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我收回
周正宇怔怔盯着他, “这,不好吧?”
说话间,湿热的吐息打在陆衍舟手心,酥酥麻麻, 陆衍舟双眼半阖, 睫梢懒散垂着,遮住了眼底那抹恶趣味, “有什么不好?周正宇。”
周正宇认真想了会儿, 又觉得确实没什么不好,两个大男人顾忌这个干嘛?
他皱着眉小心翼翼凑上去, 微微张开嘴唇,却又停住,弱弱地问, “呃…用力吸一口就行吗?”
陆衍舟嗯了一声。
周正宇越发谨慎地往前移, 不知怎的, 感觉心跳有些不对劲,过分怪异地快了。
陆衍舟胳膊举得有些酸,但还是勾着笑, 好整以暇瞧着周正宇可能的反应。
只是连他都没有想到,他的手指过于靠上, 周正宇的唇碰到烟头后, 紧接着碰上他的指腹。
热热的, 很软。
陆衍舟喉结滑了两下,短暂沉下眼眸,下一秒, 传来周正宇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他边咳边嚷, “陆衍舟,这什么玩意儿?咳咳咳~”
周正宇眼神往桌台一扫,抓起陆衍舟的水杯。
“欸!”陆衍舟刚要阻止,他已经不管不顾灌了好几口,好不容易才平复咳嗽的冲动。
“陆衍舟,呛死人了!这有什么好抽的?”说话间,嘴里一股怪味,周正宇砸吧砸吧唇,把他水杯里的水全喝完了。
陆衍舟默然地收回手,重重吸了一口烟,转头辗灭,扔进垃圾桶。
他站起身,眉眼冷淡地瞥向他,“本来就不是给小学生抽的。下来,我要写论文了。”
周正宇跳下桌台,嘟囔着,“谁是小学生了?让你别说我小!我大着呢!”
陆衍舟嗤笑一声,一把推开他,扯过椅子坐过去。
周正宇好不容易消除嘴里那点陌生异味,他一下想起什么,“余漾呢?这个点儿他不在寝室去哪儿了?”
“喝了酒,找许昼去了。”陆衍舟将白酒移到书架最上方,打开电脑,开始翻找资料。
“啥?可是许大佬根本不在学校啊!”周正宇拿出手机,“许大佬跟着他们学院一个教授出去做调研了,还有两三天才能回来,余漾找过去肯定扑个空。”
他给余漾打了电话。
手机的震动却响在耳边,两人不约而同望向余漾的书桌,他的手机静静躺在桌角。
“他没带手机?要不我现在跑去告诉他?”周正宇挠了挠后颈,有些拿不定主意。
“你知道他在哪儿?”陆衍舟一边输入实验数据,一边问。
“知道,他肯定去了桃花山,许昼住那儿。”
陆衍舟:“他找不到人会回来的,到时候你跟他说一声就行,你现在找过去,说不定还错过了。”
周正宇想着有道理,“那我先打两把游戏。”他兴致勃勃打开电脑。
陆衍舟写论文,周正宇戴着耳机打游戏,两边还算和谐。
这种和谐更容易让两人沉浸在自己所做的事情上,以至于周正宇一股脑开了十把游戏,离奇地十连胜,直接冲上巅峰赛。
他兴奋地绕着寝室转了两圈,念念有词,“哎呀,这运气来了真是挡都挡不住,平时拼死拼活,上不了两颗星星,今天直接十颗星,还没遇上脑残嘴炮党~”
陆衍舟写累了,靠在椅背上呼了两口气,“都过十一点了。”
还在信步神游的周正宇猛然一怔,“艹!我怎么感觉我忘了什么事?”
陆衍舟右眼皮跳了跳,想起来,“余漾,还没回来?”
“啊啊啊……”周正宇霎时急得跳脚,“我就说,我就说,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事。”
“他该不会一直等在公寓门口吧?”周正宇自问自答:“他会的!他脾气那么倔,他肯定觉得许大佬不想见他,那他非要见到他不可。
不行!我得去跟他说。”
他拉上外套拉链,急急忙忙就要出门,又忐忑地问,“现在几点?”
陆衍舟明白他的意思,直说,“还有两分钟关寝室大门。”
“啊?”周正宇一下又瘫坐在椅子上,“来不及了,出去就进不来了。”
“你说余漾会不会已经回来了?刚好走到楼下?”
陆衍舟拧着眉心,“应该…不会。”
“我也觉得。”周正宇愣了片刻,咬咬牙,“算了,我还是去找他!”
他开门冲了出去,木门啪一声关上。
陆衍舟从座位上起身,眉心拧得更紧,忽然听见点儿什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下起雨,他推开阳台门,借着些许光亮,只见暗黑的夜色里,雨幕重重,耳畔是淅淅沥沥的雨声,阴冷的湿意如翻涌的浪潮袭来。
他在原地停了会儿,转身穿上外套,拿了两把伞,又从衣柜里多拿了一件风衣,刚熄了灯,打开寝室门,迎面撞上回来的周正宇。
周正宇丧着脸,“寝室门关了,我求阿姨给我打开,她让我先给辅导员打电话,辅导员答应了她才能开,这我怎么敢?
没办法了,只能让余漾在外面将就一下。”
他开了寝室的灯,“关灯干嘛?你也要出去?”
陆衍舟手肘一滑,风衣和雨伞被他藏在身后,“没,关灯睡觉。”
周正宇白了他一眼,“你还真是睡得着!”
陆衍舟偏过头,没说话。
第二天一早。
余漾裹着寒气回来。
周正宇睡得不太安稳,听到一点儿响声就醒了。
“余漾?”
刚进来的余漾没回应。
昨晚是新一轮降温,公寓过道上寒风窜来窜去,细雨点落在窗前,溅起更纤薄的雨丝,一点点浸湿了他的外套。
他吹着风,淋着雨,足足一个晚上,不出意外地感冒了,嗓子又痒又疼,他不想开口。
周正宇没听见回应,迷迷糊糊爬起来,却见余漾全身都湿透了,头发湿哒哒垂在额前,面容阴沉到可怕。
他想着赶紧解释昨天的事,“余漾,许大佬…”
“别提他的名字!”余漾抬头,声音快要哑成碎片,颤抖间字句透着满满的愤怒,“以后都别在我面前提他的名字。”
他拿着衣服进了卫生间,很快,里面传来淋浴的声响。
“陆衍舟,陆衍舟,你醒了吗?”周正宇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拍了拍他的枕头。
陆衍舟:“说。”
“余漾指定误会了,他以为许大佬故意不给他开门,这会儿正生气呢!他又不让我提许大佬,你说我该这么办?”
周正宇原本一直觉得他们会在一起,但到现在他不是那么肯定了。
强扭的瓜不甜,他也害怕自己做了什么不对的事,反而不利于余漾和许昼的关系。
陆衍舟清了清嗓子,“到现在,他们也不差这一个误会了。找到机会再说,现在别去触他霉头。”
“对对对。”周正宇闷在被子里,捣蒜般点了两下头。
余漾洗完澡,随便用毛巾擦了头发,一声不吭,上床睡觉,这一觉昏昏沉沉,睡到下午四点。
醒来时,寝室只剩下周正宇一个人,他还在冲击巅峰赛名次,见他下床,开了的游戏也不管了,兴冲冲走上前,“余漾,有个好消息。”
他直接切出游戏,又点进作品征集活动的链接,“你现在都超出李晟言五百多票了,投票今晚八点截止,第一名是你没跑了。”
“你别不放在心上,这个第一名含金量很高的,要在市文化馆长期展出,来来往往不知道能被多少人看见啊,对了,还能上新闻,说不定就火了。”
余漾头晕脑胀,这会儿视线也不甚清晰,他只点了点头,准备去接热水。
周正宇突然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被烫得一下缩回,他又用手背贴过去,几乎确定地说,“余漾,你发烧了,额头好烫。”
余漾并不意外,他强挤出一丝笑,“怪不得头那么晕。”
他拿起水杯,接了半杯冷水,又兑了些热水,全喝下去,这才觉得喉咙舒服点儿。
周正宇拉开抽屉,翻了好半天,翻出来一盒药,“余漾,我这儿有退烧药,你吃一颗,再上去睡会儿。”
他掰出一粒胶囊递给余漾。
余漾接过去,含水吞下了,“不睡了,睡够了,我要出去吃饭。”
周正宇颇为诧异地转过头,试探道:“你…你这是没事啦?”
“我能有什么事?”余漾扭过头,又接了一杯水。
“那许……”周正宇只说出一个字,余漾眼神立马射过去,泛着红血丝的双眸格外锐利,“说了,不要提他。”
“好好好,我不提。”周正宇把剩下的退烧药放在余漾桌上,“走呗,我陪你出去吃饭,刚好我也饿了。”
两人一起去了常青藤。
今天里面格外热闹,许多穿着红马褂的志愿者候在各个门口,还拉了警戒线,专门引出一条路来,直直通向里侧的包厢。
“这是有什么大人物?”周正宇撇了撇唇,“里面的位置全占满了,好气派呀!”
余漾懒得理,只在最外围的速食窗口点了一份卤肉饭,找了个靠窗位置坐下。
周正宇点了一碗鸡丝米线,也跟上去。
“你发烧了,其实不应该出来,这一路吹了风,回去还得头疼,我该给你带饭的……”
周正宇看他面色泛红,知道他还是发着烧。
“没事,我想出来走走。”
待在一个固定安静的环境,一清醒就容易胡思乱想。
“也是,老待在寝室也没意思。”周正宇附和一声,下意识拿出手机。
一看吓了一跳,他刚才开的那把游戏竟然还没有打完,他挂着机,一个人在泉水边傻傻站着,队友还在自家水晶前死战。
左下角对话框的留言一条接一条,全是骂他的,他一个激灵,忙又操作起来。
战局并没有因他的加入走向胜利,只不过是延缓了失败的速度,最后自家水晶被推倒,他收获了四个举报。
余漾看他在打游戏,顺便帮他把鸡丝米线拿过来了,周正宇懒洋洋地道了一声谢,拇指在手机屏幕上随便一滑,竟又重新点进作品征集那个链接。
“咦?”周正宇盯着屏幕,又暴力揉了揉眼睛,“你的画?你的画怎么不见了?”
“什么?”余漾没听明白。
周正宇把手机举到他面前,“明明半小时前你还是第一名,这会儿前排直接找不到你的画了!”
余漾眯起眼,的确没看到自己的作品。
他往上一瞟,看到滑动的一排红色小字:“2号作品涉嫌抄袭,取消参赛资格。”
“抄袭?”他不自觉呓语,眼底泄出一丝轻慢的笑意。
周正宇敏锐地听出来了,他拿回手机,果真一看就发现,“我去,说你抄袭,这幅画你改了这么多遍才定下来,这个风格又很少见,怎么可能是抄袭?”
“这是谁判定的呀?主办方联系你了嘛?拿出证据了嘛?”
余漾晃了一下头,“没有。”
担心是他昨晚错过消息,他又拿出手机仔细检查一遍,的确没有收到任何提前跟他沟通的消息。
“绝对有问题!抄袭这种事怎么能说判就判,肯定是有人踩着时间节点故意举报你,要么就是有人在暗箱操作!”
周正宇义愤填膺,米线也不吃了,“走,我们现在就去美院找那几个老师问问。”
余漾吃下最后一口饭,“不用去了,人在那儿。”他冷冷扫去一眼。
周正宇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从包厢门口出来,往一旁卫生间走去的李友伦。
周正宇恍然大悟,“对哦,你现在不是第一名,第一名就变成了原本是第二名的李晟言,他又是李友伦的儿子,李友伦在美院资历深,想要操纵名次并不难。”
“他这手段也太黑了,竟然污蔑你抄袭,也不知道李晟言那幅画最初的排名是不是也被他动过……”
“那幅画根本不是李晟言画的。”余漾在看到画的第一时间就猜到了,李晟言画不出来。
“不是他画的?”周正宇眼睛睁大两倍,“难道…是他爸帮忙画的?”
余漾颔首,“嗯。 ”
“已经作弊一次,现在还犯红眼病?非要得这个第一不可?”周正宇感到匪夷所思,而后又明白,“那我知道他为什么在课上针对你了。”
“他这是嫉妒,他儿子不如你,他就看不惯你,他肯定也觉得你画的比他儿子好,甚至比他那幅画还要好!”
余漾没搭话,目光却一直望向卫生间外那条过道,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你就在这儿坐着,我马上回来。”
“欸,余漾。”周正宇顺势也站起来,叮嘱道,“你,你别动粗哈。”
余漾轻笑出声,“不会。”
余漾等在过道上,后背倚着冰冷的墙面,这能让他发热的身体舒服一点。
李友伦一走出来就瞧见他,他垂眸,装作没看见,直直就要从他面前经过。
余漾伸出一条腿,直接挡住整条路,“李老师。”
他翻出那个链接,语气生硬,“抄袭是你判定的,证据出示一下。”
现在不是上课时间,李友伦也不是讲台之上的教授,这会儿瞧着不过是个寻常的老头儿,甚至因为秃头,还显得其貌不扬。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李友伦比余漾矮出一大截,气势比不过,索性别过头,故意不去理睬,“这位同学,麻烦让一让。”
“李老师,我的画是抄袭你拿不出证据,李晟言的画是代笔,你猜,我能不能拿出证据?”
李友伦瞳孔一滞,倏地望向他,说话不再气定神闲,透着隐约的抖动,“你在胡说什么?”
“你又在胡乱做什么?”余漾笑了笑,眼神却冰冷如水,“打压学生,公然代笔,污蔑抄袭,你配为人师?”
“我的画,你要是能拿出抄袭证据,无论何种结果,把我开除我都认。若是拿不出,最好马上恢复我的排名。”
他不带丝毫情感,又说,“另外,代笔的画怎么能参加比赛?趁早撤了吧,李老师。”
李友伦在Z大当了这么多年老师,还没被哪个学生威胁过,他冷笑一声,“余漾,你以为这世界真有绝对公平,你要是不满意,可以去任何地方申诉,看看最后到底谁输谁赢。”
“你还太小,这个圈子的利益关系你不明白,光是画画画得好就能扬名立万?就能出人头地?你太天真了。”
“你信不信,在Z大,我说你这幅画抄袭它就是抄袭,我可以编出无数个理由。”他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年轻人,有点才华、有点野心很正常,不要因为这个,就丢了脑子。”
余漾没料到他会把这件事说得如此理所应当,唇角那抹讥诮越发明显,正要开口,余光发现点儿什么,他侧过脸,看清正对面那人后,慌了神。
李友伦蹙起眉头,也望过去。
先前高高在上的姿态摇身一变,变得恭敬顺从,他冲过道尽头那人点头致意,亲切地叫了声,“叶主席。”
被称作叶主席的人往前走了几步,却没有离去,反而停在二人面前,“李教授在教育学生?”
