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紧急
她还在滑动着温言和的消息时, 宋幼意的消息弹出。
宋幼意:【温师兄大概是发现了亲子鉴定的事,他现在连夜赶回江城了。】
亲子鉴定这件事瞒不住是迟早的事,能拖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温辞初回了一句谢谢, 就将手机屏幕熄灭。
但也仅仅是暗下几秒钟,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 疯狂震动, 来电人显示温言和。
她的手指停在绿色的接通键上,迟迟都没有下定决心点下去。
她真的无法想象接通后,温言和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他会是失望, 还是生气,还是责问?
未知的恐惧卷席着她, 她真的没有办法面对来自亲人的失望和难过。
她从小就喜欢和温言和对着干, 两人互呛已经是日常习惯,只是温言和向来都斗不过她, 往前温言和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如果你不是我妹我早就把你扔出去了。”
往往温辞初只会和他互怼,但现在温辞初再想起这句无心的话时,就完全变了味道。
多年的亲情错误浇灌在毫无血缘关系的人身上,无论是谁都会心寒。
手边的手机震动许久, 直到手机的来电界面变成一个未接来电, 在她犹豫的时候, 温言和将电话挂断了。
温辞初垂下眼帘,静静地看着密密麻麻的未接来电,最后全部点成已读。
她还是一个胆小鬼, 遇到这种事情还是下意识想着怎么逃避。
她还是没有准备好去面对这些。
她只是伸手将手机放在枕边, 一整晚都是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
第二天醒来, 手机却很反常地没有温言和的任何消息,只有寥寥几条客户发来的消息。
温辞初不会认为温言和放弃了。
她的心中还是涌动着不安, 那一根弦越绷越紧,越平静的表面,极其可能还在酝酿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一天上午,她都有些心神不宁的,她也没有去工作室,只是在景园完成了何栖的一部分初稿。
在休息期间,苗安安却联系了温辞初:“完了,你哥联系不上你,开始疯狂联系我这边了。”
温言和知道苗安安是她的助理,估计第一个就是来问她,第二个就是楚倾。
温辞初:【你就说我不在江城,你也不知道我去哪里了。】
苗安安:【这可以吗?】
苗安安:【你要不找个地方躲一下。】
这确实是一个好主意,现在还是磨初稿的阶段,只要带上电脑和画板,随时随地可以去任何地方。
只是她现在心里乱的很,根本没有想过要去哪里。
温辞初在引擎搜索栏中刚刚打上“现在最适合旅游的城市”几个字,就有新的资讯弹窗跳了出来。
【趁着年轻一起和姐妹出游踏青吧,怎么能错过云城?】
温辞初点开,显然完全就是滤镜加精修的买家秀,但那个延绵不断的花田和蓝天,还是让温辞初心动了。
估计温言和也想不到她会飞云城。
只是她突然就看到了云城那边的景点资讯,春天正好就是去云城旅游的好季节,她瞬间就决定了去云城。
只要想好这样做,她的执行力很强,很快她就在买票的软件上买了一张晚上九点出发的机票,直飞云城。
等点上付款键的那一刻,她一边看着云城的民宿,收拾行李箱,准备把行李箱推到玄关处。
“太太,您这是要去哪里?”
温辞初抬眼看他,随口答道:“去旅游。”
她都把行李箱拉出去了,已经是相当明显了。
但管家却礼貌阻拦:“太太,先生曾经吩咐过,您出远门需要和他报备。”
温辞初顿住:“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我出去旅游还要给他报备?”
她是什么时候失忆了吗?裴之默好像没有说过这种话吧?!
管家为难:“您先和先生请示一下?不然我们也很难办。”
面对这种局面,温辞初放弃对峙,只是放下行李箱,点开手机给裴之默打电话。
对面接通很快。
温辞初先发制人:“怎!么!回!事!我买了今晚九点飞云城的机票,但你的管家把我拦住了,说我出远门需要向你报备?”
她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堆,才听到裴之默很淡的嗓音传来:“出远门要给我报备,结婚协议里有写。”
裴之默又补充了一句:“你是一个字都没有看过就签字了?”
虽然是个疑问句,但他完全就是陈述的语气。
很好,她当时一点都没有看过结婚协议,就直接签下名字了。
温辞初气呼呼地谴责:“这算是什么结婚协议?你这个根本就是霸王条款卖身协议!!”
裴之默还是毫无波澜的声线:“你现在才知道吗?”
看来他都懒得掩饰了。
这一句短短的话直接就把温辞初堵得哑口无言。
她徒劳挣扎:“我一定要去!我没有出去旅游的自由吗!?”
裴之默没有接她这句话,只是沉默一会才出声:“给我送一份文件过来,在书房的书架上。”
温辞初不解:“?”
裴之默:“顺便聊聊你去云城的事。”
眼见裴之默好像有些松动的意思,温辞初立刻换了一副态度,恭恭敬敬:“没问题裴总,您现在哪里?我立刻前往为您服务!”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还悄咪咪地看了眼现在的时间,现在才是晚上六点,一切都能赶得及。
裴之默:“杨池会过去接你。”
“没问题!”
只要能出去,她现在完全就是能屈能伸的状态。
挂断电话后,温辞初直接到书房找文件,还好那份文件放得很显眼,她一下子就找到了裴之默要的文件。
剩下时间她快速地化了一个妆,因为要去装可怜,化妆的时候更往楚楚可怜的方向靠拢,本来她长得偏向于甜美,整个妆画完后,粉腮胜雪,完全就是一副弱不禁风小白花。
温辞初很满意。
不多时,她就换上一套裙子,踩着细跟高跟鞋上了车。
上车的时候,温辞初还很认真地和开车的杨池打听今天裴之默的心情:“裴之默今天好说话吗?”
杨池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打哈哈:“裴总见到您心情肯定会好。”
骗鬼呢。
见面的地方是裴之默的一处酒庄,据杨池说,今天和裴之默见面的合作方比较喜欢喝酒。
杨池带着温辞初走过长长的走廊,水晶吊灯折射着细光。
“太太,今天裴总约的是北城投行的人,估计现在已经结束了。”
温辞初蹙眉:“投行的?”
温言和就是从事投行的,喜欢喝酒,两个细节开始重合,温辞初觉得不太妙:“叫什么名字?”
杨池的话印证了温辞初的猜想:“就是您的哥哥。”
温辞初停住脚步,恨不得转身就走。
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吗?!
还好杨池的下一句话安抚了她:“温总已经离开一会了,刚刚和太太您错开。”
“真的?”
温辞初才觉得松了口气,不过还是有点后怕,万一和温言和撞上了,那才叫真正的惨不忍睹。
得知温言和离开了,温辞初只觉得自己的脚步都要轻快许多了,她和裴之默之间的谈判最多只能持续五分钟,她已经准备好两个结果,谈得成功就光明正大地走,谈得不成功,说不过他就偷偷跑路。
反正最后就一个字,走。
山庄的会客书房和景园的布置完全大相径庭,更偏向法式风格。
杨池替温辞初推开门,温辞初径直绕过彩窗玻璃屏风,才看到端坐在会客桌旁的裴之默。
他就坐在落地窗边,白衬衫袖子挽至腕间,看起来相当闲适,他抬眸看着向他走来的温辞初。
他的眸色幽暗,与她四目相接。
明净的落地窗能眺望整个酒庄,落日逐渐沉下,夕阳如炬,带着晚霞烧过一片天空,粉紫交错,绚丽漂亮。
温辞初观察了一会他的神色,脑海中闪过无数种话术,最后决定先礼后兵。
她主动地坐在裴之默身边,期待地看着他,嗓音又轻又软:“你就让我去嘛,好不好。”
裴之默侧过脸和她对视:“理由?”
