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烘焙
将近晚上十点, 面包店还亮着温暖的灯,楚沁探出头,和温辞初打招呼:“岁岁!”
温辞初站在蛋糕店里, 有点不好意思:“楚沁姐姐, 这么晚还来打扰你真的不好意思。”
楚沁是楚倾的姐姐, 他们一家人都奉行自由自在, 楚倾跑去当摄影师,而楚沁跑去开面包店,只是他们两个倒是在各自喜欢的领域做得很好。
楚沁的店每天都很多人来打卡, 直到晚上才稍微少些人。
“没事,正好还剩下一些材料, 你来了就刚好不浪费了。”
楚沁一眼就看到后方的裴之默, 裴之默也礼貌冲她稍稍颔首,整个人眼睛一亮, 立刻冲着温辞初做口型。
“男朋友?”
温辞初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匆匆敷衍过去:“楚沁姐姐,那我们就进烘焙室了?”
“没问题。”楚沁还贴心提醒,“围裙和手套放在柜子上了。”
楚沁将地方留给他们, 自己出去了。
温辞初看着正在洗手的裴之默, 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刚刚那是楚倾的姐姐, 借用一下她的烘焙工作室是没问题的。”
那人的五官在灯光下优越得过分,轮廓流畅精致,恍若在发光, 他正抽出一张纸巾仔细擦拭着刚刚洗过的手。
“嗯。”
但让她讶异的本身, 是裴之默居然会心血来潮想吃曲奇。
她记得裴之默对于甜食本身就不太热衷, 只是之前的她喜欢烘焙,才会经常给裴之默送蛋糕饼干类的小点心, 为了照顾他的口味,温辞初还会减少甜度。
不过之前的裴之默也相当给她面子,都会尝一下。
她姑且认为裴之默只是觉得太无聊,才会来体验一下做曲奇这种事情。
温辞初找出围裙,但看到围裙的时候却有些尴尬。
楚沁这边准备了两种颜色的围裙,一种是偏大的蓝色,一种是嫩嫩的粉色,蓝色围裙上面印着三个大字:赚钱的,而粉色围裙上则印着“花钱的”字样。
温辞初有些无言,这么多年,楚沁姐姐还没放弃这种奇奇怪怪的土味审美,估计是她这边很多情侣过来diy蛋糕甜品,所以就专门准备了这种围裙。
“可以了吗?”
裴之默站在她的身后,温辞初一凛,立刻拿出蓝色的围裙递给裴之默:“可以了。”
裴之默身形挺拔,穿上刚刚好合适,即使是穿上这种非主流围裙,依旧是挡不住裴之默周身矜贵的气质。
不过上面的三个大字也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
为了避免奇怪的尴尬,温辞初毅然决然,也拿出一套蓝色的围裙。
只是对于娇小的她,蓝色围裙显得太过于大了,围裙的肩带滑落一侧,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少女。
温辞初开始自暴自弃。
裴之默看着她,转而看向放在一边的粉色围裙:“粉色围裙看上去小一点。”
但温辞初依旧嘴硬:“我喜欢蓝色,有问题吗?”
裴之默语气淡淡:“有问题,我有强迫症。”??
不是,他这个人什么时候毛病这么多了?
虽然之前就很多奇奇怪怪的小毛病,怎么现在越来越变态了?
不能和他理论,毕竟他帮了她很多忙,和他计较也太没良心了。
温辞初做了一系列的心理建设,僵持了差不多一分钟,她最后还是妥协地换上粉色围裙。
算了,情侣围裙就情侣围裙吧,反正他们俩会变成怨侣围裙。
她一边想,一边系上围裙。
只是刚刚松开系好的围裙带子,只是下一秒,一股力量把她刚刚系好的围裙带子扯松了。
温辞初侧过脸,看到了始作俑者那云淡风轻的神情。
温辞初握紧拳头,旋即松开,努力维持甜美笑容:“裴总,我已经换上粉色的围裙了,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裴之默修长白皙的手指挑起围裙带子,抬眼看向温辞初,嗓音淡淡。
“带子系歪了,我说过,我有强迫症。”
变态吧他?!
他低头替温辞初系好围裙,但就这短短的几秒钟,温辞初却觉得点了延长键,衣物的窸窣声,还有很轻微的触碰都化成细微隐晦的痒意。
裴之默的声音终于响起:“好了。”
听到这两个,温辞初才觉得如释重负,走向料理台。
楚沁已经帮他们准备好材料了,曲奇做起来很简单,黄油需要软化,再加入糖粉用打蛋器打发。加入低筋面粉就可以了。
她拿起教程,递给裴之默,抬眼看向一边裴之默:“你要试试吗?”
这个过程还是要靠经验判断,温辞初站在裴之默身边,低头认真地观察打发状态。
“等等,这个蛋液要分几次加入。”
她靠得有点近,柔软的发丝若有若无蹭过他的肩膀。
裴之默垂眸,刚好能看到她卷翘的眼睫,但她还在说话。
“等黄油软化好,就可以……”
正好温辞初仰起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接。
霎时,两人同时挪开视线,明明只是那种很冷淡的神情,但温辞初只觉得耳廓开始发烫,一直蔓延,就连刚说了一半的话也卡壳了。
她立刻转了一个话题:“这种程度就可以开始搅拌了。”
裴之默开始按照她说的做,但正在此时,温辞初放在围裙里的手机还是响了起来。
温辞初以为是楚倾担心她这么晚还没回去,就对裴之默说:“抱歉,我先接个电话。”
温辞初摘了手套,洗干净手,才匆匆接起电话。
她没有回避,而是直接在烘焙房中接了电话。
但来电人不是楚倾,是之前合作过的摄影师宋幼意。
最近温辞初正托她帮忙找北城的工作室。
“宋老师。”
宋幼意:“辞初,你要找的工作室我已经找了几间符合你要求的,我一会给你发过去,你再挑挑。”
温辞初没想到宋幼意动作这么快:“麻烦你了宋老师,等我回北城请你吃饭。”
“别客气,这是小事,但家里的事,温师兄知道了吗?”
听到宋幼意说的“温师兄”,温辞初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我哥他……”
话一出口,温辞初就笑了声:“不对,他已经不是我哥了。”
他现在应该是温画萤的哥哥。
“我已经让他的助理暂时不要告诉他,温家的人也没有告诉他,他要是知道这件事,恐怕会立刻从美国杀回来找我。”温辞初语气恳求,“所以宋老师,麻烦你和贺总帮我保密好不好?”
但温辞初知道,这件事估计不能瞒得了多久,但能拖一天就是一天。
宋幼意很为难:“估计不能瞒多久了,我听贺憬说,温师兄估计过几天就会直接回江城了。”
温辞初的心瞬间沉下,嗓子有些发紧:“他大概什么时候回江城,能让贺总帮忙拖几天吗?”
她只要搬到北城去后,至少能不面对温言和。
“我尽量吧。”对面叹了口气:“这个工作室我会继续帮你留意的,对了,住的地方找好了吗?”
温辞初:“和之前的房东聊过了,她也同意和我继续续租。”
宋幼意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搬过来?”
温辞初说:“我后天回北城,之后再也不会回江城这边了。”
话音刚落,裴之默搅拌黄油的手一顿。
他抬眸静静地望着温辞初的背影,旋即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温辞初打完电话,裴之默已经到了最后挤面糊的阶段。
他掀起眼,眸色好像比方才更冷了,看着走过来的温辞初。
温辞初有点不明所以,以为是自己打电话太吵了,让他不高兴。
她轻咳一声掩饰尴尬,看向裴之默搅拌好的面糊:“这种状态已经可以了,接下来可以装进裱花袋里了。”
挤面糊的阶段,没有特别详细的说明,只能上手示范。
温辞初歪头看他:“要不我先挤一个?”
她拿过裱花袋,上手一气呵成,一个标准漂亮的曲奇就挤好了。
温辞初欣赏了一会她的曲奇,才把裱花袋递给裴之默。
即使是聪明过人,对于这种纯粹靠经验的挤面糊,裴之默还是显得有些生疏。
温辞初决定拯救一下,她伸手小心翼翼地握着裱花袋的上方,避免和他的手接触:“在这里需要提起来一下,再慢慢地转一圈。”
有了温辞初的指导,他的动作顿时流畅了许多。
最后看起来还不错。
温辞初把烤盘送进预热好的烤箱:“我还挺期待最后成品的。”-
将曲奇从烤箱拿出来,温辞初看着面前这一盘可以当石头的曲奇,有点微怔。
看起来很完美的曲奇从高处摔下,磕碰到桌面后,发出“哐当”一声,曲奇完美落地,毫发无损。
像是可以暗杀的坚硬武器。
裴之默面无表情地端详着眼前的曲奇,嗓音带着雪山般的冷冽:“我是照着教程来做的。”
他现在看起来不太高兴。
温辞初研究了一下:“比例是没有问题,可能是其他原因。”
温辞初想了想,小心翼翼:“那个……裴总,你搅拌低筋面粉的时候,是不是太用力了?”
她记得他搅拌的时候,她还在打电话。
在她的认知里,裴之默总是完美无缺的,但看到他做的曲奇后,却莫名其妙地有点好笑。
救命,这真的好好笑,但她不能笑。
她的嘴角隐隐透出酒窝,但很快就被她压下去。
“想笑就笑,不用忍着。”
他的侧脸隐在阴影中,语气似乎带着些冷意。
温辞初极其乖觉,她清了清嗓子,正声说:“对不起裴总,没有任何不尊重您的意思,我相当敬佩您的工作精神。”
她还补了一句:“其实新手能做成这样子,已经很不错了。”
生怕裴之默不信,她还郑重地强调:“是真的。”
这句话说完,她还一本正经地眨眨眼,看起来很真诚,只是眼底亮晶晶的笑意还未消散,完完全全出卖了她。
她今天为了方便,扎起丸子头,发丝蓬松柔软,细碎的额发少女感十足,莫名其妙和以往的回忆重合。
裴之默的手倏然收紧,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好几秒,才缓缓移开。
她试图安慰他:“要不我们再烤一盘?”
“不用了。”
他伸手揉了揉额角,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居然和温辞初来做曲奇。
上次温辞初托何栖送来的曲奇,他没有碰,只是静静地放在办公室里。
昨天他发现那个曲奇袋子不见了,他问了杨池,杨池小心翼翼说:“因为是食物,放太久不太好,就拿走处理了。”
杨池本以为裴之默会责备,但裴之默只是点点头:“我知道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时不时想起那粉兔子纸袋装着的曲奇。
温辞初察觉到他的情绪,裴之默眉头微皱,眼眸低敛,温辞初以为他还在为刚刚的曲奇生气。
她探头看着裴之默,眨了眨眼,好像想要说些什么,但又欲言又止。
“怎么了?”
温辞初收回视线,若无其事:“没什么。”
她突然想到自己昨天在家里烤了一些小熊饼干,或许可以安慰一下裴之默。
她突然转身,认真看向裴之默。
“裴总,能麻烦你送我回家吗?”
第22章 拉黑
不过温辞初还是有点奇怪, 她明明就没有和裴之默说过她住在哪里,但裴之默居然能准确无误的停在她家楼下。
当她伸手解开安全带时,她隐隐觉得有些事情好像被她忘记了。
但她真的完全想不起来了。
“到了。”
裴之默淡漠的声音响起, 温辞初这才回过神来, 她眼睫微动, 想要说出口的话在心里转了几转, 才试探般的缓缓开口:“你能等我十五分钟吗?我有东西想要给你。”
裴之默侧过脸看她,她期待地看着他,满脸希冀, 甚至不自觉地眨了眨眼。
不会是嫌她太麻烦了吧?
果不其然,裴之默没有出声, 温辞初的心慢慢揪起, 还带有一丝紧张。
算了,被拒绝就拒绝吧,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裴之默收回目光,语气很淡:“只等十五分钟。”
温辞初忍不住凑近一点:“没问题,超过一秒你就直接开车走。”
温辞初下车,雪已经停了, 在温辞初刷卡进去的时候, 却听到一道声音。
“辞初。”
温辞初转过身, 看见抱着一大束花的陆珩,有些惊讶。
“陆医生。”
“是我,陆珩, 这段时间麻烦你照顾倾倾了。”他把手中的花束递过来, “这个能麻烦你转交给她吗?”