李友伦愣住,不明白他为何插进话来,他不知道他在这里站了多久,自己的话又被听见多少,只得笑笑,“对,让叶主席见笑了。”
“贵校的教授就是这么教学生的?”
叶允淮是Z市文化局分管艺术领域的主席,同时还是多个大学美院的客座教授,在全国的艺术圈子享有盛誉,出版的研究专著更是远销海外。
他穿一身定制中山装,头发精心收拾过,整齐平整地向后梳去,岁月在他脸上留下鲜明的印记,却是磨平了他外表粗粝的棱角,反而让他透着儒雅的气质。
只是此刻他问出这句话,语调沉着,不怒自威。
李友伦拿不住他的态度,不安却很强烈,“叶主席,觉得我教得不对?”
叶允淮神色漠然,不愿再客套,“李友伦,动谁都可以,他,你动不起。”
李友伦含笑的表情凝滞了,“叶主席,你这是什么意思?”
叶允淮几分轻蔑地瞥向他,“我就只有这一个外孙,还要被你欺负?”
李友伦呆滞在原地。
“我的眼睛容不得沙子,他参加了你们学校什么活动,什么比赛我不了解,但是该怎样就得怎样,明白吗?”
他话说得如此直接,李友伦不敢再装傻充楞,“明白明白,我马上让人处理。”
李友伦腆着老脸,匆匆离去,在和余漾擦肩而过时,眼底的那份惊愕还没有消退。
“外,外公。”余漾站在叶允淮对面,这两个字像是烫嘴,他差点叫不出来。
他不曾想过会在这里遇到他,他们已经有几年没见,过往的相处也都极不愉快。
旁人已走,叶允淮不必再板着脸掩饰什么,儒雅的气质转为一闪即逝的错觉,他骂道:“混得这么差,没用东西,真给我丢人。”
“你当初要是跟着我,绝不会是现在这样,你看看你,哪有学生模样?果然是余大伟的种,完全是个流氓混混。”
余漾沉下脸。
叶允淮语气稍微缓和,“过两天是你妈的祭日,要不要回恒城看看?”
余漾绷着下颌,摇头。
“从小到大没一点孝心,我看你妈就是被你气死的,不,被你和你爸一起气死的,我花尽心思养大的女儿,说没就没了……”
他毫不留情地数落着,看余漾的目光越发狠厉,“算了,说也说腻了。”
他大步离去。
余漾站在原地,沉默地闭了闭眼。
以前周正宇问过他,画画画得那么好,是不是从小上了很多补习班,实际上,在艺考前他从来没有在外面的机构学习画画,他的启蒙老师是他的妈妈,叶栀。
叶栀在她22岁那年凭借一组画——流动的村庄,在画界崭露头角,从那以后她流连于小城、乡村,创作了一系列在全国都颇有反响的作品。
后来她在临川认识了余大伟,两人相识相恋,直到结婚,有了余漾。
余漾一方面传承了她妈妈的天赋,一方面又热爱画画,不过五六岁画出来的画已经很有灵气。
很多时候,艺术家对自己画作的要求会达到近乎偏执的状态,叶栀一向如此。
也就在余漾五六岁时,她很长一段时间处于创作瓶颈期,焦躁致郁,最后自杀去世。
叶允淮从一开始就不满意余大伟,觉得他是一个小城青年,又挣不了几个钱,根本配不上他的女儿。
叶栀去世,他一口咬定他是害死他女儿的凶手,还杜撰许多子虚乌有的事,当着余大伟的面,把他贬得一文不值。
小余漾都看在眼里。
所以当叶允淮问小余漾,要不要跟着他时,他坚定地说了不。
从此叶允淮对他也不再有好脸色。
余漾对叶栀的记忆已经模糊,这么多年过去,那些温馨的细枝末节渐渐淡忘,除了画架前一个瘦削的身影外,唯独铭记的仅剩浴池里那触目惊心的血水,和一具白得透明的尸体。
他不去祭拜叶栀,甚至克制地不去想起她,因为他害怕。
十四年前。
肃杀的冬日下午。
小余漾一个人从幼儿园回家,客厅空无一人。
他叫了声妈妈,没人回应。
他边喊着妈妈,边推开画室的门,继而推开厨房、卧室的门,都没有人,最后他缓缓推开卫生间那道门。
呼吸里疯狂涌入铁锈的味道,他一步步靠近,掀开一道帘子,首先看见一地被稀释过的鲜血,依旧红得鲜艳可怖。
稍稍抬头,正对着叶栀散在浴缸边沿的黑发,发梢往下滴着血水,他挨得太近,那血水几乎要落到他身上。
小余漾仓皇地后退两步,又看见叶栀垂在半空的右手,手腕处几乎被完全割断,只有一层皮肉粘连,巨大的豁口依稀可见白色筋骨。
叶栀躺在浴缸里,早已没有呼吸,可那双眼睛还大大睁着,灰白的瞳仁不偏不倚望着余漾的方向。
那双眼睛写满她最后的不甘、怨恨,一股脑如有实质般落到余漾身上,似乎他是她不甘、怨恨的罪魁祸首。
小余漾叫着妈妈,叫到声音嘶哑。
余大伟回来了。
他被余大伟抱到沙发上,不一会儿,医生来了,警察来了,街坊邻居也来了。
来的所有人看着小余漾呆坐在那儿,也不哭,还在想小孩心大,这种事记不住也好,却不知道那个场景会成为他永远的梦魇。
余漾想到这儿,那拼命遗忘,又时不时出现在噩梦里的场景逐渐清晰,清晰到仿佛他就站在那道帘子后面,正在和那双灰色的眼睛对望。
高烧引起的头痛欲裂,和心口一阵阵绞痛重合,他刹那间呼吸困难。
余漾沿着墙面缓缓下滑,可即便彻底蹲到地上,他也像找不到支点,落不下去。
周正宇等了半天后,找过来,他远远瞧见余漾靠墙蹲着,心下一紧,着急跑过去,“余漾,你怎么了?没事吧?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嘛!”
他的手碰到余漾手腕,一片滚烫,他忙又摸了摸余漾额头,还是烫得离谱。
“不行不行,余漾快起来,你额头太烫了,我们去医院输液,输一晚上指定就好了。”他试着把他拉起来,力气却不够。
余漾轻缓地抬起头,眼神闪过一瞬的迷茫,他动了动唇,嗓音如年久失修的破风箱,几乎只剩点儿气声,“不去…医院。”
他挣扎着站起来,周正宇马上扶住他,想了会儿,“好好好,不去医院,那回寝室,晚点再吃一颗药,明早起来肯定也好了。”
外面还下着雨,周正宇一手撑伞一手半托着余漾,累得半死不活,总算将人带回寝室。
余漾脱了外套,直接上床睡觉。
“你先睡,快凌晨我叫你,再吃一颗药哈。”周正宇扬头盯着他,一脸关切。
余漾裹紧被子,闷声道:“不用。”
周正宇当下就急了。
“怎么不用?你脑子烧坏了谁负责?”
“你等会儿必须起来把药吃了,不然我就叫上陆衍舟把你抬到医院去!”
停顿片刻,他又说,“余漾,犯不着为了李友伦做的那点破事,连自己身体也不要了,大不了我们去校长办公室举报他,不行去市教委?我就不信治不……”
他翻出手机,突然又噤声,“欸,余漾,第一名又……又是你了。”
他往上一翻,原本通告抄袭的那条弹幕也没有了。
他兴奋地拍了几下余漾床侧边的护栏,“事情解决了,第一名又是你了!真的真的,余漾你看……”
他高举起手机,“你是怎么跟李老头儿说的呀,他这是良心发现还是被你拿捏了?”
“要我说,就应该在全校曝光他这样的行为,让全校学生都知道……”
余漾撩开被子,努力收敛眼底满满的躁意,问,“能不能安静一会儿?”
周正宇抿了抿唇角,反应过来,“行,你难受,你先睡,等你明天好了再说。”
但余漾的感冒拖了两天都没好,他一直断断续续发着高烧,吃药似乎不管用,后面他直接不吃了。
嗓子疼得跟吞刀片一样,周正宇每天去食堂帮他带粥,粥寡淡,他吃得也很少。
周三下午,周正宇和陆衍舟都出去上课了,余漾在床上躺得浑身骨头疼,他下了床,意识散乱地坐在桌前。
这几天来,他醒着头痛不已,睡着了就做噩梦,源源不断,在梦里他无数次推开那扇门,拉开那道帘子,视野里全是尖锐刺目的血红。
惊醒后,全身上下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高烧带来的头疼和晕眩逼着他很快又陷入睡眠。
又做噩梦,又被惊醒。
反反复复睡着惊醒,睡着惊醒。
他疲倦了,宁愿一直清醒着头疼。
余漾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味觉出了问题,喝了两口,竟是苦的。
他懒懒散散坐着,目光扫到书架上那本他视若珍宝的画册,轻轻抬手就取了下来。
随意翻开一页,画的是许昼穿着白大褂走出病房的一个背影,隐约露出半个侧脸,透着疏离冷漠。
继续往下翻。
许昼在护士站前面查找病例。
许昼跟着好几个年长的医生从会议室走出来。
许昼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台前,远眺。
……
一切都和余漾记忆中的画面重叠,他恍然发觉,其实一年前他就已经非常关注许昼了。
所以复读时,他才能在高强度的联考训练外,凭直觉画下他那么多次背影,那么多次侧脸,每一张画,都是他的一次悄然注视。
可惜,这人他是追不上了。
想到这儿,在连日来的噩梦与疼痛之外,他终于感到一点庆幸,至少这两天他没怎么想起许昼。
那种发了疯似的冲动,那种难以抑制的迷恋,连同心脏的狂跳,好像都消失了。
他合上面前的画册。
忽然听见门口有些响动,啪嗒一声,门就打开了。
余漾看了一眼时间,周正宇又翘课了?
他拧着眉头望过去,只一眼,前一秒他以为沉寂的心,又像是被安上发条。
砰!砰!砰!
一声一声,猛烈跳动,似要窜上喉咙,震得耳膜都在颤。
他扭头朝着书架,心跳不可抑制,只能深吸两口气,尽量用平静的口吻,问,“你来干什么?”
许昼开门就看他面色不对劲,现在光听他声音,也能判断出他喉咙发炎,估计还化脓了。
“周正宇来找我,说你高烧三天,绝食两天……快死了。”
许昼没什么顾及,直说。
他关上寝室门,提着保温盒子走到余漾面前,“为什么不去医院?”
余漾不看他,“关你什么事?”
“你的身体当然不关我的事,难受的是你自己。”许昼把保温盒放在桌上,面无表情打开,“先吃东西,我熬的,给个面子。”
余漾闻到小米粥的清香,他低眸一看,心头却升起一股邪火,“许昼,你有没有搞错?两周前要划清界限的是谁?删好友的是谁?无论如何不肯见我的又是谁?”
“现在又怎么了?看我生病跑来献殷勤,你还嫌我不够喜欢你?
一直以来趁虚而入的人是你吧!”
他吼了一通,指向门口,“我现在不想见到你,你马上给我出去!”
余漾嗓子干哑得也要起火,每说一个字,喉咙都像是在被细虫啃食,只等下一刻,就彻底说不出话来。
许昼不想跟他谈什么趁虚而入,“这些都比不过你的身体,你的命。余漾,你难道不知道发烧会死人,不吃东西也会死人吗?”
余漾冷笑一声,“所以许医生,是来救我的命?”
许昼听不惯他的阴阳怪气,他从袋子里翻出一个勺子,递到他面前,“先吃东西。”
“我不吃!”余漾后脑又开始剧烈疼痛,他捂着脑袋,“许昼,我现在没力气跟你说什么,你要是不想我再缠着你,现在就走。”
“我没觉得你有多重要了,也不准备打扰你了,你放心……”他无力地摆摆手,头缓缓垂下,快要枕到手肘上。
“我放心?”许昼进来这一会儿,一直在努力按捺情绪,此刻按捺不住了,他揪着余漾衣领,逼迫他直视自己,“余漾,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让人放心吗?”
余漾怔住,他眉头皱得很紧,整张脸泛着高热引起的红,高热同样让他视线模糊,他望着许昼,望进他的眼底。
那一刻他有些怀疑了,是不是他又自作多情,以至于看见许昼眼底满是担忧,担忧之余,又闪烁着丝丝点点怒火。
他任由许昼攥着他,笑道:“许昼,这么生气?你看,你还是在乎我的。”
原本想要嘲讽他,可是话一说出来,语调里那点儿得意,他自己都觉察到了。
许昼波澜不惊的面孔掀起一丝涟漪,愣了许久,他顺着说,“嗯,在乎你。”
“所以快把粥喝了。”
许昼松了手,余漾迟钝的身体却条件反射般又抓住他,他坐在椅子上,仰头望着他,“我吃,我也可以去医院,我明天就能完全恢复。”
他扯着喉咙,全然不顾化脓带来的灼烧,一双手越握越紧,双眼写满殷切,灼灼如火,“只有一点,许昼,你…你说过的话能不能收回?”
余漾想,什么不重要,什么没感觉,全是狗屁。
自欺欺人还行,在许昼面前,那热烈的情感就算被他严严实实藏在心里,也能轻易从眼底流出,就像一年前,他的目光无数次无意识追着他的身影,跑遍整层楼每个地方。
面前这个人他就是喜欢,即便是借着病痛博取他的同情,卑微至此,他也甘愿。
许昼一只手被余漾握住,他那过分的体温一点点蚕食他手心的凉意。
其实在听到周正宇说余漾生病,状态很差时,他本以为固若金汤的防线就裂了一个口子。
开门见到他后,那条口子更大了。
而现在,余漾瞪着眼睛凝视他,布满血丝的双眼又泛着一些不可名状的晶莹,他的防线完全崩塌。
许昼的心柔软一片,他想,也不一定能走到那一关,顺其自然好了。
他把勺子放到保温盒里,连着一起推到余漾面前,“吃吧。”
余漾眼睫眨动,试探着,“我刚刚说了,你要收回……”
“嗯,我收回,收回了。”许昼说。
作者有话说:
我来啦~小刀结束!
感谢各位宝贝,爱你们~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抢亲谢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噗噗yep 6瓶;手工饼干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送惊喜
余漾偏过头, 紧绷着下颌,紧抿着唇,但唇角那上挑的弧度仍旧一点、一点变大,最后他完全放任自己轻笑出声来。
他重重嗯一声, 开始乖乖喝粥。
喝了两口, 他想起什么又起身,昏头昏脑地拖过周正宇的椅子, 摆在自己旁边, “你坐。”
许昼没有当即坐下,反而伸出手覆住余漾额头, 仔细感受他额头的温度,“这么烫?烧了两天,还没烧糊涂?”
