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的飓风已经笼罩了半座元都,甚至聚集成厚重的血云积压在空中,仿佛深海里的旋涡,强大的吸力将周围的一切都往天上刮去,断墙被连根拔起,还未靠近就被浪涛般的威压打成齑粉。
乌九和赤皇同时选择带着仅存的部下后退,一直退到血色暴风边界以外的地方。
暴风眼正下方,漆黑的长剑破空而出,带着和赤血魔龙刚好匹敌的法力,卷挟着冰霜般的寒气,以无可撼动的姿态自下而上切入风暴。
穿过轰隆隆的暴雷声,风暴眼却是平静的,千丝万缕的血雾缠绕在鳞片包裹的姣美手足上,像是她无数只伸入云间的触手,源源不断地汲取血色的生命力。
她回过头。
风停渊眼神暗了一瞬。
那不是他记忆中女孩的样子。
一条狰狞又妖美的赤血魔龙,像是从古籍的画中走下,如天鹅般修长的脖颈,如雄鹿般高贵的犄角,坚不可摧的龙鳞覆盖着全身,鳞片是深沉的红色带着金属的色泽,伸展的双翼没入雾气,每一次振翅都起呼啸的风声。
她冷漠地看着风停渊,眼里是没有感情的金色光芒。
短短的对视,只是她发动进攻前的确认,下一刻,龙身敛翅急坠而下,如闪电般突击到他身前,锋锐的龙爪只差须臾就要将他的胸膛破开。
渡厄在最后一刻抗住千钧之力的龙爪,继而是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突击如狂风骤雨,密集炽热的火光在两人中飞溅,流星般划过云层。
火光卷着怒风中的银发,渡厄立在两人身前艰难地僵持,龙爪无所顾忌地按着剑刃下压,力量如山峦倾倒,而风停渊只能单手持剑和她硬抗,绷紧的手臂在剧烈颤抖。
滔天的法力在两人中间流窜,倘若有其他人在场,哪怕修为如扶山掌门,也会被压得跪在地上。
风停渊喊道:“苏厌。”
短暂的僵持,继而龙爪占了上风,锋利的剑尖向他的鼻梁不断压下,几乎要切开他的皮肤。
风停渊道:“你和谢寄云不同,你不想这样的。”
多话不是他的风格,他也从未在斩妖除魔中试图用话语去感化对方,如果他判断对方仍有善心,就不会拔剑,如果拔剑,对方就必死无疑。
从十七岁在正邪大战闻名九州时起,他一贯的风格就只是持剑踏入战火,杀穿全场,一言不发。
此时话语显得格外苍白,他说不出什么能唤醒苏厌的话,头一次感到一种可恨地笨拙。
“苏厌,醒醒。现在停下还来得及。”
龙爪和剑刃错开,然后爆发新一轮交手,铿锵的相击声如暴雨打檐连绵不绝,漆黑的剑光如网笼罩着魔龙的身形,震耳欲聋的龙吟让空气都变成了刀,他的皮肤像是被千刀万剐,鲜血在风里糜烂成揉碎的血花。
“别白费力气。等她醒来,至少要一个晚上。”渡厄笑嘻嘻道,“一晚上,你猜她会吃下多少人?”