前段时间, 楚倾离家出走到现在已经差不多半个月了,多数都是闹别扭的程度, 这一次会在她家呆这么久估计是为了照顾她。
“你要不要上去和她聊聊?我后天就要回北城了。”温辞初接过花束,认真说,“有什么事还是直接说开比较好。”
这句话不仅是对着陆珩说的,也许也是对着过去的自己说的。
或许过去的自己再成熟些,再冷静些,也不会落得现在这种局面。
毕竟她也不想让楚倾和陆珩重蹈覆辙。
但现在的她已经是没有办法再挽回之前的局面,一切成定局,他们注定相忘于江湖。
他们之间或许已经完全释怀了吧。
在她离开江城之前,她还是想弥补裴之默多一点。
温辞初抬眸看向陆珩:“估计倾倾也只是在闹别扭,你去哄哄她就好了。”
陆珩也不会让温辞初抱着这么重的花束,伸手接过:“谢谢,花就让我来拿吧。”-
裴之默隔着车窗,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景象,眸色幽暗沉沉。
他看着温辞初接过一个陌生男人递给她的花,还一起说说笑笑上了楼。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裴之默才松开紧紧握着的方向盘,微不可闻地轻嗤一声。
恍若在自嘲。
他只当是温辞初想起当时醉酒时攥住的袖扣,他其实没必要等这十五分钟,那一枚袖扣对他而言,根本微不足道。
但对上她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眸后,拒绝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
她后天就要离开了。
只是眼前的画面还是让他的烦躁感一寸寸上升,他缓缓阖上眼,良久才压抑下那股烦郁不平。
但他现在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可笑。
已经分开五年了,不是吗?
这五年足够开始无数段新的恋情。
人本来就应该向前看,也没有再等下去的必要了。
他抬眼,看向腕表上的时间,已经过去十一分钟了。
随后,他神情沉静地启动车子,但余光却瞥见正向他跑来的温辞初。
她白皙脸颊有些泛红,发丝被风吹得扬起好看的弧度,她伸手敲了敲他的车窗,示意他开窗。
车窗缓缓下降,她呼吸微乱,还是很疑惑:“我超时了吗?好像没到十五分钟。”
裴之默冷淡道:“没有,只是我不想等了。”
话音刚落,温辞初神色微僵,紧紧攥住手中的小熊饼干,每一个字都像一根细针,细细密密地刺疼着那深藏隐秘的心底。
如此直白鲜明地划清界限,她还有什么听不懂的。
温辞初轻声:“对不起,刚刚在楼下遇到倾倾的男朋友,耽搁了一些时间,这个给你。”
她将手中的小熊饼干递给裴之默,垂下眼帘,没有再看裴之默的神色,而是退后两步,声音很轻很轻:“裴总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那我就先走了。”
说完,她就转身离开,纤细的身影渐行渐远,没有再回头。
裴之默垂眼看向手中过得东西,这才看清楚温辞初给他的,并不是袖扣。
而是一个透明袋子扎着精致的小丝带,里面装着三种颜色的小熊饼干。
抹茶可可和原味。
其中一个小熊还抱着爱心,笑得很开心。
他才蓦然想起,温辞初为什么突然欲言又止,又提出要他送他回家。
上一次送喝醉的她回家,楚倾似乎也是和她住在一起。
而她说的在楼下遇到倾倾的男朋友,应该是楚倾的男朋友。
他解锁手机,点开那个置顶的聊天框,只有寥寥一句话和几张图片。
他垂眸看了许久,最终还是退出,调出杨池的电话号码,打了过去。
杨池突然接到裴之默的电话,还以为是工作上出了什么岔子。
但接起电话后,裴之默声音很淡:“之前梁寒的那部电影,服装设计指导定下来了吗?”
杨池没想到他会突然想起这件事,立刻去查,不到五分钟就有了答复:“裴总,梁寒那边说人还没有定下来。”
“和梁寒说,人选指定温辞初。”裴之默接着说,“让梁寒那边去沟通。”
“另外,如果她那边问起,不用说是我的意思。”
杨池花了几秒钟辨别裴之默话中的“她”到底是谁,才意识到那个她是指温辞初。
杨池震惊了一两秒,旋即恢复平常:“……好的裴总。”-
回到家中,陆珩已经离开了,楚倾显然心情还不错,但看到温辞初后,一副严刑逼供的表情:“说,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温辞初一脸淡定:“陪漂亮姐姐吃饭去了。”
楚倾:“你撒谎,我们主编早就回去工作了,你是陪哪个小帅哥去玩了吧?刚刚抱着你那珍藏版小熊饼干就下楼了,是不是送东西给人家去了?”
温辞初没有否定,但也没有说话。
楚倾冷哼一声:“赶紧说是谁!”
温辞初正拿起水杯喝水,她顿了一下,还是缓缓出声:“裴之默,陪他去做曲奇。”
楚倾一脸不可置信:“不是,你们俩这是旧情复燃了?”
温辞初转过身:“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他该不是对你余情未了吧?”楚倾认真分析,“他可是裴之默耶,想要什么没有,为什么偏偏要自己去做曲奇?”
温辞初歪头:“他可能只是纯粹心血来潮,想吃曲奇了吧?”
楚倾一脸“我的姐妹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的表情。
温辞初叹了口气:“真的,我觉得他真的没有任何意思。”
都那样冷淡至极的态度,还有什么好说的。
“肯定有问题,你不把握一下吗?”楚倾不死心,“破镜重圆了解一下?”
温辞初无情打破她的幻想:“破镜碎成纳米级别的程度怎么重圆?回炉重造?”
楚倾缩回脑袋:“当我没说。”
温辞初伸手放好水杯,坐在地上收拾行李,垂下脸无法看清表情。
“我已经伤害他一次了,倾倾,我对不起他,从此还是放过他吧。”
楚倾还想说些什么,温辞初手机的消息提示亮起,给她发信息的人是苗安安。
【老板,还记得之前梁寒那个电影的服装设计指导吗?刚刚我收到一个邮件,是来自梁寒工作室的,说对你特别满意,希望你能担任他这部电影的服装设计指导,电影很快就会开机,需要留在江城。】
最近琐事太多,导致温辞初一时间没想起这件事,但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是之前叶易介绍的那个服装设计指导。
在现在看来,依旧是一个很好很让人心动的机会。
不过这件事不应该黄了吗?
但温辞初觉得很累,她不想再留在江城了。
温辞初:【算了,帮我拒绝吧。】
苗安安:【真的吗?我觉得这个机会真的很难得,要不再想想?】
温辞初:【不想了,拒绝吧。】
有些东西越纠缠下去就只会越难受,她只想离开这里。
苗安安见她态度坚定,也不好再劝她,只是回了一份邮件,婉拒了梁寒工作室的邀约。
杨池看着梁寒助理发来的邮件,有点头疼地回复裴之默:“裴总,温小姐拒绝了梁寒的邀约。”
裴之默沉默片刻,杨池本以为裴之默会放弃,没想到却听到对面传来冷淡的嗓音。
“那就提高报酬,加到她答应为止。”-
温辞初看着不断加码的报酬,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大。
不知怎么,她突然想起这部电影的投资方是裴之默。
会不会和他有关?
一点莫名其妙的想法刚浮起来,就被温辞初否定了,反正这样疯狂砸钱的人,肯定不会是裴之默就对了。
但温辞初也完全不知道梁寒那边为什么会如此执着,还在一直提高报酬,这种不真实的高报酬砸下来,有一种虚幻感。
太奇怪了。
但她已经决定离开,就不会再犹豫了,所以她还是礼貌婉拒。
和那边一直你来我往大概一个小时,对方依旧没有松口的意思,甚至还打了电话过来,态度礼貌地邀请温辞初加入。
就这样拉扯半小时后,温辞初忍无可忍地拉黑了所有的电话和邮箱。
这下她的手机终于清净了。
她明天早上还有早起收拾行李,就早早去睡了。
正当她半梦半醒时,放在枕边的手机突然亮起震动,一下一下震得她脑瓜疼,温辞初还是满脑子的婉拒。
可不可以让她睡觉啊啊啊!
她满肚子怒气,睡眼朦胧间看到对面是陌生电话,下意识判定还是梁寒那边的人在锲而不舍。
接起电话的瞬间,对方还没出声,温辞初怒气值达到顶峰。
于是她先发制人,阴恻恻地说:“再给我打一次电话,就诅咒你明天出门遇到前任!”
说完这句话,温辞初果断地拉黑这个号码,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直接关机睡觉。
裴之默看着被挂断的电话,他垂眸再次屈指点在通话键,机械女声在书房回荡。
“您好,您拨打的号码正在通话中……”
温辞初把他拉黑了。
第23章 冲突
第二天一早, 温辞初睡眼惺忪地走出房间,楚倾显然也在收拾行李。
“打算回去了?”
楚倾有一瞬间的心虚:“美女的事你少管!”
但温辞初还是能明显看出来,楚倾心情还是不错的。
她很不自然地转移话题:“你为什么看起来没有睡好?”
温辞初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
她看上去有些无奈:“昨晚在我快睡着的时候, 又有一个半夜打电话给我, 最后被我一顿输出就拉黑了。”
温辞初揉了揉额角, 对于这件事她已经差不多麻木了。
楚倾放下手中的东西:“其实我也觉得是不错的机会, 真的不打算试试吗?”
梁寒在影视圈名声很大,观众对于电影本身的关注也会更多些,如果还用了温辞初设计的作品, 说不定会让温辞初的名声更上一层楼。
温辞初摇头:“我回北城的事已经拖了很久了,不能再拖下去了, 我很怕温言和会突然杀回来。”
温言和再过几天就会回江城, 如果她想着能拖一天就是一天。
楚倾知道没有办法再劝她:“啊对了,今天是春季周刊发售的第一天, 是你当封面模特那一期,我一定会买十本八本回来收藏的。”
很多杂志都是选择一些明星来拍摄,让粉丝来冲销量,但是这次的封面却是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面孔。
但莫名其妙的, 意外的好看。
日光斑驳, 落在疏淡的玉兰花枝上, 温辞初墨发如瀑,揽着白裙,眉眼精致, 白皙明媚, 在阳光下的肌肤近乎透明, 宛如油画中的少女,画面清新治愈。
春季周刊一发行, 陆续有人在《star》的官博下问这一期封面模特的小姐姐是谁。
但问的人多了,也有人认出温辞初。
【追星人表示,这不就是和季宛妹妹比赛的那个八号设计师吗?】
【有点印象了,我想起那一期比赛,八号长得好看人也有才华。】
【不过这一期周刊封面不是定了谢青晓吗?临时换人啦?】
有人还翻出《star》当时官宣谢青晓的微博,直接证明《star》确实是换人了。
这一下,大家的注意力就被吸引过来,特别是谢青晓的粉丝,有些不知情的一直在等着这一期杂志,现在自己正主的照片没有出现在封面上,自然是有些生气,有些激进的粉丝直接就炸了。
网络上各种信息混杂,各种各样的恶意揣测纷纷散布出来,什么抢了谢青晓的资源,资本下场之类的评论纷纷出现在温辞初八百年没有经营的微博下。
【这是啥,专业比赛输了就打算进军娱乐圈了?】
【这又是哪位营销咖?抢了我们家女儿的封面,要不要脸?】
【这个设计师,不是之前差点拿金奖那个吗,后来被主办方发现算分机制出错,金奖最后是季宛妹妹。】
【破案了,该不是在专业比赛上想要用黑幕吧?】
【这是什么情况,在自己的专业领域混不下去,就打算来娱乐圈抢别人的饭碗吗?】
【这一招叫故技重施。】
【在专业比赛上抢属于别人的金奖,现在就来抢别人的封面拍摄机会,好厉害呢!】
【姐姐,小心过度营销会翻车哦。】
……
楚倾没想到会出现这种事:“明明是谢青晓自己鸽了我们,现在她们粉丝来倒打一耙,不要脸的到底是谁啊?”
温辞初有些膈应,但也没有特别的情绪波动:“让你们公司官博发一条澄清,粉丝也就消停了。”
很多人都是被一些不实消息煽动,只要官博出来说话,就能让这件莫名其妙的事情得到控制。
但还没等到《star》的澄清微博,季荔却率先出来发了一条微博,直接让这件事变得更火上浇油。
季荔v:【这一次的比赛也让我学到了很多,感谢我的姐姐一直陪着我,当我听到自己只得到银奖的时候,其实是很失望的,但惊喜总是在后头,不过让也很对不起温设计师,因为算分机制的出错,对你造成不好的比赛体验,我也知道你最近因为家里的事情烦心,真的很抱歉。】
她还艾特了温辞初的微博号,显得格外诚恳正式。
但也有人看到了特别的点。
【家里的事?】
谢青晓的粉丝正在气头上,所有的不爽都发泄到温辞初身上,现在季荔挑起一个苗头,自然会有人去找蛛丝马迹。
很快,温辞初的家境背景就被扒得七七八八,记录微博里的“家里的事”也不言而喻。
【还是一个假千金啊,原来是刻在骨子里的喜欢抢别人东西,本性难移啊。】
【抢了人家亲生女儿的人生,长大抢别人的资源和金奖,做这么多亏心事不怕遭报应吗?】
【不要碧莲。】
……
温辞初一条条地看着关于自己的评论,神色平静,好像完全和自己无关。
涉及到温辞初的私事,虽然温辞初不说,但楚倾也清楚,这对于温辞初来说,就是一个无法治愈的伤疤,楚倾的表情也越来越不对。
“你一个素人,怎么会被这样攻击,现在的网友粉丝是不是没有脑子啊!”