余漾抓住他的手往下拉, 重新坐回去, 顺势把他的手握紧, 搁在自己大腿上。
“清醒着呢。”
他连着喝了几口小米粥,微挑着下巴,“这是你给我熬的小米粥, 呃……有点咸哈。”
他又举起许昼的手晃了晃,“这是你的手, 握着挺小的。”
“你嘛, 你是许昼, 我喜欢……”
“停!”许昼疾呼一声,而后冷冷道:“喝你的粥。”
余漾眨了眨眼,埋头又开始喝粥。
许昼任凭他抓着自己的手, 手背是他手心的温度, 手心则感受着他皮肤隔着布料传来的热量, 睫梢垂着,他悄然向下睨。
他从来没觉得自己的手小,不过这么一看,他的手比余漾的更小更白一点。
他收了目光,不经意看到被余漾推到书桌里端的那本画册,闲来无事,他伸手去够。
下一刻,余漾的手猛地按住画册,他侧眸盯着许昼,喉结尖儿滚了又滚,才说:“这个,你不能看。”
许昼没见过他这么在意什么东西,心里越发好奇,“为什么?秘密?”
余漾谨慎地点了一下头,“嗯,秘密。”
“那我偏要看。”许昼劲头上来了,又去抢。
余漾按得更紧,“现在不行,等……过段时间。”
许昼:“过段时间?过多久?”
余漾挑眉想了会儿,“等,等你什么时候答应当我男朋友,就给你看。”
他促狭一笑,“你要是现在答应,也可以。”
许昼不自在地松了手,“喝粥!喝完跟我去医院。”
余漾把画册放到抽屉最里端,边喝粥边打商量地说,“我不想去医院,许昼,我身体好得很,我只要好好吃饭,再吃两颗药就行了。”
许昼斜睨向他,轻嗤道:“你身体好?余漾,别忘了,这已经是你第二次感冒发烧。”
余漾想了想,“上次那是喝多了没留意,这次是心情太糟糕,没怎么在意……都跟身体好不好没关系。”
“我现在喝了粥,精神恢复不少了。”余漾喝掉最后一口小米粥,厚脸皮道:“你再给我送两次,我绝对全好了。”
“余漾,”许昼抽出被余漾握住的手,“别得寸进尺。”
他开始收拾餐盒,严肃道:“要是到晚上还没有退烧,必须去医院。”
“嗯。”余漾心不在焉,忽而眼睛一亮,“你不给我送粥,那明天我可以去找你,一起吃晚饭吗?”
许昼想也没想,“不可以。”
余漾急了,“为什么!你才说了……”
许昼及时止住他,解释道:“明天我要回临川,不在学校了。”
回临川?
余漾一愣,“回临川干嘛?不是还有二十来天就放寒假了?”
那天许昼通话,他故意隔得很远,并没有听见什么。
许昼把餐盒收拾好,平静地说,“家里有点事,回去看看。”
余漾:“不是什么太严重的事吧?”
许昼蹙眉,“不是。”
他希望不是。
余漾了然,又说,“可是明天才29号,这么早就要回去?”
“没课了,早点回去多玩几天。”
“明天什么时候?”
“下午。”
余漾拧了拧眉头,“我明天下午有结课考试,不能去送你了。”
而且这段时间临近期末,他虽然才上大一,选的课不算太多,但林林总总加起来,复习压力也不小。
相对来说,只修了两门实践课和一门通选课的许昼,要轻松得多。
“余漾,我又不是小孩,不需要你送,先走了。”
他提着保温盒,往门口走。
余漾起身,亦步亦趋跟着,在许昼要打开门的时候,他抓住他的外套下摆,“你现在一走,又要五六天见不到面了。”
好不容易才和好,余漾不太甘心。
余漾向来什么情绪都写在眼里,许昼推开他的手,犹豫后还是自我妥协了,他说,“锅里还剩了些粥,我晚点再给你送一次。”
他的确不太放心余漾的情况,晚上趁着送粥的机会再来看看,要是没有好转,他就是拖也得拖他去医院。
余漾瞬间明白他的意思,至少还能再见一次,他肉眼可见地愉悦了。
许昼又要抬手开门,余漾伸出两臂把他圈住,“能不能亲……”
话说到一半他又停住,兀自呓语道:“算了,这次我不问了。”
后面这句自言自语他说得又轻又快,许昼还没有分辨清楚,余漾就俯身下来,极温柔地吻在了他的额头。
周正宇回来时,发现余漾正坐在下面画画,他吓了一跳,“哎呀,我的祖宗,你下床来干什么?发烧就是要在床上躺着!”
余漾:“躺累了。”
“行叭,我给你带了生煎包,听许大佬说你喜欢吃这个。”他把生煎包放在余漾桌台上,小心翼翼又问,“许大佬来过了吗?”
余漾手指扣着铅笔,灵活地在白纸上勾勒,简单的草图搞定,他别过脸,“来过了,这事儿还得谢谢你。”
他搁下铅笔,打开生煎包的包装纸,拿出一个,一口吞了。
周正宇这才瞧清他的面色,发热带来的红晕消退不少,他整个人瞧着精神了,嗓子也没有中午那么喑哑。
他在心里想,看来许大佬才是他的灵丹妙药。
余漾只吃了一个生煎包,就推回去,“你吃。”
嗯?周正宇立马又担忧起来:“怎么只吃一个?还是没胃口吗?”
余漾摇头,眼底那抹笑意还没有散去,隐隐显出些炫耀的意味,“我只吃一个,不然待会儿许昼给我送粥来,我就吃不下了。他亲手给我熬的,要是我不吃完,他肯定会生气。”
“呃……”周正宇呆在原地,有一种自己上赶着讨了一口狗粮吃的感觉。
当晚,余漾的烧退了。
29号下午。
余漾去参加专业课的结课考试,竟然遇到监考的李友伦。
美术作品征集活动的结果已经出来了,余漾毫无例外得了第一名,而原本是第二名的李晟言,在征集结束的一小时前,被取消了资格。
第一名有一个制作精美的荣誉证书,余漾生着病,无暇顾及,还是周正宇帮他带回来的,余漾看了一眼就把证书扔在了最下端的书柜,和一堆已经用不上,又没来得及丢的画画工具放在一起。
如果这件事不是靠叶允淮出面,而是靠他自己解决,他会把证书和那本画册放在一起。
可叶允淮一插手,这样的荣誉夹杂上了耻辱,他每看到一次,每想起一次,屈辱之感远远大于荣誉带给他的快乐。
周正宇见到李友伦还有点心惊胆战。
他跟在余漾身边,只敢用余光打量他,却不曾想,擦肩而过的瞬间,李友伦不动声色瞥了眼儿余漾,眼底竟透着隐约的恐惧,避之不及般匆匆走了。
周正宇颇为惊讶,问余漾,余漾什么都不说。
他想了很久,觉得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简直就是至理名言。
李友伦必然是因为做了那见不得人的事,才如此畏惧余漾。
考试结束,出来已经五点。
余漾先给许昼发了消息,【到家了没?】
很快收到回复,【快了。】
余漾盯着手机,沉思许久,转身拍了拍周正宇肩膀,问,“是不是明天再考一门,元旦前就没有考试了?”
“对呀!”周正宇兴奋地搓了搓手,“欸,余漾,要不我们跨年夜去市中心玩儿?听说中心广场可以容纳上万人,还有巨屏倒计时,每次跨年夜那儿都会上热搜。”
“不,我不去,”余漾点进购票软件,查了一下30号下午的机票,随意说道,“你可以叫上陆衍舟。”
“得了吧,他石膏还没拆呢,被我这个大艺术家画了几笔后,走到哪儿都是焦点,烦死了,我不想跟他一起。”
余漾好心提醒,“你有没有想过,他那个胳膊涂成了红棕色还可以再涂成白色,涂回去不就行了?”
周正宇霎时歪过脑袋,“有点道理,我再给他涂成白色,那出去就不会被人行注目礼,那我就可以拉着他跟我一起去市中心……”
他乐呵呵笑了两下,问,“不过余漾,你元旦干嘛啊?不会就待在寝室?”
“我嘛……”余漾勾唇一笑,“我得去制造惊喜。”
小城临川。
临川位于渝市东南一角,盆地地形,整座城四面环山,一到冬日,一整个上午几乎都笼罩在雾气之下。
许昼下了飞机,又从市内做高铁回来。
出了高铁站,因为下着小雨,空气格外阴冷潮湿,他拢了拢衣领,闷头走进雨雾中。
临川这座城有着和公交车同样作用的观光车,四面敞开,行驶速度极慢,周遭街市一览无余。
许昼坐着观光车到了教师家属院。
刚踏进小区大门,就收到了余漾那条问他到了没的消息。
等他走到单元楼下,余漾的电话打过来了。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甜甜!
第53章 视频通话
许昼接通。
“怎么这么久还没到?不是吃过午饭就出发了吗?”余漾出了美院大楼, 走上校径公路。
“楼下了。”
许昼踏上楼梯,放慢脚步往上走,“感冒怎么样?”
“全好了,”余漾轻快地说, “就嗓子还有点不舒服。”
“多喝热水。”
余漾扑哧笑了起来, “我知道。”
“ 临川比Z市冷多了,你快走两步, 进屋里去就暖和了。”
许昼家在三楼, 本来也快,不知不觉已经站在门口, “我到了。”
余漾抿了抿唇角,“嗯,快进去。”
美院出来多走几步, 是一号门, 门口耸立着纯白的巨人雕像, 雕像横着一只手臂,直指正对面的景云山,算是Z大的标志建筑。
一号门外没有商业街, 并不热闹,但有一个公交车站, 可以坐到直达长途汽车站的公交。
分岔路口另一头传来行李箱小轮滑动的声响, 余漾一直垂眸看着手机, 隐约发现声响消失不见,紧接着,他的衣袖被身旁的周正宇扯了两下。
他看向他, “怎么了?”
周正宇反复吞咽两次, 下巴微扬, 示意前方站着的那个人。
余漾反应过来,侧眸看过去,却发现是池亮。
池亮拖着两个行李箱,站在一张宣传海报旁边,整张脸被海报染上沉闷阴暗的蓝色。
他半勾着唇角,别有深意地盯着余漾。
余漾一两个月没见到他,本来不愿跟他起争执,但偏偏他目光过于直白,神色过于讥诮,实在惹人不快。
余漾拧眉,质问道:“看什么看!”
池亮眼睑下方的青黑已很显眼,说话也有气无力,“真倒霉,在这儿还能碰上你。”
余漾轻哼一声,“一样,我也倒霉。”
没什么话好说,余漾偏过脸就要走,池亮推着行李箱拦在他面前。
余漾:“好狗不挡道。”
池亮似乎并不生气,反而凑近,“帮我转告许昼,我会送他生日礼物。”他唇角的弧度大了几分,“让他一定好好期待。”
余漾眉头紧锁,有些急了,“你要干什么?”
池亮却不回应,脸上挂着笑,转身拖着两个行李箱往一号门走去。
余漾感到莫名其妙,幸好这几天许昼都不在学校,不然他肯定要时时刻刻跟在他身边。
“这人怎么神神叨叨的,还没放假就拖着行李箱走了,他要么是休学,要么是退学。”
周正宇在旁边小声嘀咕。
*
许昼开门进了家。
因为卫芝和许远诚都在一中当老师,两人共同分到了一个规格很大的房子,三室一厅,附带极为宽敞的阳台。
许昼往自己的卧室走,走到门口又愣住,他推开隔壁原来一直空置着,用来当客房的房间门,意外发现里面摆满生活用品,衣帽架上挂着卫芝的大衣,床头柜放着她的护肤品。
他心里明了,卫芝和许远诚已经分房睡,他们的关系的确出现了一道很深的裂痕,或许无法修补。
他满怀心事回到自己卧室。
推门进去,首先是一整面墙的奖状,每一张奖状都是卫芝亲手贴上去,长期以来被她细心打理,杜绝了任何卷边、脱落的可能。
她太过在乎,以至于许昼不敢动它们分毫,即便随着年龄渐长,他觉得这满墙的奖状过于刻意,过于显摆。
许昼拉开紧闭的窗帘,卧室顿时明朗一片。
床铺早就收拾好了,两床被子被叠成豆腐块,床单铺得整整齐齐,没有一丝褶皱。
床头、书桌、窗台,每一处都被认真打扫,纤尘不染。
卫芝和许远诚今晚都要守自习,还没回来。
许昼把电脑和两本专业书取出来,放在桌上,走去厨房做饭。
他已经太久没有回家,不过家里各类东西摆放的位置都没有改变。
他想,若是人的情感,也能因为角色不变,同样不发生改变就好了。
许昼简单吃过晚饭,回到卧室,准备写一份期末论文。
电脑主页堆了许多文件,连同通选课的两份作业。
两周前,他下定决心和余漾断绝来往,狠心删了余漾的联系方式,又自己写了两份作业。
不过现在用不上了,他把它们移到过期作业那个文件夹。
刚刚移除,放在桌角的手机突然震动,他拿起一看,是余漾打的视频电话。
他和余漾还没有打过视频。
搭在键盘上的手无意识敲了两下,他视线落到接听键上,停顿许久,久到来电显示下一秒就要消失,他终于接通。
沉沉呼了两口气,他举起手机,入目的却不是余漾的脸,竟然是……一本毛概教科书。
许昼眸色一沉,语气不太和善,“又干嘛?”
视频里,余漾伸手随意翻了两页,“许昼,救我。”
他的手宽厚结实,手指修长,指尖莹润干净,手背的浅青脉络和凸起的筋棱交相辉映,别具一种野性的诱惑。
许昼错开目光。
“明天上午就要考毛概,这本书我一个晚上能背完吗?”
他嗓音惨兮兮的,又隐约透着点儿别样的狡黠,许昼直说,“背不完,挂科重修吧。”
“啊?”余漾丧气道:“不能拯救一下?我不想挂科。”
“许昼,”手机被他转了一圈,毛概教材转瞬不见,他的面孔占满了许昼整个手机屏幕,他笑着,“给我传授一点学习方法怎么样?你以前怎么背的?”