温辞初更靠近了些,白皙光洁的脸庞显得楚楚可怜:“我哥回江城了,我不能和他碰上。”
“我只去一个星期就行,好不好?”
温辞初忍不住抱着他的手臂撒娇,眨了眨眼,装得更加惹人怜爱,声线清甜娇软:“求你了,我会给你带礼物的。”
裴之默没有出声,也没有挣脱她的手,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似乎在思考什么。
有希望。
温辞初瞬间贴得更近了些,有些忐忑地等待裴之默的答案。
但就在此时,外面有人轻叩了两下门,旋即推门而入,温言和的声音传来,而且还越来越近:“我都说了没人,直接进去拿就行。”
靠靠靠!!!
温辞初霎时脸色微变,求助般看向裴之默。
说实话,温言和这道声音化成灰她都认得。
怎么办怎么办!
一阵天旋地转,温辞初被裴之默按倒在沙发上,温辞初的裙摆蹭过他的西裤,惹得她茫然且紧张地和裴之默对视。
清浅的雪松香气弥漫在他们之间,混着呼吸的温热气息,相互交缠。
他的目光很淡然,仿佛泛不起任何波澜,但修长白皙的长指很缓慢地滑过她的脖颈,肌肤摩挲带来磨人的痒意,原先清淡的嗓音压低几分,带着蛊惑。
“宝贝,怎么不叫了?”
逐渐靠近屏风的人影瞬间停住了。
温辞初一脸震惊地望着裴之默,旋即就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她贴上裴之默的手,很配合地哼了一声。
一道很轻很娇的轻哼在空旷的会客厅响起,牵扯出无限遐想暧昧。
第42章 别哭
温辞初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下意识攥着裴之默的衣襟,纽扣都被扯得松松垮垮。
滚烫的热意蔓延过脸颊,她觉得自己都要熟了。
裴之默被她扯得低下头, 下颔不小心蹭过她的唇, 淡红的口红就印在他的下颔上。
她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要和裴之默演这种戏码!!
裴之默微热的指腹离开她的脖颈, 他直起身, 伸手扯过一边的薄毯,将她整个人裹起来。
温辞初的视线瞬间陷入黑暗中,
她只能感受到沙发下陷处恢复平整, 听见他站起身,脚步声渐远。
站在门边的温言和一脸复杂地看着面前的裴之默。
完全和他刚刚见过的裴之默大相径庭。
原本系得一丝不苟的白衬衫似乎被人□□过, 纽扣扯掉一个, 领口有些发皱,脖颈处还有一处很显眼的浅红色唇印。
只是他神色沉静, 完全不像刚刚还沉溺于情|欲的人。
温言和之前有和裴之默打过几次交道,因为投行需要为客户寻找合适的投资人,裴之默往往都是创业者的最趋之若鹜的选择,能够被他看中的项目, 十有八九都是很有潜力的, 再加上他手上砸给创业者的资源, 就算是不能完全弯道超车成为行业的佼佼者,也可以让创业者稳赚不赔。
他对裴之默的印象还停留在做事严谨大胆,不近女色上。
直到今天。
但他本人好像不是很在意, 只是很平淡地问道:“温总还有事?”
他好歹也比裴之默年长几岁, 也不至于挂不住脸:“只是折回来拿打火机。”
其实打火机也不是什么重要的物件, 落下了也就算了,主要是这个打火机有些特殊, 是温辞初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外边没人,温言和原本就以为裴之默已经不在这里了,打算折回来拿他的打火机,结果还撞破了裴之默的好事。
现在的他恨不得自己就没进来过。
裴之默闻言点头,在会客桌上找到温言和遗落的打火机。
温言和看着屏风后人影涌动,不多时,裴之默就拿着打火机出来。
温言和接过打火机后,看到自己身边的助理欲言又止,他的余光看向裴之默:“老板,很紧急的消息,是关于小姐的……”
温言和皱眉:“说。”
他的助理小心翼翼:“刚刚得知,小姐她买了今晚九点的机票,直飞云城,现在估计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了。”
温言和冷笑一声,也不顾裴之默还在身边,阴恻恻的嗓音传来:“温辞初还挺有本事。”
隔着屏风,本应该在机场路上的温辞初本人,还闷在薄毯中大气都不敢出。
几秒钟后,温辞初听到温言和不耐烦的声音:“让人去机场堵人。”
门轻轻阖上,脚步声再次渐近。
裴之默淡漠嗓音传来,一瞬间就让人安心。
“走了。”
温辞初终于从掀开凌乱的薄毯,如释重负般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她现在完全就是劫后余生的心情,好像刚刚才从过山车上下来。
裴之默再次坐在她身边,侧过脸问她:“还去云城吗?”
“算了。”温辞初伸手再次将薄毯蒙在脸上,整个人蔫蔫的,声音闷闷地从薄毯中传来,“我现在过去,不就是自投罗网吗?”
估计在机场没找到她,温言和会更加气急败坏。
这样想着,那种五味杂陈的感觉渐渐涌上心头,她也说不上来感受,只是一瞬间觉得很累。
裴之默的嗓音从上方落下,透过薄毯时,嗓音有些模糊:“你不可能一辈子都躲着他,还不如直接面对他。”
温辞初不是没有想过,她无数次想要破罐子破摔,直接打电话告诉温言和算了,但她每一次下定这个决心后,她的手却在犹豫。
“但我真的很怕,之前的我从来不会怀疑他们对我的爱,会心安理得地接受他们的爱,但是现在我真的……”温辞初停顿,声音很轻,“感觉自己像一个小偷,偷走本来不属于我的东西。”
温辞初没有再出声,许久也没有等到裴之默说话。
衣料摩挲的窸窣声传来,温辞初感觉到光亮晃过,霎时有些刺眼,才发现薄毯被裴之默掀开。
她抬起眼时,眼圈已经泛红,水雾似乎漫过眼眸。
她很难过。
他神色平静,五官轮廓流畅分明,只是俯下身,视线相对,离她极近。
清冷雪松拢着她,混着很淡很浅的嗓音,一字一句落入她的耳畔中。
“别哭。”
但温辞初觉得有些丢脸,只是难为情地侧过脸,小声抱怨:“我没有哭。”
但微热的指腹蹭过她的眼下,动作轻柔地揩去她的眼泪。
“嗯,是没哭。”裴之默一瞬不瞬看着她,沉静无波的眼眸都是她的倒影。
“就是眼睛下雨了,在给你的眼睫浇水。”
闻言,温辞初有些怔住几秒,卷翘纤长的眼睫沾上些许泪珠,微微颤动。
她完全无法想象,裴之默怎么能面无表情地说出这种幼稚的话。
他们对视了几秒,温辞初先忍不住,侧过脸很浅的笑了。
但很快就板着脸严肃说:“我都说了我没有哭,没有哭。”
她还伸手蹭掉他下颔残留的唇印,准备坐起身,却被裴之默扣住正要撑起身的手。
气息拢下,温辞初下意识闭上眼,温热的触感落在她的眼皮上。
是一个很轻很柔的吻。
那一个吻和往常不一样,宛如蜻蜓点水般,即刻消逝。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却在温辞初的心中掠过一道涟漪,久久不能消散。
但裴之默率先出声:“要不要回去?”