“你别生气。”楚倾开始打电话,“你等着,我联系运营,让他帮忙辟个谣。”
温辞初笑了笑:“辟谣也没有用,有人想要针对我而已。”
楚倾有些疑惑:“谁这么无聊啊?”
温辞初将手机递到楚倾面前,屏幕上赫然是季荔最新发的一条微博。
季荔v:【对不起温设计师,我没想到会对你造成这样的影响,我的微博已经删了,大家也不要再传播温设计师的私事了,我现在真的很内疚,如果可以亲自给温设计师道歉就好了。】
只是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就完全坐实温辞初的事情都是真的。
楚倾气得恨不得现在就把季荔揍一顿:“季荔就差把茶泼在我脸上了,睁着眼睛说瞎话啊这是。”
温辞初安慰楚倾,顺手打开笔记本电脑:“我还好,不过季荔确实是提醒了我,我们之间的事情确实要好好算一算了。”
十分钟后,事情还在持续发酵,温辞初却悄无声息地发了条微博,顺带艾特季荔。
温辞初:【你要给我道歉的话,那我们互相报个地址吧,是你过来还是我过去,我们一起把之前的帐清算一下,这笔账包括但不局限于你上次无理取闹发疯剪碎我的样衣等等,这样吧,这条微博点赞超过一万就放下一个视频,存货很多,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最后还附上一个视频,正好是季荔大闹工作室的视频,但温辞初只是剪到关键时刻,就戛然而止。
温辞初还在视频结尾加了个求点赞的结束语,显得极其蔫坏。
楚倾要笑死了:“哈哈哈哈哈哈你真的好损!如果我是路人一定会给你疯狂点赞,我太喜欢吃瓜了。”
温辞初扔下手机,扬唇笑了笑:“谁让我现在心情不好,她正好赶上了。”
网友的反应也如出一辙,大家都喜欢看热闹。
【这位姐真的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存货很多,这位姐和季荔应该是积怨已久了吧?】
【问问姐姐的裙子,真的好好看呜呜呜。】
面对正常的评论,温辞初还是会很耐心的回复。
大家才发现这位八号设计师美女看上去不像传闻说的那样不堪,反而很坦诚。
但谢青晓的粉丝不买账,更多的粉丝是让《star》出来给个说法,给自己家蒸煮维权。
不一会,《star》官博回复:【被人鸽了没办法q-q,这组片还是临时请了设计师小姐姐拍的,比较仓促,大家见谅~】
此言一出,谢青晓粉丝瞬间安静如鸡。
也就是说是她们自家正主鸽了人家杂志社,害得杂志社的工作人员临时拉了温辞初来拍的。
完全就是尴了个大尬。
趁着混乱,谢青晓粉丝悄悄退场,留下季荔和温辞初对峙。
温辞初:【季荔小姐,你现在都还没有联系我,我很怀疑你的诚意。】
微博下全都是吃瓜不嫌事大的网友,而温辞初也信守承诺,在等待季宛回复的时候,把第二个视频剪辑好后,点赞超过一万,就立刻上传。
正好是季荔发疯剪样衣的那一段。
【这就是季宛的妹妹?我的天,知人知面不知心,真的好疯。】
【和微博上岁月静好的样子大相径庭啊。】
……
这一段视频直接把季荔送上了热搜。
但五分钟后,温辞初接到季宛的电话。
对面的季宛依旧是嗓音温柔:“辞初,我们可以聊聊吗?”-
季宛约在一家茶楼,温辞初还是慢悠悠地画了个全妆,换上一袭淡蓝色暗纹旗袍,披上奶白色的开衫,才慢悠悠出门。
约见面的茶楼很安静,装潢精致,博古架陈列着瓷器,一架屏风遮挡着大部分视线。
但温辞初还是一眼就看见季宛。
季宛抬眼看向面前的温辞初,墨色长发披散,卡着一枚白玉蝴蝶,精致小巧的脸上没有任何笑意,宛如冰霜,但依旧潋滟动人。
“辞初。”
温辞初却懒得和她弯弯绕绕,直接开门见山:“季荔呢?”
她这么隆重地打扮就是想要听季荔给她道歉,现在季荔却不在。
季宛抬手给她倒了杯茶,语气温柔:“辞初,她已经知道错了,你也知道,她自尊心很强,也喜欢争强斗胜,我替她向你道歉。”
但温辞初没有任何反应,没有接过她的茶:“我要听的是季荔的道歉,她没有道歉之前,我是不会删掉那些视频的。”
“行了!我道歉还不行吗!”季荔的声音满是愤怒,由外边传来,只见她快步走进,她怒气冲冲地站在温辞初面前。
她不情不愿地瞪了一眼温辞初,态度还是很嚣张:“对不起,行了吧!”
温辞初笑了,托腮看着她:“你最好态度好一点,不然我一个不小心,又放多了几个视频就不好了。”
“你!”
季荔气得不轻,但权衡利弊下,还是压抑自己的怒气,努力让自己语气平和一点。
“……温小姐,对不起。”
得到了季荔的道歉,温辞初气定神闲:“我希望你在社交平台上再给我道个歉,态度诚恳点,文字声情并茂些,剩下的怎么解决,我看心情。”
季荔不可置信:“温辞初,我都道歉了,你应该删视频!”
温辞初一脸无辜:“我可没说你道歉我就会删视频,我只是说清算一下咱们之间的帐,删不删视频,看你表现。”
这句话直接把季荔气得离场。
房间中只剩下季宛和温辞初,温辞初事情办完了,殪崋也不打算继续坐着,而是起身准备离开。
“辞初。”
温婉的嗓音叫住她,温辞初侧过脸看向季宛。
季宛一袭白裙,清纯动人,她抬眼看向她,似乎闪着期许:“你……还喜欢他吗?”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是裴之默。
只是对于季宛突如其来的问题,温辞初不知道怎么回答。
喜欢?
现在的她还有资格喜欢他吗?
良久,温辞初才出声:“我对不起他。”
季宛神色微动,同时看向身后人影晃动的屏风,那抹身影好像停住了。
时间掐得刚刚好。
季宛的目光再次落在温辞初脸上,只见她抿唇笑了:“他值得更好的,不是吗?”
说完这句话,温辞初转身离去。
只是离开时,她的余光瞥见屏风后好像有人,但她以为是季荔,没有很在意,只是从另一侧离开。
温辞初离开后,季宛缓缓站起身,绕过屏风后。
裴之默站在原处,孤身而立,矜贵清冷,神色极淡。
他抬眼望向季宛,眸色沉沉,让季宛心中一跳。
季宛笑了,温温婉婉:“真巧,刚刚辞初也在这里呢,如果她迟走一步,或许还能遇见她。”
“季宛,收起你那些拙劣的小把戏。”他说起话来也是不近人情,“你有这个时间,不如去管教一下你的妹妹。”
季宛脸色微白,声线微微颤抖:“但她并不是真正喜欢你。”
裴之默闻言侧过脸看她。
“但我喜欢。”他下颔微扬,嗓音听不出任何情绪,“我想要的东西,就算是勉强,也会得到她。”
第24章 风雨
温辞初离开时, 天空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花窗半开,初春的寒意弥漫,庭院的花枝似乎刚刚伸出嫩芽, 为寂静空白的庭院添了一抹生机。
“温辞初!”
温辞初转身, 看着快步向她走来的季荔。
季荔显然还是不服气, 她看着温辞初, 冷笑一声:“算了,你也只能在这种地方掰回一城,你知不知道, 裴家想要和我姐姐联姻。”
温辞初闻言回身看她,笑了一声, 鬓边的白玉小蝴蝶簌簌颤动。
“怎么?你还想说你姐姐的联姻对象是裴之默?”
季荔被她的平淡惹得莫名火大:“不然呢?我姐姐配得上最好的, 不像你,只会始乱终弃。”
“被别人无比珍视的人, 你却像玩腻的玩具一样,随便地抛到一边。”
“温辞初,你活该。”
季荔咬牙切齿说出这三个字后,仿佛像是淬了毒一般, 却久久不见温辞初的反驳。
温辞初眼睫微垂, 很轻地笑了, 似乎没有在意季荔说的话,也好像对她起不了任何的攻击作用。
她点头,很坦然地承认:“对啊, 我活该, 我也认了。”
她郑重其事, 每一个字都极其清晰:“但现在的我,从来没有再踏进他的人生的打算。”
裴之默站在楼梯转角处, 雨似乎停了,阳光渐渐渗透天空,斜射过雕花窗棂,洒落在他的侧颜上,他神色很淡,矜贵宛如无悲无喜的神明。
温辞初和季荔的对话,他一字不落地听着。
季荔对温辞初的回答有一丝的诧异,但还是恢复原先傲气的样子:“你最好是说到做到。”
说完,季荔就绕过温辞初,径直离开。
温辞初垂下视线,好像在想什么,随后抬眼,却微微一怔。
视线所及之处,是裴之默。
阳光偷偷藏起来,雨好像又开始下了。
天光昏暗,他们隔着朦胧的雨幕,视线相接。
温辞初难得主动朝他笑了笑,嘴角翘起,眼眸宛如星河,甜美灵动。
裴之默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没有移开。
她的声音清甜平静:“听说你准备结婚了?”
事到如今,她倒是表现得很直白。
裴之默闻言垂眸,缓缓拾阶而下,身后的杨池举伞为他遮住飘散的雨滴,他抬眼看她,平静无澜:“也许是。”
温辞初呼吸一轻,酸楚和疼意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如同潮水般将她湮没。
但随即而来的,却是劫后余生般的释然。
这种事实昭然若揭,也没必要再逃避。
好像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他也会和别人携手共度余生,他会是一个很好的伴侣。
就像是他之前对她那样。
他们之间,只是他璀璨人生中很小很小的一段插曲,小得微不足道。
她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指尖在颤抖。
只是她努力扬起笑容,佯装平和。
“祝你幸福。”
裴之默望着她许久,眸底没有任何情绪,他收回目光,径直掠过她,没有任何回应,司机为他打开车门,他倾身入内。
车门阖上,缓缓离开-
虽然裴之默没有说话,但车内气压极低,恍若寒冰,杨池努力让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但很明显不能。
清冷嗓音传来,裴之默的视线很冷,冷得让人心惊肉跳。
“去查查是谁把我的行程告诉季宛的。”
今日本应该是裴之默和一位长辈会面,但对方临时有事,无法前往,裴之默才会独自一人出现在茶楼里。
他在的地方,除了要见的的人,从来不会有多余的人来打扰。
但显然有人打破了这个规矩。
裴家内部想再次洗牌,不少人想要再一杯羹,裴家长辈有和季家交好,估计也是裴家不入流的老东西做的。
“……好的裴总。”
“另外,联系律师,让他拟一份结婚协议。”
闻言,杨池震惊到极点,他真的要和季宛结婚?
但对上裴之默的视线,杨池不敢多问。
他照做就是了-
夜晚,温辞初依旧是在家中收拾行李。
这次回江城带的东西有些多,在亲子鉴定书没有出现之前,温辞初有想过在这边定居,毕竟她的朋友师姐都在江城。
陈以音知道她明天晚上要离开江城,约了她一起吃brunch。
陈以音一向都很拼,这次见面,她还带来了个好消息:“岁岁,我最近要升首席设计师了。”
温辞初很惊喜:“师姐,真的吗?”
陈以音显然语气轻快:“你知道吗,知道我要升职的消息后,最近组里和我不对付的Lisa气得刚刚整完的鼻子都歪了,整个人都要舒畅了哈哈哈。”
两人一边吃一边聊,温辞初替陈以音高兴:“师姐,以后会更好的。”
陈以音很舍不得她,只是拉着她的手,依依不舍:“岁岁,你真的要继续回北城定居吗?”