许昼拧着眉头,好像真的在回忆。
他幽邃的眼眸闪烁着手机透出的光,像住了一颗流转的恒星,余漾支着手肘,定神看着屏幕,有些入迷。
“毛概一般考得简单,不用背得太细,记住所有小标题后,应付客观题就没问题,至于选择题,都是你高考背过的那些历史知识,你要是记得牢,也不用怕。”
许昼把手机放在书架前立着,一边说,一边滑动鼠标,在翻找什么。
“我给你发了一份资料,你……”他看向屏幕,猝不及防迎上余漾直白的目光,他倏地垂头,“记得查看。”
余漾挑了挑眉,“好。”
察觉到许昼马上要挂电话,他又问,“那…能不能别挂视频。”
“为什么?”
余漾稍稍退开距离,认真地说,“背书太枯燥,想你陪我。”
这才是他的目的。
许昼的手本来快要触到红键,闻言,又缓缓收回,“别走神,快背。”
“那你不挂?”
“嗯。”
两人结束视频通话,已是晚上十点。
床上的周正宇背得焦头烂额,他停止碎碎念,仰头瘫了下去,“余漾,怎么办?知识它不进脑子啊!”
“我俩不会双双挂科吧?”
“应该,只有你一个。”
余漾心满意足站起来,想起许昼说的多喝热水,他又跑去接了一大杯热水。
“别跟我说,你刚才真的在记知识?我怎么看你光偷看许大佬了?”周正宇不相信。
“这你别管,反正我不会挂科。”
余漾有着另类的学习习惯。
复读前,他几乎从不学习,落下太多文化课,复读的时间又极为紧张,他如果不提高学习效率,根本不可能考上Z大。
刚开始一轮复习,每天上课会重复讲以前的知识,所有可供背诵的内容,他都在课上边听边背,方法无疑是结合老师的讲解,反复默念。
一节课下来,知识点能记个七七八八。
上了大学,他的学习习惯没有改变,即便是他最讨厌的李友伦的艺术概论课,他也照样认真听,认真记笔记、背诵。
毛概课上更是如此,虽然可能拿不了高分,但及格肯定没问题。
*
视频是许昼挂断的,因为卫芝和许远诚回来了。
两人快到退休年龄,熬到现在,都是区级骨干教师,平时在学校需要处理的事情格外多,回来得也晚。
卫芝穿一件咖色大衣,过膝靴,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烫成了大卷,疏疏朗朗地披在肩头,显得整个人年轻几分。
她不化妆,但皮肤细白,将近五十,依然能看出年轻时的风韵。
只是由于这段时间心力交瘁,她瘦了不少,颧骨处竟微微凸出,平白生出几分不好相处的感觉。
“说了几次,不要把脏鞋踩到地板上!”
卫芝一向强势,不过才进门,就朝许远诚吼了一句。
许昼有时候也会疑惑,卫芝明明长相温婉,偏偏是争强好胜的性格,总是试图周围所有人都按照她的性子来,只要谁忤逆她,那必然是大错特错,死路一条。
许昼从小生活在她的意志下,安稳地度过童年,度过叛逆期,直到迈向成年,他才找回点儿自我,孤注一掷报了Z大。
短暂逃离后,得到的又是卫芝从不停歇的劝告,或者说是要求,要求他毕业后立马回到临川工作。
“许昼,什么时候到的?”
卫芝换好鞋走过来,满脸的笑意,“好像又长高了,但是不是瘦了?胳膊怎么这么细?”
笑意褪去,她脸上又是担忧,“一个人在外地,也吃不上什么好东西,这几天在家里一定要好好补补。”
作者有话说:
今天早早的,明天上夹,更新会在晚11以后。
感谢各位宝贝支持~
另外再推一下我的预收,高中校园文。感兴趣的可以点进专栏,把它带回家~
《再错一题亲你了》文案如下:
【混不吝刺头学渣受X白切黑少爷攻】
高二八班来了个转学生,林蕴川,刚转来就拿了统考第一,十足的学神。
学神矜贵清冷,却礼貌有加、有问必答,班里人都很喜欢他。
路淇除外。
路淇,三中有名的刺头。
一开始路淇也以为林蕴川是个好脾气的书呆子。
直到三天后,他目睹林蕴川面无表情将一群混混打趴在地,再用鞋底狠狠碾压领头的手掌,逼得他连连求饶……
好家伙,藏得够深。
相安无事就算了,偏偏班主任要搞学习互助小组,以同桌为单位,自由组合。
路淇埋头睡了一觉,醒来后身边坐了个人,他盯着林蕴川,咬牙道:“有事?”
林蕴川整理课桌的手一顿,避重就轻,“吵到你了?我轻点。”
路淇眯起眼睛,眼神凶狠,“你装什么装,滚开点!”
一时剑拔弩张。
班上同学都转过身,战战兢兢盯着,唯恐两人打起来。
却见林蕴川凑近,附在路淇耳边说了几句话。
路淇满是错愕,片刻后,泄了气红了脸。
两人成了同桌。
路淇向来翘课、上网、打架样样不落,从不学习。
日常是林蕴川逼着路淇学,逼得很紧,仿佛这是他的每日任务。
同学们断定,路淇总有一天要被林蕴川逼疯,在那之前,大概率会对林蕴川大打出手。
不过那天没有到来。
一次大考结束,路淇依旧倒数第一。
林蕴川三天没管他的学习。
路淇终于忍不住了,掰过林蕴川的脸,生硬道,“我认真学,下次不拿倒数,能不能别生气?”
小剧场:
林蕴川拿着路淇的习题册,改八道错六道,他冷下脸,“再错一题亲你了。”
路淇白了他一眼,没应声。
一路改下去竟然全对,直到最后一题,林蕴川眉梢轻挑,偏过身迅速嘬了路淇一口。
路淇暴怒,“林蕴川!我他妈看了你的,你选的也是C,我这题没错!”
林蕴川嗯一声,在那道题后打了个勾,“就是想亲你了。”
路淇:“……”
HE,SC
第54章 暂时无法接通
许昼一一应下, 又反握住卫芝搭在他手背的手,轻声道:“妈,你才真的瘦了。”
卫芝勾唇一笑,摸了摸自己的脸, “妈没有, 妈这是皮肤紧实,护肤品堆出来的!”
许昼附和地笑了起来, “那是, 是我看错了。”
两人又多聊几句,卫芝明天还要去守早读, 便去洗漱睡觉。
许远诚用抹布擦掉鞋柜前那个皮鞋脚印,蹲了太久,起身时险些稳不住身体, 许昼忙上前扶住他, “慢点。”
他扶着许远诚走到沙发上坐着。
许远诚喘了两口气, 缓过来,“低血糖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不过……”他朝卫生间的方向看去, 确定门关着,卫芝在里面听不见声音, 才道:“你妈的焦虑症更严重了, 许昼, 你还是趁这几天带她去医院看看。”
许昼沉下眼眸,“我知道。”
只看卫芝方才的状态倒像是什么事也没有,他准备再观察两天。
“爸, 妈以前好好的, 怎么说病就病了?”上次卫芝自己说是因为班上几个孩子格外调皮, 可她当老师当了这么久,哪至于受这么大影响?
许昼不信。
许远诚眼睫闪了一下,他偏过头,兀自取下眼镜来擦拭,“我也不清楚。”
“你知道你妈的性子,总喜欢想东想西,给自己找不少事儿,她这样啊,就是容易出毛病。”
许昼听得皱起眉,又问,“你和妈最近关系很僵?”
许远诚擦眼镜的手一顿,“没有啊。”
“你们房间都分开了。”许昼一语戳破。
许远诚一愣,笑了笑说:“不是因为关系僵,我和你妈作息不太一样,分开睡都能睡得好一些。”
话音刚落,卫生间的门被推开,卫芝洗漱完毕。
许远诚站起来,拍拍许昼的肩膀,“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有什么事等我们明天回来再说。”
“嗯。”许昼垂下眼眸,心里却有点堵。
圣诞节在前,月末这几天店面的喜庆装饰还没有撤下,又急匆匆添上各式各样的彩灯彩球。
街道两旁挺拔的香樟树如同严防死守的侍卫,如今张灯结彩,一溜烟儿下去,缤纷错落,格外引人注目。
三十一号下午,许昼和卫芝、许远诚一起去了临川最大的超市买了很多食材。
卫芝兴致勃勃,回到家就开始提前准备,许昼父子想去帮忙,但她嫌他们碍手碍脚,直接把他们赶出去了。
许远诚只好拉着许昼下象棋。
“好久没有切磋了,让我看看你有没有进步。”
许远诚没什么特别爱好,闲下来除了看看历史书籍,最爱去公园守着老人下棋,偶尔自己也会来两把。
许昼只陪着许远诚下过几次,并没有多好的技术,不出意外输了两把。
“再来最后一把。”许远诚估摸着时间,又重新布棋。
许昼放在桌边的手机突然震动一声,来消息了。
他揽过手机,点开一看,却只是班群里一条寻常的论文截止时间提醒。
那一瞬间点亮的眸子又沉下去,他放回手机,看向崭新的棋局。
这人就是奇怪,平日总被打扰会心生厌烦,但要是许久不联系,又老是想着。
自从余漾前晚给他打过视频电话后,他们就没有再联系。
许昼知道余漾昨天上午考毛概,考完到现在,也过去一整天了……
难道考得太差,心情不好?
许昼愣了会儿神,幡然清醒后,才留意到许远诚还没走出第一步。
他抬起头来,只见许远诚举着手机,好像在发消息。
许昼只当他有要紧事,耐心等着,直到五分钟过去,却发现许远诚眉头越拧越紧,手指更加急速地敲打在屏幕上,不知在写什么长篇大论。
“爸,你要是有事,我们就不下了,你先忙。”许昼说。
许远诚登时抬头,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不用不用,已经解决了,来!这把开始。”
他左手还握着手机,右手执棋,开局便是仙人指路。
许昼看他认真,也把注意力全部移到棋局上。
只不过多走几步,许远诚又低头看手机,反反复复,他的面孔写满焦躁,走棋渐渐没了章法。
许昼接连吃他几个棋子,开始犹疑起来,这么下去许远诚会输得很惨。
他抬眸向他扫去一眼,不经意看到许远诚手机屏幕,有些模糊,但能看出来是微信界面。
许远诚扬起脸来,凑巧对上许昼的目光,随即一笑,解释道:“一个家长,找我问些孩子学习上的事,不回不好。”
许昼故意放了他一手,问,“爸,你这学期不是没当班主任吗?”
“啊?”许远诚眼底闪过一丝慌乱,转瞬即逝,“高四生,我去年带的学生,对他比较了解。”
许昼嗯了一声。
许远诚这会儿彻底放远手机,准备认真下完这局棋,垂眸一看,劣势尽显,他颇为懊恼,恰好这时门铃响了。
“我去开门。”他急躁地走向门口。
来的是在网上订的蛋糕。
许昼看见蛋糕,表情微微生动了。
虽然他的生日在元旦节,但Z大离家远,他这几年过生日都在学校,生日当天仍旧循规蹈矩做他的事,并不会特意庆祝。
“你妈妈订的,说好不容易在家里过一次生日,一定要好好庆祝。”许远诚把蛋糕放到冰箱里,又走回来,“棋就不下了,这局算爸输了。”
许昼摇头,“顶多算平局。”
两人一起把象棋装进塑料盒,许远诚提着盒子走进卧室,却迟迟没出来。
卫芝还在厨房,砧板咚咚咚响着,不知道在剁什么。
许昼一个人待在客厅,放任自己陷进柔软的沙发,他重新拿起手机。
思前想后。
他给余漾打了电话,等了几秒,传来机械的女声:您好,您拨打的……
许昼挂断。
过了片刻,他又打过去,还是无法接通。
隆冬时节,天黑得极早,不过六点,夜色笼罩下来,窗外的景物都被罩上一层朦胧的黑纱。
卫芝端上最后一道剁椒鲫鱼。
三人围坐在圆桌前,头顶是橙黄的吊灯,每个人都被覆上暖色,几分温馨。
“许昼,快尝尝妈的手艺,都是你爱吃的菜,剁椒鲫鱼、糖醋小排、清炖鸡汤,还有我买的李记烤鸭,怕你腻,又炒了个小菜,拍了黄瓜。”
她边说,边忙不迭给许昼夹菜,“快吃,冬天冷得快。”
“够了够了。”许昼看着快堆成小山的菜,忙拦住卫芝,“妈你吃,我自己来。”
卫芝收了手,却没顾上自己吃,而是一脸笑意注视着许昼,“儿子啊,等你毕业回来,妈也差不多退休,到时候妈天天在家给你做饭。”
刚说完,她又改口,“不对,用不着妈给你做饭,你要是结婚安了家,自然有人给你做饭。”
“儿子,你年纪也不小了,妈知道你忙,但还是可以多多……”
“妈,快吃,”许昼给卫芝夹了一块鱼肉,“这鱼肉很嫩,我记得你也喜欢吃。”
卫芝知道他在故意转移话题,但想着今天是他的生日,也不再说这些,开始低头吃饭。
卫芝和许远诚在饭桌上几乎没有交流,她只和许昼搭话,许远诚则是一直闷头吃饭,偶尔插一句。
三人算不上多热络,但一直聊着。
吃饱搁下筷子后,卫芝追着许昼问起在学校的事,许昼也不疾不徐说着,间或反问一些他们工作上的事,又聊了一个小时。
桌上的菜完全变冷,几个重油的菜表面都凝固了。
卫芝拿起手机看时间,“已经快九点,先不收拾了,去茶几上切蛋糕吧!”
她看向许远诚,近乎命令道:“你去拿。”
许昼倏地起身,“我去拿就行。”
生日蛋糕是很简单的样式,裱花绕了一圈,边沿缀了几颗蓝莓,还有切碎的草莓。
卫芝拆开装蜡烛的纸盒,把蜡烛一根根插上去,“许远诚,打火机。”
手伸出半天没有回应,她别过脸去,发现许远诚愣在原地,神情有些彷徨,她问:“你没买?”