“回去吧。”
温辞初后知后觉有些慌乱,坐起身来转移话题:“但是我腿有点麻了,要缓一下。”
裴之默背对着她:“上来,我背你。”
温辞初诧异:“真的?”
“过期不候。”
这也有保质期?
温辞初好像生怕他反悔般,立刻紧紧贴上他的背,伸手环住他的脖颈。
他的手很稳地托起温辞初的腿,腾空而起。
她趴在他的肩上,一下一下地晃荡着脚,没话找话:“我觉得温言和现在应该要被我气死了。”
事实还真像温辞初所说。
在机场没堵到温辞初的温言和气压极低,助理都战战兢兢,想要证明自己说的不是假消息。
“老板,小姐那边确实是飞云城的机票。”
温言和好像忍耐许久:“我知道。”
温言和噼里啪啦一顿输出:“为了一份狗屁的亲子鉴定,她躲我躲到现在!”
助理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当个安静背景板听他输出。
他现在心情也是乱得很,接到温父的电话:“你人呢?今天晚上是为你妹妹办的宴会,你忘记了?赶紧给我滚回来!”
就算再不情不愿,也得回去。
温言和只能带着一身低气压回到温家,只是那时,宾客们都散得差不多了。
为了告知整个江城上流圈层,他的亲生女儿找回来了,温旭几乎给整个江城的豪门家族都派发了邀请函。
整个晚宴都热闹非凡,当旁人问起温言和的时候,温旭的脸不由自主地僵了一下。
当时张优柔劝他不要把温画萤的事告诉温言和:“言和性格比较冲,而且和辞初当兄妹这么多年了,说不定会为了辞初和你吵架,惹你生气。”
他想了想,确实是有道理,他更想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再慢慢告诉温言和。
本来温言和那边还瞒得好好的,结果不知怎么走漏了风声,温言和连夜从北城,第一句话就是问:“温辞初呢?”
这一开口确实就把张优柔的话验证了一大半。
虽然温言和对温画萤态度还好,但也只是淡淡的,现在连专门为温画萤设的宴都不来,可想而知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以至于温旭见到温言和时,就立刻站起来,指着鼻子开始骂:“今晚是你妹妹的宴,你都不来,你现在当我的话是放屁了?”
温言和:“我要工作。”
温旭被温言和气得不轻:“你是老子还是我是老子,你反了你!!都不把我的话当回事了是吧!”
温画萤怯怯地站在后方,小心翼翼地劝温旭:“言和哥哥是太忙了,不要怪他了。”
温旭更生气了,大声拍着桌面:“你看看画萤,再看看你!你对得起她吗?本来就亏待了她二十来年,你现在这种态度算什么?!”
等温言和从温旭那里出来,温言和看到坐在外面的温画萤,她还穿着宴会上的礼服,好像一直在等着他。
她手上正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言和哥哥,你还没有吃饭吧,我给你煮了一碗面。”
温言和看着她,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他将一份礼物推到温画萤面前:“这是见面礼,没有来参加宴会是我的错,对不起。”
温画萤摇头:“没事的,爸爸也只是生气过头了,就对你说了不好听的话,哥哥你别往心里去。”
温言和沉默片刻,随即伸出手,似乎想要揉温画萤的头发,却被温画萤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她好像有些局促地说:“哥哥,我先回房睡觉了。”
第43章 对话
温画萤直接转身离开, 温言和收回停在半空中的手,只是望着她的背影,陷入沉思。
“画萤她比较认生, 言和你别介意。”
轻柔的女声在旋转楼梯处响起, 温言和抬眼望过去:“张阿姨。”
张优柔站在楼梯上, 噙着温和笑意:“我需要提醒一句, 但如果你怀疑亲子鉴定的真实性,你爸爸会生气的。”
这一句话显然是看穿他刚刚的意图,意有所指。
温言和身形一顿。
张优柔语气似乎在劝说:“画萤是你的亲妹妹, 我们亏欠了她许多,你现在应该关心的人是她, 太过于在意一个外人, 是不是有些本末倒置了?”
“外人?”温言和抬眼,“原来一个相处了将近二十多年的人是外人。”
“我可能需要弥补画萤, 但如果我母亲还活着,她也不会对温辞初不管不顾的。”
温言和:“画萤我会尽力去弥补的,就不麻烦您费心了。”
说完这句话,温言和当即离开了温家。
他亲自驶车离开, 助理坐在副驾驶上, 不敢轻易招惹他。
温言和蹙眉, 却有一股郁气涌在心头,无法排解。
说实话,他只觉得很荒谬。
他知道亲子鉴定这件事只有一天。
往常温辞初总是和他聊些有的没的, 但这段时间温辞初显然没有来找过他, 只是他工作忙, 没有很在意,也默认温辞初同样工作忙。
当他回到温家, 看到温画萤那怯怯的身影时,温言和才知道这几个月里发生了什么。
温旭轻咳一声:“这才是你的亲生妹妹。”
“时间太久了,很多细节都没有办法再推敲,但亲子鉴定是最有力的证明。”
张优柔还在:“这件事情说来话长,但也总算是好事多磨,最后还是能和真正的亲人团聚……”
又是恶俗的抱错孩子的故事,但温言和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最后一通电话,温辞初的奇怪顿时就有了解释,最近温辞初的反常举动原来都是有迹可循的。
他不是圣人,他没有办法割舍下相处二十多年的亲情。
但对于温画萤,他的感觉更复杂,确实是要弥补,但他还是无法和她产生亲近的情感。
助理听到温言和的声音:“你说,我是不是很自私?”
“我甚至不愿意相信那份鉴定报告是真的。”
助理无法回答,只是小心翼翼:“其实这也是人之常情。”
他的手搭在方向盘上,腕表折射出冰冷的光。
但他突然想起一个人。
温言和的助理听到他的声音,是浓浓的烦躁。
“给陈以音打电话。”
助理小心翼翼地再次确认:“陈小姐吗?”
毕竟距离上次联系陈以音,差不多是一年前了。
温言和言简意赅:“想办法约她出来,就说我有事情找她,是关于温辞初的。”
相比起无法联系的温辞初,陈以音答应得很爽快。
只是陈以音见到温言和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放弃吧,岁岁是不会见你的。”
温言和后靠着椅子,语气嘲讽:“原来全世界都知道这件事,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陈以音不知道怎么回答。
温言和:“你现在给她打电话。”
陈以音不认为这个可行:“就算我给岁岁打电话,只要你说话,她一样会挂断电话。”
“我没想现在电话里和她聊。”打火机“啪嗒”点燃,随后熄灭,他燃起一支烟,温言和半阖的眉眼映现在弥散的白雾中,“你找个理由约她出来。”
“你是想借着这个由头去见她?”
