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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本来就是

    “我在实验楼下面等你那么久, 发消息不回,打电话关机,急死我了,你倒好, 竟然在这里跟肖杞卿卿我我!”

    余漾垂眸, 眼神一眨不眨锁住许昼,面上是一股刻意压制的别扭劲儿。

    “你想多了。”许昼推开他, 径直往公寓走。

    “你们手都碰到一起了!”余漾跟上去, 抓住他胳膊,“走那么快干嘛?头不晕吗?”

    “还跑去喝酒, 自己有胃病不知道?”余漾冷冷瞧着他,语气生硬,神情却写满关切。

    “你话很多。”许昼走上楼梯, 转过身拦住余漾, “我现在只想回去睡觉, 能不能别跟着我?”

    许昼站在阶梯之上,比余漾高出半个头,他眼皮垂下来, 幽暗深邃的瞳孔掩藏在睫梢之下,看不清情绪, 隐约透着几分醉酒的呆滞。

    许昼心想他确实不能喝酒, 不过喝了两杯, 脑子晕到现在,没有好转的迹象。

    “不能。”余漾扬头,喉结尖儿滚了两下, 下颌线条利落硬朗, 被光影错开, 更显出几分别样的吸引,他伸手勾住许昼的手指,打商量似的,“倒是你,能不能别和肖杞走太近?”

    许昼拧了一下眉头,脑子晕眩,没有怎么反抗,余漾得寸进尺,索性捏住他半只手,“你难道看不出他对你别有用心?”

    许昼用力甩了甩,没甩开,“你以为谁都是你?”

    余漾噗嗤笑出声来,他耸耸肩,说得理所当然,“我本来就是啊。”

    “许昼,我一直等着那天呢,等着下次肖杞问我凭什么,我能毫不犹豫说,”余漾故意停顿,“凭我是你的……男朋友。”

    男朋友?

    许昼听着陌生的字眼,视野里是余漾灼灼如火的双眸,他的目光如有实质般,一点点蚕食许昼心头高筑的防御塔,让他心头一凛。

    “别动手动脚!”许昼甩开他的手,转过身去,兀自往楼上走。

    余漾几步追上去,“你喝了酒,等会儿胃该难受了,我得留下来,留下来照顾你。”

    许昼走到公寓门口,手里握着钥匙,却并不着急开门,“我现在头晕,就想睡觉,你要怎么照顾我?帮我睡觉?余漾,别白费功夫了,赶紧回去。”

    “我怎么不能帮你睡觉了?我可以给你唱歌,催眠曲,还可以给你讲故事,只要你想听,”余漾靠在门口,又说,“而且我今天本来有正经事找你商量。”

    许昼瞧着他,“什么正经事?”

    余漾不答,反而说,“哪有让人站在外面说话的……”

    许昼呼出一口气,开了门,不管不顾走了进去。

    他没去卧室,而是先去卫生间,倒了漱口水,开始刷牙。

    “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你还记得通选课的作业吗?”余漾亦步亦趋跟在许昼身后,“陆衍舟应该跟你说了,他想和周正宇一组,那剩下我俩肯定得一组,快到截止日期,我们该商量着一起做了。”

    “群里好多同学都已经上传了作业,一直拖着也不是回事,要不我们这周末把它搞定了?”

    许昼若有所思,两手按着太阳穴,一路走到卧室。

    他顺手脱掉米色风衣,就着水杯里的水咕咕灌了两口,直接掀开被子钻了进去,“知道了,周末商量,你先回去。”

    余漾站在卧室门口,见他真的要睡觉,知道他确实不舒服,也不准备进去打扰,只问,“胃疼吗?要不要吃一颗胃药?”

    许昼把被子往上扯了一点,“不用。”

    “余漾,我要睡了。”他冲他挥挥手,意思很是明显。

    余漾嗯了一声,“你睡,我给你烧壶热水就走。”

    他轻手轻脚走进去,拿起被他喝光的水杯,出了卧室。

    许昼从小到大没怎么喝过酒,这学期开学在酒吧被林驰威胁着喝了一杯啤酒,算是他喝过最多的一次,但比不上今天的两杯白酒。

    他迷迷糊糊睡了两小时,醒来时口干舌燥,本来不疼的胃竟也起了火烧火燎的劲儿,一阵一阵泛着疼。

    许昼先是感觉胸口有点沉,睁开眼,发现余漾左手搭在他胸口,每隔几秒,就机械且轻缓地揉两下。

    余漾手心温热,隔着被子,将热度源源不断传递,一定程度上缓解了许昼的胃痛。

    许昼偏过头去,只见余漾坐在床边的地毯上,一只手放在他胸口,一只手支着下巴,头一晃一晃的,正在打瞌睡。

    他喉咙滑了两下,刚一动弹,余漾就睁开眼睛。

    四目相对,余漾先败下阵来,他哆哆嗦嗦解释,“你,你别生气,我…本来是要走的,端水进来的时候,听你支支吾吾说胃疼,我担心你真出什么事,才留了下来。”

    “是不是想喝水?我给你拿。”余漾站起身,放在电脑桌前的水早冷了,他又跑到厨房重新倒了一杯。

    许昼支起身体,靠在床头,接过来喝了两口。

    余漾接过他喝完的水杯,嘟囔道:“以后再有人让你喝酒,别管什么场合,什么事,你直接说你有胃病喝不了,要是有人还硬逼你喝,你就给我打电话,我来替你喝,喝不死他……”

    余漾自顾自说着,又问,“你的胃药在哪里?现在吃一颗,明早起来肯定就好了。”

    许昼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现在几点了。”

    余漾低头看手机,“刚过十二点,怎么了?”他猛地反应过来,“许昼,你都这样了,还想赶我走?”

    许昼抿了抿唇角,没搭话,转而说,“胃药在对面柜子里。”

    余漾松了口气,他翻出胃药,又接了一杯水,看着许昼吃下去。

    窗外起了风,风儿卷动海蓝色的窗帘,将余漾半个身子罩了进去,他跑去关紧窗户,又将窗帘拢起来打了一个活结,然后重新坐回床边的地毯上,“好了,你继续睡。”

    卧室的灯一直没有打开,门半掩着,玄关的小灯隐约射进些许光亮,柔和了余漾极具侵略性的轮廓。

    许昼缓缓平躺下去,他只要往左偏头,就能对上余漾的面孔,他拧紧眉头,“余漾。”

    “嗯?”余漾困意袭来,整个人也疲乏得紧,此刻嗓音低沉,透着点儿温柔缱绻。

    许昼侧过头,直直对上他垂下来的眼眸,没什么好脾气道:“你一定要守在我旁边?”

    “柜子最上面有被子,去沙发上睡。”

    余漾突然精神了些,他摇摇头,脸上挂着刻意的顽劣笑容,大言不惭道:“不想睡沙发,许昼,我能挨着你睡吗?”

    许昼深吸了口气,双唇抿成一条不近人情的直线,“不想死就上来。”

    余漾见他一本正经,觉得很好玩儿,又害怕真的惹他生气,“得了,睡了那么多次沙发,我这点儿自知之明都没有吗?”

    “你放心,我等你睡着就走。”

    许昼敛眸,眉心缓缓舒展开来,闷声道:“记得拿被子。”

    余漾微怔,紧接着轻笑出声,那双眸子像是盛满皎洁的月光,很亮很亮,眸底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许昼。”他用目光一点点描绘许昼的五官,微皱的眉心、紧密的眼睫、挺鼻、薄唇,再深深望进他如墨般黑沉的瞳仁,“我要是现在亲你,算不算趁虚而入,会不会被你拉入黑名单?”

    又来?许昼半阖的眼霎时睁大。

    他有些时候真的搞不明白余漾,说他鲁莽强硬,但每次有什么非常举动,又一副绅士作派,还知道提前问一遍。

    许昼懒得理他,直接转过身去,脸朝着另一侧的墙,冷冷道:“睡了。”

    “哦。”

    余漾不觉得有什么,他唇角勾着笑,伏在许昼枕边,很识趣地不再发出任何动静。

    许昼吃了药,胃痛有所缓解,明明应该很快入睡,可是大脑却越来越清醒,清醒到他觉得拿起电脑,就能敲出几千字论文。

    想到这儿,他顺势逼着自己开始想实验数据和论文,以为枯燥的内容能促使他迅速入眠。

    然而没用。

    他有种预感,余漾不出去,他不可能睡着,偏偏余漾一点动静都没有发出,他要是碰瓷逼他出去,反而奇怪。

    许昼在昏暗中睁开眼,月光不加阻隔穿透玻璃窗,铺了整墙的清辉,余漾的侧脸也映在墙上,纤长的睫毛偶尔眨动,似乎在竭力和睡意对抗。

    许昼缓缓闭上眼,准备再次尝试入睡,忽然发觉身后的人站起身来。

    余漾估摸着许昼睡着了,他动作轻柔地替许昼掖好被角,又用手背蹭了蹭他的额头,确定没有发热发烧,准备出门时,视线下移,他又怔在原地。

    窗外月色正浓,他一挪开身体,月光就直接打在许昼身上,尤其是覆在他细白的后颈上,那一截儿脖颈莹润如玉,脆弱又兼具诱惑,余漾忍了忍,还是俯下身去,印下极浅的一吻。

    许昼心跳停摆,后颈灼热一片,他的呼吸凌乱了。

    余漾关门出去。

    许昼在被窝里翻来覆去,仍是睡不着,他撩开被子坐起身,烦躁地揪住自己的头发,头皮一阵酥麻,愣了好久,他终于找回跑路的理智。

    第42章 出了事

    第二天起来, 许昼先闻到小米粥的清香,不过客厅里并没有人。

    他走到厨房,从高压锅上撕下来一张便利贴,【陆衍舟今早出了事, 我去医院看看。今天又是小米粥, 腻了也要吃,下次给你换换口味, 要是还难受就给我打电话。】

    许昼盯着纸条反复看了两遍, 愣怔于余漾如此自然的关切语气,继而惊讶于自己竟并不反感。

    他昨晚睡得并不好, 余漾在时失眠,余漾走后他也失眠,只有一个收获, 他把今天要写的论文彻底捋清楚了。

    北区校医院。

    余漾到时, 周正宇正在单方面和陆衍舟掰扯。

    “我知道我不应该突然推你, 但这件事也不能全怪我,我大半夜睡得迷迷糊糊,面前忽然出现一只手, 我魂都吓没了,哪管你是人是鬼。”

    “再说了, 虽然这几天降温了, 但现在还没到十二月份, 我哪知道你会想开空调,我也不是不让你开,你要是白天跟我说, 我直接就把遥控板给你了。”

    “……”

    陆衍舟右手臂打着石膏, 左手手背擦伤严重, 也包着纱布,他正仰头看病房自带的电视,实在是听得有点烦,他抬起头,“打住,你很吵。”

    周正宇嗔怪地看了他一眼,目光一转,看向出现在门口的余漾,“哎哟,你总算来啦!我快要饿死了。”

    余漾手里提着两份早餐,他冲陆衍舟点了点头,问,“没事吧?”