因为两人都不抽烟,家里没有储备打火机,她一早就吩咐他买。
许远诚局促道:“回来时拿的东西有点多,忘了。”
卫芝挂着的微笑霎时僵硬,“什么你忘不了?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拿你来……”
“妈,这没什么,”许昼赶紧开口阻止,“我去买,我现在去买。”
卫芝紧拧着眉头,“不,今天是你的生日,让你爸去买,本来就是给他的任务。”
“不用,小区大门正对面就有便利店,几分钟就买回来了……今天是我的生日,但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妈,我去就好。”
他轻顺两下她的背,见她表情和缓下来,才出了门。
一路下到单元楼口,被通道外早早等候的冷风一吹,他打了个寒噤,才猛然想起忘记穿外套了,他只套着一件黑色卫衣。
想着便利店确实很近,他也懒得再回去,只是放快脚步往前走。
手机被他握在手里,他举起来,又试着给余漾打了个电话。
作者有话说:
我来啦!明天有小刀,只刀小猫的那种呜呜呜~
第55章 恶心
还是无法接通。
他凝神想了会儿, 准备等一下回到家,发个消息问问周正宇。
今天算是一个特殊日子,他格外想听见余漾的声音。
教师家属院已经有将近二十年的历史,建筑风格一般, 内里的规划也有些杂乱, 不算宽敞的广场上堆满了汽车、电动车。
又只在左侧花丛中竖了一盏路灯,出去一路上都黑漆漆的, 拐弯时, 许昼差点撞到一个人,手臂间微微摩擦后, 他匆忙道歉,模糊昏暗的光线里,抬眸却见一张布满泪痕的脸。
险些撞到的是一个约莫三十岁左右的女人, 披着长发, 脸颊被寒风吹得通红, 连同红肿的双眼,给人一种楚楚可怜的脆弱感。
“你没事吧?”他问。
女人似乎着急做什么,只冲许昼摇了一下头, 又往里面走。
许昼不安地回望过去,发现女人两手下意识护着肚子, 应该是怀孕了。
他没有多想, 快步出了小区大门, 意外发现对面的便利店没有开门,他只好走过一条巷子,到马路口的杂货铺买了打火机。
多耽误了五分钟。
许昼迎着整条巷子横贯的冷风, 脚步匆忙地回去。
迎面遇到住在楼上的李大爷。
许昼正要开口打招呼, 李大爷却抢先说:“许昼?”
“哎呀, 你怎么在这里?快点回去,你家里出事了!”
许昼眉头一皱,“什么事?”
“你爸你妈站在门口吵架呢,看那架势,怕是要打起来了。”李大爷摆了摆手,“我本来还想上去劝两句,你妈手一挥,差点把我推地上了……”
李大爷话音一落,转瞬间,许昼跑出去好几米远了。
许昼跑到单元楼下,果然听见一些零碎的争吵声,还夹杂着一个女人的呜咽。
他一步做两步跨上楼梯,跑到二楼与三楼交接的横档,又往上走两步,站在楼梯上,隔着铁栏杆的缝隙望过去。
争吵已经结束,卫芝一个人坐在门口,头发凌乱四散,脸颊和脖子都有红痕。
门口正对面站着许远诚,和方才许昼在楼下遇到的那个怀孕的女人。
许远诚伸着手臂把她挡在身后,一脸警惕地看着卫芝。
二人脸上都挂了彩,许远诚左侧脸颊被划出很大一道血痕,鲜血淋漓,快要流到下巴,他们虽站着,却不比颓丧坐着的卫芝好到哪里去。
许远诚偏头看见下方的许昼,眸色一闪,他揽着怀里的女人走下去。
“许远诚,你想清楚,你要是现在走了,就永远别再回来。
房子,车子你一分也别想分到。”
卫芝把头发全撩到耳后,两手紧拽着发梢,头皮传来一阵拉扯,似乎要借着这股紧绷的劲儿,她才能短暂拥有理智。
“都给你,这日子我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许远诚最后看了眼卫芝,眼底冷漠决绝。
许远诚走到许昼面前,停下来,“儿子,爸也努力过,但我和你妈的缘分就到这里了,你照顾好你妈。”
许昼还没完全从愕然中恢复,但在许远诚和他擦肩而过时,他忽然开口,“你说的努力,就指这样?”
他的目光如有实质般落到怀孕的女人身上,只一眼,又收回,重新看向许远诚,眼底的嘲讽几分刺眼。
女人一直垂着头,沉默不语。
许远诚似也觉得难堪,“这件事是爸不对,但事情已经发展成这样。
我和你妈会离婚,你早点知道也好。”
许远诚今天其实一直都在刻意隐瞒,他早就有了和卫芝离婚的打算,但还是想避开许昼,尽量让他晚点知道。
若非女人出现,并拿出孕检报告,哭着要名分,他和卫芝大约还能拖几周。
现在双方动了手,又骂了些不堪入耳的脏话,许远诚一天也不愿和她待下去。
“你妈真的会把人逼疯,许昼,爸这么多年很累了。”
许远诚手掌重重落到余漾肩膀上,不再多话,护着怀孕的女人一步步下了楼梯。
许昼还矗立在原地。
他生许远诚的气吗?
那是当然,可在那极度的愤怒之下他又生出一丝理解。
他见证了许远诚和卫芝感情的彻底破裂,长达二十年的亲情纽带被一下斩断,他竟生出被抛弃的感觉。
许昼步履沉重地上完最后两节楼梯。
卫芝还瘫坐在门口,双眼涣散,然而在看清许昼的那一刻,四散的意识又骤然凝聚,那双眼眸离奇地显出几分憎恶。
“妈。”许昼全然未觉,他俯下身,准备扶她起来。
“啪!”
一个响亮清脆的耳光炸裂在寂静的楼道,甚至传出几声绵长的回响。
直到左侧脸颊泛起麻木的痛意,许昼才知觉卫芝打了他。
“妈?”脸颊的麻木很快转成一片火热,犹如灼烧,他嗓音颤抖不已,“你…怎么了?”
卫芝坐在地上,却高仰着头,她的下巴瘦削尖锐,嘴唇紧抿成一条不近人情的直线,颧骨处那点凸起格外明显,越发显得凌厉。
卫芝两手撑着地面,终于站起来,她面目阴冷又愤恨,复杂得难以揣测,须臾,她开口了,“你和你爸一样。”
她语调满是讥诮,可眼底却悲凉又落寞,但最鲜明的情绪仍是愤怒,她又说,“不,你和你表姐一样。”
卫芝抬眸锁住他,“你们全都一样,恶心。”
许昼瞳孔骤缩,喉咙哽动,一下明白了。他还没有想好如何面对、如何解决的难题,意料之外地先发生了。
“妈,你听我……”他试探着去碰她的手臂,被卫芝用力甩开,“别碰我!”
她重复,“恶心。”
许昼试着解释,“妈,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件事它没有那么……”
他还是去拽卫芝的衣袖,卫芝双目猩红,猛地转身,好像他真是不能触碰的垃圾,她使出全身力气,两臂往前一推。
许昼没有设防,被巨大的力道推出去很远,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好在后背撞到墙上,才算稳住身形。
许昼慌乱地看向卫芝。
卫芝冷冷盯着他,直白地说,“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她回过身,门啪的一声被关上。
许昼没有犹豫,忙跑回去敲门,“妈,你开门,让我进去!”
“这件事我可以解释的。”
……
他一直敲门,直到隔壁几户人家开门查看,语气多有不快。
他一一道过歉,后背靠在铁门上,缓缓下滑,蹲了下去。
无力感油然而生,许昼心里酸涩一片。
担心卫芝情绪不稳定,会做出傻事。
想来想去,许昼给他的大姨打了电话,他只避重就轻地说了许远诚的事,恳求她能过来陪陪他妈。
卫薇答应得爽快,她所在的小区和教师家属院只隔了两条街道,不一会儿便到了。
彼时的许昼瑟缩在墙角,两只手都缩了一半到衣袖里。
尽管如此,身体还是因为寒冷小幅度颤抖,他双手僵红,喉咙里灌了太多冷风,一开口声音都是哑的。
“大姨,你来了。”许昼站了起来。
卫薇有着和卫芝同样的波浪卷儿,面容也几分相似,不过她比卫芝大五岁,岁月在她脸上的痕迹明显许多,也给她整个人平添了和蔼的气质。
“许昼,你怎么穿得这么薄?你妈把你锁外面了?”
卫薇见他蹲在门口,很是惊讶。
许昼点头,“大姨,我妈现在情绪很差,她不想看到我,只能麻烦你来陪陪她。”
“没事没事,”卫薇试着敲门,“芝啊,我是你姐,出什么事了?跟姐说说。”
许久,没有动静。
卫薇换了个理由,“芝啊,这几天遇上好多烦心事,姐心里难过,想找你唠唠嗑。”
……
没一会儿,铁门打开了。
但卫芝只放了卫薇一个人进去,待她后脚踏进,她倏地又关上门。
许昼被拒之门外,声控灯亮着又熄灭,面前的门忽然打开了,是卫芝。
许昼心里刚升起一点希望,转而看到卫芝提着那个蛋糕盒子,“拿着一起滚。”
说完,她把蛋糕盒子连着里面的蛋糕一起扔到地上。
“芝啊,你能不能好好……”
卫薇责怪的声音传出来,剩下的许昼听不见了,门再次被甩上。
许昼不再抱有希望,他知道他今天进不去,也不可能有机会和卫芝解释。
轻叹一口气,他提起地上的盒子,借着正面透明的塑料纸,可以看到里侧的蛋糕被摔得变了形,生日快乐那几个大字也已模糊。
明明半小时前,一切都好好的。
一家人围坐一起吃了一顿丰富的晚餐,又拿来蛋糕,准备为他庆祝生日……
不过一会儿功夫,所有都改变了,完整的变得破碎,美好的变得丑陋,喜爱的也变得憎恶。
他成为卫芝口中恶心的人。
许昼提着蛋糕盒子,失魂落魄地下了楼梯。
越到晚上,气温越低,顺势起了风。
他仍旧只套着那件单薄的卫衣,凛冽的寒风像是毫无遮挡般穿过他的五脏六腑,风刃尖利,也像刺破他的血肉。
冷,冷得想钻进被窝里,钻进随便什么温暖的地方。
许昼把蛋糕盒子丢到垃圾桶里,又呆愣地盯着看了许久。
这才往外走,快走到小区门口,无意识抬眸,又怔在原地。
大门旁边的路灯下,余漾的面孔清晰可见,大约没料到许昼会出现,他神色错愕,更多的又是惊喜。
作者有话说:
心疼我家小猫呜呜呜~
第56章 惊喜
许昼睫梢颤了两下, 他站在阴影里,目不转睛看着余漾。
余漾举起右手,僵硬地打了个招呼,又傻笑着, 从路灯的光影里走向许昼。
“你这会儿下来干嘛?”
余漾在大门口站了快半小时, 他估摸着现在许昼正和家人一起过生日,不敢打扰, 想着过了十点再叫他出来。
许昼还在走神, 他微微仰头,觉得面前的人有些不真实。
两天没有联系, 电话也打不通,结果这人突然就出现在眼前。
要知道Z市和临川相距两千多公里,坐完三小时飞机, 还要辗转一小时高铁。
余漾背对路灯, 全身罩着一层光圈, 面庞却格外模糊。
许昼动了动唇,还没说话,余漾皱眉, 颇为疾厉道:“许昼,你长本事了!这么冷的天, 就穿一件卫衣?”
他捏住卫衣下摆, 感受到衣料的厚度后, 眉头皱得更紧了,“还这么薄?”
“你不感冒谁感冒?嗯?”余漾语调里满是责备,却下意识将羽绒服外套往两侧掀开, 再把许昼整个抱在怀里。
余漾穿的是一件宽松的长羽绒服, 许昼清瘦, 就这么围裹上去,几乎将他大半个身子严严实实罩住,属于余漾的体温一点点蚕食快要吞没他的寒冷。
不一会儿,许昼麻木的四肢开始恢复知觉,仿佛丢失的心跳复又蓬□□来,他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却是想要贴得更紧。
余漾抱上去后,才发觉这个举动过于唐突,他害怕许昼生气,但当感受到他身体异常的僵冷后,他又不愿撒手。
他想不管了,先把许昼捂暖和,要打要骂再受着。
可许昼今天格外顺从,就这么安静温吞地任他搂在怀里。
余漾扬着下巴,脖颈的肌肤触及许昼额前的头发,软软的,痒痒的,那种感觉又顺着神经末梢传遍全身。
许昼身上的冷意消散,两人相贴的肌肤还在不断升温,余漾很轻地吸了口气,恍惚觉得从小到大,没有哪一个时刻像此时这样,让他感到心安且满足。
他小心翼翼低头,以更加谨慎的姿态吻在许昼头顶,然后轻轻松开。
在他看来,许昼这会儿下来必然是有什么要紧事,他暂时不想耽搁他,只等着他把事情处理完,留下一个小时给他就行。
余漾退开一点。
大门口唯一的那盏路灯,不知道是不是经历了太久的风吹雨残,忽闪起来。
亮一下又黑一下。
余漾蹙眉望去,“你看,这么冷,它都罢工了。你要是不好好穿衣服,身体也会罢工。”
他回眸,正准备脱下外套,刚刚舒展的眉心瞬间拧紧。
“许昼,”他嗓音透着点儿无措,“你的脸怎么了?”
他们的位置移动过了,原本一直隐匿在阴影之下的许昼,暴露在忽闪的灯光里,面孔晦暗又明朗,左侧脸颊浮出轻浅的红指印,好像有些肿。
许昼没回答,却主动往前靠去。
“能不能再抱紧点?”
“嗯?”
余漾有点木讷,他怀疑自己听错了,直到许昼往前扯了扯他里面穿着的毛衣,他顺势前倾,又抱住许昼。
反应过来后,余漾听话地加大力道,还是原来的方式,但又有点不同,他的左臂下移圈在许昼腰际,右手则锢着他的后颈。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余漾不放心,问。
许昼机械地摇头,柔软的头发有一搭没一搭摩擦着余漾的脖颈,连同下巴那一块敏感的皮肤。
余漾呼吸霎时乱了。
方才抱得没那么紧,余漾尚且不觉得情难自己,现在两人几乎每一处都紧贴在一起,他喉结滚动两下,右手往上,不轻不重按住许昼的头,音色低哑,“别动,痒。”
许昼不动了。
稍稍平复,余漾又问,“脸到底怎么回事?谁打的?”
……
“许昼,”余漾严肃不少,“你能不能别什么事都瞒着我?跟我说行不行,说不定我能帮上忙。”
须臾,他又显出些许委屈,“你都不知道我…我有多想你需要我。”
许昼心头一暖。
可先前发生的一切,他的确没法诉诸于口,无论是怀孕的女人找上门,还是卫芝的勃然大怒。
和余漾和好时,他心里想的是,他们大概率走不到见父母这一步,没想到卫芝这么快就知道了。
想到这儿,许昼眸底一沉。
他能猜到卫芝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许昼回家那天上午,去了一趟辅导员办公室处理事情,刚好遇到办理休学手续的池亮,两人闹了两句不愉快,池亮走时,别有深意地问他,他的生日是不是在跨年夜那天……
当时他就不安,没想到那句话正好对应今天。
他要怎么做才能得到卫芝的原谅?
又要推开余漾?
上一次他几乎用尽所有决心,又跟着导师去了邻省调研,白天考察,晚上整理数据,每天安排得满满当当,好不容易度过两星期。
这一次推开后呢?