“嗯,除非工作,可能我以后会很少过来这边了。”
陈以音叹了口气:“明明之前已经想着你会定居在江城,哪里想到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了那种事情……”
温辞初垂眸笑了笑:“这可能是定数吧,但要是想我了,给我打电话,随叫随到。”
陈以音捏了捏她的脸,站起身:“我晚上还有一个慈善酒会,先不聊了,过段时间我会去北城找你的。”
正好晚上有一个慈善酒会,她也受邀其中,陈以音最近正好是事业上升期,不少小花出席活动的服装都是由她设计的,所以和不少明星也相熟,不少小花和她打招呼,相谈甚欢。
繁复水晶吊灯的光冷冽折射在珐琅彩窗上,靡丽鲜艳,花瓶堆叠着新鲜玫瑰,粉润花瓣边缘还沁着水珠,奢靡热闹。
只是酒会还在刚开始,陈以音端着香槟,被安排和谢青晓一起。
陈以音和谢青晓一直有合作,知道谢青晓一直都有大佬撑腰,才能在娱乐圈呼风唤雨,但最近因为温辞初,陈以音对谢青晓的态度也不是很热络。
她只是淡淡打了个招呼后,就径直坐下,慈善酒会上有不少千金名媛,隔着一大簇的桌花,众人没有注意到陈以音,交谈声恰好在这时候传进陈以音的耳中。
谢青晓语气嘲讽:“一个设计师而已,就算上了《star》的封面又如何,还不就是个野山鸡吗?当了二十多年的温家千金也算她走运了。”
众人娇笑不已。
另外有人说话:“她这样还能拿下何栖,确实有些本事。”
谢青晓轻嗤:“说不定是床上的本事,谁知道她背后有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金|主,估计现在还在哪个老东西怀里卖笑呢。”
交谈的内容越来越不堪入耳,陈以音眸光冷透。
“她长得确实有几分姿色,但真以为就……”
谢青晓侧身还在和别人说话,回过头的瞬间,冰冷酸涩的红酒直直泼到她的脸上。
陈以音语气冰冷。
“闭上你的嘴。”
事情发酵得比想象中更快。
深夜,谢青晓工作室发文终止和陈以音的合作,通篇指示性很强。
不和陈以音合作,是因为陈以音疑似抄袭。
陈以音在时尚圈内已经小有名气,合作过的明星不止有谢青晓一个,终止合作的通稿一出,不少营销号伺机而动,开始洋洋洒洒地泼脏水。
温辞初前一天很早就睡了,第二天才看到消息,密密麻麻全部来源于陈以音的助理设计师。
助理发消息求助:【辞初,以音姐完全不接电话,这可怎么办?】
温辞初一头雾水:【发生了什么事?】
还没等陈以音的助理回应,温辞初手机弹出的资讯,映入眼帘。
【新时代服装设计师陈以音疑似叠图抄袭】
【陈以音抄袭设计圈泰斗林疏,张张设计稿撞车】
【多年精心经营的努力人设彻底崩塌,原来每天都在努力叠图洗稿】
……
营销号依旧不嫌事大,一条接一条地泼脏水,这些嘲讽极强的标题看得温辞初直犯恶心。
几张轻飘飘的图就给陈以音扣上抄袭的名头,简直荒谬之极。
对面直接打来电话,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温辞初放下手机,沉声问:“为什么突然会被说抄袭?”
助理很焦急:“……因为谢青晓聊起了你,以音姐就直接泼了她一身红酒。”
“公司为了转移舆论压力,不要说首席设计师了,公司那边可能要辞退以音姐了。”
得知事情的原委后,温辞初知道这件事情因她而起。
她安抚助理:“我一会过去找她。”
简单收拾后,温辞初直接打车到陈以音的住处。
她大学的时候和陈以音一起合租,直到回到国内,陈以音的密码一直没换,所以她知道陈以音的密码,直接解锁开门。
室内弥漫着酒味,酒瓶七零八落地倒在地板上,陈以音蜷缩在角落里,一言不发。
温辞初缓缓蹲在陈以音面前,伸手抚上陈以音的肩,轻声道:“师姐。”
陈以音缓缓抬起头,语气酸涩:“岁岁,你知道吗?我走到现在,有人批评我审美差,做工不完美,我都可以接受,但从来没有人,会说我抄袭。”
“明明我每一张手稿,都是无数次修改后的心血。”
这对于一位服装设计师来说,简直就是挥之不去的阴翳烙印。
她知道陈以音走到现在,有多不容易。
陈以音出身普通,能走到现在,都是靠着努力。
这本身就是一个极其烧钱的专业,处处都是花钱的地方,在大学的时候,平时作业用的面料就是一笔不菲的费用,陈以音的生活完全就是两点一线,兼职和上课。
她曾经和陈以音收集面料,直接跑了一周的面料市场,才找到满意的布料;几乎每一个深夜,陈以音都在改稿,改到满意为止,第二天一早,陈以音就已经出去兼职了。
但她依旧很出色,她以最亮眼的成绩顺利毕业,拿到了心仪的offer。
温辞初垂眸:“师姐,对不起。”
如果不是因为她,陈以音就搬回和谢青晓起冲突,她会一帆风顺地成为首席设计师。
陈以音抬眼看她:“不是你的错,就算我知道会被谢青晓污蔑抄袭,就算让我重新做选择,我依旧会选择泼她红酒。”
她笑了笑,语气轻松:“之前这么苦我都熬过来了,大不了从头再来。”
温辞初眼眶微热。
她不幸又幸运,何其有幸,有无条件维护她的师姐和朋友。
但温辞初知道陈以音是在安抚她。
从头再来谈何容易。
她的美好人生,才刚刚启航。
温辞初不允许陈以音因为她,将自己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
但现在,陈以音的大部分设计稿都被扒了,再去逐一取证澄清确实是一个很大很大的工程,她垂眸看着手机,似乎在想什么。
突然,她的目光落在一个人名上。
是营销号声称被陈以音抄袭的设计师泰斗,林疏。
林疏是国内鼎鼎有名的服装设计师,设计极具美感,国内的设计大奖都曾收入囊中,还创办了自己的个人品牌CR,有不少人想要当她的弟子,都被林疏拒绝了,只是现在年纪渐大,逐渐转为各种古装电视剧和电影的服装指导,但在设计圈内的地位还是不容撼动。
如果由她来澄清陈以音没有抄袭,应该可以止住大部分人的嘴。
只是林疏一向神秘,行踪不定,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见的,普通人根本联系不上她。
这时,温辞初想到了何栖。
以她的资源人脉可能可以有机会联系上林疏。
犹豫片刻,她还是伸手拨通了何栖的电话,对面很快就接起:“辞初,找我有事吗?”
何栖此时人在北城,接到温辞初的电话有些诧异。
温辞初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开口:“何栖姐,能请你帮个忙吗?”
“发生什么事了?”
温辞初轻声:“是我的师姐遇到了一些麻烦,你可以联系得上林疏老师吗?”
“林疏?”何栖想了想,意味深长,“对我来说可能有些困难,但有一个人可能可以帮到你。”
“只是他现在可能没有空,需要等等。”
此时的温辞初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眼眸突然亮起来:“没关系,我可以等的!”
不止是可以等,只要能帮到陈以音,她做什么都愿意。
因为何栖这通电话,温辞初陪着陈以音枯坐到傍晚,暮色渐起,天空淅淅沥沥下起雨。
她可能走不了了。
她好像坠着一丝不安,对未知的恐惧,就连呼吸都是发闷的。
每一分钟都是挣扎的,煎熬的。
她真的能帮上师姐的忙吗?
她不知道。
但何栖的话却像一簇微弱的火苗,给她带来一点希望。
一切都像高悬在头顶的一把刀,她在等待着结果落下。
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八点半,雨好像下得更大了。
一切都很安静,只能听到无尽的雨声。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指针走到了晚上八点半,手边的手机屏幕亮起。
弹出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她指尖有些颤抖,眼睫闪着细碎的微光。
好像最后的结果即将揭示,她希望是好结果。
指尖轻轻滑过接通键,她接起电话,对面语气温和礼貌。
“温小姐您好,我是杨池。”
“您现在可以下楼了,接您的车子已经抵达您现在所在的地方。”
第25章 定局
温辞初握着手机的手微滞。
是裴之默。
她嗓音很轻:“好的, 麻烦您替我谢谢裴总。”
她可能要彻底错过航班了。
温辞初站在楼前,墨色的车低调地隐在冰冷雨夜中,杨池站在车旁, 静静地等着温辞初。
冷雨淅沥, 裹挟着风, 萧瑟而来, 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杨池看见温辞初,亲自为她撑伞:“温小姐。”
“杨总助。”
杨池依旧温和, 伸手为她打开车门:“裴总让我来接您。”
她微微颔首,坐进车内, 车子安静地疾驰在雨夜中。
车内很温暖, 她微僵的指尖开始恢复些许暖意,甚至能嗅到残余的清冷雪松的味道。
航空公司连续发来短信, 告知她登机口即将关闭,请她尽快登机。
按照原先的机会,她明天应该在北城。
但现在她已经彻底错过航班了。
她神色很淡地关掉短信。
不知道是不是温辞初的错觉,路程好像格外漫长, 车子无声地驶入一处别墅。
别墅格外地大, 杨池带着她穿过连廊, 竹影疏疏,风雨连廊悬挂着灯,被风吹得微晃, 微亮的灯光氲出朦胧柔和的光晕, 静谧雅致。
落地窗上水珠缓缓滑落, 书房里泛着很淡的冷香气息,掺杂些许墨香, 墙角边的乌木雕花花架放置着一株垂丝茉莉,枝条上点点白花宛如繁星,温婉垂下。
温辞初望着那一株垂丝茉莉,有些恍惚,一杯清茶被放置在温辞初手边,热气袅袅,她下意识以为是杨池,正准备开口道谢。
“谢……”
当她抬眼看清来人时,嗓子好像被扼住般,再也发不出声音。
裴之默的视线沉静无澜,落在她苍白的脸颊上,因为来得匆忙,她的乌发尽数披散着,衬得她的脸越发小巧脆弱。
他放下茶盏后,收回目光,直起身,径直走向书案。
她迟疑地端起茶盏,很浅地啜了一口。
相对无言。
书案的笔架上悬着毛笔,宣纸窸窣的声响轻微传来,白玉镇纸扫过宣纸,最后压在边缘。
裴之默的声音终于传来,清冽平静。
“你想见林疏?”
温辞初蓦然抬眸,遥遥对上他的视线,熟悉的面容依旧白皙精致,清冷宛如从未有过七情六欲。
“我可以帮你。”
这一句话宛如神明降临,让她看到了一丝希望,她的眼眸好像霎时有了光亮,温辞初不自觉走近裴之默。
“裴总,谢谢您的帮忙,届时我和师姐会送上一份谢礼……”
“谢礼?”
裴之默打断她的话,语调很淡:“我们之间,你确定你能还得清?”
他嗓音沉静,但每一个字却压得她说不出话。
“我当时好像说过,不要再遇见我。”
她的脸颊毫无血色,心好像被一双手紧紧攥住,压抑到极致,她一瞬不瞬地望着裴之默,良久才反应过来。
原来他从来没有释怀,这只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报复罢了。
但她认了。
她现在走投无路,只能毅然决然地踏进那未知的深渊。
温辞初的嗓音干涩,声音很轻:“只要我能做到。”
他微微倾身,冰冷指腹捏住温辞初的下巴,淡漠出声:“毕竟我一向礼尚往来,也想玩玩。”
这不会是一段见得了光的关系,那个难以启齿的词汇,直接让温辞初的心降到谷底。
“你要结婚了。”温辞初的脸愈发苍白,她微微颤抖,艰难开口:“你不能这样做。”
一沓文件出现在她的视线中,是结婚协议。
“我从来没有说过,我的结婚对象是季宛。”裴之默垂下视线,和温辞初对视,“我也还没有蠢到那种地步,冒着被人抓住把柄的风险去玩婚外情。”
温辞初微怔,她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裴之默的意思。
他松开手:“想要帮你师姐,明天一早,我们就去民政局。”
“好。”
她好像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抬眼看向裴之默:“那我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裴之默没有答应:“帮我磨墨,做完这些,你可以离开。”
裴之默从小就习字,他的书法写得很好。
温辞初站在书案边,她抬手倾倒了水在砚台上,拿起墨条,动作缓慢地在砚台上研磨一圈。
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由后拢住她,带着点清浅的雪松气息,白皙的长指扶起她磨墨的手,他不紧不慢地捏着她的手,稍稍用了些力,但触碰皮肤的瞬间,温辞初莫名瑟缩,倏然将手收回,手上一软,墨条掉落在一旁。
裴之默垂眼看她:“你抖什么?”
这种举动过于暧昧,亲密得让她心悸。
他低声,话中似乎是嘲讽:“你之前不是一直都想要这样做吗?”
某次班级活动,需要装饰教室,裴之默负责写几幅书法,挂在教室里。
当时已经放学,温辞初正好遥遥抬头,看见窗台那一抹修长身影独自出现在教室里,就动了一些小心思。
她对楚倾说:“我好像突然忘记拿书了,我要回教室一趟。”
楚倾不知道她的小算计:“那我在楼下等你。”
温辞初伸手把楚倾推走:“不用了不用了,你先回去吧。”
她还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发丝,才假装不经意般走进教室。
果不其然,教室里只有裴之默一个人。
他的课桌上摆着笔墨纸砚,宣纸用镇纸压住,他垂眸写着,笔触流畅,他拿起写完的宣纸,放在一旁晾干。
“裴主席。”
她挪到裴之默身边,声音清甜,对上裴之默的视线,很轻地眨了眨眼睛:“需要帮忙吗?”
裴之默扫了她一眼,旋即垂眸继续写:“不需要。”
“不,你一定很需要。”温辞初信誓旦旦,目光在他的桌面扫了一眼。
很好,确实一无所获。
但她看到搁置在一边的墨条,突然眼眸一亮,拿起墨条:“我给你磨墨吧。”
她也不顾裴之默是否答应,就伸手拿起墨条自顾自地磨起来:“这种情况放在古代,叫作红袖添香。”
说完,她还朝着裴之默甜甜一笑。
裴之默淡声:“你这种情况放在现在,叫作添乱。”
温辞初不服气:“怎么可能?”