    陆衍舟摇头,“还好,就是手臂骨折了。”

    “怎么回事?”余漾看向罪魁祸首,“你干的?”

    周正宇咬了一口油条,不太自然地说,“算是了,昨晚他来我这儿翻空调遥控板,我以为是小偷,把他推下去了。”

    他越说声音越小,瞟了眼儿陆衍舟,又迅速看向别处。

    他们寝室都是上床下桌的配置,等同于周正宇把陆衍舟从两米高的床上推了下去。

    得亏只是手臂骨折。

    房内一时安静无声。

    周正宇望向余漾,一颗八卦心又燃烧起来,“昨天你没回来,在许大佬那儿?你们最近关系怎么样?有没有什么进展?”

    余漾坐在拉开的长椅上,白了他一眼,“别废话,快吃,吃完喂他。”

    “嗯?”

    周正宇顺着他的视线,望向病床上躺着的陆衍舟。

    陆衍舟打了石膏的手臂完全不能动弹,另一只手五指都被纱布缠在一起,他艰难地想要翻开早餐袋子,却只让袋子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周正宇看过去,先是觉得滑稽可笑,没忍住大笑起来,“还真别说,陆衍舟,你的手就像两个小龙虾钳子,还一大一小,是一只畸形小龙虾,哈哈哈……”

    他兀自笑得开心,见病房内其他两位都没有反应,又立马噤声,不安地舔了舔唇,“知道了知道了,我马上吃完喂他。”

    周正宇三两下吃完手里的油条,又凑到陆衍舟身边,拿起早餐袋子。

    陆衍舟一个眼神射过去,咬牙道:“先洗手。”

    周正宇松了袋子,“穷讲究。”

    虽然这么说,他还是跑去洗了手。

    余漾坐着百无聊赖,翻出手机给许昼发了条信息,【起来了吗?胃怎么样了?】

    片刻后,他收到回复,【好了。在写论文,勿扰。】

    虽然说了勿扰,但好歹回消息了,余漾盯着这几个字,勾唇一笑,心情几分愉悦。

    他把手机揣兜里,转而看向周正宇,“那你们通选课作业怎么搞定?陆衍舟短时间怕是什么也做不了。”

    周正宇把牛奶举到陆衍舟嘴边,挤出一丝微笑,“这你不用担心,当初交换条件就是作业我全权负责,他啊,本来什么也不需要做。”

    陆衍舟听他语气不情不愿,挑眉道:“是你自愿的。”

    周正宇垂头,“是啊,我是自愿的。不过你要是有什么好的想法,说出来我不会怪你多嘴。”

    陆衍舟用左手手腕推了一下银框眼镜,散漫道:“我没有。”

    周正宇冷哼一声,他直愣愣看着陆衍舟冷漠的面孔,忽然想到什么。

    “等等!”他把牛奶挪开稍许,陆衍舟够不到,蹙眉瞧着他,“干嘛?”

    “你现在手废了,什么都做不了,”周正宇得意洋洋笑着,“要是想让我帮你,那两份报告,你必须负责一份,答不答应?不答应我就不管你了,牛奶你也别喝了。”

    “周正宇,你有没有搞错,我手怎么废的?”陆衍舟被他气得够呛。

    “我不管嘛,”周正宇怔怔望着他,“拜托,陆衍舟,通选课可是实践课,要交实践报告,都没人陪我出去约会,我怎么写得出来?你一个字不写,你也必须陪我出去玩一遭,不然我们两个都挂科好了。”

    “陪你玩?”陆衍舟斜睨过去,难得多说了几句话,“玩什么?我们俩有什么可玩的?你想半路跟我打起来?”

    周正宇认真地思考几秒,“打架也可以写进去啊,这是实践的产物。”

    陆衍舟重重点了一下头,轻嗤道:“那好,一起去,我倒想看看,你要怎么写打架这件事。”

    周正宇耸了耸脑袋,两手护住自己胸口,“你真要打我?”

    陆衍舟没回话,命令道:“把牛奶拿过来!”

    周正宇乖乖举过去。

    “余漾,你有什么打算啊?看电影,逛街?”周正宇好奇问道。

    余漾很轻地笑了一下,“先保密。”

    那个出租车司机说的话,他都记得,当时来不及实施,现在也不算太晚。

    陆衍舟要观察一天才能出院,周正宇陪在一旁,余漾还算放心,帮忙带了午饭后就径直去了画室。

    画室在美术学院三楼,所有美院学生都可以进去画画。

    余漾在角落支了一个画板,画板上堆了厚厚一叠画纸,都是他用来打草稿的。

    艺术作品征集只有一个要求,必须是现实主题,余漾想了许久,一直没有拿定主意,反映现实应该要画什么?

    啪嗒一声,画室的门被推开,余漾抬眼,见门外走进来一个双手抱着画板,弓着背的男同学,戴一副黑框眼镜,远远瞧着有些木讷,坐在了门口位置。

    余漾只扫一眼,垂下头,重新构思他的画。

    约莫过去半小时,期间那个同学不停制造各种噪音,余漾眉心越皱越深,突然噼里啪啦一阵响,传来画纸被撕裂的脆响,余漾再次抬头,不满地望过去。

    那同学大约是到了瓶颈期,画得不满意,暴力将画板上的画纸扯下来,又反复在手里撕扯,直到画纸变成碎屑,又被他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余漾眉梢轻挑,心想这人看着老老实实,脾气竟然这么暴躁。

    他还未收回目光,那同学站起身,直直望过来,两人目光相撞,他狠狠剜了他一眼,泄愤般摔门出去。

    余漾淡淡垂下眼眸,安安静静画他的画,搞艺术的本来就容易发疯,他懒得跟他计较——

    周六晚。

    余漾一个人在画室画画,手机放在一旁充电,亮了好几次他也没看见。

    余漾大多数时候是享受画画的,不是因为画画的结果,而是画画的过程。

    画画给他提供了一个思想绝对自由的空间,他手上动作越快,脑海中的想象越是天马行空,虽然一幅画结束,他甚至记不清他想了什么,但胡乱想着什么时,那种充盈的感觉依然让他迷恋。

    接连画秃好几只铅笔,余漾从笔筒里挑出削好的最后一只8B凑合着用。

    门外走廊响起几句交谈声,很是熟悉,游走的笔尖一顿,余漾难以置信地望出去。

    周正宇先推开门,瞧见画室里只有余漾一个人,他彻底放开嗓门,“余漾,快看,谁来看你了!”

    他把木门完全推开,许昼出现在后面,他一路跟周正宇聊得蛮开心,这会儿面上带笑,整个人透着热乎乎的暖意。

    余漾眼前一亮,琥珀般的双眸迅速眨了好几下。

    “我刚好在图书馆遇到许大佬了,他说他给你打电话你没接,我猜你在这里,就直接把他带过来了。”

    周正宇手里抱着一摞书,屁颠屁颠跑过来看余漾画的画。

    “这么多书?帮陆衍舟借的?”余漾偏头盯了他一眼儿。

    “对啊,”周正宇咂摸咂摸唇,吐槽道:“那家伙手是废了,人精神着呢,非要看书,我倒要看看他怎么看,用嘴巴翻?”

    余漾不置可否。

    “啧啧啧,许大佬快来看,”周正宇站在余漾身后,盯着他精心勾勒的框架,“虽然暂时看不出来你要画什么,但我有预感,这是一幅大制作,怪不得废寝忘食,许大佬的电话也不接。”

    余漾望向摆在静物架上的手机,“手机充着电,没注意。”

    他简单解释一句,炽热的眼神毫无顾忌圈住许昼,“你来了,外面冷吗?”

    “冷啊,怎么不冷,我手都冻僵了。”周正宇故意插嘴,非要挨余漾一个白眼他才过瘾。

    他尬笑两声,又说,“好啦,我不打扰你们,我得回去给寝室那个瘟神送书了。”

    作者有话说:

    周正宇:嘿嘿,我这个小机灵鬼,威逼利诱杠杠的!

    第43章 教画画

    话音刚落, 木门咣当一声被人从外面踹开,屋内的三人不约而同望去。

    余漾眯起眼睛,不出意外,又是那个男同学, 这几天他待在画室, 几乎每天都能遇到他。

    他没见过他静下心来画画,每每到画室发泄一通, 又收拾背包离去。

    今天他走进来, 似乎意外画室竟然多出两个人,并没有故意制造噪音, 拿起存放在画板面前的颜料,大步离去,不过依然没有忘记摔门。

    “我去, 这不是李晟言吗?”周正宇望着还在晃动的木门, “脾气这么差的吗?”

    余漾:“你认识?”

    “不算认识, 就知道个名字,不过他就是李友伦的儿子,就上次找你茬那个教授, 我前几天还看见他们一起在教工吃饭,李友伦还给他夹肉来着。”

    “李友伦的儿子?也是美院的?”余漾以前并没有见过这个人, 最近几天才在画室见到他。

    “好像不是, 学的其他专业。”周正宇抱着一摞书, 手臂早酸了,“管他的,我得先回去了, 你们有事慢慢聊, 许大佬再见。”

    他从一大摞书后伸出两个手指, 晃了两下,出了门。

    画室只剩下余漾和许昼两个人。

    余漾手里还握着8B铅笔,8B铅笔的笔芯很脆,基本上一摔就断,他夹在两指尖,小心翼翼转着,又从旁边拖过来一个塑料椅,“坐。”

    许昼凑近了看他的画,此刻没什么表情地坐下,目光也没从画纸上移开,“画的什么?”

    余漾不动声色挪过去一点,“挣扎在洪流中的…人。”

    许昼颇为惊讶地转头,发现余漾不知什么时候拉近距离,两人隔得很近,他不自觉错开,说,“听着不错。”

    他打量了一圈画室环境,问,“那你现在有时间吗?商量一下通选课作业的事。”

    “有啊。”余漾把铅笔丢回笔筒,“我本来想着明天上午去找你……”

    “先说说,你有什么打算?”

    “你想写哪一份,理论还是实践报告?你先选,剩下的我来编。”

    “编?”余漾神色顿时变了,“你的意思是全部瞎编?”