他不敢想,唯一能确定的是,他可能拿不出那种明白拒绝的勇气了。
这么多年过去,除了报考Z大以外,他能不能再自私一次?
那盏炽白路灯加快了忽闪的频率,终于耗尽最后一点光亮,嘶一声响,彻底熄灭。
这一片儿都是老旧小区,因为离学校近,又住习惯了,卫芝一直不愿意搬家,买了一套新房反而空着。
但这儿的物业、安保确实都不行。
路灯坏了不说,大门旁边的保安室空无一人,完全融于黑暗,偌大的地方,竟只有安全通道指示牌在黑暗中泛着绿光。
还有就是斜对面楼栋窗户透出的光,但远远照射过来,也可忽略不计。
“想了这么久?还不跟我说?”
余漾又退开一点,两只手却没有从许昼身上移开,“再不说的话,”他顿了两下,似笑非笑,“我就强吻你了。”
他转而像山匪头子那般玩笑道:“反正这里黑漆漆的,又没个人,你啊就是叫破嗓子,也没用。”
许昼轻笑出声,随便想了个理由,“今天过节,家里来了些亲戚,有几个小孩调皮得很,忽然打起来,我去拉架,误伤了。没事,早不疼了。”
许昼不管说什么,即便是谎话,都一贯地没什么起伏,旁人不易察觉。
“就这样?”余漾还是怀疑。
许昼反问,“不然你以为?”
他稀松平常地抱怨,“几个小孩实在太吵,吵得脑仁疼,我出来散步……”顺带编了个出门的理由,他又自然地转了话题,“你怎么在这里?来多久了?”
“没多久,”余漾想也没想接过话去,“今天你生日,想给你一个惊喜。”
余漾订票太晚,回渝市的机票全部售罄,他蹲了很久,蹲到一张31号下午的商务座,许昼给他打第一通电话时,他在飞机上,接不了。
不久前许昼打的那一次,他则是故意没接,说罢了就是为了惊喜二字,他怕自己一听见许昼的声音,会忍不住直接自曝,吵着闹着要见他。
许昼哦一声,“那你还算成功。”
余漾憋着笑,有点得意,“还没完呢。”
他垂眸睨着他,还在拉近呼吸相融的距离,他的额头抵着许昼额头,唇瓣几乎碰上许昼的脸颊,“有礼物,要看嘛?”
许昼挑眉,“看。”
余漾:“那…不强吻,能不能给我亲一下?”
许昼故意偏过头,“不看了。”
“不行!”余漾气急。
下一秒,又自我懊恼,“下次我一定,一定不问了。”
反正问了指定亲不了。
礼物还是要给许昼看。
余漾松开他,又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不由分说裹在他身上,“穿好,下次不准穿这么少出门。”
他揉了揉许昼脑袋,“等我一下。”
余漾借着微弱的光线,又跑出大铁门,很快,提着一个方形盒子回来,许昼只一眼就猜到里面是什么了。
“这个蛋糕,是我做的……”
余漾有些不好意思,“做得不太平整,裱花也有点变形,虽然你不爱吃甜食,但还是带回去,将就将就吃两口。”
这是余漾第一次做蛋糕,在家里做的。
他烤焦了两个蛋糕胚,挤裱花袋时用力过猛,又直接把袋子挤破了,奶油溅得到处都是,整个蛋糕他唯一满意的是他画在上面的Q版许昼。
“这算是一个礼物,”余漾又往许昼身上一靠,从他自己外套口袋里拿出一个深蓝色的锦盒,“但真正的礼物是这个。”
“是…戒指。”
余漾犹疑片刻,老实道:“没错,是一对,另一个我戴着。”
“就,很简洁的样式,戴着也不会奇怪,我,我先送给你,你什么时候想戴了,戴上…戴上就行。”
余漾莫名紧张,说话哆嗦不已。
他把戒指盒塞到许昼手心,“耽搁这么久了,你爸妈,还有那些亲戚小孩,说不定都等着你,快回去吧。”
“衣服你先穿着,虽然走回去没多远,但这会儿起了风,你卫衣太薄了。”
他把蛋糕也递给他。
许昼接过蛋糕,却说,“我今晚不回家了。”
作者有话说:
我来也!
期待下一章,小狗直接丢掉绅士风度哈哈哈
第57章 生日快乐(二合一)
“不回家?为什么?”余漾嗅出些许不对劲, “许昼,你刚刚是不是在骗我,真的没出什么事?”
许昼:“没有。”
又说,“几个外地来的亲戚今晚要住我家, 他们没来过临川, 我妈不放心他们出去住酒店,让我腾个房间……”
他说得极其自然, 自然到他自己都恍惚以为是真的。
余漾勉强信了, “那还差不多。”
愣了会儿,他又问, “所以你今晚要住酒店?”
许昼嗯了一声。
余漾眉头微微拧着,显出点儿愤愤不平,“跨年夜, 又是你的生日, 怎么让你一个人住酒店?”
厚重的夜色下, 许昼的神情晦暗不明,余漾隐约听到一声叹息,散在风里, 好像是他的错觉。
许昼无所谓地说,“亲戚得罪了不好, 况且睡觉, 睡着了在哪儿不一样?”
嗯?
余漾心中一动, 抬起眼皮,“你真觉得睡哪儿都一样?”
许昼斜斜睨向他,“不是嘛?”
下一秒, 手里的蛋糕被抢走, 紧接着, 他的肩膀被揽住。
余漾直接推着他走向铁门,边走边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许昼警惕,“去哪里?”
余漾笑得爽朗,“去了你就知道,我还能把你拐跑了不成。”
出了家属院是条黑巷,狭管效应越发明显,风呼哧呼哧吹着,像是倾倒过来一盆水,将人浑身上下裹满冷意。
余漾没穿外套,但不觉得有多冷,只是两只手暴露在外面,寒风肆无忌惮掠夺暖意,很快,冻得有点僵硬。
他右手提着蛋糕,左手放在唇边,哈两口热气,再垂下。
算是无意识的举动,许昼却注意到了,他右手捏住外套前襟的拉链头,还没有下一步动作,余漾立马看过来,“不许脱!穿好。”
他甚至偏过身来,笨拙地把拉链往上拉到最顶端,完完全全遮住许昼的脖颈,那瞬间,他的手背也碰到许昼下巴。
许昼被僵得缩了一下脖子。
“实话实说,我这外套和你的卫衣还挺搭,你穿着…好看,”余漾不加掩饰地打量许昼,好几秒。
嗯,确实好看。
巷子并不长,快走到巷口,对着的马路只偶尔驶过车辆,街道两侧的灯光全是麦秆色,晕成一团,衬得街景朦胧黯淡,仿佛定格的胶片。
风儿越发猖狂地咆哮,吹得余漾头发颠前倒后,吹到眼睛里又涩得难受,他半阖着眼睛,低头看向地面。
光线弱,他和许昼紧挨的影子也就显得薄,轻飘飘的,好像随时会融化在黑暗中。
忽然,他看见许昼右手臂动了动。
下一刻,左手被温柔牵住,余漾楞在原地,不知道是不是被疾风吹傻了,好一会儿,他呆呆转过身,喉结尖儿滚了两下,面对许昼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许昼只瞥了他一眼儿,没什么表情地牵起他的手揣进兜里,又继续走他的路。
余漾眼睛瞪直了,亦步亦趋跟上。
羽绒服的口袋暖和且宽大,揣进两只手完全没问题,许昼握着余漾左手,手心紧贴在一起,严丝合缝。
走出巷口,行人渐渐多了,但他并没有放开手,只是看向余漾,问,“往哪儿走?”
“啊?”余漾回过神来,下巴往上一扬,指了左边。
说话的间隙,余漾回握许昼,又觉得不满意,手心一转,直接和许昼十指相扣。
许昼神色微变,却没说什么,仍是不轻不重握着他。
沿着马路走出一段距离,余漾停下来,顿了两秒继续走。
“许昼 ,”余漾开口,“你元旦回来了,是不是寒假就不回来了?听说你们医学部基本上每个假期都要实习。”
“嗯,寒假去市一院实习,过年那几天可能会回来。”
“那你实习会回学校吗?”
“回,”医院并不提供住宿,“早去晚回,通勤差不多两小时。”
余漾皱起眉头,“这么久?会很累吧?”
“还好。”
“寒假我也要留校,”余漾别有深意,“没事我就去找你。”
许昼拒绝,“别来,我早上七点走,晚上九点回来,哪有时间跟你玩?”
余漾不以为意,“我又不是找你玩,我可以给你做早饭啊,晚上还能做夜宵,做点别的什么……也可以。”
许昼沉默地眨了眨眼,懒得回话。
两人安静走了会儿。
这边虽不是商业中心,但人流也比往日要密集,余漾紧扣着许昼的手,穿行在人群中,不说话时,只管认真感受手心那点温热。
直到走回他先前停住的地方,余漾又顿了一下,还准备往前走。
许昼忍不住了,拧紧眉心,扬头嘲讽道:“余漾,你有意思吗?”
“同样的路你要绕上几遍?要兜上几圈?”
“再绕下去,趁早滚蛋!”
说完,他抓着余漾的手往外拽,余漾使了力又压下去,“别,不绕了,不绕了。”
又呢喃,“就是想跟你多牵一会儿。”
他凝视他,吊儿郎当地笑,“要是平时你也让我牵,我才不绕这么久。”
许昼自动忽略,“能不能好好走?”
“能!”
余漾总算松开许昼的手,又从另侧口袋里掏出车钥匙,轻轻一按,不远处停着的SUV车灯适时地闪了两下。
许昼微愣,“你开车来的?”
“对啊,我爸的。”他第一次走到这里,本就可以开车走了,但想要和许昼多牵一会儿,硬是绕着这片儿走了三圈。
“你行吗?”许昼怀疑。
“我怎么不行了?”余漾说,“你放心,我是有证驾驶,正规上路,车技不能算了得,安全肯定能保证。”
许昼勉强相信,“好。”
他作势要去开后车门,余漾直直靠过来,后背压在车门上,许昼拉不动,问,“干嘛?”
余漾舌尖抵了抵脸侧,不满地说,“许昼,当我网约车司机啊?等会儿是不是还要给车费?”
许昼配合道:“你想要,我就给。”
“许昼!”余漾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语气生硬,“坐前面。”
他推着许昼坐进去,关上门,这才从车前绕过,坐到驾驶位。
SUV穿行在车水马龙中。
余漾开车还算平稳,车内暖气给得很足,过了十分钟,许昼迷迷糊糊险些要睡着,如果不是他一下意识到车子正在远离城区。
临川城区处在平整的盆地,四面环山,建有环山公路,曲折向上。
余漾此刻已经开着SUV到了半山腰。
临川的夜景尽收眼底,鸟巢形状的体育馆在一片金光璀璨中,氤氲着独特的蓝色光芒,尤其醒目。
“余漾,”许昼嗓音透着点疲惫,“我没心情陪你玩,开回去。”
这会儿开到山上能干嘛?许昼想不出来。
前面是红灯,余漾停下来。
“放心,没跟你玩。”他熟练地揉了揉许昼的头,好像在安抚一只暴躁的小猫,“困了就眯一会儿,还有十分钟。”
许昼思索后,打掉他的手,“开你的车。”
红灯转为绿灯,余漾松了刹车,SUV继续行驶在宽敞的盘山公路上。
许昼没有小憩,因为卫薇给他打了电话过来。
他扭头看了眼儿余漾,调小手机音量后才接通。
“喂,许昼,”卫薇的声音几分凝重,“你的事你妈都跟我说了,你一向懂事,怎么也会犯这种错误,还被拍了那种照片,你妈简直要被你气死了。
她又哭又骂,足足折腾了一个小时,这会儿吃了一片安眠药,睡了。”
许昼别的不会说,只是道谢,“辛苦了,大姨。”
“我哪有什么辛苦的,辛苦的是你妈,好不容易把你拉扯大,等着你结婚抱孙子呢,又出了这档子事。”
她变得严肃,“许昼,姨跟你说,你赶紧跟那个男的断干净,这会儿亲戚邻居还不知道,你找个女朋友,该恋爱恋爱,该结婚结婚,没人会发现,你妈也就不生气了。”
……
“许昼,你看这样成吗?明天姨给你挑个时机,你回来,当着你妈的面做个承诺……喂?许昼?听得见吗?”
“嗯。”许昼应了声,却久久沉默。
“许昼,要是行你给句话啊,姨也好给你安排,”卫薇劝道:“你要相信,这么做肯定是错的,你们年轻人不就是图个新鲜,年纪大了怎么办?没有孩子还要遭人白眼……”
她又压低声音,“而且你妈说,那孩子她认识,以前在一中是出了名的混混,逃课上网,打架斗殴,那可是天天写检讨的坏孩子啊,许昼,你别被他骗了。”
“还是说他在逼你?”
车已经停了,余漾见许昼在打电话,没有出声提醒,低头玩着车钥匙。
隐隐察觉到投来的目光,他歪过脑袋,果见许昼一眨不眨瞧着他,他瞪大眼睛,用唇形问:“怎么了?”
许昼只是冲他招手,他呆了片刻,抻着脑袋靠近,还以为他要跟他说悄悄话。
许昼却没开口,他抬起手搭在余漾头上,轻轻揉了两下。
余漾的头发干净清爽,扫过指尖,痒痒的,他微微加重力道,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余漾喜欢摸他的头。
许昼不揉了,也不管余漾呆滞的神色,只是打发他坐回原位,余漾乖乖靠回去,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写满欢喜,眼角眉梢都是止不住的笑意。
像是害怕许昼会嘲笑他,他转头朝向窗口,一个人在那儿乐着。
却不想他那点小表情全落到玻璃窗上,被许昼一览无遗。
哪里坏了?明明是傻。
许昼心想。
“喂?许昼,”卫薇久没听见声音,还以为挂断了,一看却没有。
“是他逼你的对不对?那种不学无术的混混没什么能力,只会这一套,要真要这样,你也别怕他,我们可以……”
“不是!”
许昼急说,“不是,我自愿的。”
“大姨,我不想断。”
“我明天会回去,我会解释清楚。”
许昼挂断电话,盯着手机屏幕看了许久,脑子明明一团浆糊,又好像胡乱想了许多事,直到屏幕骤然熄灭,他才回神。
他透过挡风玻璃看出去,发现车子停在一栋别墅前面,似有所感,他问,“这是你家?”
余漾却没回答。
“什么自愿,又要解释什么?”
“许昼,我怎么老觉得心里不踏实?”
许昼低头解安全带,避开他的目光,说,“这是需要我自己处理的事,你别打听了。”
余漾还想说什么,许昼直接推开车门出去,他只得跟着下去。
许昼四下打量一圈,“这不是区级公园吗?也能用来建私人别墅?”