陈以音没有答应:“我不能这样骗她。”
“不如给她一点时间,你现在再着急也是没有任何作用的。”
“我不认为现在是一个好时机,因为我从来没有问过她的私事,但她这段时间情绪很低落。”
“这段时间?”温言和捕捉到关键字眼,“你最近见过她?”
陈以音顿了一下,没有再说话。
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沉默地对峙着。
每一分钟好像被无限拉扯延长,直到出现轻微拉动椅子的声响,温言和冷笑一声,倾身先前。
“陈以音,你就这么报答我的恩情?”
陈以音坐在对面,用一种很安静的口吻问道:“如果你不满意,我再陪你睡一觉够吗?”
话音刚落,周遭的气氛倏然降到零点。
这番话显然成功激怒了温言和,高脚杯掉扫落在厚重的地毯上,发出闷响。
他起身径直离开。
陈以音却没有在意,依旧还坐在原处,开始打电话给温辞初:“岁岁,你现在还在江城吗?”
温辞初疑惑:“怎么了?”
“没事,你哥哥来找我了,他想要见你,我没说。”
温辞初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师姐,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所以你现在怎么想?”陈以音问,“你想见他吗?”
温辞初沉默片刻,才轻声说:“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我现在心中很乱,但我也知道这样拖下去也不是一个办法。”
她也不可能这样躲下去,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但她还在犹豫地拖着。
陈以音却说:“你想清楚再见他也不迟,”
苗安安打来电话,语气很为难:“老板,有一个人想要见你。”
温辞初已经完全条件反射:“温言和?”
“不是,是温画萤。”-
温辞初本以为温画萤还带着温言和过来兴师问罪,但见面的时候,却只有温画萤一个人。
她们约在工作室里见面,温辞初进去的时候,温画萤站了起来:“辞初姐姐。”
温辞初上一次见到她,还是温画萤劝她回温家,那这次估计也是一样。
但温画萤好像看穿她的心思。
“我不是来劝你回去的,我这次来,是想要找你给我定制裙子的。”
温辞初坐在温画萤对面,亲手倒了一杯茶,将一杯茶推至她面前:“我记得你上次见我也是用的这个理由。”
上一次在周家,温画萤就是用定制礼服的借口劝她回温家的。
温画萤有些脸红,但依旧鼓起勇气:“上一次是借口,但这次是真的。”
温辞初抬眼看她。
“因为我见过你设计的礼服,很漂亮。”
温辞初的设计风格偏向于梦幻少女风,甜美可人,仙气飘飘,不少客户会选择用于婚纱。
只是她见过张优柔给温画萤准备的礼服,更偏向于简约大气,和甜美完全沾不上边。
温辞初有些好奇:“你喜欢这种风格吗?”
温画萤轻声说,“可能是因为我从小都没有得到过这种漂亮衣服吧。”
温辞初停下:“为什么?”
她默默翻出了测量尺寸的软尺,为温画萤测量身体尺寸。
温画萤似乎很不习惯被人触碰她的身体,有些紧张地捏了捏自己的手:“其实我父母很早就去世了,我是在叔叔婶婶家长大的,说得难听些,就是寄人篱下。”
“因为我叔叔婶婶家条件也很一般,养一大家子已经有些勉强了,再加上我一个人,就有些吃不消,所以我小时候的衣服都是捡的堂姐剩下的,直到长大后上高中才好一点。”
温画萤笑笑:“因为那时候只能穿校服,就不会有人看得出我的窘迫。”
“这种漂亮的裙子,我只在街上的橱窗上看见过,洁白干净的纱裙,就连我碰一下都会觉得玷污了它,我只能仰望它。”
温辞初只是听着,她的心渐渐沉下,明明这些应该是她去经历的,只是温画萤一一替她承受了。
她长在优渥有爱的家中,她没有吃过一点苦,公主裙对她来说就是最稀疏平常的物件,但对于温画萤来说,那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奢侈。
但这些公主裙和爱意一开始就是属于温画萤的。
温辞初低声:“对不起。”
温画萤继续说:“我从来没有感受过有□□氛围,爸爸和张阿姨对我都很好,所以我很珍惜现在的一切,这些放在过去,都是我做梦都得不到的。”
“对不起,但我真的不想失去现在的一切,这些东西实在是太美好了。”温画萤轻声,“所以我会去迎合他们的想法,让他们开心,包括劝你回温家。”
温画萤好像有很多话要说,就同宣泄般:“前几天家里给我设了个宴会,但言和哥哥没有到场,因为他在找你。”
“你知道吗?言和哥哥因为你,和爸爸大发雷霆。”
温辞初不可置信:“因为我?”
“对,因为你。”温画萤语气苦涩,“我知道人是没办法舍弃二十多年的感情的,就算是小猫小狗也是一样,我可以理解,但我还是会觉得很难过。”
温画萤带着点希冀,抬眼看向温辞初:“所以你可以和言和哥哥说清楚吗?”
说清楚什么?
但看到温画萤的眼神,温辞初就已经懂了。
是和温言和说清楚,不要再关心她了,现在需要他关心的人是温画萤,而不是她。
温辞初收起测量尺寸的软尺,她只是静静看着温画萤,良久,温辞初出声。
“我知道了。”
“我会约他见面的,从此之后,我不会再给你带来任何困扰的,对不起。”
第44章 海边
温画萤的眼中带了些雀跃。
“可以吗?”
温辞初笑笑, 但眼底却一派平静:“这本来就是你的,我只是物归原主罢了。”
“画萤,如果你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 我能帮得上的话, 你可以来找我。”
这是她欠温画萤的。
温画萤离开后, 温辞初坐在工作室的阁楼上。
微弱的光线下, 微尘扬起,手机屏幕的白光冷冷地打在她的脸庞上,她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手机联系人。
最后她的指尖抵着屏幕, 拨打了一个号码。
对面几乎是一瞬间就接通了。
她想象中的责问和怒气全部化成为寂静。
良久,温言和的声音传来, 似乎有些疲惫和无奈:“温辞初, 我他妈以为你手机掉沟里了知道吗?”
“你知道我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吗?”