金色瞳孔光芒大亮,魔龙一个甩尾,如狂鞭般将他抽飞了出去,锋锐的气流在他胸膛上割出深刻见骨的伤口。
风停渊被狠狠砸在地上,整个地面凹陷处一个陨石坑般深广的大坑,下一刻整片地面都在魔龙的攻势中塌陷。
暴起的烟尘中,风停渊在千钧一发之际逃开,喘着气浮在远处的空中。
渡厄幽幽道:“她可不是别人,和她交手,你心软一次,必死无疑。”
风停渊和它交换了和苏厌等量的修为,只有这样才能逃过血祭,不至于被她随手抹杀。
但他之前已经跟渡厄交换过一次,表面上看完好无损的左眼,实际上并不能视物,现在左臂同样只是个摆设,内里经脉不通,甚至无法双手持剑。
他消耗的法力越多,渡厄侵蚀他的灵脉就越多,直到他变成现实中的活死人,意识清醒,却不能听不能看不能说,浑身不能动弹,意识被永远清醒地囚禁于虚无中,连死都做不到。
他在拿命跟她打,且根本没有耗下去的资本。
每一次交手,苏厌都在变得更强,她速度快到让人看不清,仿佛只是一阵影子掠过眼前,身上裂开伤痕,然后被割裂的尖锐风声才迟迟到来。
……远处的魔龙双翼被渡厄锋锐的剑气割出的伤口,此时在丝丝缕缕的血雾下飞速地愈合,直到连痕迹都看不出来。
不论受多重的伤,她都会复原。
而她复原的代价,是背后不知凡几的生命。
风停渊立在废墟之上,破损的白衣被血浸透,边缘烧出焦黑的荷叶边,左袖空空荡荡,里面的手臂荡然无存。
他低咳了两声,持剑的手背抹去唇角的血:“我需要……”
“准备好了!”渡厄愉快道,“你忘啦上次杀魔龙我也在!”
方才的缠斗,风停渊表面以守代攻,实则一直竭力将苏厌引向没有人的城郊,只有这样才能最大程度避免百姓伤亡,也能最大程度削弱她天赋的力量。
战斗能僵持到现在,只是魔龙恶劣的本性在作祟。
风停渊是个不会退却的对手,在此时本能驱动的苏厌眼里,却只是个好玩的毛线球,她一次又一次将他拍在地上,而他会一次又一次浑身是血地弹起来。
就像餍足的猫会懒洋洋地玩弄手里的老鼠,以将它折磨至死为乐,此时的苏厌以天下人为食,也不再在意他身上的法力。
或许是他的血还对她残留着一点吸引力,让她更愿意将他做一个可以反复刺穿和割开的玩物。
她有时会歪头欣赏他捂着伤口喘气的模样,有时会咬碎他被连根切断的左臂,有时甚至会趴在一边,等他重整旗鼓地攻上,再按着他的头颅,反复砸入坚硬的地表。
从前她恨他,所以要杀她,可此时她甚至眼里没有他,只剩纯粹的恶意在血脉里流淌。
鲜血和虐杀,都会让她感到愉悦。
渡厄道:“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东西。”
“不。”风停渊又一次血淋淋地从废墟里站起,一贯平静的眼里染上了恨意,眼底仿佛有漆黑的火焰在流淌,“她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人。”
战意成百上千倍地提升。
交换!
这次交换的是他的左腿,原本腿部的灵脉枯竭,变成和普通人无异的凡胎,取而代之的是汹涌的法力从剑柄处如开闸的洪水般涌入他的体内,瞬间将已经耗干的经脉充满。
磅礴的法力支持下,他手里平平无奇的一剑也有着惊天动地的威能,那一剑斩开密密扣紧的龙鳞,切面竟如玉石一样光滑平整。
苏厌修长背脊上的鳞片逐一竖起,那是战备和警惕的姿态,她感到眼前的人突然变了模样,从一个可以随便拿捏的玩具,骤然升起难以忽视的磅礴气势。
庞大的骨翼遮天蔽日,血色的暴风席卷而去,将他整个人吞噬进风里。
交换!
这次交换的是右腿。剑光交织,密不透风的剑光像是海潮,从风暴中呼啸而起,连天幕都为之遮挡。
恢弘的剑气斩断魔龙的双翼,但血雾在飞快地修补她的身体,魔龙的利爪穿透了他的大腿,他却好像感觉不到疼一般将剑送进她的肩骨。
交换!
这次是他的右手。失去灵脉的手不配持有万兵之主,但他挥剑的时候血顺着指缝流淌,可他却仍在挥剑,一剑比一剑更快!剑光从四面八方汇聚到一点,封锁住魔龙的退路,血雾让每一剑造成的伤口变得徒劳无功,但他落剑的速度却比修补的速度更快!