    “对啊,”许昼坦然道:“通选课作业不用太认真,我一直以来都是…”

    “不行!”余漾打断他的话,“怎么能这样?我才上大一,不是老油条,我得老老实实做,我看群里其他同学都做得很认真,再说了,报告里还要放照片…”

    “要放照片?”许昼拧了拧眉心,“那还得去网上找照片,这个我来找就行,你不用担心。”

    “说了不行!”余漾脸已经垮了一大半,“许昼,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这是实践报告,你必须跟我出去实践,什么都不用说了,明天上午我去接你。”

    他目光锁住他,“明天你的时间都是我的,到时候两份报告我来写就是,保证高分!”

    “这么好?”许昼有些意外。

    “这有什么好不好,我乐意。”话虽这么说,余漾睫梢半垂下来,视线移到画板上,不太敢看许昼。

    许昼掀了掀眼皮,没有说话。

    过了会儿他拿出手机,点进通选课的群里,开始研究群文件里那些早就提交的作业,研究了好几份,才复又抬起头。

    画室空旷,画板重重叠叠堆在角落,静物架搭在两边,中间越发显得空荡荡,落满铅灰的水泥地反射着头顶悬挂的炽白吊灯,白茫茫的,泛着森冷的寒意。

    许昼:“这么大的画室就只有你一个人?美院其他学生不来这里吗?”

    一个人在这么大的画室画画,孤零零的,怪可怜。

    “偶尔有两个人,周末反倒没了,可能出去玩了。”

    余漾取下画板上的草图,从旁边抽出两张A4纸大小的画纸,夹了上去,拿起铅笔,开始画美术基础课的平时作业。

    美术基础课要求一周一张静物素描,因为他还答应帮周正宇搞定,到现在堆了十多张,再不画他怕来不及。

    许昼还没见过余漾正儿八经画画,见他轻松两笔勾勒出陶瓷罐的轮廓,区分出明暗交界后,平面的罐子又变得立体,不由得有些入神。

    余漾笔法熟练,很快画完一张,侧头发现许昼神情专注,似乎很感兴趣,“要不要试试?”

    许昼摆了摆手,“不了,我一点不会。”

    余漾却意兴盎然,“没事啊,我教你。”

    他把画架推到许昼面前,又把手里的笔递过去,许昼勉强接住。

    空白的画纸被余漾摆放到正中间,“一般来说,学画画先学素描,学素描的第一步就是画线条,你试着从左到右画一条直线。”

    许昼看了他一眼,拿起铅笔在白纸上画了歪歪扭扭一条线,中间奇怪地断了几节,一条直线被他画成了扭曲的几条毛毛虫。

    余漾抿紧嘴唇,努力憋着笑,还是隐隐泄出几丝很轻的笑声。

    “余漾!想笑就笑。”

    许昼自己也觉得这条直线不忍直视,他不想画了,准备把铅笔放回笔筒。

    余漾胳膊骤然往前一伸,握住他的右手,“画直线讲究的是中间重,两边轻,你画反了。”

    “不过一来就画长直线太难了,你可以试试画短线。”余漾握住许昼的手往下压了压,“手要斜一点。”

    他带着许昼画了一连串的短线,“你看,是不是好了很多?”

    许昼瞟了眼儿画纸,憋出一个字,“是。”

    “机构的老师一般先教石膏几何体,长方体特别简单,但要注意透视原则,三棱应该交于一个点……”

    余漾就着许昼的手,兴致勃勃给他演示。

    余漾的脸就在许昼面前,隔着咫尺的距离,他皮肤的热度似有若无,透过薄薄一层空气,打在许昼脸上,烧灼一片。

    许昼躲开一点,被余漾攥着的手也缩了一下,余漾歪过头来,“会了吗?”

    许昼看过去,只见画纸上有了一个标准的长方体,余漾还延伸出几条虚线,用来备注,方便理解。

    他硬着头皮,“会了。”

    “那你来试试?”余漾松开手,又往画板上夹了一张崭新的画纸,一脸期待看着他。

    许昼短暂闭了闭眼,他该怎么画?

    他压根没听进去几个字,偏偏新的画纸挡住了余漾用来演示的草稿,他连模仿都做不了。

    铅笔尖落在纸面,扎出一个蚂蚁般的黑点,他紧握着笔,不敢再动了。

    许昼像是个摸鱼被抓包的学生,拿着笔却只能象征性写出一个解字,其他的一概不会。

    余漾耐心等了会儿,手肘轻缓地搭在许昼肩膀上,嗓音低哑地问,“刚刚走神了?”

    许昼嘴硬,“没有。太难了,一次学不会。”

    余漾扬眉,意味不明地附和,“可能是…不太简单。”

    许昼瞥向他,轻易听出他语气里那点儿玩味,他皱起眉头,“不学了!你慢慢画,我先回去了。”

    “欸!”余漾忙把他手心扣住,“等会儿,等我再画一幅,一起出去行不行?”

    许昼张口就要拒绝,余漾忙把笔筒递给他,抢先说,“你帮我个忙怎么样?帮我削一下铅笔,你削完了,我肯定就画完了。”

    “我凭什么……”

    许昼话还没说完,余漾拉过他的手摊开,把装得满满当当的笔筒放上去,“学费,就当是我刚刚教你的学费,下次教你画Q版头像怎么样?那个简单些。”

    许昼还想说什么,余漾搭在他肩膀的手往回收了一截,顺势揉了揉他的后颈,粗粝的指腹摩擦而过,力道不轻不重,惊得许昼尾椎都在颤栗。

    “帮帮忙嘛。”

    “嗯?许昼。”

    许昼打掉他的手,往旁边挪了挪,冷冷道:“别说了,帮你削。”

    余漾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他侧过头去,“好,我不说了,不说了。”

    末了,他又说,“我能不能再说最后一句?”

    他扯了扯许昼的外套下摆,“许昼,你真好。”

    许昼似乎很嫌弃,拖着椅子移得更远,还要背对余漾。

    余漾不恼,望着许昼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他擦掉画纸上许昼蹭上的黑点,边画边笑,本来得心应手的素描,硬是拖了半小时才搞定。

    不过另一头削铅笔的许昼比他还要慢,才削好一半。

    余漾起身收拾好画纸画板,走过去,顺手揉了揉许昼的头发,动作轻柔,“别削了,走啦!”

    许昼迷茫地抬起头,“你画完了?”

    “画完了!”余漾接过他手里所有铅笔,“里面怪冷的,你穿得少,担心着凉。”

    画室的确很冷,许昼搓了搓手,手指微僵。

    “我们出去吃宵夜吧,你想吃什么?”

    “我不饿。”许昼站起来,感觉头发被余漾揉乱了,抬手想整理。

    “等等!”余漾一声疾呼,但许昼的手已经放到额前,“怎么了?”

    余漾拉下他的手,“你手上都是铅笔灰,全弄到额头上了。”

    许昼没好气道:“怪谁?”

    作者有话说:

    新手想要画一条很直很直的线真的很难哦~

    第44章 约会

    “怪我。”

    余漾顺从地接话, 伸出拇指替许昼擦掉额头上的铅灰,蜷曲的手指自然地靠在许昼脸颊,冰冰凉凉,几分刺激。

    许昼揪住他手腕, 扯下来, “我自己擦。”他用手背胡乱抹了两下,径直朝门口走去。

    余漾抓起背包, 快速跟上, “一起啊。”

    余漾赖着许昼去了小吃街,吃过夜宵又非说要去崇明湖赏湖, 在那儿缠着许昼掰扯半小时,这才回了寝室。

    走到寝室门口,一如既往听见周正宇的叭叭声, 他打开门, 发现周正宇拉过椅子, 和陆衍舟坐得很近。

    “你回来啦。”周正宇打了个招呼,又转过头,满脸不耐烦, “陆衍舟,已经十点了, 你还要看?洗洗睡吧行不行?”

    “……”

    “你知道你为什么近视吗?绝对是看书看的, 我奉劝你一句, 不要再看书,指不定哪天直接瞎了。”

    陆衍舟看向他,面无表情, “下一页。”

    周正宇狠狠回望他, 又垂下头, 将手里的书重重翻过一页,发出啪嗒一声脆响。

    陆衍舟垂眸,提醒道:“轻点,小心翻坏了。”

    “坏了就坏了!”周正宇赌气。

    他右手托着书,托了两小时,早已疲软,左手还要在旁边随时待命,用来翻页。

    “这些书都是用你的学生卡借的。”陆衍舟不咸不淡说了句。

    “啥?”周正宇想了想,懊恼地移开视线。

    对哦,他用他的学生卡借的书,损坏了或是超时不还,扣的都是他的钱,“是我借的又怎样?反正你去还,翻坏了也是你赔。”虽然说得理直气壮,他还是放缓了翻书动作。

    余漾在一旁挑了挑眉,好笑地问,“怎么转头成了自动翻书机?”

    周正宇叹了口气,自夸道:“没办法,他动不了,我又心地太善良……”

    余漾附和一句,“那倒是。”

    他坐回自己的位置,忽然想起明天的安排,又问:“对了,去景云山有没有什么要注意的?”

    景云山就是Z大对面的4A级景区。

    “景云山?你和许大佬要去景云山?”周正宇一下来了兴趣,“景云山我熟啊,去过十几次了,你们走健身步道,还是坐索道?”

    余漾:“你觉得呢?”

    “不建议健身步道。”

    “我以前跟朋友走步道,上到山顶足足花了五个小时,下山时腿都打颤,差点就滚下山了,第二天……”

    手肘被戳了戳,周正宇没回头,搭在书边的手下意识翻了一页,接着说,“第二天躺了整整一天,后面三天都不能正常走路,那酸爽简直了,从那以后我都坐索道。”

    “那肯定坐索道。”

    余漾凝神想了会儿,嗓音低了几度,“索道…高吗?”

    “高啊,怎么不高?直接从山底升到山顶,垂直高度一千多米,升到索道连接处,车厢还会抖两下,跟要掉了似的,”说到这儿,他咧嘴笑了起来,“我上次去,车厢一个女生尖叫了一路,我出了车厢直接耳鸣。”

    余漾抬了抬眼皮,神情微变。

    “反正不恐高就没事,”周正宇随意问:“余漾,你不恐高吧?”

    余漾对上他的目光,思虑良久,吐出一个字,“不。”

    周正宇松了口气,摆手道:“那你完全不用担心,最好啊许大佬恐高,到时候你还可以正大光明把他搂在怀里,摸摸他的头,拍拍他的背,啧啧,想想就浪漫……”

    “是嘛?”余漾没什么底气。

    “当然啦!”周正宇兴冲冲地说,“趁他害怕,展现你的……”手肘又被戳了一下,周正宇烦躁地回过头,“陆衍舟,你到底还要看多久!”

    陆衍舟盯着末尾那几行字,淡淡道:“最后一小节,没多少页,看完不看了。”

    话音刚落,书被啪一声合上,陆衍舟侧头,语气不太和善,“你干嘛?”