裴之默出声:“手往下些。”
温辞初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
他擎着墨条顶端,没有和她有任何触碰,很缓慢地带着温辞初磨墨。
确实不一样,他的动作娴熟平稳,墨汁逐渐浓郁起来。
只是磨了一阵,裴之默就松开了手,温辞初轻轻蹙眉:“我觉得还不是很懂。”
她微微歪头看向裴之默:“如果裴主席可以手把手教我,可能我能领悟。”
她还想占裴之默的便宜。
温辞初嘴角轻轻翘起:“虽然我在给你添乱,但你还是很有耐心教我磨墨,看来我们的交情匪浅。”
她还一脸无辜地调戏裴之默:“请问我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得到裴主席的亲手教授?”
裴之默眸色很淡:“在梦里。”
回忆随着一圈圈水痕淡出,但现在是今非昔比。
墨条一圈一圈划过砚台,水痕缓缓渲染上墨色。
不知过了多久,裴之默的声音终于传来:“可以了。”
温辞初恍若梦初醒,如释重负般松开墨条。
裴之默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语气冷淡:“明天早上,我会让人去接你。”
“你现在可以离开了。”
温辞初转身,她很想尽快逃离这一处让她窒息的地方。
只是裴之默随后的话却让她的脚步停下。
“但你师姐的事情并不是见到林疏就可以解决。”
温辞初神色微滞,裴之默说的确实有道理。
见到林疏只是解决事情的第一步,并不代表可以百分百解决问题,他只是答应带她去见林疏,不代表会让林疏帮忙澄清。
那在见林疏之前,她还能做什么,才能解决师姐的燃眉之急。
她知道,裴之默会有办法。
她再次走到裴之默面前,很轻地问:“那我要怎么做,才可以再快一点?”
裴之默站在她面前,他垂首看着她,离得极近,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呼吸热意。
“对于你来说很简单。”
不知怎么,她莫名从他毫无情绪的语句中,感受到一丝|诱|导意味。
她心跳如鼓,试探般踮脚靠近他,呼吸交缠,她垂下眼眸,眼睫卷翘微颤,终于很轻地贴上,嘴唇碰到的瞬间,温辞初却突然胆怯,会不会是她误解裴之默的意思了?
他如此讨厌她,应该不会喜欢任何和她的亲密接触。
柔软的触感一触即离,她下意识后退,却被裴之默扣住腰,似乎不许她逃脱。
他的指尖捏住她的下巴,力气很大,渐渐收紧,他的吻也带着侵略性,指腹揉上她的耳垂,转而托住她的脖颈,每一寸感官都在放大,她好像有点缺氧,光线黯淡,她的眼眸逐渐蓄上泪水,就连他寡淡神色也看不分明。
许久,裴之默才松开她,抬手替她拭去泛红眼眸的泪水。
他嗓音有些低沉,不复平日那般的清冽。
“我会安排律师,今晚后,所有关于你师姐的负面消息都会消失不见。”
第26章 号码
他屈指, 很轻地点了点书案上的文件:“另外,把这份协议签了。”
她纤长微卷眼睫微敛,拿起笔, 温辞初甚至没有去翻动查看那份协议, 只是径直在空白处签下她的名字。
好像一切成了定局。
他眼眸微垂, 居高临下。
“明天早上九点半, 我会过去接你。”
踏出书房,雨夜后凛冽冰冷的空气席卷而来,温辞初忍不住瑟缩一下。
她的唇色不复刚来时般苍白, 染上些水润的嫣红。
这种关系对于他来说是一场游戏,直到他厌倦了, 才会喊停, 他才是那个掌控一切的人,一直都是。
夜色渐浓, 她垂下眼,点开手机给陈以音发消息。
她离开的时候撒了个谎,只是说自己回家。
陈以音发来消息询问她:【岁岁,你已经回家了吗?】
【是不是要改签机票了?】
【其实我还好, 你不用担心我。】
温辞初握着手机的手垂下。
她应该没有办法离开江城了。
但温辞初的回复完全对不上号:【师姐, 已经没事了。】
发完这一条消息, 她就没有再看手机一眼。
她现在极其的困倦。
但裴之默确实信守承诺,晚上十一点,关于陈以音全部的负面消息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少带节奏泼脏水的营销号纷纷炸号, 安静如鸡。
就连陈以音的公司高层态度也反转得很快, 不再装死,连夜发微博声明, 声明关于陈以音抄袭的事实不实,他们会替陈以音维权到底。
第一个告的就是谢青晓工作室。
【我靠,不过一会没上网,网络上已经这么精彩了吗?疯狂吃瓜!】
【原来陈以音还憋着大招啊,喜欢看互联网打架。】
【显然陈以音那边有人罩着了,不然怎么会突然这么硬气了?】
【有钱真好呜呜呜】
但也有不少路人为陈以音打抱不平。
【这种设计也叫抄袭吗?这早就完全是烂大街的设计,早就流行了十几年了还抄袭,不是把两件版型差不多的衣服摆在一起就叫抄袭的。】
【这种连借鉴都算不上,运用的元素也不一样,抄袭还真是张嘴就来。】
【林疏还没出来说话,你就界定陈以音抄袭?】
谢青晓粉丝依旧嘴硬,坚决维护工作室的做法。
【谢青晓保护原创怎么了了,还要被告?美女好怕怕哦。】
【在某宝上花几百搞个声明就是告了?大家洗洗睡吧。】
【有本事就去告,反正谁心虚谁难堪咯。】
虽然依旧还在继续,但陈以音起码不处在被动的一方上。
但显然,解决这件事还需要一步步来。
温辞初的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挪开,原本摆在玄关的行李箱此时还整整齐齐地摆在原处,温辞初盯了一两秒,开始找证件。
但就在她找证件的间隙,陈以音的消息发了近五十条,打了近十个微信电话。
陈以音:【岁岁,你到底在哪里?你是不是没有回家?】
温辞初回复:【其实我去见了相熟的朋友,过段时间应该可以见到林疏。】
她还是撒了个谎,她不想要陈以音担心。
温辞初:【师姐你放心好了,我很困,先睡了。】
发完这句话,温辞初就把手机关掉。
也许是经历了很多事,这一觉她睡得很沉,醒来时天已经大亮,手边的手机闹钟还在震动。
她坐起身时,有一瞬间的迷茫。
她只记得今天好像有什么重要的大事,是什么来着?
她蹙眉抚过额角,好像在努力回想昨晚的事情。!和裴之默去民政局结婚!
她下床的动作很急,差点被脚边的柜子绊倒。
这么重要的事,她居然还能给忘了!!
她打开手机,发现杨池整整给她打了五个电话。
她绝望地闭了闭眼,轻叹一口气,觉得自己要去天堂画设计稿了。
不只是温辞初,杨池在打电话的过程也相当煎熬,每一次的“拨打用户正忙,暂时无法接听”,都让他感受到如芒在背。
他甚至做好最坏的打算,脑补了一万字的狂拽霸总的小娇妻连夜跑路的戏码。
温小姐该不会是连夜逃跑了吧?
杨池挂断无人接听的电话,开始斟酌语句:“裴总,需不需要去查一下……”
但裴之默显然比他更淡然,只是垂下视线继续看着手中的项目书。
“不用再打了,她大概率是没有睡醒。”
“温小姐早上好,我是杨池,请问您现在已经准备好了吗?裴总已经抵达您家楼下了。”
温辞初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有些焦急:“不好意思,我没听见闹钟,我马上下来!”
十五分钟后,温辞初狂奔的身影显然印证了裴之默说的话。
她打开车门,呼吸因为奔跑而急促不稳。
她伸手挽起耳边垂落的发丝,理了下裙摆,抬眼看向裴之默:“不好意思,睡过头了……”
他翻动文件的动作一顿,清冷如漆的眼眸注视着她,看不出任何情绪:“上车。”
温辞初翻了翻手中的证件,确定没有少带什么,才抬眼看向裴之默。
“你……在这里等了很久吗?”
裴之默侧过脸,露出流畅精致的轮廓,浸在日光下完美无瑕,他随手放好文件:“没有多久。”
他好像懒得和温辞初计较睡过头这件事。
他屈指抵住下颔,不疾不徐地看向车窗外,手腕间的腕表折射出微光,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但温辞初却显得格外坐立不安,她双手交叠,只是安静地坐着,一言不发。
两人之间的距离隔得很远,也没有任何交谈,看起来更像去离婚的。
好像昨晚的一切更像一场混乱的梦。
他们两人之间,还是很陌生。
只是拍结婚证件照的时候,工作人员一直让他们俩靠得更近一点。
裴之默捏着她的脖颈,不咸不淡:“靠过来点。”
两人很勉强地拍完证件照,最后工作人员还是很隐晦的表示:“如果二位有什么难言之隐,我们可以提供调解工作。”
温辞初才发现他们俩好像被工作人员误解了,她立刻握住裴之默的手,甜甜地笑了。
“不好意思,第一次结婚有点紧张。”
她说起谎话来都开始面不改色了:“其实我们两个人感情超级好的,是吧?”
温辞初笑眯眯地看向裴之默,暗下捏了捏他的手,示意他一起解释。
他对上温辞初的视线,旋即看向面前的工作人员:“是,有些紧张。”
他捏着温辞初的手紧了紧。
工作人员半信半疑:“没事就好。”
她松开握着裴之默的手,但裴之默却没有放手的意思。
“感情很好?”裴之默捏着结婚证,目光淡淡地扫过她,如往常一样冷漠,“如果刚刚拍照的时候你更配合些,或许更有说服力。”
好个头啊好!
阖上结婚证,温辞初就把结婚证放回自己的包中。
温辞初小心翼翼:“大家互相留一步,万一哪天你想分开了,直接从中间剪掉照片就行。”
他站起身,日光给他渡上一层淡影,无喜无悲。
“你还真会替我着想。”
他不冷不淡:“只是暂时不会如你所愿,毕竟一切还没有开始。”
主导这段关系的人,只能是他。
他添了一句:“见完林疏后,你就搬来景园。”
温辞初诧异抬眼,他的言外之意是,要和他住在一起?
她迟疑:“我们要住在一起吗?”
“你觉得呢?”裴之默淡声,“我们之间是合法的婚姻关系,我养的不是随叫随到的金丝雀。”
他松开她的手,温辞初纤长的眼睫垂下,但随后就听到一句话。
“今天下午,我会带你去见林疏。”
温辞初的眼眸霎时亮起,她犹豫了一秒,还是决定和裴之默交流一下。
“我会立刻搬过去的。”
她凑近裴之默,轻声说:“但我好像还没有你的电话,方便给我一个号码吗?”
裴之默侧过脸看她,递上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串电话号码。
温辞初扫了一眼,握着手机的指尖正准备输入,但却突然停住。
不知怎么,她总觉得这串数字好像在哪里见过。
“不用输入。”裴之默嗓音很淡,“是不是觉得这串数字似曾相识?”
他甚至还大发慈悲地提醒一句:“去你的黑名单里找找,或许会找到。”
温辞初神色有一瞬间的空白,看到模糊的尾号,她瞬间有点印象了。
啊,她想起来了,是被她诅咒第二天出门遇前任的那个号码。
所以,当晚打电话过来的人是他。
然后,她把裴之默拉黑了。
对上温辞初微滞的表情,裴之默神色平淡:“想起来了吗?”
温辞初缓缓放下手机,看上去非常无辜:“对不起,我立刻马上给你置个顶。”
好像在备注前面加上A才能置顶,为了表示她的诚意,她连续加了三个A。
【AAA专业收拾烂摊子裴哥(vvvip电话位)】
改完后,她神情极其诚恳:“我已经将你置顶了,打开我的手机联系人,首先看到的就是您尊贵的电话号码,这是您专享的电话号码位。”
裴之默只是漠然收回视线,好像对这个殊荣不是很感冒。
当温辞初也不是很在意裴之默冷淡的态度,只要他愿意带她去见林疏就已经很好了-
午后阳光很好,车子停在一处开满花的小房子前。
路程并没有想象中遥远,林疏原来一直都居住在江城周边的小镇上。
温辞初下车,有点好奇地张望着周围的环境。
“小心脚下。”
白皙修长的手朝温辞初伸出,裴之默神色波澜不惊,好像在做一件极其稀疏平常的事。
温辞初伸出手,将指尖很轻地搭在他的手心上。
裴之默牵着她走进庭院,只见一位女子身着一袭长裙,正在打理庭院中的花草,闻声她站起,笑眯眯地看着裴之默,举止投足间皆是优雅:“小默,你来了。”
目光落在温辞初身上时,她的语气有些疑惑:“这位是?”