临川附近好几个山头都被划成公园,北山公园、九鼎公园,还有现在他们位于的永隆公园。
余漾走到他旁边,“那是开发商的事,不止这一栋,往里进还有呢。”
许昼诧异,“也是你家的?”
余漾笑了,“怎么可能?买这么多空着干嘛?别人的。”
山里风大,余漾把许昼往门口拽,却根本拽不动。
许昼停在原地,淡淡道:“这是你家。”
“是我家,但家里只有我一个人,”余漾扣住他的手,“今天好歹跨年夜,就当你陪我过节,我陪你过生日,怎么样?”
他晃了晃另一只手提着的蛋糕,“不然去哪里吃这个?难道你要把它扔了?这可是我做的,你不想尝尝?”
许昼当然不想扔了蛋糕,他被余漾拽着进去了。
进了铁门,穿过两边有亭榭的小院,再开一道门。
余漾伸手往墙壁一拍,一楼的灯同时点亮,全是暖色调的黄,别墅自有的肃杀压抑之感荡然无存。
余漾把蛋糕放在茶几上,忽然想起外面的车还没停好,“你先坐会儿,我去挪一下车。”
走到门口,许昼叫住他,问,“家里的杯子在哪儿?我想喝水。”
灌了太多冷风,他的喉咙实在有点干哑。
“厨房柜子里。”余漾顺手一指,“我去给你拿。”
“不用。”许昼站起来,“你忙你的,我自己拿就行。”
他顺着他指的方向走过去。
“灯的开关在进门左手边。”余漾叮嘱一声,出了门。
只是还没走出小院,他猛地一惊,又急急忙忙跑回去,鞋都顾不上换,一溜烟儿往厨房冲,“等等——”
几乎与话音同时,许昼打开厨房的灯,他嘴角一扯,怔在原地。
满屋狼藉。
许昼正对面的台子放着两个烤焦的蛋糕胚,焦得像两坨黑炭,地面、墙壁,包括许昼身旁的门上,全都是星星点点的奶油,他抬眸,发现天花板上竟然也有。
灶台凌乱不堪,除了满溢的奶油,还堆了些花花绿绿的果酱,也能看到结块发黄的面粉。
余漾捂住许昼的眼睛,“噔”一声关了厨房的灯,欲盖弥彰道:“这里明天收拾,那,那个…我想起来饮水机下面也有杯子,我马上给你拿。”
他推着他往外走。
许昼扒开余漾的手,想要忍住,可肩膀还是一上一下抖动着。
余漾吼,“不许笑!”
“余漾,”许昼盯着他,认真地说,“我开始期待那个蛋糕了。”
余漾哼一声,“待会儿就算失望也要给我笑,不想吃也得给我吃。”
余漾给许昼接了杯热水,又打开电视,选了个还算热闹的跨年晚会,“先看着,等我挪了车,一起拆蛋糕。”
许昼心不在焉看着电视,视线下移,落到蛋糕盒子上面。
失望?他怎么会失望?
余漾很快回来。
“来吧!”他关上门,坐到许昼旁边,“给你看看我的杰作。”
他把蛋糕移到面前,动手去解最上面的装饰结,没想到第一步惨遭滑铁卢,他不知道为什么系成了死结,细红丝带被打成死结后,只小小一点,想要解开格外困难。
余漾低头拨弄着。
许昼看过去,第一眼望见的是余漾无名指上的对戒,纯银指环在吊灯映照之下闪着细碎的光,指环内里镶着一颗小钻,简单而别致。
这枚戒指戴着的确不张扬,不突兀。
“终于解开了!”余漾一声惊呼,打断了许昼的遐想,他匆忙看向蛋糕。
是一个小蛋糕,最多六寸,蛋糕胚歪歪扭扭,裹的奶油落了好些在纸盒上,不过余漾在蛋糕上面画的Q版小像竟一点没花。
许昼望着这个笑得有些呆傻的Q版人物,“别说你画的是我。”
“当然是你,”余漾一本正经道:“这你就不懂了,Q版就是要放大特征,你看,杏核眼、薄唇,还有这头发,一看就软软的,多像你……”
“我会这么笑?”许昼反问。
余漾撇了撇唇,“不会,”忽而眼睛又一亮,“但我希望你对我这么笑,我的画我做主,有意见?”
“没,没,”许昼不跟他贫,“赶紧吃吧。”
“不急,还没许愿吹蜡烛。”
正常蛋糕有的一切配备余漾都买了,包括纸碟、小勺,还有蜡烛。
余漾把所有蜡烛都插了上去,再点燃,“灯一关,感觉应该就来了。”
他跑到玄关处,关了大厅所有的灯。
蛋糕上的蜡烛成了偌大别墅里唯一的光源,烛火摇曳,明灭的橙黄光影落了一部分在许昼脸上。
许昼抬起眼眸,有点恍惚地看向缓缓走回的余漾。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余漾嗓音低沉,透着几分夏日汽水的冷冽,唱完后他又兴奋地加上一句,“祝许昼23岁生日快乐!”
“以后万事胜意,天天都要开心。”
“对我呢,也要笑脸相迎,笑得像那个Q版小人儿一样。还有就是,新的一年,最好快点喜欢我…”他傻笑两声,“最后一句不是给你的祝福哦,是我自己的新年愿望!”
余漾乐呵呵挨着许昼坐下,见许昼没反应,反而直直盯着他,眉梢轻挑,“你看我干嘛?许愿吹蜡烛啊!”
许昼没听他的话,只问,“余漾,你回临川就…专门给我过生日?”
别墅里一个人都没有,而且也没有任何生活气息,显然这里长时间空置,他如果没有必要的事,犯不着回来独享冷清。
余漾没料到他会问这个,想了想,“不是,我回来还有别的事。”
“什么事?”
余漾:“呃……”
他短时间内想不出好的理由,又看许昼一脸了然,索性承认,“是啦,就想回来给你个惊喜。”
“本来想的是你能吃我做的蛋糕就够了,没想到还能在这里陪你过生日,还能给你唱歌,捡到便宜了。”余漾说得坦荡直白。
许昼眼底闪过一丝茫然,“我有那么重要吗?”
“当然!”余漾不假思索。
他牵过他的手,勾着他的手指玩,点头沉吟道:“重要,非常重要。”
蜡烛燃烧过半,烛光依旧明亮。
两人的轮廓被一同映到身后的墙上。
余漾食指无意识地在许昼手心画着圈,正要开口催许昼许愿,晃动的手指被一下握住了。
余漾蓦地回眸看向许昼,四目相对,两人的眼底皆有烛光闪烁,是同样的明亮,同样的灼热。
没有人移开目光,长久的对视,使得两人深深望进对方的眼底,秘而不宣的情感疯狂发酵。
无数次被余漾按下的冲动再次袭来,比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余漾:“你别躲。”
他倾身靠近。
作者有话说:
本来说今天上午发,留到现在拼了个肥章,
卡到这里我有罪呜呜呜,明天继续甜甜~
明晚准时九点!
第58章 错过的烟火
许昼躲了。
只是稍稍后仰, 后颈就被扣住,余漾微带薄茧的指腹轻柔摩擦,轻而易举引起一阵颤栗,不过稍稍慌神, 余漾吻上他的唇, 清冽的薄荷香已然填满他的呼吸。
害怕他躲开,余漾的吻一开始便如疾风骤雨, 汹涌热烈, 唇齿间辗转吮吸,而后火热的唇瓣相贴, 他就着许昼的唇,反复磨,反复磨。
许昼偏过头, “余……”
只泄出一个字, 余漾宽厚温热的手掌握住他的下颌和半个侧脸, 又把他掰回去。
方才的吻并不温柔,满满是攻城夺营的侵略性,这会儿他放缓节奏, 耐下性子用唇瓣仔仔细细描摹许昼的唇形,舌尖似有若无扫过他的唇缝, 是温柔试探, 亦是别有用心的撩拨。
蜡烛快要燃尽, 只剩最后一点光,摇摇欲坠。
余漾退开一点距离,微喘的气息还是打在许昼唇边, 他垂眸锁住他。
“许昼。”
“生日快乐。”
他的音色缱绻, 短短几个字, 低哑而诱惑。
许昼心尖一滞。
蜡烛全部熄灭,在客厅完全融于黑暗之前,薄荷的冷香再次围裹了许昼。
余漾的吻又密密匝匝压上来,搭在许昼后颈的手上移,深入他的发隙,那厚重的触感激得许昼头皮发麻,一颗心也好似在颤动。
纯黑的环境叫人不安,面前的人成了唯一的倚靠,许昼被亲得大脑眩晕,意识跑路,两手虚虚浮浮想要抓住什么,刚触及余漾的外套,喉结突然被刮了一下。
他怔住,双唇不自觉张开一点。
落在余漾眼里,成了一种邀请,他没有浪费这个机会,勾着许昼的舌尖打了一个旋儿,察觉许昼身体一僵,呼吸都轻了,他再安安稳稳退出,勾唇亲了亲他的唇角,起身开灯。
许昼坐在沙发上,有点呆。
舌尖那点温存带动肾上腺素疯狂上涌,沉醉愈演愈烈,余漾却走了。
黑暗环境下,他看不清余漾的神色,却听见那隐约的一丝笑。
他故意的?
客厅的灯倏地点亮,一时刺眼,他伸手挡住眼睛。
垂下手时,余漾又坐回他旁边。
“刚刚许愿了吗?”余漾切了一块蛋糕递过去。
许昼拧紧眉心,不太和善地瞧着他,却见他笑得一脸坦然,他接过蛋糕,反问,“你觉得呢?”
余漾但笑不语,就着切蛋糕的塑料刀具吃了口蛋糕。
“没有卖相,但是味道不错。”
许昼冷冷道:“王婆卖瓜。”
余漾反驳,“才不是,你试试。”
许昼敛眸,尝了一口,奶油入口即化,蛋糕坯部分也绵密细腻,口感确实不错。
“勉勉强强。”
评价并不算好,余漾依然得意,“不是难吃就行,多吃点。”他又给他切了一块。
吃完蛋糕,已快十一点。
余漾把茶几收拾干净,拽起许昼胳膊,“走,上楼睡觉!”
许昼推开他的手,自己站起来,“别墅这么大,房间应该不少吧?”
余漾一眼看穿他的心思,摇了摇头,“不,很少。”
“你今晚得跟我睡。”
“余漾!”许昼眯起眼睛,“你在开玩笑?”
“没有。”
余漾开了旋转楼梯的小灯,又把客厅的灯关了,牵住许昼的手腕往上走。
“你应该能看出来,这房子长时间没住人,我昨天特意让阿姨来打扫了,只是工作量太大,阿姨一天搞不定,只打扫了一楼,还有…我的房间。”
“其他房间积着灰呢,”余漾跟他打商量,“你就…将就将就,和我睡一晚,行不行?”
说话的间隙,上了二楼。
余漾的房间呈现简洁的灰调,房间很大,正对门口的另一侧,有着独占一面墙的落地窗,窗外是如墨的夜色。
山里的夜是真的黑,尤其无月无星时,任何光影都会消弭,这一室的光明便显得来之不易。
许昼盯着快占了半个卧室的床,嗯,也不算将就。
余漾找了两套睡衣,一套黑色,一套米白色。
“你想穿哪一套?”
许昼睨了眼儿,“随便。”
“那就白色,”余漾递给他,笑着说,“你穿白色好看。”
许昼抿了抿唇角,没说什么,拿着睡衣洗澡去了。
出来时,正好碰到余漾往房间里拖椅子,拖的是毛茸茸的躺椅。
“你拖椅子进来干嘛?”
许昼湿着头发,滴落的水珠攒在睫梢,浸润了那双平日冷清的杏核眼,又有几滴水珠,顺着他脖颈的曲线,蜿蜒至平直凹陷的锁骨。
米白的睡衣领口本就宽大,加之许昼偏瘦,锁骨大片大片的冷白肌肤露出来,隐隐透着几分红,大约是淋浴的水太热了。
余漾喉结反复滑了几下,他别开视线,又匆匆走近浴室,取了一条崭新的浴巾,不由分说罩到许昼头上。
许昼头上一重,眼前霎时黑了,只听余漾说, “头发擦干净。”
他把浴巾往后拽,胡乱擦了擦,又走过去,这才注意到落地窗前已经放了一个躺椅。
“你放两个椅子在这里干嘛?想邀请我看星星,还是看月亮?”
已是隆冬,临川夜晚雾气湿重,无论是星星还是月亮,裹上雾霭,都极为黯淡,而且这两天临川天气不好,今晚的月亮压根没有出过云层,星星也就能瞧见最亮的几颗,实在毫无观赏性。
“都不是。”余漾把两个躺椅并排放好,回过头来,他双唇紧抿,微垂着眸,整个人竟透着几分低沉。
须臾,他吸了口气,像是好不容易鼓足勇气,颤抖着说,“看烟花。”
他直勾勾望着许昼,“许昼,你愿意和我一起看烟花吗?”
城里禁止燃放烟花,但是永隆公园的观景台可以,每次跨年夜都会有很多人专门驱车前往放烟花,余漾房间的落地窗正朝着观景台的方向,不偏不倚,恰能看完一场完完整整的烟花秀。
“看烟花?”许昼低声重复,神色绷紧了。
撂下狠话那晚的一幕幕,在他脑海里电影画面似的闪过,心一下抽疼。
他和余漾曾经错过了一场烟花。
“嗯,看烟花,”余漾又问,“和我一起,你愿意吗?”
“愿意。”
作者有话说:
钓系小狗,我不亲你,但我会让你想亲我的,哈哈哈~
今天有点短,明天会肥一点,争取写完这一Part。
第59章 第三分钟
余漾瞧他一脸正经, 也不想气氛太凝重,便扯出一丝笑,“愿意就行,先把头发吹干。”
他把吹风机丢给他, 路过时顺手捏了捏他的脖颈, 故意把那一块泛红的肌肤揉得更红。
等余漾洗澡出来,新年倒计时十分钟。
已经能听见零星的烟花爆裂声, 天边也时不时闪过一团团瑰丽的烟云, 但观景台的方向仍是一片寂静,那里的人聚集在一起, 正商量一场更为持久和震撼的烟火秀。
许昼坐在窗前的椅子上,面无表情望着混黑的夜色。
“为什么不吹头发?”先前余漾丢给他的吹风机被许昼放在桌台。
许昼回眸,“吹过了。”
“吹了?”余漾皱眉揉了两下他的头发, 的确吹过, 但显然没有耐心, 只吹了个七七八八,偶有几处发梢还在滴水。
余漾重新打开吹风机,开最小风, 拎着他的发梢耐心地吹着。
许昼没有反抗,还是保持原来的姿势, 想着他方才没想完的事。
有些事情可以短暂逃避, 但在寂静时分, 又会伸出它布满爪牙的触须,将人狠狠围裹、绞杀。
许昼在余漾洗澡这会儿功夫,不可避免地想到明天将会面临的事。
他虽口口声声说着要给卫芝一个解释, 他又该从何解释?
