪。
“砰砰——”
两道枪声几乎同时响起,对准了两个不同的人。而后,两人应声倒立。灯还亮着,此时楼下仅剩一人和余时年面对面僵持着。许婠自上而来的突然一枪,打破了两人对峙的平衡,剩下的那人几乎本能地抬头举枪,只是才一动手,下一秒,余时年的对准了那人的方向。
“砰——”
那人手里的枪还没来得及按下,便轰然倒地。
结束了?
许婠还趴在地上,她透过那个已然扩大了两倍的圆洞和余时年对视。两人眼里带着莫名湿润的笑意,余时年抬眸:“到驾驶室来。”
他开口,许婠很快反应过来现在还不是真正结束的时候。
她起身飞快朝驾驶室冲去,只是才冲到驾驶室门口,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巨大的轰鸣声。
整个船身都在震,原本汹涌的河水泛起巨大的波涛,她站立不稳,还是身后的余时年扶了他一把。
“怎么回事?”她皱眉问,顺着轰鸣声的方向看去,隐约看见了被火光吞没的快艇。还有距离快艇不远处,一艘挂着国旗亮着光的大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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