熟悉的互呛让温辞初一瞬间潸然泪下,好像还是往日那个无比熟悉的兄长, 只是很欠揍地和她说着有的没的玩笑。
但可惜,一切只是好像。
事实还是很残酷地告诉她,一切都变了。
她很轻地吸了吸鼻子:“放心,你掉沟里我手机都不会掉沟里。”
她的语气一下子变得郑重:“哥。”
“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妈妈?”-
下午四点的墓园, 没有想象中的阴森可怕, 相反, 温暖的阳光洒落在光洁的墓碑上,无比静谧。
温辞初一袭素净旗袍,蹲下身, 将徐洛生前最喜欢的百合花轻轻放在墓前, 墓碑上的徐洛笑得灿烂, 阳光洒落的时候,斑驳光影晃动, 风声轻轻。
她抬手拂过照片中的徐洛,语气很轻:“妈妈,我和哥哥来看你了。”
温言和站在她的身后,一言不发,回答温辞初的只有萧萧风声。
温辞初垂眸:“其实我早就应该来见您的,但因为发生了一件事,我一直都不敢过来告诉您。”
她好像下定决心般:“其实我不是您的亲生女儿。”
“我花了很长时间去消化这件事情,我不想去面对,我想去逃避,但是事实告诉我,我不能这样自私。”
“您的女儿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如果您还活着,应该会很高兴。”
“我会尽力去弥补她的,因为我霸占了她应该得到的爱,是我的错,但我知道,您不会怪我。”
“最后,还要和您说一句对不起。”
泛黄的回忆好像被放映机回放,镜头模糊,第一次在幼儿园被老师夸奖,捧着画跌跌撞撞冲入母亲温暖的怀抱中,第一次吹泡泡,五光十色的泡泡在阳光下缓缓上升,母亲的笑容她还记得,很温柔。
只是美好的东西就和泡沫一样,会消失,稍纵即逝。
更何况是不属于她的东西。
沉默良久的温言和终于说话:“岁岁,你要不要再做一次亲子鉴定?”
温辞初抿唇笑了笑:“不了,我没有勇气再去面对第二次一样的结果。”
“而且我已经接受了这个结局。”
她很平静:“哥,谢谢你没有怪我。”
温言和沉声道:“你没有错,为什么要怪你?”
“但我也有责任的。”温辞初转身,看向温言和,“我过得很好的,没必要再关注我了,其实你最应该关注的人是画萤,她刚刚回温家,对一切都不太熟悉,性格可能比较敏感,但她是一个很坚强很善良的女孩子。”
温辞初轻声说:“所以,哥,我们之后尽量不要再联系了。”
温言和蹙眉:“岁岁,没必要。”
“画萤的那一份我会尽力去弥补,但你也是我的妹妹。”
温辞初打断他的话:“我不是你妹妹,你的妹妹是画萤。”
“这是事实,不是吗?”
温辞初反问他:“如果妈妈还活着,她会更心疼自己流落在外多年的亲生女儿还是一直养尊处优的养女?”
“她替我吃了很多很多的苦,寄人篱下,没有新衣服穿,这些都是我应该经历的,但那时候的我在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本应该属于她的一切。”
“我已经很对不起她了,这样对她不公平,这是我能为她做的一点点小事,可以吗?”
温言和没有回答,温辞初扯了扯嘴角,笑了笑。
“哥,就算是我求你的最后一件事了,好不好?”
温言和沉默了良久,最后望着温辞初,还是颔首答应。
“好。”-
暮色四起,温辞初离开墓园,没有让温言和送。
墓园外,一辆低调的黑车安静停靠着,在周遭清冷的道路上显得有些突兀。
她缓缓走过去,伸手打开车门。
她坐上副驾驶,目视前方,轻声说:“我想去海边吹吹风。”
裴之默没有说话,只是启动车子。
车子沿着道路驶去,直到海潮声渐起,带着咸味的潮湿海风扑面而来,温辞初才发现已经到了海边。
这是她给裴之默第一次过生日的地方。
当时她还在追裴之默,楚倾给她支了一个招:“生日表白会不会很浪漫,气氛一到,说不定就成功了一大半。”
温辞初当时还很不屑:“我这种人就不需要靠气氛好不好。”
但裴之默的生日还是要打听的,她曾经打听到,裴之默的生日是在初夏,只是具体的日期她问了一圈,也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
后来的温辞初直接去问了裴之默本人。
但裴之默听到温辞初的问题,态度却莫名其妙比平时更冷淡些:“我不过生日。”
他又补了一句:“这个问题也不用再问了,我是不会回答你的。”
但温辞初不死心,她还是打听到了裴之默的生日。
5月6号,是初夏。
但是现在还是晚春,风有些凉,夕阳残留着一丝粉紫,与记忆中的那天渐渐重合,恍惚间,时间好像回到了那一天。
温辞初和裴之默并肩走在海滩上,因为温辞初还穿着高跟鞋,她弯腰脱下,直接拎在手上,白皙的脚径直踩在湿漉漉的海滩上。
浪起浪落,冲刷着他们留下的脚印。
他们只是安静地走着。
她侧过脸看裴之默,旋即垂下眼眸:“谢谢你陪我过来散心。”
温辞初嘴角微微扬起:“你还记得吗?我之前也和你来过这边,当时和你一起过生日。”
裴之默伸手接过她的高跟鞋,替她拎着,随后很淡然地纠正她:“是被你骗来这边过生日。”
她之前确实是把裴之默骗过来过生日,她对裴之默说是有个摄影比赛是拍日落,不太懂,就麻烦裴之默过来指导一下。
当天就是他的生日。
只是温辞初也没抱多大希望,本以为裴之默会拒绝,但没想到他居然答应了。
这种反常举动,引得温辞初甚至还多嘴问了一句:“你今天生日?”
傍晚暮色染上裴之默的白色衬衫,平添许多温柔意味,他替她调整相机,难得没有避开这个话题:“今天是我的生日。”
温辞初佯装不好意思,撩起被风吹乱的发丝,却笑得眉眼弯弯:“不好意思啊裴主席,你过生日我还让你出来,会不会打扰到你过生日啊?”
“没什么。”裴之默卷长发丝被海风吹得微乱,露出精致冷淡的五官,他的声音清冷,“我不过生日。”
他眼眸垂下,语气平淡无波:“因为我的生日,不是一个值得庆祝的日子。”
裴之默说完这一句,却不曾想清甜的嗓音混着海浪声传入耳中:“谁说的?”
温辞初扎着马尾,百褶裙被风扬起一角,她站在他面前,举着一个小蛋糕到裴之默眼前,烛光倒映在她含笑眼眸中:“噔噔蹬蹬!生日快乐哦裴主席。”
蛋糕很小,甚至有些融化了,蜡烛是心形的仙女棒,如同星芒般闪射,在空气中划出光亮,绚丽夺目。
初夏的海边,傍晚晚霞渲染一片粉紫,细碎的霞光,绵延整个天空,就连海浪也染成粉紫色,金光粼粼带着雪白的浪,一下下拍打着海岸。
当天的天气很温柔,就连海风似乎也慢起来。
“每个人的生日,都是值得庆祝的。”
温辞初认真地看着他,光洁白皙的脸颊染上些许绯红,嘴角酒窝浅浅:“现在是许愿时间,你应该闭上眼睛许愿啦。”
但裴之默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的温辞初,漆黑清冷的眼眸中是她一脸认真的倒影。
温辞初以为他在害羞,觉得许愿这件事很幼稚,就轻叹一口气,似乎在让步:“好吧好吧,那我陪你一起闭上眼,我就当没有看见你许愿。”
说完,她就很守承诺地闭上眼,耳边是无尽的海浪声,她在等裴之默许愿。
但等了许久,也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正当她想要问一句时,却感觉一道温热的气息靠近,海风席卷着清淡的雪松气息,很柔软的触感落在她的唇上。
那轻轻的触碰,却像被海浪重重拍打她的心脏,掀起万丈波涛,她的心跳好像停了一拍。
温辞初倏然睁开眼,卷翘的眼睫因为紧张而微颤,她看着面前的裴之默,不知道该要说什么,有些语无伦次。
“你……”
裴之默抬眸与她安静对视,白色衬衫衣角被海风扬起,他淡声道,“愿望达成。”
第45章 散心
海风好像瞬间变得潮热, 心跳声无比清晰,就连如潮海浪声都渐渐湮没。
她的眼中只有裴之默一个人。
裴之默同样侧过脸看向她,少年生得精致冷白, 静默的眸子却蕴藏仙女棒那一抹光亮。
温辞初忍不住再次侧过脸, 望向身侧的裴之默。
记忆中的男生已经长成成熟的大人, 定制裁剪得体的西装让曾经的那一丝青涩已经尽数消散, 光影很淡地洒在昳丽冷白的侧脸,他视线半垂,矜贵淡然, 引人注目。
他似乎察觉到温辞初的目光,缓缓侧过脸看她。
再一次的对视, 过去和现在, 好像再次奇妙地重合。
只是现在的他们,不再是当时满怀青涩悸动的心情。
但最后兜兜转转, 他们还是再次纠缠在一起。
“怎么了?”