交换!
他的嗅觉,他的听觉,他的视觉,他的触觉,他的骨血,他的三魂七魄……所有能交换的东西,他全部都选择了交换。
他像是一支蜡烛,挥出的每一剑都以命为代价,却在最后燃烧的时候发出如此夺目震撼的光芒!
渡厄想要的是战斗,所以不会在此时此刻换走他的一切,但是与其相对的,交换的代价都会在战后全部清偿。
这一战,无论战胜还是战负,他都会死。
还有什么能换的?除了自己,他本就什么都不剩下。
最后一剑,自前向后,让人无法直视的锋芒,和十七岁时如出一辙的剑意,带着在极北冰原冰封三百年的寒风,刺穿了魔龙的胸膛。
但这并不够,魔龙是理论上不死不灭的物种,心脏不是他们必要的东西,在血祭的维持下,只要周围还有一个活物,哪怕只是一根弱不起眼的野草,他们就不会死亡。
可他们最强的天赋,也是他们唯一的弱点。
与此同时,整个漆黑的剑身瞬间布满了金色的花纹,金色的纹路像是流淌熔金一样快速蔓延,抵达她的心脏,继而整个魔龙身上都流淌着炫目绝美的金色纹路。
血色的风暴凝滞了一瞬,然后重新开始汹涌。
这不过这次,是逆向汹涌!
被送抵心脏的逆转阵法,顺着血脉蔓延到魔龙全身,千丝万缕的血雾开始源源不断地从她身体里抽出,像是被快速抽丝的蚕茧,旋转着向外不断喷涌。
枯焦的乡野,原本干枯的树木重新焕发了生机,倒伏的草茎重又变得青翠欲滴,无数种子以惊人的速度破土而出,在短时间内开花结果,一眼望不尽的绿意和花海在血红的风暴下蔓延,像是天底下最狂暴的春风,卷来本属于这片大地的生机。
风停渊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在急速地愈合,连根断裂的左臂竟然开始重新生长,先是骨骼,再是血肉和皮肤,直到变得完好无缺。
赤血魔龙的天赋是血祭,被逆转以后便是献祭。
这是一个全新的祭坛,祭的是这方天地。
祭坛上只有她一个祭品。
暴风眼里,龙鳞在快速地剥落,像是大风刮过一树繁花,缤纷的花瓣顺风飘走,露出女孩白皙的肌肤和纤瘦的身体,乌发披散,赤|裸而干净,像是柔软的云。
她身体里的生命力在被不可抗拒的强力抽走,皮肤白得近乎透明,瞳孔里的金色渐渐暗淡,变得像是琉璃,像是琥珀,比寻常人的瞳色要浅,清澈而茫然。
苏厌缓缓睁开了眼。
她没有看见刺穿胸膛的长剑,甚至也没有感觉到疼,只是觉得彻底虚弱,无边冰冷,死亡像夜幕落在她身上。
她抬头,看着风停渊的脸,冷如霜玉,是她喜欢的样子。
此时月色正好,他生的一双很适合被月色亲吻的眉眼。
苏厌脑子里茫茫然一片,记忆还停留在走出百草堂医馆的时候。
她推着轮椅想带风停渊走,杀了很多很多魔族人,可赤皇魔君不知为何一定要杀他。
“你醒了正好,快点走吧。”苏厌道,“老崽种好像不太喜欢你。”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男人似乎在颤抖。
他抬起黑而深沉的眼,映出她的模样,眼底是不加遮掩的痛苦,像是看着高楼坍塌后几近崩溃的压抑神情。
像是火灭后无声的黑色灰烬。
赤皇魔君对他的认可这么重要吗?
“管他呢。”苏厌歪头想了想,露出一点漂亮又虚弱的笑,“没关系,我喜欢你就够了。”
最后一缕血雾从她身上剥离,她声音淡下去,眼里的光变得灰暗,最后一丝生机被抽离的瞬间,她仰面从云层上坠落。
曼珠沙华耳坠彻底碎裂成粉,里面一抹金红色的花瓣似的神魂融入女孩的眉心。
“苏厌!”