    周正宇站起身,“我干嘛?我他妈上个厕所行不行啊?”他一边走一边嘟囔,“不过手贱推了一把,老天爷直接赏我一个大爷伺候,明明摔的是你,我怎么觉得遭罪的是我?”

    陆衍舟目光追着他,直到阳台,紧抿的唇角闪过一抹极为隐匿的笑意。

    余漾凑巧看见,颇为诧异地扬眉,随即看向他吊着的两只手,试探道:“这都第三天了,你打石膏的右手臂没好,左手也没好吗?左手不就是擦破皮,还没结痂?”

    陆衍舟自如地挥了挥左手,十分坦然,“早好了。”

    “不过…逗他太好玩。”

    意料之中,余漾轻笑一声,“小心被他发现,在你耳边念叨一晚上。”

    陆衍舟听着门外动静,周正宇不知道又在碎碎念什么,他无所谓道,“他什么时候话少了,耳朵早听出茧子了。”

    周正宇洗了手,进来问,“你们刚才说啥呢?我没听清,说什么好玩来着?”

    余漾抿了抿唇角:“我先去洗澡。”

    周正宇愣怔两秒,又坐回陆衍舟旁边,“到底什么好玩?”

    “没什么。”陆衍舟盯着桌上的书,“翻开,我要看。”

    周正宇狐疑地瞅了他一眼,慢吞吞翻开书,又往后一看,发现这一小节就剩五页,总算要翻完,他深深吸了口气,感觉室内空气都清新不少。

    但一旦侧头面对陆衍舟那张面瘫脸,他又窝火不已,忙收回目光。

    第二天,余漾起了个大早。

    入了冬,被窝的吸引力与日俱增,周日又没有课,所以当余漾推开阳台门,看见正在洗衣池上拨弄颜料的周正宇时,呆滞片刻,怀疑自己眼花了。

    他揉了揉眼睛,再抬眸,发现周正宇脸上挂着跟他一模一样的惊讶表情。

    周正宇:“你起这么早?”

    余漾敛眸,把他推开一点,拧开水龙头,用冷水洗脸,“我去找许昼。”

    许昼了然,“懂了,起这么早打扮。”

    水开得有些大,落到白瓷砖台上,噼里啪啦一阵响,余漾正要调小,周正宇抢他一步,又说,“小声点,别把陆衍舟吵醒了。”

    余漾匪夷所思地看向周正宇,嗓音透着清晨的喑哑,“你还挺在乎他。”

    “在乎个屁呀。”周正宇忙反驳,又解释,“我怕你把他吵醒了,我没法下手整他。”

    果然是冤家,余漾在心里想。

    他就着细小的水流洗脸,直至彻底清醒。

    一旁的周正宇选出黑色和红色的颜料,放在调色板上搅拌,很快,两种颜色混合成红棕色,他压低声音,愤恨道:“被他制裁这么久,我得让他知道小爷我不是吃素的,不然我咽不下这口气。”

    余漾瞧了眼,叮嘱一句,“别玩太过。”

    周正宇连连点头,“这你放心,我有分寸。”——

    余漾在教工食堂吃过早饭,绕着崇明湖走了一圈,眼看过了九点,才给许昼打了电话。

    “喂——”许昼音色缱绻,听着像还没起床。

    “还没起?”余漾轻声问。

    那头传来水流声,许昼清了清嗓子,“起了,干嘛?”

    什么?余漾语气有些急了,“你忘了昨天答应我的?说好了你今天得跟我约…跟我一起做实践作业。”

    那头愣了一下,“好像是。”

    “余漾,我昨天忘了跟你说,我觉得我们不用出去,我们还不如做问卷,收集情侣们的真实反馈,这样的话……”

    “不行不行…”余漾没想到许昼这时候还打退堂鼓,“昨天你答应了跟我出去,今天反驳无效,快点下来!”

    “你已经在下面了?”许昼问。

    余漾嗯一声,沉吟道:“等了有一会儿,现在要冷死了!”

    “许昼,快点下来好不好?湖边真的特别冷。”

    许昼犹豫着,丢下两个字,“等我。”

    电话被挂断,余漾转身背靠着栏杆,远远看向许昼公寓的阳台,没忍住,笑得有些张扬。

    十五分钟后,许昼从单元楼口出来。

    他穿了一件宽松的蓝灰毛衣,米白卫裤,头发睡得有些蓬松,随着他的步伐上下晃动。

    余漾看着他,自然而然想到方才打通电话后,他开口那股慵懒劲儿,心里莫名一阵柔软。

    许昼走近,蹙眉扫了他一眼,“你今天好像……跟平时不一样。”

    余漾面目平静地理了理夹克的领口,努力憋着心里那点得意,“有吗?不会啊。”

    许昼:“你头发竖起来不好看,下次别这样了。”

    “啊?”余漾黑脸,“许昼!”

    许昼立马转身往前走了,瞧着步伐有些轻快。

    出了二号门。

    “你什么打算?”许昼拿出手机,看他在备忘录里做的表格,“我分析了其他同学的作业,大多是找了几个寻常的约会方式谈感受,有的会从好几个方面评分……”

    余漾点头,“我知道,我们先做第一步。”

    “第一步?”

    “第一步肯定是约会嘛。”

    余漾带着许昼往前走。

    花市门口,巨大的烫金牌匾下面。

    许昼仰头看了眼,迅速垂下,“余漾,我对花没兴趣。”

    余漾面孔凝滞,怎么还没开始就翻车了?

    须臾,他挤出一丝微笑,顺势拉着许昼转了个方向,“真巧,我对花也没兴趣。”

    “我听说周末二号门不好打车,想着这边好打一点……”他站在马路边,刚一挥手,立马来了辆出租车。

    余漾推着许昼进去。

    前排师傅回头问,“去哪里?”

    “景云山,”余漾顿了一下,“坐…坐索道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咱们就是说到底谁恐高,哈哈哈哈~

    第45章 恐高

    “去景云山?”许昼眉梢挑了一下。

    “对啊, 不管在Z大什么地方,只要抬起头,都能看见景云山最高峰那座塔,你不想去塔下面看看嘛?”余漾顿了片刻, 问, “这个会不会比看电影,逛街有新意一点?”

    许昼吸了口气, 望向窗外, “四年前,我刚来Z大, 也一直想去看看。”

    余漾听出他话中有话,“然后?”

    许昼:“各种团建,去了七八次, 就没兴趣了。”

    出租车被堵在Z大二号门, 人行绿灯只有十五秒, 但是紧赶慢赶的学生拉得很长,通常要多等五秒,车辆才能正常行驶。

    车子重新启动, 半开的车窗灌进呼啸的风,裹挟着初冬逐渐凛冽的寒气, 许昼吹了会儿风, 打了个冷颤, 他把车窗关上,后知后觉余漾好长时间没有说话。

    他偏过头去,发现余漾垂着眸, 闷闷不乐得有些明显, “怎么了?”

    “……”

    “有事就说。”许昼嗓音沉了几分。

    余漾低声道:“我不知道你去过那么多次了。”

    什么?许昼想了会儿, 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景云山。

    他捏了捏眉心,漫不经心地说,“去就去啊,一年前是没兴趣,最近运动太少,又感兴趣了。”

    余漾眸子闪了两下,倏地转过头来,“真的?”

    他尾音上翘,隐隐透着一股兴奋劲儿。

    “真的。”许昼看向他,“不过说实话,上面也就空气比较清新,用来放松心情可以,那座塔全封闭,里面什么都没有,你不要抱太大期待。”

    余漾不以为然,目光灼灼锁住许昼,“我又不是真的去爬山。”

    许昼别过脸,赞同地点了点头,“是,我们是为了完成实践报告。”

    “单单去景云山这一点,就能从众多实践报告里面脱颖而出,现在不管写报告还是论文,创新点都是……”

    “许昼,”余漾没忍住打断他,“谁想听你分析作业了?”

    “我们出来不就是为了完成作业?”许昼反问。

    余漾语塞。

    好在到了目的地,他敷衍两句,两人下了车。

    景云山的索道入口与地面平行,往上到山顶垂直高度刚过一千米,但是索道的停靠点位于山峰三分之二的位置,等同于索道上行高度不到七百米。

    余漾仔细看着索道图解,看了两遍。

    周正宇这家伙说得太夸张了,不过七百米,七百米而已,他小声重复,云淡风轻地走回许昼身边。

    “你刚刚在看什么?”许昼见他在公告栏前面停留许久,顺便问。

    余漾抬眼,不小心瞥见运行到半空的缆车,他匆忙收回视线,面目平静地说,“随便研究一下…索道运行结构。”

    “哦?”许昼失笑,“你还有这兴趣?”

    “说来听听,索道什么结构?怎么运行的?”

    余漾眉心皱得很深,他根本没注意那一排排文字,光去想那七百米高度了。

    “不说不说,到我们了。”他揽过许昼,往前走。

    缆车进入停靠点,速度会放缓,但并非停滞不前,乘客上去时动作必须要快,余漾硬着头皮冲上去,坐在了靠窗位置,许昼坐到他旁边。

    对面坐了两个还穿着校服的低年级小学生。

    缆车脱离平台,往下一抖,霎时失重感袭来,余漾一颗心瞬间蹦到嗓子眼,他贴紧椅背,不动声色地吞咽一次。

    许昼安坐在位置上,扫了眼儿山谷里生机盎然的植被,拿出手机,点开最近下载的一篇论文。

    片刻后。

    “哥哥,你怎么在发抖?”对面的小女孩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一脸好奇盯着余漾。

    许昼刚看完论文摘要,闻言顺着小女孩的视线,转向身旁的余漾。

    “还能为什么,他肯定怕了。”另一个小男孩戴一副海蓝的粗框眼镜,红领巾歪到手臂上挂着,他吸了吸鼻子,又说,“这个哥哥啊,一看就恐高。”

    “小屁孩,别胡说哈。”余漾两手尽量自然地下垂,但手指还是禁不住扣在一起。

    山谷间风大,一眼望去,碧波万顷,簌簌作响,偶尔夹杂不同寻常的树种,枝叶枯黄凋零,风一吹,成群结队在空中飞舞,像是惊动了一大家子金色蝴蝶。

    缆车也在风中小幅度摇晃,若是寻常平地,这点儿晃动根本不需要放在心上,但现在是在百米深渊之上,随着缆车上升,缆车与地面的高度还在增加。

    无所依靠的心情撞上这要命的晃动,余漾有些绷不住了。

    “余漾?”许昼试着叫了他的名字,没有回应。

    “余漾……”他碰了碰他的手腕,刚察觉一片冰凉,右手就被余漾反手扣住,紧紧握在手心。

    缆车到了索道连接处,狠狠抖动,坠落感上升到最大值,耳边是呼呼的风声,缆车仿佛脱离轨道直线下落,余漾往许昼身上缩了一下,“许昼,我,我有…点怕。”