他伸出手,温辞初微微一怔,同样抬起眼望着他,似乎没太懂他的意思。
是要牵手的意思吗……
如果只是误解了他的意思, 就立刻把手收回来, 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试探般地将指尖放上。
但她的指尖触及他的掌心的瞬间, 就被他紧紧攥住,热意包裹着她的手,无法挣脱。
明明只是一个很单纯的肢体触碰, 但温辞初还是莫名其妙地心跳加速, 那一点点蚀骨的暖流酥酥麻麻, 顺着掌心缓缓上延。
她的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好像找到了一点点的安全感。
原来还有人愿意牵着她的手, 引着她向前走。
他们就这样牵着手,一前一后地在海边慢慢走着。
她好像闲聊般开口:“我今天去见了我哥。”
裴之默很淡地“嗯”了一声:“你和他说了什么?”
温辞初好像笑了笑,她想假装平静,但眼眸已经有些泛红:“我让他不要再和我有任何联系了,他答应了。”
“因为他是温画萤的哥哥,不是我的哥哥,我不能这么自私。”
“明明我的理智告诉自己,应该接受这个事实,但是我每次想到,我都觉得很难过很难过……”
“不过我会慢慢适应的。”
适应没有亲人的生活。
裴之默慢慢开口:“是有人和你说了什么吗?”
他一眼就洞悉温辞初的心思,但温辞初却面不改色地对他撒谎:“没有人和我什么,只是我自己的一点小想法而已。”
裴之默只是安静地看着她,没有再继续追问:“和温家划清界限没有任何问题,对于那种家庭,我觉得也没有什么留恋的必要。”
半晌,他看向温辞初,沉静如水般的眼眸深邃,嗓音清淡。
“因为这个世界上总是会有人无条件爱你的。”
她倏然抬眼,眼眸被泪水浸得黑亮,与他对视,她下意识捏紧裴之默的手,骨节分明的长指带着些薄茧,许是练书法和国画时留下的。
她好像突然有很多话想问他。
那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吗?
你会一直这样牵着手安慰我吗?
你……还会再爱我吗?
空气满是海浪声,但是温辞初一句话都没有问出口。
她好像明白了,所有的爱都是有条件的。
没有人会无条件爱她,那裴之默凭什么会爱她?
她不知道从何时开始,面对这些事情时,就变得格外胆怯。
她微微偏过脸,轻声说:“回去吧。”
海边有供游客的清洁设施,清澈的水汩汩流出,温辞初撩起裙摆,水缓缓流过她的洁白脚踝,温辞初垂着眼眸,冰冷透明的水淌过肌肤,但微热的指腹却握上她的脚踝。
温辞初垂眼,她下意识避开他:“脏。”
她一直记得裴之默有洁癖。
“还好。”
他低下身,细沙蹭到他的长指上,随着清澈的水流冲刷洗净,晶莹水珠沾染在他的长指上,缓缓滑落。
水流被关上,她有些无所适从地曲起腿,刚刚洗完,没办法穿上鞋,只是在包中翻找纸巾,但在温辞初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裴之默却站起身,一把将她横腰抱起。
纤细光洁的小腿晃荡在空中,温辞初伸手紧紧环住他的脖颈,好像生怕掉下来。
她忍不住抬眼和他对视:“你……”
他嗓音很淡:“这样就不会再弄脏了。”
空气微凉,她整个人靠在他的怀里,却莫名其妙惹出些热意。
车门打开,她蜷缩在副驾驶座上。
裴之默侧身给她系上安全带,正要坐回驾驶座上时,很软的触感紧贴他的皮肤。
他低头,才发现温辞初的足尖很轻地点在他的西裤上,白皙玉润的脚趾将平整暗色的西裤揉搓出些许褶皱,白皙与暗色的对比,形成极强的反差。
像试探,更像引诱。
裴之默的眸色渐暗,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挲着幼嫩的脚踝肌肤,温辞初呼吸一窒,好像被扼住最脆弱的脖颈,似乎燃起了那一点隐晦的暗欲,越燃越烈。
他的手一路攀上,不再停留于脚踝,抚上她的小腿。
温辞初这时才后知后觉反客为主,想要挣脱的时候却发现已经迟了。
他只是淡淡地抬眼,嗓音很低:“干什么?”
温辞初眨了眨眼:“……没干什么。”
她的眼尾还是氲上淡红,添了些许楚楚可怜的意味:“就是一点点……陪我散心的谢礼。”
温辞初说话时带着一点撒娇的语调,又娇又软,好像已经完全摸清楚他的行为习惯,这次她先发制人,没有等他开口说话,她就先软软地靠过来,蝴蝶流苏压襟微微晃动,若有若无的幽香贴着他。
他松开手,眼帘微低,只是低声道:“难得这么主动。”
一切一触即燃。
但就在此时,裴之默的手机屏幕亮起,开始震动,突如其来的状况似乎打断现在旖旎的气氛。
温辞初如梦初醒,原本的主动好像被这一通电话击退,直起身下意识躲开,却被裴之默强硬按住肩,倾身而下。
但他的指尖却准确滑过手机的接通建,电话接通,裴之默没有说话,一切很安静。
杨池只是愣了一会,见没有人出声,他就自顾自开始汇报自己要说的事情,温辞初微微屏住呼吸,指腹捻过她的耳畔,杨池的声音正透过电流事无巨细地落入温辞初的耳中。
这种感觉莫名其妙很有紧张感。
但取而代之的却是裴之默压低的气音:“乖一点,你也不想被人听见吧。”
她只能顺从地仰着纤细脖颈,压抑着不发出一丝声响。
车窗的冰凉一丝丝透过肌肤,她的感官却被清冷雪松气息逐一侵占,听觉逐渐模糊。
对面似乎说了一长串专业术语,阐述了整一个项目的可行性。
“贺总那边联系了我,说有一个您很感兴趣的项目,项目的赛道很好,亮点明显,预期回报是4.18倍,如果您现在方便的话,贺总想和您聊聊,如果可以确定下来,分析师随时可以现场尽调。”
对面安静了十几秒,隐约传来衣料窸窣声响,裴之默的声音才传来,带着些餍足的微喘,和平日冷淡语调截然不同:“现在不太方便,我在陪我的太太。”
“这个项目改天再说,现在大家可以下班了。”
下班?