裴之默清淡嗓音在身侧响起。
“老师,她是我夫人,温辞初。”
第27章 执念
温辞初对于裴之默叫林疏老师, 有些惊讶。
但她还是暂时压下心中疑问,她微微一笑,和林疏打招呼:“您好, 我是温辞初。”
林疏笑了, 放下手中的园艺剪刀:“你好, 这还是小默第一次带女孩子过来, 所以我有点小小的吃惊。”
听着林疏的语气,林疏应该是裴之默相当敬重的人。
有阿姨帮忙把剪下的残枝收拾干净,林疏带着他们进屋。
就像一栋绿意昂然的别墅, 到处都摆放着生机勃勃的绿植,明亮干净, 生机勃勃。
林疏亲自泡了一壶茶, 热气氤氲,她还特地问了温辞初:“辞初, 家里阿姨刚刚做了芒果千层,你要不要尝尝?”
温辞初握着茶盏的指尖一顿。
其实她对芒果过敏,但现在这种情况好像直接拒绝林疏也不太好。
“老师不用了,她对芒果过敏。”
一道声音直接打破了她的犹豫, 是裴之默。
她下意识看向裴之默, 但他只是很静地端坐着, 肩背挺直,姿态矜贵清冷。
林疏收回手:“这样吗?那就算了。”
她径直坐在温辞初和裴之默面前,开门见山, 她望向温辞初:“事情我已经听小默说过了, 相关的对比图我也看过了, 这确实是一场无妄之灾。”
不得不说,陈以音这一杯红酒确实把谢青晓得罪狠了, 再加上最近陈以音风头正盛,有不少和陈以音有竞争关系的,也躲在暗处默默添了一把火。
否则凭借谢青晓工作室的能力,确实很难整理出这样完整详细的对比图,这种对比图乍一看好像很专业很有说服力,但只需要专业人士仔细看过,就知道这完全就是骗骗外行人的程度。
陈以音的设计也会结合一些时尚元素,偏向华丽,但林疏的设计显然更简约些,两件只有版型对得上的成衣能和抄袭挨上边,也是让人大开眼界。
林疏一边滑动手中的平板:“或许服装抄袭在圈子里也是一种无法避免的常态,但陈小姐的设计完全和我的设计大相径庭,抄袭这一说法我也无法苟同。”
林疏的话一落下,温辞初心中一直高悬的石头好像终于落了地,变得无比轻松起来。
温辞初看向林疏,极致诚恳:“我师姐她对待作品真的很认真很用心,每一块布料,每一处设计细节,都倾注她的心血,都有她的设计理念和灵感来源,她从来都是尊重原创的,绝对不存在抄袭这一种说法。”
温辞初抬眸看向林疏:“所以知道她被人污蔑的时候,我很着急,贸然打扰您真的很抱歉。”
林疏放下平板,笑了笑:“没有打扰,相反我觉得还很有收获。”
“其实我很喜欢她的设计。”
林疏看着温辞初,语气和善缓慢:“如果陈小姐愿意的话,可以随时入职CR,我很欣赏她的设计,我们这边正好缺一位主设计师。”
“当然,如果陈小姐想要留在原来的公司,我也可以写一份推荐信,向她的公司推荐她成为首席设计师。”
这两个方案砸下来,直接把温辞初弄得有些懵。
这哪里是什么解决方案?这明明是两块明晃晃的天降馅饼啊!
林疏的推荐信分量之大,能得到林疏的认可,完全可以让陈以音骑在她老板头上了。
她做梦都不敢梦这么大的好吗?
林疏微微后靠,语气温和:“剩下就交给陈小姐考虑了。”
这两个解决方案属实让温辞初吃惊到了。
后劲之大,让站在庭院的温辞初还有些恍惚,她忍不住掐了掐自己的脸,疼得她“嘶”了一声,她才确认这是真的。
林疏看上陈以音的设计了?!
她是真心替陈以音高兴。
温辞初立刻点开聊天框,快速打字给陈以音发消息。
温辞初:【解决了。】
温辞初:【我见到林疏了,她问你是否愿意入职CR当主设计师,如果不愿意,可以给你现在的公司写一份推荐信,推荐你成为首席设计师。】
陈以音回消息很快:【??】
下一秒,陈以音就打来了电话。
接通后,她的声音带着不可置信:“岁岁,我该不是在做梦吧?”
温辞初忍住笑:“师姐,这是真的。”
陈以音喃喃道:“可是那可是CR,我真的想都不敢想,CR会向我抛来橄榄枝。”
CR在国内的名声相当大,可以对标国际奢牌,也算是经典的服装品牌,虽然平时明星们喜欢各种各样的小众设计,但关键时刻能够镇场子的还是CR。
当时陈以音求稳,只是选择了一家小有名气的公司,但她还是做出很好的成绩。
温辞初问:“那你现在是什么想法?还是要留在原来的公司?”
陈以音情绪时候有些低沉:“不用再考虑了,我刚开始的时候确实是对这家公司抱有无限的热忱,但现在也只剩下寒心了。”
在她被谢青晓泼脏水说抄袭的时候,她的公司却选择放弃她,直到后面有了反转后,态度才有所转变。
陈以音笑了笑:“或许重新开始对我来说,会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温辞初点头:“一定会的。”-
林疏也望着窗外不远处的温辞初,嘴角浅笑:“她很漂亮,也很有才华。”
裴之默不动声色:“您知道她?”
林疏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气定神闲:“在某次秀上看过她的作品,很有灵气,所以也稍微关注了一下设计师本人的名字,人如其名,很美。”
林疏回想了当时在国外的秀,温辞初站在台下,和模特交流着上台的事宜,明亮眼眸还涟漪着清澈微光,眉眼弯弯,笑得很甜,当时好像临时出现了一些小插曲,但温辞初还是很及时地完美解决问题,一边安抚当事人。
这件事给林疏留下了印象。
她转过脸看裴之默,出声淡谑一句:“这样好的眼光,应该不是裴家的安排吧?”
裴之默的长指搭在茶盏盖上,嗓音很淡:“不是裴家。”
“也是,按照你的性格,裴家确实没有办法做什么。”
林疏轻笑:“那就是喜欢的人?”
那四个字轻轻巧巧地落下,轻得像一片尘埃,但却压得裴之默良久才开口。
“曾经是。”
“曾经?”
林疏双手交叠,上扬的音调似乎对这个词有些疑问。
他眸光微敛:“但现在或许只是一个执念罢了。”
年少不可得之物将困其一生,又或许他从来没有尝过那种失意的苦涩,他用了五年时间去释怀。
如果她当时的语气没有那样轻佻伤人,如果当时她还能再回头看一眼……
时间不会倒流,如果永远无法成立。
他应该放下这一切。
但再见到她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他根本没有办法释怀。
现在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只要他想,他可以用无数种方法报复她。
但他什么都没有做。
裴之默顿了顿。
“我只想让她待在我身边,仅此而已。”
他转过脸,透过明亮的落地窗,他看向窗外的温辞初,绿影青葱,隐隐遮住她纤细的身影,她还在和人打电话,只是她似乎有所察觉,转身和他四目相对。
她扬起嘴角,很浅地笑了。
或许某一天他不再执着于她当时的放手,他就能真正的释怀了。
林疏的声音响起。
“是吗?”
林疏意有所指:“有时候分不清执念和喜欢,也会错过很多的。”
裴之默收回视线,他的侧脸浸在日光中,眉眼精致沉静,嗓音不带任何情绪。
“不会的。”
“就像她现在会对我笑,只是因为我可以帮到她。”
林疏屈指轻轻敲了敲桌面,饶有兴致:“但我觉得不是。”
裴之默抬眼看向林疏。
她站起身,意味深长:“或许你现在不认同我的说法,不如再给彼此一些时间去验证一下?”-
裴之默走出会客厅时,温辞初已经结束和陈以音的通话,她看到裴之默,就快步向他走去。
她问道:“我们现在要回去了吗?”
裴之默淡淡开口:“事情已经解决了。”
温辞初微怔,但还是觉得自己的态度好像不是很礼貌,立刻很轻地补上一句:“……谢谢。”
不过温辞初还是对他和林疏的关系有些好奇:“她是你的老师?”
温辞初回想起林疏在网络上的介绍,出身名门,但却不喜欢被束缚在一方天地,违背父母的安排,才选择从事服装设计的行业,但优秀的人无论在哪里都是会发光的。
裴之默“嗯”了一声,但还是惜字如金:“我的书法和国画都是她亲自教的。”
“我幼时生活在这个小镇上,当时老师在这边暂居,机缘巧合下,她就成了我的书法老师和国画老师,我跟着她学过两年的书法国画。”
他幼时在小镇这边生活,直到裴家原先的继承人意外离世,裴家才想起还在小镇中养着的他。
裴之默看向她:“还有什么想问的?”
温辞初摇摇头。
裴之默垂眸,波澜不惊:“那我们现在回去。”
清甜的嗓音倏然响起。
“要不我们去逛逛?”
纤细微凉的手贴了上来,她牵着他的手。
她笑了笑,酒窝若隐若现:“我也想看看你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第28章 游戏
解决了她师姐的事情, 她看上去好像开心多了。
纤细的手指没有想象中的温软,带着一层薄茧,她很自然地穿过他的指间, 十指相扣。
她甚至还很轻很轻地揉了下他的指尖, 只是一点若有若无的触碰, 却好像燃起很细微的燥意, 一寸寸燃烧至心间。
他指尖微动,但也只是仅次而已,再也没有其他的动作。
他眉眼疏淡, 极静的嗓音响起:“我晚上还有一个视频会议。”
话音刚落,温辞初牵着他的手好像僵住了。
这一句话惊醒了她。
这相当于间接的拒绝, 温辞初的理智告诉自己, 这是正常的。
他只是答应带她来见林疏,也许是师姐的事情解决了, 她好像有些忘记自己现在身处的位置,也忘记了他们现在的关系,现在的她并没有什么提要求的权利。
她越界了。
她的理智不断在强调,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也没有什么资格失落。
她只是安静垂眸一瞬, 就重新扬起笑容, 看起来很乖巧:“那我们回……”
“所以只能逛两个小时。”
裴之默的话音落下, 温辞初微怔,疑惑地眨眨眼睛:“什么?”
裴之默神色未动,语气冷淡:“没听清楚就算了。”
“我听清楚了, 我听清楚了!”温辞初有些委屈, “我只是想要再确认一下而已。”
她伸手直接抱住裴之默的手臂, 可怜巴巴,不让他离开。
清甜的嗓音沾上一丝委屈, 好像他刚刚真的很不近人情地欺负她。
裴之默收回目光,好像有点无奈。
“你想去哪里?”
温辞初也没想好要去哪,她只是说:“要不去热闹点的地方看看?那边或许比较有趣。”
小镇最热闹的地方就属小吃街了。
小镇在江城的周边,景色宜人,不少人选择过来这边旅游,因此就算是下午,小镇上的游客还是熙熙攘攘地穿梭在小吃街道上。
一路上卖什么的都有,细碎的说笑声混着食物的香气,飘散在热闹的小镇中。
其实这种旅游景区一样的小吃街很常见,温辞初对这种地方不是很感兴趣。
她悄悄地瞥了裴之默一眼,最后还是默默地缩回小脑袋。
算了,就当是和他一起散步锻炼身体了。
温辞初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一边四处张望,试图能找到自己有些意思的东西。
这时转角处的一个小摊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完全就是小时候最常见的射击赢礼物的小游戏,但上面的小熊玩偶正笑眯眯的,看得她心都要化了。
真的好可爱!
裴之默感觉袖角被人扯住,他顺着视线,看到小心翼翼捏着他的袖口的温辞初。
她那种充满期待的眼神直直地看着他,一瞬不瞬。
裴之默停住,垂下眼眸问:“怎么了?”
温辞初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小熊,礼貌问道:“请问我可以过去将它拿下吗?”
他顺着她的手望去,看到那个有些丑萌丑萌的小熊,也觉得确实符合温辞初的喜好。
裴之默久久没说话,她以为裴之默不同意,试探般开口:“给我十分钟?八分钟?我一定可以拿下它!”
他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试试。”
摊主正愁没有客人,刚好看见裴之默和温辞初走过来,立刻热情招呼:“小姑娘,看上哪一个了?”
温辞初指着放在柜子上的小熊:“老板,要打中多少个气球才可以拿走那个小熊。”
摊主开始使劲招揽生意:“小姑娘,你眼光真好,这个小熊可是我们的镇店之宝,只要打中十个气球,就可以把小熊带走。”
他看了眼裴之默:“要不让你男朋友帮个忙?”