穿过层层叠叠缭绕的云层,风停渊失魂落魄地俯冲下去想要抓住他,在一层又一层的云雾间,他先是喉咙变哑,无法发出声音,然后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继而耳边一片死寂,什么都听不见,再之后,身上各处的触觉都先后剥离,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在坠落,只感觉到一片虚无。
可他还是抓住了她,狠狠将她按在怀里。
随着沉重的“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大地都在震颤。
过了许久,无数御剑而过的白光从元都落在草长莺飞的郊野,无数正派修士跑过来,为首的是一袭藕荷长袍的扶山掌门,他跌跌撞撞,跪下喊道:“师父!”
“清虚仙君!清虚仙君还活着吗?!医修!医修呢?!”
“那魔龙去哪里了!快找!尸骨应该就在附近!”
“奇怪!哪里都没有!那么大一条龙,总不能凭空消失吧?!”
“仙君还活着!身上……没有伤痕!神魂也很强大,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无法唤醒他!”
漆黑的长剑插在地里,银丝如雪的仙君躺在繁花盛开的草地上。
他仍有呼吸,却没有心跳。
他仍然活着,但永远不会醒来。
没有人看到他身旁的男孩,黑衣黑裤,头顶扎着啾啾,正跳着脚气急败坏道:“风停渊!你把苏厌搞到哪里去了!”
渡厄气得像是要炸了,他抓着风停渊的身体摇晃道:“醒醒!醒醒!你该不会……”
他愣了一瞬,像是想到了什么,整个包子脸都被气得狰狞:“你敢!你怎么敢做这样的事情!你个骗子!无赖!我不允许!我计划了这么久的事情,你随随便便就可以推翻吗!我不许你死!你要是死了我就把所有人都杀光给你看!”
他气得跳脚,抓狂,拽着头顶的啾啾破口大骂,却什么都做不到,只能在一旁又跳又叫,转身一脚把扶山掌门踹到了地上。
……
苏厌从高空坠落。
随着那片剥离的神魂重新融入她的眉心,无数纷乱的画面像是雪花一样追上她坠落的身躯,涌进她的脑海。
……那些曾被她遗忘的记忆。
是她所有模糊的记忆里共同缺失的白衣身影。
是她在系满红符的通天木上亲手拴上对立的愿望。
是她在人潮汹涌的长街踮脚亲吻他的唇畔。
是她在冰雪覆盖的极北冰原,看到少年清虚仙君的模样。
是她忘记了一切,而他又一次隐瞒身份来到她的身旁。
是她背后生出双翼,彻底继承了血煞魔龙的天赋。
是他握着渡厄刺穿她的胸膛,她还一无所知地对他笑。
……
她被人用力接住,一双手把她牢牢按进怀里。
风雪哗啦啦地穿透她的身体,一瞬间疼痛消散,仿佛什么东西在破损的胸膛蔓延生长。
苏厌哇的吐出一口血,睁开眼。
周围不是元都春意盎然的郊野,而是一片广袤的雪原,空中落雪纷飞,远处雪山起伏。
男人太过用力地抱着她,那是一种失去自控的力度,仿佛要把她折断在怀里。
她吐出来的血落在他胸口,然而他的白衣早已在打斗中被血色浸透,变得不成样子。
“……苏厌。”他嗓音沙哑冷沉,像是混着粗糙的雪粒。
这一声喊让苏厌猛地回神。
她双眼发红地狠狠把他推开,颤抖地抚上自己的胸口,摸到满手的血,声音颤抖道:“你要杀我?”