倘若他不和余漾划清界限, 说得再多, 落到卫芝眼里都会成为狡辩。
许昼的头发被彻底吹干,余漾关掉吹风机,只一秒后,他又重新打开。
他把吹风机递到许昼手心,而后迅速坐到许昼面前的地毯上,扯了扯他的手腕,意思尤其明显。
许昼拿起吹风机,不再胡思乱想。
余漾的头发比许昼的还要短一些,不过两三分钟就吹干。
“好了。”许昼说。
余漾伸手摸了两下,憋着笑,“还没有,再吹会儿。”
许昼耐着性子又吹了一分钟,“好了。”
余漾重复动作,摇了摇头,“我觉得还差……”
“余漾,”许昼俯下身来,沉声道:“要不别用吹风机了,我直接用打火机给你烤怎么样?”
余漾嗖地起身,“不用,不用!”
余漾放好吹风机,又把躺椅之间的缝隙抹平,这样躺下去就能和许昼肩贴肩。
新年倒计时只剩最后三分钟。
原本四散的烟花也开始密集,只是落地窗虽大,视线依然受阻,其他地方的烟花看不完全,只能安静等待观景台的烟花秀。
余漾开始不安分,他试探着去勾许昼的手指,指尖摩擦过他的指尖,再把他的手扣紧,牵过来放在自己大腿上,问,“许昼,你说我的新年愿望什么时候能实现?”
许昼微愣,而后避重就轻,“新年还没来。”
余漾拿起手机看时间,“不到一分钟了。”
许昼嗯一声,又别过脸说,“能不能先安静看烟花?”
余漾撇了撇唇,“能,怎么不能了。”
余漾调出新年倒计时,一看只有最后十秒,低落的心情又变得兴奋,“许昼,只有最后几秒了。”
他兴冲冲看向他,握着他的手因为激动无意识加大力道,许昼仍是凝视窗外,却微微收紧手指,反握住他。
“五!”
“四!”
“三!”
“二!”
“一!”
“砰!砰!砰!”
余漾那一声“新年快乐”被同时炸裂的十几束烟花掩盖,落地窗成了一块绝佳的黑色布景板,璀璨的烟花盛开而后凋零,源源不断,缤纷错乱。
老实看了两分钟。
余漾缓缓凑到许昼耳边,低声说了句话,唇瓣不知有意无意,扫过他的耳垂,痒得许昼往旁边一躲,他拧着眉头,“你说什么?”
他没听清。
余漾笑着,“我说…”
“许昼。”
“新年的第三分钟,我觉得,”他顿住,目光睨向两人紧握的手,手心能清晰感知许昼回握的力度,他又抬眼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我的新年愿望快实现了。”
许昼瞳孔骤缩,第一时间想要松手,余漾却完全不给他挣脱的机会,他攥着他的手,按在躺椅边沿,左脚落地,一翻身,右膝盖直接顶到许昼腿侧,将他整个人严严实实压在身下,“烟花也看够了,让我再亲一会儿,行不行?”
“行啊。”许昼还没开口,他迅速拟着他的声音替他回答。
余漾左右手肘抵在许昼耳边,指腹深入发隙,更为火热的吻席卷而来。
后仰的姿态使得许昼双唇微张,余漾得了这点便宜,不再试探,不再犹豫,直接探进他的口腔,舌尖肆意掠过他的上颚和舌底,又绕着他的舌尖磨,不停地磨。
呼吸被侵占,唇舌的纠缠更加令人眩晕,许昼有了轻微的喘息。
余漾一只手扣着他的头,另一只手游移到他的后腰,一会儿把他往怀里带,一会儿又把他往暖烘烘的躺椅上压,恨不得将他揉进自己身体。
许昼呼吸里全是余漾的气息,余漾的味道,掠夺他所有思绪,引他深陷,他试着给出一点回应,换来一个更加炽热缱绻的深吻。
直到他彻底喘不上气,余漾才退开一点。
许昼低头大口呼吸,好不容易不再喘气,抬起头来,四目刚一撞上,他又被余漾捧着脸颊亲吻。
观景台的烟花秀持续了十分钟,直到所有喧嚣沉寂于夜幕,余漾终于放开许昼。
*
夜已深,余漾熄了灯,躺到床上。
朝着天花板兀自发了会儿神,他侧过头,玩笑道:“喂,掉下床了我可不负责。”
许昼几乎擦着床沿在睡,余漾一只手臂伸过去,竟然碰不到他的后背。
“不用你负责。”许昼闷声说。
余漾轻笑出声,他往旁边移了一大截,揽过许昼肩膀,把他掰过来和他睡到同一个枕头上,“我还是希望你不要掉下去。”
许昼肩膀被他锢着,动不了,他也懒得动,“我要睡了。”
余漾挑了挑眉,“等会儿。”
“还有一件事,”他亲了亲他的额头,说,“许昼,我们的关系只差你点头,无论任何时候都是这样,你明白吗?”
许昼眸色一闪,久久没有说话。
最后梦呓般,“嗯。”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补昨晚的,今晚九点准时还有~
暧昧重重的夜晚过去了,明天又是崭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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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岁除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好想睡觉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见家长
第二天一早, 余漾先醒来。
他难得没做噩梦,踏踏实实睡了一觉。
身边的许昼还睡着,他头发睡乱了,好几缕炸呼呼地往上冲, 面颊有一道很浅的红印, 应该是在枕头边沿磕出来的。
清晨柔和的光线下,许昼呼吸均匀, 面目温软, 似乎很好欺负。
余漾注视他的睡颜许久,才起身下床。
厨房还是一地狼藉, 余漾把四溅的奶油清理干净,又把烤焦的蛋糕胚丢到垃圾桶里,再仔细清扫一遍, 准备做早饭。
家里没什么食材, 他只翻出一包速冻汤圆, 恍惚想起什么,他又取出橱柜里的酒酿。
幸好两个食物都没有过期。
酒酿汤圆做起来并不复杂,很快就能搞定, 他想让许昼多睡一会儿,过了九点才开火烧水。
快做好时, 突然听见外面一阵响动, 他眸底一喜, 关了火跑出厨房,“你起来了?”
站在玄关处的余大伟:“?”
他反复揉了揉眼睛,“余漾?”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余漾比他更吃惊, “爸, 你,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有重要的事还没处理吗?”
“都处理好了,现在资金流没什么问题,我回来和几个股东商量一下扩大投资的事。”
余大伟换了拖鞋,一脸狐疑地走近他,“余漾,虽然你爸现在身体没大问题,但你最好不要挑战我的血压……”
他深吸一口气,几乎笃定地问,“是不是犯了事儿,被…退学了?”
余漾表情一抽,“怎么可能?我就是回来玩儿。”
余大伟把公文包扔到桌台上,半信半疑,“回来玩儿,找谁玩儿?”
“找……”
余漾视线不自觉落到二楼楼梯口。
余大伟敏锐地捕捉到了,大惊,“你,你带人回来了?”
余漾咂摸咂摸唇,“嗯。”
余大伟想了想,恍然大悟,咧嘴笑得意味深长,“对象?你找的女朋友!”
“呃……”
对了一半?
他嗫嚅着没说话。
余大伟一看余漾那表情就知道八九不离十了,“你小子!行啊,姑娘都带到家里来了!”
“不,不是……”余漾想反驳。
余大伟压根不听,他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抢过话去,“那姑娘也是临川人?住在哪里?有没有兄弟姐妹?父母是什么职业?”
他目光咄咄,余漾硬着头皮回,“住在东街,没有兄弟姐妹,父母都是老师。”
“都是老师?都是老师,那孩子肯定差不了,不错不错……”
“长得漂亮吗?”余大伟又问,颇为期待。
余漾:“爸,他,他就不是漂亮那一款。”
“嗯?”余大伟不懂,“什么意思?”
“他不是女……”
“啪嗒!”
大理石砖面一声响,惊断了余漾的话。
许昼从二楼下来。
余漾和余大伟同时看过去。
余大伟本来笑容格外灿烂,这会儿却僵住了,“小许?”
一年多前余漾爷爷住院时,余大伟虽然成天忙着工作,但也会抽出时间去看望,自然和许昼见过几面。
许昼微怔,很快反应过来,“伯,伯父你好。”
他没经历过这种场面,整个人也显出几分局促,下意识看向余漾,却见余漾抿唇笑着,冲他摊了摊手。
许昼只好自己解释,“伯父是这样的,我家里出了点事,昨晚本来准备去外面住酒店,刚好遇到余漾,所以临时来这里借宿一晚,打扰了。”
“噢噢。”原来是这样,余大伟松了一口气。
“说什么打扰啊,应该的应该的,”余大伟挠了挠后颈,“当时在医院你和余漾关系就不错,只是后来你离开医院了,我还以为你们就没再联系,没想到关系更好了。”
他这么说着,眼睛依旧不断往楼口的方向瞥去,“那啥……上面没人了吗?”
许昼下完楼梯,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模棱两可道,“应该没有吧,我不清楚。”
他下来时已经换了衣服,这会儿直接道别:“打扰了一晚上,我就先走了,伯父再见,余漾……”
“等等!”余漾拽住他手腕,把他往厨房里带,“给你做了早饭,酒酿汤圆,吃了再走。”
“余……”许昼力气没他大,只得跟着他走进厨房。
余大伟皱了皱眉,腹诽道:“这俩孩子的关系好像不是一般的好啊……”
他还想着余漾的女朋友在二楼睡觉,不好唐突上楼,索性坐到沙发上,给自己的秘书打了电话,专心商量最近几天的安排。
余漾听着他脚步走远,低声道:“我不知道我爸今天会回来,他都快小半年没回临川了。”
许昼淡然地说,“我没事,反正……被他发现什么,遭殃的是你。”
余漾轻哼一声,笑着说,“我才不怕,我跟他打过预防针了。”
“打过预防针?什么意思?”
许昼表面不在意,其实是因为心里害怕面对,毕竟他的家庭不允许他和同性在一起,余漾的爸爸会不会也不允许?
“我早跟他说过会给他一个惊喜,等他慢慢有所察觉,我再跟他提起,他就不会太难接受。”
“而且我爸在这方面应该比较好说话,”余漾从碗柜里取出三个瓷碗,转而又问,“你爸妈呢?”
余漾开始盛汤圆,直到盛完三碗,许昼都没有说话,他心下一紧,回过头去,“怎么了?”
“你家里人很反感?”余漾几乎是料定了,琥珀般的瞳孔一眨不眨凝视许昼,“许昼,无论什么,我们一起……”
“没,”许昼摇头,“没有。”
“我只是看你做的汤圆太没有食欲了。”许昼平静地说,“应该放黑芝麻,而不是白芝麻。”
“嗯?”
余漾垂眸一看,白汤圆,白酿酒,白芝麻,都是白的,好像确实差点食欲。
“我下次注意,”他顺着说,却又伸手拦住准备出去的许昼,“我怎么老感觉你在糊弄我?”
许昼推开他,“你想多了。”
余漾一共盛了三碗汤圆,余大伟也被叫了过来。
余大伟坐在他们对面,犹豫着没有动筷,“厨房还有吗?”
余漾斜睨向他,“没有了,你嫌不够?爸,你这碗已经最多了。”
“不是,”余大伟好意提醒,“你不给你那对象留点儿?小心她脾气大,起来跟你撒泼。”
许昼手一滑,夹起来的汤圆倏地掉到碗里,溅了他一脸的水。
旁边的余漾噗嗤一笑,忙把纸巾递到他面前,又说,“他从来不跟我撒泼。”
余大伟不太信,仍说,“那还挺好。”
“不好!”余漾目光直直落到许昼身上,“他不跟我撒泼,但他喜欢冷暴力,整日整日不理我。”
“啊?”余大伟已经举起筷子,这会儿又不敢动了,“要不这碗汤圆还是留给她当早饭?反正我已经吃过了……”
他把汤圆推到桌中间,下一秒余漾又给他推回去,“爸,吃你的!我逗你呢,上面早没人了。”
“真的?”
“真的!都快十点了,谁这时候还不起床啊?”
有道理。
余大伟嗔怪地看他几眼,这才放心吃起来。
“许昼,我还没怎么吃过余漾做的东西,这次多亏你,要是你不来,他指定不吃早饭。”
许昼扬头笑了笑,“没有的事,还是我打扰了。”
“别这么说,你是余漾的好朋友,以后随时都可以来,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就行。”
余大伟从前在医院就很欣赏许昼,这会儿看他比一年前还要成熟知礼,更是喜欢,“你以前是在实习,现在工作稳定下来了吗?”
“还没有,我读的是临床八年制,还有四年才能毕业。”
余大伟:“读这么久,那你刚好和余漾一年毕业,你是在哪里读大学呢?”
许昼规规矩矩地回,“Z市,我在Z大。”
“哦。”余大伟了然,猛地又一怔,“Z,Z大?那…那你跟余漾一个大学!”
许昼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激动,他谨慎地点了点头,“是的,在学校见过几次。”
余大伟歪着脑袋,“只,只见过几次吗?”
他心里的不安尤其强烈,余漾拼命考进Z大是为了和他喜欢的人在一起,这人……
许昼吃掉最后一个汤圆,喉结滑了两下,不太自然地说,“差不多…吧。”
呃,好像差得有点多。
余大伟提着的那口气落了下去,他最后确认般,又问,“许昼,伯父一直都很喜欢你,你有能力也有责任感,你爸妈能培养出你这样的人才,肯定费了不少心思。
他们都是做什么的啊?不会都是老师吧?哈哈哈……”他自己尬笑两声,双眸却极为认真地盯着他。
许昼更觉奇怪,“是,他们都是老师。”
“嘶——”
余大伟倒抽一口冷气。
“你家中可有兄弟姐妹?”
“就我一个。”
“你家在东西南北哪条街道?”
“东街。”
一一对上,余大伟彻底呆住,他咬着牙望向余漾,“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余漾一直忍着笑,这会儿安抚地拍了拍余大伟肩膀,“别气,回来跟你说。”
他看向许昼,“走呗,我送你回去。”
作者有话说:
我来啦!
以后不出意外,每晚9点会准时的,要是我不准时,你们就在评论区抓我!抓住的都送红包哦~
宝贝们,督促一下这个拖延症患者吧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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