只是温辞初本人更加跃跃欲试,她率先开口:“我一个人可以的。”
她拿着射击的玩具枪,一脸认真地对准墙上的气球,微微眯眼,扣动扳机。
然后成功射偏了。
气氛好像有些尴尬,但温辞初还是不死心,再次拿起射击的玩具枪,神情专注,对着墙上的气球再次扣动扳机。
很好,再次无事发生。
但摊主还在鼓励她:“没事,之后一定会射中的。”
连续两次的失败,让温辞初有些懊恼,她鼓了鼓腮帮子,好像很不服气,准备再来一次的时候,清浅的雪松气息由后传来,微凉的指尖很轻地托着她的手。
“别动。”
他靠得很近,几乎是贴着她的耳边说的,温热的气息若隐若现,很清淡的一句话,嗓音清冽,毫无起伏,但却让温辞初的心跳倏然加速。
阴影覆下,温辞初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已经被裴之默圈在怀中。
“我给你托着,一会你自己来。”
温辞初蓦然转头,对上那双漆黑如点墨的眼眸,淡然冷漠。
原本心跳已经够快了,现在看了这一眼,温辞初只感觉自己心跳起伏得厉害,如同擂鼓,甚至能听见声音。
对于自己这种反应,温辞初只觉得很尴尬,她轻咳一声,试图掩饰自己的心跳声:“好。”
但裴之默的气息扑在她纤细白皙的脖颈上,她正要扣动扳机的手一颤,还是射偏了。
温辞初一脸惋惜,她是真的很想要那个小熊,但按照她这种技术水平,一直到天黑都不一定能把小熊拿下。
也差不多过了十分钟,她原本和裴之默说好,十分钟就走的,她再舍不得也要信守承诺。
她放下射击枪,好像有些闷闷不乐:“算了,我们回去吧。”
但裴之默伸手接过射击枪,眼眸淡淡:“我来。”
裴之默只是看着对一切都很淡漠,但关键时刻,胜负欲还是很强。
之前在高中的时候,正好有一节体育课,是和隔壁班一起进行羽毛球比赛。
因为班上的男女生人数比较均衡,最后还是决定采用男女混合双打,这样还能锻炼到大家的合作能力。
大家也相当积极配合这次的比赛,纷纷开始找搭档。
但温辞初只是站着,没有急着开始找搭档,一直到大家都挑得差不多的时候,才慢慢吞吞地走向裴之默。
她眨眨眼,卷长的眼睫轻软搭下,显得很乖巧,但说出来的话却很轻佻。
“裴主席,一个人吗?”
本来以为裴之默在女生中会很抢手,但现在看来,裴之默这种生人勿进的气场太强了,女孩子压根不太敢靠近他。
裴之默抬眼看她,没有说话。
“正好我也没有找到搭档,要不我们俩先凑合一下?”温辞初倏然靠近,白皙光洁的面容还带甜甜的笑容,“我打羽毛球的技术很不错的。”
裴之默破天荒地没有拒绝:“那就试试。”
但等到他们俩上场,温辞初才发现自己在对方对手眼里,简直就是不值得一提。
这完全就不是一场比赛,简直就是谋杀。
之前的羽毛球比赛,好像对方班级输了,就打算在这一次的体育课一洗雪耻,扳回一城。
所以对方对手下手很狠,一记发球打过来,温辞初还没有反应过来,眼看就要被对方的球砸到脸时,她脑子一片空白,甚至忘了躲开。
她当时握着羽毛球拍,就懵在原地,但一道身影出现在她的前方,直接接住向她飞来的那个羽毛球。
微风吹动,裴之默衣角轻扬,他侧过脸看她,日光撒下,他卷长的发丝被染成茶色,眼眸尽是漫不经心。
但温辞初的心好像真正被什么东西牵动了。
裴之默似乎在低头调整角度,正当他准备开始后,身后来了另外一对情侣。
女生轻呼:“那个小熊好可爱!”
男生笑了:“只要是宝贝你想要的,我都会拿下,你等着。”
他走向摊位,指着小熊问:“这个小熊怎么买?”
店主有些为难:“小熊只有一个,这个帅哥也看上了小熊玩偶。”
男生显然不放弃:“这种也没有什么先来后到的说法,要不这样,谁先通关,小熊就归谁?怎么样?”
摊主想了一个办法:“那谁先击中十一个气球,小熊就归谁,可以吗?”
裴之默倒是没有什么情绪波动:“我没有意见。”
男生也同意了这个方案。
两人同时站在气球前,男生还没准备好,就听到裴之默那一边已经击下两个气球。
男生愣了一下,下一秒另外两个气球再次被击落。
男生这才警惕起来,这是碰上高手了。
几分钟后,男生只击中几个,但裴之默还剩两个就到十一个了。
这下男生愁眉苦脸,悄声让裴之默让让他:“哥们儿,能不能给我留给面子,我女朋友还在看着呢。”
他还想继续和裴之默商量:“这样,你这边消费的费用我全包了,能不能那个小熊让给我?”
裴之默没有看他,只是目视前方,轻扣扳机,嗓音平静:“不好意思,我太太也在看着。”
“砰”地一声,气球被击破。
还差一个。
男生不死心:“哥们儿,我女朋友拿不到那个小熊,会和我吵架的。”
裴之默神色清冷:“我如果拿不到那个小熊,我太太会哭。”
最后一个气球也应声击碎。
他终于放下手中的设计枪,看向男生,神色波澜不惊。
“我舍不得让她哭。”
男生:“……”
十一个气球被击破,最后店主把小熊递到温辞初面前:“你男朋友真厉害,人长得还好看。”
温辞初微怔,还是笑了笑:“谢谢。”
她接过小熊,转头却注意到也想要小熊的女生。
那个女生好像真的很想要小熊,她犹豫片刻,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叫住了温辞初:“请问我可以买下你手中的小熊吗?你可以开个价的。”
她的眼神很真诚:“我真的真的很想要这个小熊。”
温辞初抱着小熊,
她看向裴之默,问他:“要不要卖给她?”
裴之默眸底很静,没有沾染什么情绪:“随你,这个小熊已经是属于你的了,不需要再过问我的意见。”
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漠。
温辞初歪头看着他,再次问了一句:“确定?”
“确定。”
他的嗓音很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似乎很不高兴。
温辞初转身看着面前的女生,抿唇笑了笑:“不好意思哦,这是我先生给我赢来的,意义不一样。”
“你出价再高,我也不会卖的。”
第29章 搬家
女生也没想到温辞初会这样说, 但已经被明确拒绝了,也知道彻底没有可能。
她和男朋友最后还是遗憾地离开了。
温辞初抱着那个小熊,宛如珍宝, 她侧过脸看他, 不得不说, 现在的她已经一扫之前的失落, 淡红水润的唇轻轻扬起,眼眸也是亮晶晶的,看上去心情很好。
但鉴于这个小熊完全就是裴之默替她赢来的, 她于情于理也要和裴之默道谢。
“谢谢。”
她的嗓音清甜娇软,带着一些不易察觉的尾音, 格外勾人。
但温辞初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立刻就转变了话题:“对了,你刚刚和那个男生说了什么吗?”
她当时隔得有点远, 只是看到裴之默和那个男生在说话,但具体说了什么,她还是一个字都没有听清楚。
只是当时那个男生的神色还想有点难看。
裴之默抬眼,俊美昳丽的面容映在日光下, 神色沉静, 但他最后只是淡淡说:“没什么。”
好奇心没有得到满足, 温辞初很轻微地鼓了鼓脸,有点沮丧。
算了,不说就不说。
至少能顺利拿到小熊, 她也完全是很高兴了。
其实拿到手后, 她才发现这个小熊并没有想象着这么想要, 但好像因为得到它的过程,给这个小熊赋予了不一样的意义。
这是裴之默给她赢来的。
这一个认知让她心中升起一丝很隐秘的雀跃。
他会帮她赢得玩偶, 会不会代表他没有这么讨厌她?
裴之默出声打断她的出神:“还要继续逛吗?”
温辞初看了看时间,才发现已经快两个小时了。
“我们回去吧。”
也许是今天想得太多,回程的路上,温辞初抱着小熊开始昏昏欲睡。
她坐在车上,极其倦怠,最后她还是撑不住,抱着小熊睡着了。
裴之默静静地望着睡着的她,鸦羽般的眼睫淡淡垂下,在眼下投射出一片小小阴影,她指尖泛白,抱着小熊很用力,好像这样才可以给她带来些许安全感。
耳边似乎响起她刚刚说过的话。
“不好意思哦,这是我先生送给我的,意义不一样。”
当时她说这句话的表情很认真,淡淡的光给她的发丝渡上一层很柔和的光,连带着她的表情也变得温柔起来。
那种似真似假的错觉,好像他们真的只是一对很恩爱的夫妻。
裴之默无法分辨她的真正用意。
真的不一样吗?
还只是她不想把小熊拱手让人,而随口说的一句推辞?
裴之默收回视线,目光落在手中的文件上。
她好像有些冷,很轻微地瑟缩一下,往裴之默身边靠一靠。
裴之默坐直身体,取了身边的毛毯,他正要给温辞初披上时,他垂下视线,和温辞初抱在怀中的笑眯眯的小熊玩偶四目相对。
明明是微笑的表情,但不知道为什么,落在裴之默眼中,好像在挑衅。
下一秒,他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想要从温辞初手中抽出玩偶,奈何温辞初抱得很紧,根本拿不出来。
裴之默倾身,长指搭在温辞初的腕间,却引起温辞初的呓语。
她好像有些不高兴,把手中的小熊抱得更紧了,还轻声喃喃道:“不许拿走我的小熊……这个小熊对我来说很重要的……”
娇软的声调渐渐变小,变成一串无法分辨的轻哼,裴之默没有听清,但他也没有再伸手去拿那个小熊。
他有些冷淡地把毯子盖在温辞初身上,顺带也盖上那个似笑非笑的小熊。
看不见那个小熊,他的心情好像更加舒畅了些,颇有些眼不见为净的意思。
温辞初不知道睡了多久,等到她悠悠醒来,披在她身上的毯子瞬间滑落。
车内光线昏暗,只能隐隐看到身边人动了动,转过头垂下眼眸,极其冷淡地看向她。
她盯着他反应了一瞬,才想起自己还在裴之默的车上。
而停车的地方,正好是她家楼下。
“已经到了。”
裴之默清淡的声音响起,好像在提醒她已经睡了很久了。
接收到这一信号,温辞初立刻伸手去解安全带:“我马上下车!”
“等等。”
裴之默伸手攥住她的纤细手腕,嗓音沉静:“明天我会安排人帮你把东西搬到景园。”
温辞初微敛笑意,还是很乖地点点头。
“我知道的。”
说完这句话,裴之默好像才稍微满意地松开压住她的手。
温辞初临走时,还不忘抱着自己的小熊,看起来真的很喜欢。
裴之默望着她逐渐远去的身影,才缓缓收回视线。
车子安静地消失在黑夜中。
温辞初的行李也不用再特地收拾,原本已经收拾好回北城的行李,现在计划有变,但也可以一起打包搬到裴之默住的地方。
她还剩下一些零碎的物件,需要再收拾一下,正当她坐在地毯上收拾时,梳妆台一颗亮晶晶的东西瞬间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凑近一看,是之前醉酒后她一直抓在手中的袖扣,被她搁置在空空如也的梳妆台上。
原先打算搬到北城去的时候,收拾得很匆忙,完全忘记了这一枚袖扣的存在。
之后温辞初也想过给酒吧打电话,询问要不要把这一枚袖扣送回去,但却被楚倾一口气回绝了。
“其实这一枚袖扣是酒吧的侍应生的,当时你拽着人家的袖扣,才不小心扯下来,当时那个侍应生和我说了,这个袖扣不用还了。”
因此温辞初才放弃把袖扣还给人家的想法。
今天她再次端详这一枚袖扣,却升起一丝疑惑,边缘温润光亮,看上去就价值不菲。
她鬼使神差地,把这一枚袖扣放进她的首饰盒中。
第二天一早,杨池就带着人过来帮忙给温辞初搬家。
杨池一身黑西装,态度恭谨,原本的称呼也从“温小姐”变成了“太太”。
“太太,裴总已经吩咐过了,景园会有您的专属工作室,所有关于您工作需要的物件也都已经安排妥当了,您只需要带着您的行李前往景园就好。”
温辞初只是站在门边,看着人来人往地搬运她的行李箱。
上次到景园是在雨夜,雨后打落的桂花疏散满地,细碎如金。
杨池率先带她去看工作室,但温辞初还是用惯自己的东西,将旧的物件摆了一大半地方。
“太太,这边是您的卧室。”
杨池伸手为她开门,显然是专门为她准备的。
裴之默估计没有和她共枕同眠的兴趣。
杨池自然会安排帮她收拾摆放卧室的东西,最近因为陈以音的事情无心处理工作,所以一下子堆积了不少事情,温辞初抱着电脑,回复了些紧急的邮件后,才发现天色已经黑透了。
手机突然弹出几条手机资讯,熟悉的人名忍不住让温辞初多看两眼。
【事件反转!陈以音入职CR】
【林疏出席活动,亲口夸赞陈以音的设计】
林疏的采访视频早就上了微博热搜,面对镜头她语气淡然。
“之前的一些风波我也有所了解,但在我看来,这只是一个以讹传讹的无妄之灾,陈小姐完全没有抄袭我的作品。”
“相反,我很喜欢陈小姐独具一格的设计,所以就邀请她入职我的品牌。”
只是这句话,就足够打脸之前泼脏水的谢青晓和营销号。
【我靠,这是正主主动出来辟谣,陈以音根本就没有抄袭。】
【这是什么究极大反转,真的精彩。】
【陈以音本事通天吧,这是砸了多少钱才能让林疏帮她说话?】
【楼上的,别替你家主子被害妄想症了,造谣前先查查林疏的家世来得更快些,人家是世家贵女,还要用钱收买?】
【谢青晓工作室还不出来给陈以音道歉吗?泼脏水一时爽,事后打脸道歉更爽呢~】
微博上上早就乱成一团,但谢青晓的工作室再也不敢装死,只能乖乖地出来和陈以音道歉。
陈以音和温辞初打电话分享自己新入职的感受,难得话很多,看起来确实很开心。
温辞初只是安静地听着,时不时说上两句。
陈以音最后才缓缓出声:“岁岁,你是不是因为我的事还留在江城?”