进化成魔龙的过程是可怕的,脆弱的神魂驾驭不住狂暴的躯体,她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意识在黑暗中无止境地坠落。
在混沌的意识中,她还记得有人答应过她:
“……无论你跌下来多少次,我都会接住你。”
他没有接住她。
他迎上来,长剑刺穿了她的胸口。
风停渊目光落在她胸前的伤口,终于抬眼看她,哑声道:“我并非要杀你。”
“不是要杀我?说得好听!清虚仙君心系天下,看到那么多人死在我手里,恨不得我死一百次一千次吧?”苏厌的喉咙里尝到血味。
风停渊道:“我知道你并不愿意。”
“少装模作样了!”极度的愤怒中,苏厌扑上去,掐住他的脖子,她身上不断浮出星星点点的鳞片,却因为虚弱和失血,始终不能变成龙形。
她还是太虚弱了,虚弱得即便风停渊没有还手,她也不能杀死他。
苏厌骑坐在他身上,两手掐住他的脖颈,恨不得拧断他的脊骨,恨得浑身发抖,像是发怒的小兽,沙哑地咆哮:“风停渊!!这么想杀了我就来啊!动手啊!你还没赢,我也还没死!”
她用了浑身的力气去掐他的脖子,手指深深地陷进他的皮肤里,指尖下涌出滚烫的血。
可风停渊没有反抗,只是看着她,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长睫上,像是落雪的漆黑冰湖。
他说:“你在这里杀不死我。”
“这里?哈,又是什么阵法是不是?!”苏厌眼睛发红,她四处环顾,没有看到阵法的踪影,“你是什么时候学会的阵法?什么时候布的阵法?!就等着在这里杀我是不是?!”
风停渊身上的伤口一眨眼间全部复原,他站起身,破损沾满血的衣袍在风里鼓起,瞬间变得干净雪白。
苏厌后退半步。
她尽管气得头昏脑涨,却也知道现在情况诡异,不能跟他打,她不能输给他,绝不可以。
她压下心头恨意,猛地丢下他,赤着脚慌慌张张地跑开,大红的裙摆在膝上跳动,在大雪里留下一串像小鹿一样的足迹,周围是梅花一样斑斑点点的血迹。
她仓皇往后瞥了一眼,发现风停渊只是立在院子里,望着她跑远,没有阻拦,目光悲切。
……她不信他,只有亲眼见了才会信。
苏厌一口气跑出山间,跑进城镇,这里的城镇看起来该死的眼熟,房屋、溪水、木桥,一切都是灵溪城的模样,但城里却空无一人,仿佛到处人都死绝了。
空无一人的城被大雪覆盖,人的脚印和动物的足迹都没有,安静得诡异,只有呜呜的风声。
苏厌大口喘着气,嘴边是呼出的白雾,她环顾四周,没有停下脚步,不想留在灵溪城,仍然往前跑去。
她隐隐约约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可是情急之下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跑出灵溪城,又穿过白雪覆盖的山间,远处影影绰绰雪地里的高挑人影,那人转过身来看她,雪白的袖袍在风里翻飞。
苏厌停住脚步,毛骨悚然。
这就是她离开的地方!
风停渊仍站在原地等她,身前还有她方才跑走留下的脚印!
可她方向感很好,绝不会跑错。
更何况她只是沿着一个方向奔跑,怎可能会跑回原地?!
脑子疼得像是要炸开,她终于想起什么地方不对了!
那灵溪城的楼房木桥……分明是三百年前的模样!就算她失去知觉,从元都又回到了灵溪,但怎么可能整个城池恢复到三百年前的状态?!
这是什么?是幻境吗?!是梦吗?!
苏厌惊怒之下大口大口地喘气,警惕地后退,想要逃走,又不知道往哪里逃走。
风停渊向她伸出手,像是怕刺痛她,努力放缓声音:“我知道血祭并非你的本意,你也不能控制自己,我不愿伤害你。”
苏厌抓起地上的雪团,冲风停渊劈头盖脸砸过去,大吼道,“这是哪里?!说话!”
她心里隐隐约约已经有了答案,只是不愿面对。
风停渊没有躲,雪团径直砸在他的脸上,挂在纤长的睫毛上,簇簇往下落。
他说:“这里是我的芥子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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