这两个字对于长期疯狂爆肝工作的风投人来说,简直就是奢侈。
现在这个时候,办公楼还弥漫着咖啡的气息,但现在一个突如其来的通知,直接中断了大家的工作。
以至于大家三三两两走出大楼的时候,还觉得自己在做梦。
沈雾蹬着办公椅靠近杨池:“今天的老板怎么回事?下班这两个字犹如神明降临好吧!”
杨池有些呆滞:“他说陪老婆。”
这种话出现在裴之默身上,有种诡异的违和感。
挂断电话后,裴之默抬手替她穿上那一只高跟鞋,光润的珍珠踝扣搭在他的长指上,流光溢彩。
“剩下的先欠着。”
她怎么还越欠越多了?
温辞初倏然抬眼:“刚刚不是还了吗?”
裴之默视线半垂,很认真地为她穿好高跟鞋,才望向她:“因为刚刚我推掉了一个项目。”
温辞初表情空白一瞬,因为他在电话中说要陪她。
那也不必。
她不自觉地侧过脸:“那你回去工作吧。”
裴之默松开手,平静陈述:“员工在回家的中途被告知继续回来上班,你会怎么想?”
温辞初自我代入一下:“会冲进老板的办公室亲手了结这个无良资本家。”
裴之默嗓音平淡:“你也不想现在就守寡吧。”
……
明明知道这是一句玩笑话,但温辞初的神色还是有些微变。
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她好像突然间对这些话很敏感。
现在的她无法想象没有裴之默的生活,关于他的点点滴滴好像已经深入渗透进她的人生中。
“裴之默,以后别说这些话了。”温辞初轻声而笃定,一瞬不瞬地望着他,“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裴之默望着她认真的神色:“这么关心我。”
温辞初声音很轻:“我什么时候不关心你?”
裴之默侧脸看她。
她好像有些耳热,掩饰般提高音量:“我是说,就算是为了工作,也要少点熬夜,今天的你不许再工作了。”
裴之默出声:“我今晚不工作。”
“我都和助理说了,我要陪我的太太。”
“所以。”裴之默凝视着她,眸色深沉。
“今晚的我,都是属于你的。”
第46章 喜欢
不知为什么, 这句话有种可以完整拥有他的错觉。
也许真的只是错觉。
温辞初的指尖很轻地攥住开衫袖子,旋即松开。
她还没有时间思考接下来到底要做什么,手机的微信响起, 是上一次约的袖扣设计师。
设计师给温辞初发来消息:【岁岁, 你上次订的袖扣已经做好了, 有时间可以过来取哦。】
是前段时间和设计师约的袖扣, 是打算送给裴之默当赔礼的。
她忍不住看了一眼裴之默,正好他现在也有时间,让他亲自看看也好。
其实她有点忐忑, 也有点期待看到裴之默收到袖扣的表情。
温辞初立刻回复:【霏霏姐,我现在过去可以吗?】
设计师:【可以的。】
既然这样, 那就现在送给他。
温辞初收起手机, 好像下定决心般望向裴之默:“我有一样东西想要给你。”
她很小声地说:“我之前预定的,现在终于做好了。”
裴之默打着方向盘调头, 问了一句:“是什么?”
温辞初歪头想想,最后还是选择不说:“是什么我就先不说了,如果你不喜欢的话,就当做没有看到。”
她不是很确定裴之默到底会不会喜欢, 好像之前送他礼物, 他的态度还挺平淡, 只能从他很隐晦的行为判断他到底喜不喜欢。
“为什么会不喜欢?”
“这句话等看到实物再说嘛,你现在说我感觉好敷衍。”
只是抵达工作室后,没有看到设计师, 却意外见到正在工作室里的陈以音。
“师姐, 你怎么在这里?”
陈以音:“我刚好过来找霏霏, 没想到她刚好有事,就顺便帮她看一会工作室。”
听完陈以音的话, 她这才看到设计师发来的消息。
【不好意思啊岁岁,我临时有些事要出去一趟,正好以音在,我让她给你拿袖扣可以吗?】
温辞初和陈以音对视后,陈以音的视线移到温辞初身边的裴之默上:“岁岁,这位是……”
裴之默显然更镇定,对着陈以音微微颔首示意:“你好,我是裴之默。”
裴,之,默!?
陈以音怎么也不会忘记这个名字,毕竟她第一场秀能顺利进行就是因为裴之默最后的让步。
当时还是温辞初替她去谈的。
她当时还戏称裴之默是不是看上温辞初了,现在看来,还真的是。
只不过裴之默的形象和她想象中的大相径庭罢了。
而且,她好像对裴之默有些莫名眼熟。
但陈以音还保持着表情管理,笑笑说:“霏霏说你在她这里订了袖扣,让我拿给你。”
温辞初打断凝滞的气氛,看向裴之默:“是之前说好送你的袖扣。”
只是每次想到喝醉的事,她就觉得很尴尬:“之前喝醉了,不是不小心把你的袖扣拽下来了吗?”
“所以我打算赔你一对新的。”
正好陈以音把天鹅绒盒子推到温辞初面前,就找了个借口躲进工作室里,她需要消化一下面前的一切。
是一对手工制成的母贝袖扣,玉润洁白,光泽很好,对着灯光,能隐约看到袖扣表面的竹叶镂空图案。
比她想象中还要漂亮许多。
“这是我找认识的一个设计师姐姐定制的,她水平很高的。”她伸手解下裴之默袖子上的袖扣,仰头望向他,“要不要试一下?”
裴之默望着她,随后点头:“好。”
温辞初好像一下子有些开心:“我来给你戴。”
她垂下脸,很认真地为他戴上袖扣。
等扣上后,温辞初抬起脸看他,显然有些期待:“喜欢吗?”
裴之默视线微垂,望向温辞初那张白净精致的小脸,好看的眼眸灿若星河,神情满是期待。
“喜欢。”
只是温辞初明显对他的态度不满意,只是鼓了鼓腮帮子:“你好敷衍啊。”
估计是顾及她现在的心情,裴之默还能哄着她开心。
他伸出手,很轻地掐了掐她的脸颊,幼嫩的肌肤不轻不重地被揪了一下,连带着心脏似乎也轻颤一瞬。
随后她就听到裴之默一字一句的回答,郑重其事,很认真。
他的视线停留在她的脸上,眸光微敛,好像往日的淡漠都染上些许温和。
“我很喜欢。”
也许是被他这样看着很不自在,温辞初的脸莫名带起热意,掩饰般撇过脸,很小声地轻哼:“这还差不多。”
不得不说,温辞初的心情还是不可抑制地好了起来。
只是坐在工作室里面,没有出来打扰两人的陈以音似笑非笑地看着温辞初。
温辞初有点不好意思,不自然地出声:“师姐。”
陈以音应了一声:“岁岁,你可以过来一下吗?”