    许昼本欲挣脱他的手,见他真的害怕,又泄了力道,放任余漾和他十指相扣。

    “哥哥,你都这么大了,还这么胆小吗?”小女孩坐着,双脚蹬不到地面,便悠哉悠哉晃着腿,显出和余漾大相径庭的闲适。

    越往上,风越大,缆车晃动愈加剧烈,余漾仗着许昼的纵容,一点点靠近他,直到和他肩抵肩,衣物摩擦起热,消解了部分因恐惧产生的僵冷。

    他大口呼气,不自觉把许昼的手越握越紧,像是要攫取他手心所有热量,他一时没有精力和小孩解释,只是象征性摇头。

    许昼侧头看向余漾,明明难受到极致,这家伙还是正襟危坐,若不是双眼半阖,脸色煞白,倒看不出什么异常。

    小男孩吃完一根辣条,舔了舔手指,说,“这你就不懂了,胆小是不分年纪的,胆小的人变成老头儿也还是胆小。”他直愣愣盯着余漾,那模样瞧着有点挑衅意味。

    余漾刚想反驳,缆车驶向停靠点,又猛地抖动,他睫梢随之一颤,又堪堪低下头。

    算了,跟小屁孩计较什么。

    不曾想许昼却开口了,“小朋友,你说错了。”

    “哥哥只是恐高,恐高不是胆小,恐高症在DSM体系诊断标准中被看作特定恐惧,是一种由特定情境或特定事物所造成的……”

    许昼话说到一半,忽然听见一声轻笑,他歪过头,凝视单手扶额,唇角上挑的余漾,问,“你笑什么?”

    缆车马上就要停靠,速度愈缓,两边有了延伸出来的遮蔽物,山风不再猖獗,余漾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他喉结尖儿滚了两下,眼底的笑意经久不散,“许昼,你在维护我。”

    许昼别过脸,“没有。”

    “你有!”

    “没有。”

    余漾抿唇笑着,很小声,很小声地说,“许昼,你真可爱。”

    对面的小女孩敏锐地听见了,神色瞬间不对劲。

    缆车停靠,外面的工作人员催促着下车,小女孩扯着男孩飞奔下去,嘴里嚷嚷着,“这两个大哥哥好像在谈恋爱。”

    “怎么可能?他们都是男的!”

    “是啊,可是那个帅帅的哥哥夸那个酷酷的哥哥可爱欸……”

    ……

    余漾和许昼出了缆车。

    两人的手还牵着,许昼松开,余漾却仍旧握得很紧,“能不能再牵会儿,我好像……还有点怕。”

    许昼一眼看穿他,眼神极冷,余漾不情愿地松开了。

    出了索道口,正对面就是景云山公园的入口,从健身步道上到这里差不多要花去四个小时,而从这里到山顶还需要一个小时。

    许昼和余漾一前一后,走在青石阶梯上。

    余漾说了些玩笑话,许昼都不搭理,没办法,他又说,“要不我们来探讨一下作业?”

    “假设实践对象是处于恋爱中的情侣,也就是我们。”

    许昼回过头来,目光锐利。

    余漾摊手,“我说了假设……”

    当然,最好是真的。

    许昼:“接着说。”

    “实践对象是情侣,实践内容是共同爬山,也可以引申为露营、旅游等户外运动,相比其他的室内活动,例如吃饭、看电影,对于增进二人情感的优势在哪里?又有什么缺点?”

    余漾自问自答,“优势嘛,主要是两人能拥有只有彼此的空间,安静的环境有利于吐露心扉,另外,户外的不确定性,一定程度上能带来惊喜……”

    “惊喜?”许昼浮皮潦草地睨了眼儿余漾,“给你带来的好像是惊吓。”

    “许昼!”余漾一步跨了两个台阶,站到他身边,切齿道:“我别的都不怕,其他不管什么时候,都可以换我护着你,真的。”

    许昼沉静的眼眸微微起了涟漪,他往上走了两步,装作没听见似的,转回话题,“继续,说说缺点。”

    第46章 无声胜有声

    余漾和许昼一本正经谈论着实践作业, 直至上到山顶。

    虽然不想承认,但余漾发现这是他和许昼最长最顺畅的一次交流,好像只要他不触碰许昼某些关于情感的底线,他们就能融洽到近乎亲切地交流。

    过程值得留恋, 这个结论却让他不安。

    山顶耸立的红漆高塔没有名字, 但它所在的山峰叫做狮子峰,直接称呼它狮子塔也不为过。

    狮子塔每晚亮灯, 橘红灯光盈满周身, 无月的时候,云雾如烟般缭绕, 轻易将高塔晕成另一轮圆月。

    然而凑近一看,就知是徒有其表。

    余漾顺着朱红大门的镂空望进去,所见不过是布满灰尘的水泥地, 空空荡荡, 天顶之上甚至结了蛛网, 果真什么趣味也没有。

    好在移到狮子塔的后方,可以将城市景色尽收眼底,Z大就在城市中心, 建筑次第铺散开来,浩浩荡荡占了半座城。

    最显眼的是位于二号门附近的四运, 那明晃晃的绿草坪, 和一圈朱红的塑胶跑道, 眯着眼睛聚焦,可以看见操场之上晃动的黑点,那是有人在踢足球。

    余漾看了好一会儿, 双眸被自然光刺激得有些泛酸, 他右手伸出石栏杆, 折下一截枯树枝,放在手里把玩,余光里是许昼轮廓分明的侧脸,连同那蛰伏着浅青脉络的脖颈。

    他又远远望向四运的方向,鬼使神差地问,“许昼,你说现在对着四运大喊,哪儿的人能听见吗?”

    许昼颇为讶异,以为他在说笑,淡淡道:“你可以试试,说不定呢。”

    余漾果真将两手竖成喇叭状,放在唇边。

    许昼眼睫眨动,看过去。

    “许昼!”

    余漾放声大喊了他的名字,又像是不够过瘾,他借着那股劲儿,越发歇斯底里。

    “许昼!”“许昼!”

    “许昼——”

    一声大过一声,到最后他的嗓子几乎哑了。

    拼尽全力喊完后,他并没有立刻看向许昼,而是拧着眉头,依旧眺望远处,眼神透着几分茫然,不像是为了看清什么,倒像是在沉思。

    许昼原本只是微怔,这会儿愣在原地,下颌紧绷,连呼吸都放慢几分。

    余漾回眸,目不转睛睨向许昼。

    那司机怎么说的?站在山顶大喊他的名字,再表白,就会一整个心动?

    他们身后传来熙攘的说话声,很快,一大家子人从狮子塔前方绕过来,零零散散站在两侧,一边说笑,一边拍照。

    周围顿时喧闹异常,余漾没有说话,眼神却炽热滚烫,如有实质般与许昼的目光相交。

    无声胜有声。

    余漾知道,许昼他都懂。

    一个人突然走到两人中间,“这里才是最佳观赏位置,还能看到Z大呢!”

    他说完,又走过来两个兴致高昂的同伴,三人一起隔绝了余漾的视线,他隐约看见许昼偏过头,看向别处了。

    下山时,许昼带着余漾坐了景区公交车。

    到了山下,已是下午四点,两人早就饥肠辘辘。

    一起吃过晚饭,出来时天色已晚,夜幕笼罩,天地昏暗一片。

    余漾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右手抓住迈步正要走的许昼,“你去哪儿?”

    许昼推开他的手,“事情办完了,我要回学校。”

    “事情还没办完,”余漾推着他肩膀转了一圈,带他往反方向走,“别人都写了好几个约会方式,你就写一个,那怎么得高分?”

    许昼听出他话中的意思,“还要去哪儿?”

    “北滨广场。”

    “去那儿干嘛?”许昼警惕道。

    “你猜?”余漾笑出声来,“带你跳广场舞,你信吗?”

    许昼终于还是跟着余漾去了。

    北滨广场建在江边,白天都是骑着自行车瞎晃悠的小孩,晚上一半是跳广场舞的大妈,一半是生意红火的夜市,不过入了冬,夜晚霜露湿重,广场舞梯队消失不见。

    夜市倒还开着,每个摊位都用挡风的透明塑料围了一圈,里面亮着橙色的吊灯,光瞧着就暖烘烘的。

    今天似乎有什么庆典,广场上人格外多,一排排站在江边赏江景的人也不少。

    许昼和余漾挤在人潮中间,一起看向黑沉沉的江水,几艘总是停在岸边的轮船亮着五彩缤纷的灯,映在江水之上,更显绚烂。

    许昼拢了拢衣领,“看完山又看水?可惜冬天不是个好时机,写实践报告可以注明一下。”

    正巧余漾也这么想着,当初出租车司机一连贯说出那些约会方式时,他还在心里狠狠赞同,如今过了两个月,入了冬,赏江景已经不适合。

    好在今天并不只有江景。

    许昼感觉旁边窸窸窣窣一阵响,他一转头,眼前一黑。

    余漾把外套蒙到许昼头上,噗嗤一笑,又快速扯下来,将外套裹在许昼身上,“先穿着,我去买两杯热饮。”

    他两步消失在人群中。

    许昼微微一动,外套就要掉下来,他忙兜住。

    外套里侧还很暖和,有着清冽的薄荷味儿。

    许昼披着外套,右手缓慢捂上心口,手心能清晰感受到逐渐加快的心跳,纵然他努力掩盖,努力忽视,某些情感还是时不时出来叫嚣,逼迫他认清现实。

    握着的手机忽然震动,把他从矛盾的情绪中解救出来,他拿起一看,眸色一沉。

    许昼他妈卫芝偶尔喜欢打电话问问他的近况,但是他爸许远诚几乎从不会给他打电话,他接通,“喂,爸。”

    “许昼,在…在学习吗?”许远诚吞吞吐吐,一听就是有话要说。

    “没有,在外面。爸,有什么事你说,我听着。”

    “许昼啊,是这样,你妈最近总是疑神疑鬼,精神状态很差,几天前我带她去挂了精神科,检查出来她重度焦虑,但是你妈吧不承认,非说她没病,也不吃药……”

    许远诚叹了口气,“这么下去那还得了,我想你要不抽时间回临川看看她,她一直挂念你,你回来了好好陪她,说不定她也就好了。”

    许昼越听眸色愈沉,“爸,你先把我妈的病历单发我看看。”

    “好,”那头沉吟一会儿,又问,“许昼,你看你元旦能回来吗?刚好放假,回家来陪陪你妈,我们还能给你过生日。”