她在内疚自己拖累温辞初没办法回北城。
“师姐,不是因为你的事。”
她笑了笑:“是因为我自己,我在很久之前做错了很多,现在也到了弥补的时候了。”
这是她应该做的。
和陈以音打完电话,她发现有人站在门外,是裴之默的管家。
“夫人,裴总还在处理工作,让您先吃饭。”
看来裴之默并不会很准时地回来,她一个人空荡荡的餐厅吃完饭后,就慢悠悠地去洗漱。
她足足洗了一刻钟,从浴室出来时,时间已经到了十点。
温辞初抱着笔记本电脑处理一些工作,她工作得过于入神,下意识伸手去摸身边的水杯,才发现已经空了。
她起身给自己接了一杯水,反正也没有人,温辞初打算下楼清醒一下。
她披上一件开衫,缓缓下楼。
别墅的设计很低调雅致,但温辞初知道极尽奢华,每一处不起眼的景致都是用钱堆出来的。
她拢住开衫,盯着不远处的树影,似乎在想事情。
一个电话却在此时打进来,联系人显示温言和。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她垂眸盯了这个名字很久,还是抬手接通。
她说话带些鼻音:“干什么?”
对面传来男声:“温辞初,一个月了,你到现在都没向我要零花钱,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温辞初瓮声瓮气:“我现在可以自力更生了不行吗?”
“你不对劲。”
温辞初深吸一口气,有些无语:“不向你要零花钱你还叽叽歪歪的,大哥你是不是受虐狂啊?”
温言和:“你每个月不从我这里偷蒙拐骗一点东西都不对劲。”
下一秒,手机发来一条消息,显示进账二十万。
“我不要。”
温言和轻嗤:“是不是又和家里吵架了?”
温辞初沉默片刻:“没有,没有吵架。”
应该算不上吵架,那是直接决裂了。
她一瞬间,对温言和知道真相后的态度感到一股未知的恐惧。
他纵容了十几年的人,并不是他真正的妹妹,她没有办法面对温言和失望的眼神。
“哥哥,如果我不是……”温辞初倏然收住话,最后还是垂下纤细眼睫,“算了,之后再说吧。”
“哥。”
温辞初突然出声,轻声郑重:“谢谢你。”
温言和沉默片刻,随后语气复杂:“温辞初,我也谢谢你,我这辈子起的鸡皮疙瘩都没有现在多。”
“咱们俩就别搞煽情那一套,我要吐了。”
温辞初:“那你先去吐,我先挂电话了。”
挂断电话后,她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处。
她好像提前透支了所有的爱,在之前的二十几年里,她最不缺的就是爱。
但现在,爱她的人逐渐离她远去,或者是被她伤透了心。
这是迟来的报应,她好像在逐渐丧失被爱的权利。
她想得出神,直到抬眼,才发现面前的玻璃窗上不知什么时候倒映出一道颀长身影。
随后她缓缓转身,对上那双沉静无波的眼眸。
第30章 裴家
温辞初见到他, 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裴之默抬眼,眉眼间似乎有些倦色,但依旧矜贵, 微微卷长的发丝垂在额前, 显得多了几分慵懒, 被灯光笼罩得朦胧。
她轻声说:“师姐的事情已经彻底解决了。”
“不用道谢。”
裴之默事先止住她还未说出口的“谢谢”。
温辞初有些疑惑地转头看向他。
他垂下眼眸, 与她对视:“当初说好会帮你,我只是在兑现当时的承诺。”
他绕到中岛台前,自顾自地倒了一杯水, 素白长指擎着玻璃杯,晃荡出些许光影。
温辞初站在他面前, 瞬时顿住。
她好像有些迟疑, 也有些难以启齿:“那……我需要兑现当时的承诺吗?”
她当时说的是只要她能做得到的,她都愿意去做。
还是他当时说的“玩玩”?
想到后一种设想, 温辞初忍不住有些紧张。
她不是很想深入了解这两个字的真正含义。
但裴之默只是倚在中岛台前,很浅地喝水,灯光昏暗,他的喉结滚动, 划出优美的弧度, 但他放下玻璃杯, 只是眸色沉沉:“这个时间,你应该去睡觉。”
她拢着开衫,宽大柔软的毛衣边缘柔和, 衬得她越发娇小, 莹□□致的小脸表情凝重, 站在原处,似乎在思考什么。
这个睡觉到底是某种动词, 还是什么意思?
温辞初百思不得其解,只能翻来覆去地想着这两个字的真正含义。
但她对上裴之默的眼眸,再结合当时裴之默说的话,她觉得是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当她选择签下那个名字后,她应该设想到任何情况的。
她艰难开口:“那我去房间里……等你……一起睡觉?”
一起睡觉这四个字越来越快速含糊,她只觉得自己的耳尖要烧着了。
算了,和帅哥睡觉,怎么看都是裴之默亏了。
裴之默显然没有听清,只是看向她,微微皱眉:“什么?”
还要她重新再说一遍?!这和杀了她有什么区别?
温辞初深吸一口气,稍微把声量提高:“我说,我去房间等你一起睡个觉!”
话音刚落,她才注意到裴之默的神色,难得有些表情波动。
“过来。”
温辞初缓慢地挪到裴之默面前,很乖巧地和他对视。
清冽困倦的嗓音响起。
他的脸恢复面无表情:“我的意思是让你去睡觉,单纯的睡觉。”
……
靠。
啊啊啊啊她丢脸丢到太平洋去了!
他怎么不早点说清楚,害得她在那里做了半天的阅读理解!!
裴之默微微倾身,周身的郁气散了大半,好像因为她的话,心情还不错。
“想不到你好像很期待睡觉这件事。”
“我只是稍微过度解读你的意思而已。”温辞初忍不住鼓了鼓脸移开视线,小声控诉,“我哪里期待了?”
她只是端着小脸,好像很严肃,但泛红的耳尖早就已经出卖了她。
裴之默很浅地弯了下嘴角,但也只是稍纵即逝。
“好了,你去睡吧。”
温辞初恨不得离开逃离现场。
她离开后,窗前只剩下裴之默一个人。
外边似乎起风了,树影摇晃得厉害。
他垂眸很浅地喝着水。
本身因为裴家的情绪好像稍微好了些许,但也只是些许。
今天他久违地回了裴家一趟。
如果不是非必要,他根本不会踏足裴家一步。
从走进老宅后,绕过庭院,每一个人都在恭恭敬敬地叫他三公子。
裴家这一辈人丁凋零,孙辈只有两个人,他和何栖。
中间空缺的称呼,无人敢忽略,也永远都在提醒着裴之默。
他只是裴家的候补而已。
老宅的管家上前,为他带路:“三公子,老先生正在楼上书房等着您。”
旋转楼梯的彩窗绚丽,古典和西式的结合,无一不透露着裴家的根基深厚。
裴老爷子正在书房里看着面前的画,听见动静,这才缓缓转身:“之默。”
裴之默站在他的面前,身影颀长,表情沉静,虽然是孙辈,但还是无法让人忽略周身的压迫气场。
每次见到裴之默,裴老爷子总会被提醒,面前的裴之默不是能任人拿捏的了。
相比起裴之默的父母,他对裴之默更多的是亏欠。
他语气温和:“疗养院已经去过了?”
裴之默望着他;“已经去那边看过了。”
裴老爷子叹了口气:“之楷离世,这件事对她的打击太大了,她生病了,对你语气不好,是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就算再怎么样,她也是你的母亲。”
裴之默掩下眼中的轻讽,只是应了一声:“我知道的。”
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恐怕是只想把最坏的情绪全部都留给他吧。
充棉怨恨的话仿佛在他耳边响起。
“裴之默,如果不是因为你,你哥哥他会好好活着。”
“我每时每刻都在后悔,为什么要生下你!”
“你活着的每一时每一刻,不会觉得心虚吗?毕竟你现在能得到的一切,都是因为之楷被你害死了!”
许筠漂亮的面孔都会被怨恨扭曲,她好像恨不得把面前的小儿子撕碎。
但裴之默已经学会平静地面对她。
“只要你想,现在随时可以给哥哥报仇。”
裴之默神色极静,拿过果盘的水果刀,递给许筠。
“不过你动手前,先要想清楚,你现在享受的一切,都是我给予的。”
这句话直接刺到许筠,她伸手打落那把水果刀,咬牙切齿:“你真是个疯子。”
“裴之默,你也配有这样好的人生?”
翻来覆去也是那些话,他也习惯了。
阳光落在他冷白的侧脸上,无悲无喜:“就算他还活着,我想要的,也会得到。”
这一句话彻底刺激到许筠,她恨不得扑向裴之默:“果然,是你心肠歹毒,为了裴家继承人这个位置,你在你生日当天,把你哥哥推下水了,是不是!你把我的之楷害死了!”
“随你怎么想。”
说完最后一句话,裴之默也没有再待下去的打算,只是打开疗养院的房门径直走出去。
外面的工作人员好像很惊讶许筠的反应,每次裴之默过来看,都会如此激动,她小心翼翼地和裴之默汇报许筠的情况:“许女士平时情绪很稳定的,但现在不知怎么……”
“是因为我。”裴之默打断工作人员的话,“我之后会减少过来的次数。”
“好的。”
刚刚走出疗养院,天气好像不太好,初春的天灰蒙蒙的,他衬衫袖口挽起,露出一节冷白手腕,杨池伸手给他打开车门时,却碰见了前来探望的父亲,他这次怀中的小姑娘看起来比他还小几岁,估计又是哪个小演员。
女孩子娇腻的嗓音随风传来:“老公,我想要刚刚那个包包嘛~”
“好好好,一会就给你买。”
他看见裴之默的时候,本来还在和怀中的女生调情,但余光瞥见裴之默后,就有些心虚地松开手。
他一直觉得被自己儿子压一头本就不太痛快,但还是莫名其妙地有些怵他。
他眼中没有多少情绪,但压迫的郁气散着周身。
裴父努力端起父亲的架子,清了清嗓子:“已经结束了?”
“嗯。”
裴之默不欲和他父亲多聊,正准备离开。
但裴父怀中的小姑娘看见他的瞬间,眼睛亮了。
她冲着裴父撒娇,无法掩饰对裴之默的好奇:“那个是谁啊?不介绍一下吗?”
裴父正愁没办法端起父亲的架子,立刻冲着裴之默说:“之默,打个招呼。”
但裴之默只是静静望着他,没有任何动作。
女孩媚眼如丝,率先伸出手,想要碰裴之默。
“别碰我。”
裴之默侧过身,语气恍若寒冰,他垂下眼眸:“不然能让你在江城查无此人的手段有很多。”
女生瑟缩一下,面上血色全无,又惊又恐地收回手,立刻躲在裴父的怀中。
裴之默径直离开。
其实他已经不在乎这些人和事,他只需要得到他想要的东西就好。
就像现在,裴家的人都不敢真正和他对着干。
裴之默倚在窗前,神色疏淡地看着前方。
只是每次见到这些人,听到那些话,他也需要单独待上一会才能变得麻木。
此时,一道暖意贴在他的脸颊上。
包装可爱的小瓶甜牛奶带着温热,他对上温辞初的眼眸。
“要不要喝牛奶?”
她的嗓音清甜。
她看出裴之默想问的话,她自顾自地坐在裴之默身边:“我没有去睡觉,我只是去热牛奶了。”
牛奶好像是用热水泡的,纸盒的包装变得柔软湿润,她收回手,很认真地给牛奶插上吸管,再递给裴之默。
“因为你好像有些不开心,我应该陪着你的。”
她嗓音很软,但每一个字都触及裴之默的心。
好像刚刚还在麻木不动的心,逐渐恢复了心跳。
她好像很担心他。
但她也只是静静地坐着,没有再问他不高兴的缘由。
阴影覆下,他倾身,离温辞初很近,甚至能看到她不知所措的表情,和微颤的眼睫。
他嗓音很沉:“你为什么要在这里陪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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