    许昼想了想,“能回来。”

    作者有话说:

    我来也!今晚的结束,明天一定要准时,

    好啦,我撤啦~

    第47章 口是心非

    挂断电话, 许昼点开许远诚发来的病历单,仔细看过一遍,又给卫芝打了电话。

    “喂,许昼啊。”卫芝语调下沉, 似乎格外疲惫。

    “妈, ”许昼斟酌着问,“听你声音不太对, 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一时安静, 卫芝轻轻呼出一口气,避重就轻, “没有,快到期末了,班里那些熊孩子不听话, 嗓子有点吼哑了。”

    许昼直觉没这么简单, 还是安慰道:“妈, 别跟他们置气,你的身体最重要。”

    卫芝:“我知道的。”

    “妈,我元旦准备回来待几天, 等我回来带你到处玩玩,放松一下。”

    “真的?”卫芝终于有了点儿生气, “你上个暑假就没回来, 知道你忙, 我也不敢催你,要是元旦能回来那就太好了,我到时候烧一桌菜, 我们好好吃一顿饭。”

    末了, 卫芝又说:“等你毕业回了临川, 我就能天天见到你,天天给你做菜了……”

    许昼嘴唇动了动,还没说什么,垂着的手忽然一阵温热,他偏头一看,余漾塞了一杯热饮在他手心,他顺势握住,热量穿透薄薄的纸壁,极速扫荡着残余的冷意。

    余漾见他在打电话,也不打扰,稍稍隔开一点距离,安静地看着翻涌的浪潮。

    脱掉外套后,他里面是一件连帽卫衣,纯白色,干净利落,他浑身桀骜不驯的气焰弱了不少,多了几分阳光爽朗的味道。

    只是卫衣过于纤薄,寒气袭人,许昼注意到他搭在栏杆上的手冻红了。

    许昼想要脱掉他的外套,还回去,只是刚有动作,余漾就皱眉凑过来,强硬地拢紧外套衣领,做了个警告手势,看他不再有动作,才规规矩矩退回去。

    电话里,卫芝习惯性地唠了两句家常,“最近气温降得快,早晚温度很低,你一定要注意,千万别感冒了,你小舅前两天感冒,去医院输了液才好。”

    “这两天外婆身体也不太好,说总觉得心慌,等你回来了,我们一起回老家看看她。”

    ……

    许昼一一应下,不经意动了动手臂,旁边的余漾以为他又要脱掉外套,瞬间看过来,四目短暂相撞,余漾那小心又担心的神情,许昼看得一清二楚。

    他不是一块木头,说没有触动不过是自欺欺人。

    许昼像是冥冥之中被什么驱使,他敛下眸子,低声问了句,“妈,表姐呢,表姐…怎么样了?”

    卫芝骤然转了态度,“提她干什么!你表姐早和你大姨断绝关系,带着她那个女朋友,什么狗屁女朋友,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简直是白眼狼,神经病!”

    “还好我儿子这么乖,到哪里都给我争气,要是我摊上这么个女儿,不被气死也被气疯了……”

    那不加掩饰的嘲讽意味越来越重,许昼一颗心也越来越沉,不久前疯狂滋长的念头最终沉入谷底,化作一潭死水。

    电话那头咚咚响了两声,有人敲门,许昼听见许远诚模糊不清的声音,“吃药了…”

    卫芝冲许远诚嗔怪一声,又惶急道:“许昼啊,妈先不跟你说了。”

    未及开口,许昼手机传来嘟嘟嘟的忙音。

    他放下手机,用力呼了一口气,只觉得空气里像是缀了冰渣,吸到肺里一阵尖锐的刺痛。

    “快喝点,再等一会儿我们就回去。”余漾两步靠近,替他打开热饮的盖子,热气伴随甜腻的清香顿时盈满许昼面前的空气,这味道,大约是某种奶茶。

    “知道你不喜欢太甜的,但晚上最好别喝咖啡,你将就一点,少喝两口,暖暖胃就行。”

    许昼浅浅尝了一口,神情冷淡地望向江岸对面。

    对岸有一条滨江公路,公路两侧一排炽白路灯,珍珠串似的,混合江面的斑斓光影一起倒映在许昼眼里,熠熠生辉,却一点没有消解他眼底那抹沉郁。

    灯光昏暗,和他并排站着的余漾并没有发现。

    他和他一样眺望远方,时不时低头看时间。

    “许昼,”余漾叫了他的名字,打破了一时的静谧,“实践报告基本搞定了,还要写一份恋爱理论,虽然我说了全权负责,但是,”他顿了顿,“现在顺便咨询你一下,不为过吧?”

    许昼没说话。

    余漾转了个身,背靠栏杆,凝视许昼在夜色下的侧脸,“你觉得恋爱到底意味着什么?

    我在网上查过,心理学上有一个超级有名的爱情理论,认为爱情由亲密、激情和承诺构成,我觉得我们可以在上面延伸,那个老师本来就是心理学部的,就喜欢学生写这些……”

    许昼点了点头,“可以。”

    又多聊了几句。

    余漾感觉铺垫得差不多了,清了清嗓子又说,“那最后我能不能…夹带私货问一下,许昼,你想要什么样的恋爱?”

    “或者,你理想的对象是哪种类型?”

    许昼颇有些僵硬地转身,直直对上余漾满含期待的眼睛,他的瞳仁亮晶晶的,好像真的有星星在里面打转。

    许昼睫梢微不可见闪了闪,喉结反复滑了两下,提起全身的劲儿又卸下,最后没什么感情地说,“反正不是你这样的。”

    余漾上扬的唇角一点点,稍显呆滞地垂下,“你说什么?”

    许昼重复,“反正不是你这样的。”他拿掉搭在肩上的外套,递过去,“还给你。”

    余漾不接,他径直塞到他怀里,眼底是隐隐的躁意,“余漾,我不喜欢你,你也不要喜欢我。头疼,你让我很头疼。”

    “许昼。”余漾怔怔望着他,不明白自己突然做错了什么,“我…我惹你生气了?”

    他像个做错的小孩,小心翼翼扯住许昼的袖口,急切道:“是因为刚才那个问题?你当我没问!你当我没问行不行?”

    许昼推开他的手,“余漾,仔细想想,我们也没什么特别交情,没必要频繁接触,以后还是别往来。”

    “没什么特别交情?”余漾抿唇一眨不眨望着他,“开学那段时间你这么说,我还能勉强说服自己认同,现在你再这么说,我不承认!”

    许昼漠然,“事实就是这样。”

    “不是,不对……”

    “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余漾心乱不已,近乎乞求地问。

    “没有。”许昼移开视线,嗓音低沉冷漠,“我不喜欢你,跟你相处很头疼,就是这样,你应该不想我再说一遍了,那就别再来找我。”

    作者有话说:

    小刀预告!

    第48章 烟花秀

    许昼转身就走。

    余漾匆忙拦住他, “你说谎!许昼,你肯定有什么事瞒着我,你跟我说行不行,跟我说!”

    许昼幽邃的眼眸泄出一丝轻慢的嘲讽, “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余漾, 你该不会以为我已经喜欢你了,那你也太自信了。”

    他深吸一口气, 又说, “我真的后悔一年前在医院遇到你,惹上麻烦了, 甩都甩不掉。”

    余漾心跳一窒。

    很快,心脏随着跳动的节奏一下一下抽疼,疼得喘息困难, 双眼迎着猖獗的寒风, 硬生生快要涩出眼泪。

    横在许昼面前的手无力地垂下。

    余漾目光锁住他, 良久,喃喃道:“许昼,你的心真是铁做的。”

    广场上的人越聚越多, 喧嚣不断,两人周围的空气却仿佛凝滞。

    许昼似没听见, 面前没了阻拦, 他迈步又要走, 余漾最后坚持道:“能不能再等等,今晚……”

    话还没说完,许昼罔若未闻, 不过几秒融进流动的人潮, 消失不见。

    许昼走得极快, 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

    他的性格就是这样,做了决定就不会拖泥带水,注定没有结局就不会徒增牵连。

    但这段时间面对余漾,他意志并不算坚定,此刻自然也不是洒脱挥别,更像是一种逃离。

    滨江广场出来,往学校方向走。

    许昼肩膀突然被拍了两下。

    “许大佬,好巧啊,你怎么在这里?”周正宇一脸喜色望着他,他身旁还站着陆衍舟,“你也过来看烟花秀?余漾没跟你在一起吗?”

    烟花秀?

    许昼明白点儿什么,眉心的褶皱更深,他目光扫过两人,极客套地点了一下头,什么话也没说,着急走了。

    周正宇望着他背影瞧了好一会儿,小声嘀咕,“许大佬怎么了?怎么好像不太对劲。”

    陆衍舟顺着他的视线瞟了眼儿,散漫道:“想多了吧。”

    “我想多了?”周正宇指了指他吊着的手臂,“正常人谁看了你这龙虾钳子会不笑?还是个独臂龙虾,哈哈哈……”

    陆衍舟右手臂打的石膏全被周正宇涂成了棕红色,远远看上去就像虾钳,几分滑稽。

    他们走了一路,他就被笑了一路。

    即便是现在,路过的行人也都纷纷侧目,捂唇笑得直白。

    “周正宇,”陆衍舟冷眼瞧着他,语气透着点儿危险意味,“你好像很得意啊?”

    周正宇警惕地远离两步,“干嘛,你要干嘛!”

    “谁让你骗我了?我今天要不是想着整你,还不知道你左手早好了,给你当了两天免费工具人,又是喂饭,又是翻书,我都还没把你怎么样?你还想翻天?”

    他说得正义凛然,却丝毫不敢拉近和陆衍舟的距离。

    陆衍舟唇角一勾,隐约的笑意弱化了狭长眼眸带来的锐利,“站那么远?周正宇,我难道会吃了你?”

    周正宇斜睨向他,连连摆手,“不不不,我可不怕你,只是跟你站在一起太丢脸了。”

    陆衍舟轻嗤道:“那你还让我陪你出来看烟花?”

    周正宇自知理亏,敷衍道:“这不是找不到人嘛!”

    他跟着人流往前挤,肩膀忽然被搭上,脖颈随即被扣紧,陆衍舟靠过来,“原来我就是个……备胎?”

    “哟,”周正宇满脸戏谑,“小龙虾,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陆衍舟脸霎时黑了,他掰过周正宇的脸,下一秒——

    “砰!”

    一朵烟花炸裂在如墨般黑沉的天空,刹那间迸发出无数璀璨夺目的光辉,又星星点点坠落于江河。

    细碎光影还没消散,紧接着又是一连串烟花直冲云霄。

    周正宇猛地一跳,瞬间挣脱陆衍舟的桎梏,“开始了!烟花秀开始了!”

    “陆衍舟,你烦死了,走这么慢,还没走到最佳观赏位置呢……”

    他兴冲冲往前跑了好几步,又想起什么,回来拽住陆衍舟没有受伤的左手腕,“能不能快点!”

    他拽着他飞速穿行在人流中。

    陆衍舟偏头看向他,心底那股邪火平息了,心想:“算了,这次不跟他计较。”

    第一束烟花绽放时,许昼已经穿过两个街道,隔着重重叠叠的楼宇,他望向滨江广场的方向,在两栋高楼的夹缝之间,恰好能看到烟花的一点残影。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盯着那点儿光影,到后来,燃放烟花的位置变了,仅有的光影也消失,他就静默地听着那一声声响。

    足足在寒风中站了十分钟,等烟花彻底销声匿迹,他才敛眸,继续往回走——

    烟花秀结束,人群开始四散。

    周正宇还趴在栏杆上,“这个烟花秀是Z市最大的轮船公司搞的,人家八十周年庆,在Z市选了十个地方举办烟花秀,得亏这儿有Z大,不然肯定不会选在这里。”

    “陆衍舟,怎么样?小爷没带你来错吧?”

    他歪着头,有点邀功的意思。

    陆衍舟噗嗤一笑,眉梢挑着,“你是谁的小爷?”

    周正宇挺直脊背,因为双脚蹬在栏杆最下面的一截横档上,勉强能和陆衍舟在同一高度,他无所畏惧望向他的眼睛,过于嘚瑟,“我跟谁说话,就是谁的。”

    陆衍舟舌尖抵了抵脸侧,这下好了,才顺下去的气焰,又蹭蹭往上冒。

    周正宇招惹完,嘿嘿笑两声就要跑,目光一转,“余漾?”

    “周正宇,别想骗我。”陆衍舟单手要抓他,被他一躬身躲开了。

    “没骗你。”周正宇沿着栏杆跑了出去,陆衍舟顺着一看,果然看见余漾,在百步梯最上面坐着,瞧着有点…失魂落魄?

    但是周正宇那个马大哈完全没发现,他越跑越快,快到余漾身旁时,弯下腰,搂住他的脖子就往一侧带,余漾猝不及防,身子斜斜往地上歪,险些摔到地上。

    周正宇借着劲儿又把他推回去,坐到他旁边。

    “余漾,大老远就看见你了,烟花秀好看吧?我推荐的就不会错,不过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不应该叫上许大佬吗?我刚才还遇到他了……”

    陆衍舟慢悠悠走过来,挨着周正宇坐。

    “余漾,你看!”周正宇抬起陆衍舟半个胳膊,摇了摇,“我画的,你瞅瞅,颜料涂抹得多么均匀,完完全全一个大虾钳,回头率百分百。”

    “你还让我别过分,陆衍舟这家伙完全就是欠的,他左手早好了,我今早一碰,他一拳直接往我脸上呼,要不是我躲得快……”

    周正宇说得起兴,噼里啪啦说了一通,又缓慢停下,他挠了挠后颈,“余漾,你,怎么了?”

    陆衍舟本来快忍不了,侧过头正要开口提醒,闻言,又别开视线。

    余漾坐在冰冷的石板上,两手随意地摊在两边,浸透了冬日的冷风,早就冻得通红。

    他僵坐在那儿,好像想了很多事,又好像什么也没想,一切杂音,包括周正宇叽里呱啦说的话,全都不过是一种空洞的背景板。

    他所有思绪,杂乱无章,鲜活的只有许昼,以及这两个字延伸出来的无数细枝末节。

    周正宇稍稍一想,“是因为许大佬吗?”

    余漾不答,但答案已然明显。

    周正宇懊恼地拍了拍自己脑门,心想自己怎么这么蠢,刚才许昼就是从这个方向回去的,两人应该是一起来,然后不欢而散。

    “余漾,你…”周正宇憋了一会,说,“你,你别泄气啊。许大佬平时高冷惯了,说话也不太好听,但他对你是有感情的,我能看出来…”

    余漾艰难地扭过头来,“别说了。”

    周正宇听他嗓子哑得不行,又见他双眼猩红,心里一咯噔,发觉这次跟以前每一次都不一样。

    “余漾,这…”周正宇这张嘴跟人掐架还行,其他就算了,顿了会儿,只能试着问,“要不咱再努努力?”

    余漾轻哼一声,似笑非笑,“没用。”

    “他说…他说头疼。”

    “什么头疼?”周正宇没听明白。

    余漾站起来,拎起地上的外套,“我,我让他头疼。”

    他跨上台阶,淡淡道:“走了。”

    作者有话说:

    小刀进行时!

    不过小周小陆还算甜哈哈哈

    第49章 第二名

    周正宇和陆衍舟回到寝室, 刚好碰到余漾拿着他未完成的那幅参赛作品正要出门。

    “余漾,我应该没看错,都十点了,你还要出去?”周正宇杵在门口, “现在出去, 等会儿阿姨关了寝室大门,你就进不来了。”

    余漾没什么表情推开他, “嗯, 今晚不回来了。”

    余漾心情糟糕时,待不住, 也睡不着,只有给自己找点事情,把所有精神消耗干净, 他才能被迫入眠。

    他去了画室。

    刚跨上三楼, 一眼瞧见画室门口透出来的那道纯白光棱, 里面有人。

    不出所料,是李晟言。

    余漾不去理会,他走到他的位置, 开始搭画架,夹画纸。

    一切准备工作做完, 他拿起地上的笔筒——许昼削过的十来支铅笔安然地躺在里面。

    余漾上次没仔细看, 现在拿出来, 才发现许昼把铅笔削得歪歪扭扭,尖端奇形怪状,根本不适合用来画画。

    “铅笔都削不好, 嘁。”

    虽然这么想着, 他还是把许昼削的笔单独放在一个笔筒, 再给笔筒盖上盖子,把它小心存放在工具箱最里端的位置。

    放好后,他取了几只崭新铅笔削好,开始画画。

    画了一个小时,过了十一点。

    急促的手机震铃突然响彻整个画室,画室空旷,回声绵延悠长,长时间的静谧后,显得格外尖利可怖。

    余漾眉心只皱了一下,仍是画他的画。

    相隔十多米远的那头,李晟言接通电话。

    “嗯,在画。”

    “马上回家。”

    “不冷。”

    一开始他的语气还算正常,声音也不大,余漾可以忽略不计。

    直到他说,“没什么信心…”

    接着是长时间的安静,长到余漾以为电话早就挂断,不曾想李晟言猛然对着手机大吼。

    “你以为这个比赛是我想要参加?”

    “到底是你想要荣誉,还是我想要?”

    “我不画了,谁爱画谁画!”

    画架被他一脚踢开,画板连同画纸啪嗒一声砸在地上,李晟言没有管,拎起书包大步流星出了门。

    整个画室只剩余漾一个人。

    笔尖划过纸面,沙沙作响,是偌大画室唯一的声音。

    余漾自然而然想到一年前的冬夜,他在校外机构培训,为了艺考没日没夜地练习画画,那时候心里虽没底,总归是有个盼头,不像现在,如此清楚明白地知道他什么也抓不住了。

    余漾画到第二天清晨七点,大脑已然宕机,他整理东西准备回寝室睡觉。

    李晟言画的那幅画就平铺在地面,余漾路过时,余光一瞥能看个七七八八,他心里了然,这种水平的画无论放到何种比赛中,几乎都只能用来充数,不画也罢。

    余漾裹了满身寒意回到寝室,在门外撞上出门上早课的陆衍舟,陆衍舟看见他,蹙起眉头,却也没说什么,只是重重拍了他肩膀两下。

    房间还黑着。

    余漾简单收拾后钻进被窝。

    昏沉的大脑明明在渴望睡眠,可他闭着眼睛,浑浑噩噩中,总有那么一节神经格外敏锐,带动他所有思绪胡乱漫游。

    他本能避免想到许昼,因为这种本能,想到的又全成了许昼。

    还是睡不着,他又下床。

    寝室没有画架和大号画板,没办法画那幅参赛作品,他拿起小画板和一叠小尺寸画纸去了阳台。

    今早没有课,周正宇睡到十一点才起来。

    推开阳台的门,他先迎面和满是水汽的寒风撞了个满怀,接着又被端坐着画画的余漾吓了一跳。

    “余漾,你啥时候回来的?”周正宇趿着拖鞋靠近。

    余漾恰好画完最后一张画,他收了画板,把一叠画好的画塞给周正宇,画的有石膏组合,也有罐子水果。

    “答应你的基础课作业。”余漾抬了抬眼皮,又叮嘱,“动静小点,我睡觉去了。”

    周正宇全程一脸懵,他抱着一堆画纸,用力点了点头,“你睡,赶紧睡,我一点儿声音也不发出。”

    刚说完,他又跟进去,“等等,余漾,你要不吃点再睡?这会儿都到饭点了。”

    “不吃,别管我。”余漾再次倒在床上,这次终于有了迷离的睡意。

    余漾过了几天昼夜颠倒的日子,整天埋首在那幅画上,画得不满意,中途还推翻重新画了一次。

    周正宇虽然也参加了作品征集活动,但因为一直没有开始,截稿日期又逼近,他索性放弃。

    活动十二月中旬交稿,所有投稿作品首先经过初筛,确定一百部入围作品,再将入围作品拿给美院专业老师打分,排出名次,最后放到官网论坛进行全校学生公投。

    其中老师打分占比七成,学生公投占比三成,只选出一幅最优作品。

    入围作品公布在官网论坛时,余漾和周正宇正在上艺术概论课。

    作品按照老师打分由高到低排序,前排作品最受老师认同,曝光率最大的同时,一定程度上也会成为学生公投的青睐对象。

    周正宇屏气凝神点进链接,两秒后,他唇角一挑,咧嘴笑起来。

    他偏头看向正在书上乱涂乱画的余漾,有了上次的教训,他不敢在李友伦的课上太过放肆,他谨慎垂下头,把自己藏在前排同学后面,用气声叫道:“余漾。”

    他把手机挪过去,指了指屏幕,又冲他竖起大拇指,继续用气声吼道:“第二名,第二名!”

    这次参赛作品超过四位数,能在专业老师眼中排到第二,已经很了不起。

    余漾侧头睨了眼儿,情绪没多大起伏。

    “余漾!”

    “又在讲小话!”

    “不想听我的课就滚出去!”

    李友伦的怒吼突然炸开在教室,余漾微怔,诧异地抬头望过去。

    “看什么看?冤枉你了,给我滚出去!”

    李友伦食指指着他,满脸的愤懑,肥硕的脸颊因为气急染上红晕,更显暴躁,仿佛余漾真的在他课上做了大逆不道的错事。

    余漾二话没说,拿起桌上的课本,起身就要走。

    他旁边的周正宇呆若木鸡,完全不知道李友伦为什么发了疯,这会儿像是幡然清醒,一把抓住余漾的手,“等一下!”

    他哆哆嗦嗦站起来,“老,老师,你误会了,刚刚是,是我在跟余漾讲话,他一句话也没说,该受罚的是我……”

    作者有话说:

    反派拉出来遛遛~

    (今晚肝隔壁去了,有点少呜呜)

    第50章 只想招惹他【倒V结束】

    “都给我滚出去!”

    李友伦并没有因他的话放过余漾, 双眸愈加充血,仇恨的目光如有实质般射过来,却是精准地落到余漾身上。

    余漾原本无所谓,这会儿掀起眼皮, 忽然不走了。

    周正宇惶恐不已, 这几天余漾一直闷不做声,他担心他积攒的坏情绪爆发在课堂上, 那不是又给李友伦揪住把柄, 他不敢犹豫,忙推着余漾出去, 嘴里念咒般,“别生气别生气~”

    出了教室。

    周正宇歪过脑袋,“你啥时候又惹他了?”

    余漾:“鬼知道。”

    “不会就是因为上次课上那事儿?那他也太记仇了, 这是拿你当靶子啊!”

    “更年期到了吧?不对, 他更年期早过了。”

    “下次在他课上我绝对不找你说话了, 这老东西眼睛像长你身上了一样,太可怕。”

    ……

    周正宇还在小声叨叨,边说边拿起手机, 继续看公布的入围作品。

    “我去!”

    他骤然惊呼一声,“李晟言这么牛?他画的这是Z大的半月楼啊, 结构好细, 笔法也好稳, 原来这样的作品能拿第一。”

    他方才一打开链接先瞥见第一排右边余漾的画,根本没注意左边,现在再仔细看, 竟然发现第一名是李晟言。

    余漾刚舒展的眉心又皱紧了, “你说谁?”

    “李晟言啊, 我们在画室遇到的那位,”周正宇偷偷瞥向他,确定他情绪还算稳定,“就…李友伦的儿子。”

    “我看看。”余漾拿过他的手机,把排在第一的那幅画点开。

    周正宇说得没错,这幅画结构和笔法皆属上乘,画的主题又是Z大的标志性建筑,相对来说,更容易被评委会看重。

    可是,李晟言有这个水平吗?

    余漾脑海里出现那幅躺在地上,凌乱破损的初稿。

    周正宇收回手机,想了想,吐槽道:“他这幅画,画得是好,我肯定画不出来,可…我感觉没啥灵气啊,一点没有想象空间,往严重了说,呆板无趣,简直跟他爸一模一样。我感觉,还是你的画更好。”

    余漾瞅他一眼,没说话。

    画画的事告一段落,余漾开始写两份通选课作业。

    写到实践报告,这一周被他费尽心思遗忘的那场对话,又重复在脑海出现。

    许昼说的每一字每一句又似回响在他耳边。

    他明明已经说得那么明白,余漾却还是想着周转的余地,幻想他有难言的苦衷。

    两份报告写了一整天,刚刚写完,周正宇打电话来报喜,说他那幅画学生投票已经超过李晟言,而且还在不断拉开差距,照这个进度下去,等三天后投票结束,第一名就是他的了。

    余漾并没有多在乎比赛结果,敷衍两句,挂了电话。

    他坐在电脑前,两份报告已经被他移到和许昼的微信对话框,但他却迟迟没有发出去。

    许昼说了他让他头疼,他不想和他有任何关系,所以余漾一周没去打扰他。

    可这是两人共同的作业,发过去问问写得怎么样,不为过吧?

    再试着多问一点,多聊两句,关系会不会有转机?

    余漾为了这冠冕堂皇的一刻,两顿饭没吃,专心写完报告,又精心修改一遍,他按了发送键,不过瞬间,窜出一条信息。

    余漾呼吸一滞,浮在半空的心骤然跌落,他难以置信地盯着屏幕,被那个鲜红的感叹号刺得微微闭了闭眼。

    “砰!”陆衍舟推门而入时,余漾一脚踹飞了身后的椅子,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愣在原地,胸腔剧烈起伏,两手攥得极紧,以至手腕的浅青脉络凸起,伴随紧实的肌肉曲线,视觉冲击拉满。

    陆衍舟扶起地上的椅子,“生这么大气?怎么了?”

    余漾把手机丢到一边,嗓音喑哑沉闷,“没。”

    陆衍舟把一盒鳗鱼饭放在余漾桌上,“晚饭。”

    他另一只手提着一个超市购,塑料袋窸窸窣窣响了会儿,他从里面拿出七八罐啤酒,还有一瓶二锅头,“听周正宇说你很能喝,吃完比比?”

    余漾扭过头,察觉到什么,很轻地笑了一下,“怎么?你担心我?”

    陆衍舟搬到这个寝室也快三个月,但是两人性子都冷,又不是一个专业,平时交流不多,不过相处一直蛮融洽。

    陆衍舟摘下眼镜,捏了捏挺直的鼻梁,神色慵懒道:“就是想喝酒了,没人陪。”

    余漾点了点头,“行,一起喝。”他拖过木椅,椅腿在地面摩擦而过,尖利刺耳,他全然未觉,拿了一罐啤酒就要打开,陆衍舟把啤酒抢了过去。

    余漾疑惑地抬头。

    “先吃东西,空腹要是胃出血,还得送你去医院,麻烦。”陆衍舟把鳗鱼饭推过去,单单命令道:“吃。”

    余漾挑了挑眉,唇角勾着笑,“好,我吃。吃了不醉不归。”

    陆衍舟见他吃完晚饭,主动开了一罐啤酒递给他,“听周正宇说,你失恋了?”

    余漾接过啤酒灌了一大口,“还没谈,哪来的失恋?”

    过了一会儿,他沉吟:“他不喜欢我。”

    陆衍舟单指扣掉拉环,仰头也喝了一口,面无表情道:“那他眼光不行。”

    余漾扑哧笑了,“确实。”

    他又呓语,“他不仅眼光不行,削铅笔不行,做饭也不太行……”余漾喝光手里的酒,又开了一罐。

    “可是你还是喜欢?”陆衍舟说出他没说的话,“刚认识那会儿,我还以为你是情场高手,天天出去招惹女生。”

    没喝多少酒,但余漾眼底像是堆了些许迷离的醉意,“招惹招惹他就够了。”

    “没有挽回的余地?”陆衍舟并不了解他和许昼的情况,看他现在喝酒喝得又快又急,几乎一个星期没有振作过,也想试着帮忙。

    “可能…没有,”余漾说得极为艰难,“他都删我微信了,他是多想跟我断干净啊…”

    陆衍舟睨他一眼,从兜里拿出一包烟,“要不要来一根?”

    余漾眼睫轻闪,接过去又放下,“算了,好久没抽了。”

    陆衍舟抽出一根,夹在指尖,他的手指细长,泛着冷白,手就着烟往书架上一揽,翻出来一个打火机。

    “噔!”他点燃香烟,吸了两口后,那支烟被他不轻不重夹在指尖,他一言不发坐着,习惯性冷淡的面孔在弥漫的烟雾中若隐若现。

    余漾光喝酒,同样沉默着。

    陆衍舟不知道愣了多久,突然回过神来,注意到余漾已经喝光所有啤酒,正要去拿那瓶二锅头,他眼疾手快,抓住他的手腕,“再想想?这瓶下去就醉了。”

    “要不…去找他试试,试最后一次,不行就算了,也别为难人家。”

    余漾向后摊在椅子上,浑身浸透醉意,但那双眼睛反而比先前更加清明,他发神地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在思考。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陆衍舟手里的烟燃尽,余漾猛地站起来,踉跄几下,他稳住身形,“不喝了,我去找他。”

    说去就去,他换了身衣服,迅速出了门。

    陆衍舟独自打开那瓶白酒,小酌一口,辛辣入喉,全身霎时一暖,陪着喝酒的人走了,他劲头不大,转而点燃了烟盒里最后一根烟。

    门口传来拨动钥匙的脆响,门还没打开,“余漾,余漾,我今天刚好遇到我一个医学院的朋友,他认识许昼,他说许昼跟着……嗯?”

    推开门,周正宇顿时住嘴,片刻后,颇为呆傻地问,“陆衍舟,你还会抽烟?”

    他以前没见过他抽烟,这一瞧,姿势还很熟练。

    烟雾弥漫,陆衍舟捏了捏眉心,散漫地说,“偶尔抽。”

    “你不是你们动科院的学霸吗?还去T大做了两年交换生,我以为你单纯书呆子呢?”周正宇走过来,大抵觉得看不透面前的人,一步步走得极小心。

    周正宇踢到地上堆着的酒瓶,啷当响了几声,他低头一看,“酒!你还喝酒了?”

    “陆衍舟,你,你…这么叛逆吗?”

    陆衍舟难得有点兴致,抬眸毫不掩饰地看着他,“你以为谁都是你,像个小孩?”

    周正宇一听不满意了,“我怎么是小孩了,你不过比我大了四岁,装什么横啊。”

    陆衍舟懒得反驳,安静地吸了一口烟。

    周正宇两手撑在桌沿,直接坐到陆衍舟书桌上,平时陆衍舟肯定不允许,今天大约有些微醺,竟没有阻止。

    “陆衍舟,抽烟是什么感觉?你这样好像很酷欸。”周正宇凑近些,居高临下看着他,“能给我一根,试试吗?”

    陆衍舟把空烟盒丢给他,“没了。”

    “以前我就觉得余漾抽烟姿势蛮帅,特别像香港那种古惑仔,超酷,不知道会不会格外讨女生喜欢……”

    陆衍舟双眼微眯,“这么想讨女生喜欢?”

    周正宇十分坦然,“当然了,错过了高中早恋,不能错过大学恋爱。”

    陆衍舟眉梢微挑,眼底的戾气一闪而过,须臾,他抬起眼皮,把夹着烟的右手靠向他,手心朝着他的脸,“那你试试?”

    这支烟只燃了一小截,陆衍舟薄唇干涩,并没有在烟头染上水迹,但上方位置确确实实被他用唇碰了两次。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

    这篇文写到现在终于要入V了,时间是1月2日,也就是后天,当天万更,会写到许小猫和余小狗破冰,倒V章节从25章开始,看过的宝贝可以注意一下不要买错哦,可直接从51章购买。

    连载这么久,有过很多自我怀疑的时候,非常感谢各位的陪伴,感谢留言、跟读的所有小可爱,感谢我的x,希望大家以后也继续支持,爱爱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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