温辞初知道陈以音要开始审问了,跟着她进了工作室后,陈以音只是压低声线,没有表现出多惊讶:“男朋友?”
温辞初不太敢直接和陈以音说不是男朋友。
她只是犹豫地说:“师姐……其实吧,我有一件事一直瞒着你,我最近结婚了。”
这一句话完完全全把陈以音震惊住了:“什么?!和裴之默吗?”
温辞初点头。
“为什么会这么突然?”
陈以音联系了前因后果,开口问:“是不是之前我得罪谢青晓那一件事?”
那件事要解决不是这么简单,温辞初却说是因为认识一位朋友,才帮忙找了律师,但她事后了解到,温辞初找到的律师,是江城最好的律师团队。
事到如今,陈以音不得不多想。
但温辞初摇头:“不是的,我是自愿的。”
她垂眼:“我和他之间,有很多原因才走到现在这一步。”
陈以音的眼神瞬间变得有些耐人寻味,还带着些心疼:“岁岁……”
随后她强调般补了一句:“但我过得很好的,师姐。”
她反复提醒自己这只是一场交易,但裴之默好像永远都在顾及她的感受。
至少现在是。
“过得很好吗?”陈以音看着她,也没有再说什么,“算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你好像很喜欢他,他也很喜欢你。”
温辞初难得愣了一会:“……有吗?”
裴之默有很喜欢她吗?
陈以音只当她在凡尔赛,面无表情:“滚,诡计多端的小情侣,我只是来帮忙,结果喂了我一嘴狗粮,谢谢你啊。”
温辞初牵住陈以音的手,很轻地晃了晃,好像讨好:“别生气嘛,师姐,我请你吃饭。”
她信誓旦旦:“以后我有什么事一定第一时间和你报告。”
陈以音勉强接受了温辞初的道歉。
聊完后,温辞初和陈以音走出,陈以音笑了笑:“裴总,岁岁现在才告诉我她结婚这件事,所以有些突然,下次见面会送上贺礼的。”
裴之默:“不用客气。”
温辞初走到裴之默身边,无意识挽上裴之默的手臂,贴着他耳畔小声商量:“我要和师姐赔礼道歉,我们一起吃个饭可以吗?”
温辞初还有些担心裴之默不会答应,她还仰着脸看着他,有些可怜巴巴的样子:“你不会拒绝我的,对吗?”
裴之默弯腰听完她的话,旋即直起身,看着她:“我说过,今晚的时间都可以由你来支配。”
吃饭的地点只是就近选了一家私房菜,落座后温辞初起身去卫生间洗手,只剩下陈以音和裴之默两个人。
温辞初还怕陈以音尴尬,小声安抚陈以音:“你就专注玩手机就好了,不用刻意和他搭话的。”
陈以音笑着点头,看着温辞初离开,她才收回视线,望向对面的裴之默。
“裴总,虽然有些冒昧。”陈以音直截了当:“但我还是想问一句,我是不是在大学的时候见过你?”
是笃定的语气。
裴之默没有否认:“陈小姐为什么会这样问?”
陈以音双手交叠:“你长的这张脸,本身就很难让人忽视,你当时被人拍了背影,在留学生圈子里传得相当广泛,不过岁岁应该不知道吧?”
当晚一张背影图就疯传整个伦敦留学圈子,深秋浓厚的气息下,落叶簌簌,一道颀长挺拔的背影尤其引人注目,他的深色大衣被风微微扬起,满目清寂。
不少人在捞这个帅哥,海底捞遍整个伦敦都没有找到。
只是恰好,陈以音看清他的脸,墨色卷长的发丝,五官精致得摄人心魄,冷白面容下尽是矜贵淡漠。
他只是有些出神地望向温辞初,眸底皆是复杂情绪。
正好温辞初和陈以音在参加系里举办的交流酒会,大家穿着自己设计的高定,出席酒会,温辞初一袭流光溢彩的白纱裙,惊艳全场,精致动人宛如误入凡间的仙女,陈以音注意到裴之默,正要伸手推推温辞初:“岁岁,有帅哥在看你。”
但温辞初当时有些醉意,只当她在开玩笑,没有抬眼看,只是伸手托腮轻笑,眨了眨含水眼眸:“那就转告他,我还是忘不了我的前任。”
陈以音被她逗笑,再抬眼看过去的时候,裴之默却已经转身离开了。
或许是过于奇妙,以至于陈以音对这件事还有印象。
裴之默视线微垂,很淡开口:“只是刚好有项目在伦敦,没想到陈小姐还能记起。”
当时只是因为一个实习项目正好在伦敦,中途有一天时间可以休息。
深秋的伦敦,刚刚下过一场雨,金黄落叶铺满街道,浸满凉意,天边滚着乌云,阴沉寂寥。
其实只要稍微打听一下,他就能知道温辞初当时所在的学校和专业。
他好像不由自主般,去了温辞初的学校,也很幸运地见到了她。
就算离得很远,裴之默仍然能在人群中一眼寻找出那一抹娇小的身影。
温辞初朱唇皓齿,美得异常显眼,陆续有男生过来和她搭话,但都被她笑着拒绝了。
她没有参与其中,只是安静地坐在外沿,默默地喝着酒,和身边女生聊天。
那一刻,他好像也不太清楚自己的心情。
既然见过她了,那就应该完全释怀了吧。
他这样对自己说。
但他的烦躁感一寸寸燃起,好像在叫嚣着,不满足现在的一切。
真的只是想看她最后一眼吗?
理智和冲动来回拉扯,但最终的他还是压下情绪,选择了理智,转身离开。
之后的一个月,他总是时不时回忆起那一抹身影,但都被他用工作和学习转移注意力。
生活终于恢复了平静,他以为一切都放下了,回国后,也依旧过着清心寡欲的生活。
忘记一段感情的最好方法是再次开启一段新的恋情,但裴之默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
温辞初就是最独一无二的,不可替代的。
他从来没有向谁低过头,也不觉得世界上会有什么人或事能让他念念不忘,更别说会重新接纳一个和他闹得很不愉快的人。
但这些原则好像在温辞初身上不断地破例。
也许是在她来求他的那个雨夜,也许是听到她要离开江城的消息,又也许是重逢后的第一眼。
他还是不甘心放手。
这一个想法就像一点小小火星,掉落的瞬间,直接燃起了熊熊烈火。
他遵循了自己的冲动,把她留在自己身边。
只是到现在,他好像有些分不清是执念还是别的感情。
他微微抬眼:“陈小姐,谢谢你照顾岁岁。”
陈以音:“岁岁也帮了我很多,这是我应该做的。”
温辞初回到位置的时候,气氛好像莫名有些沉寂。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裴之默就起身接了个电话:“抱歉,失陪。”
趁着裴之默接电话,温辞初问陈以音:“我哥找你问了什么吗?”
陈以音的筷子顿了一下,若无其事:“只是问了几句你的去向而已,没什么。”
温辞初没有察觉她的凝滞:“我已经和他说开了,这件事情算是解决了吧。”
“现在好像有些释然了,我总不能霸占着温画萤的家人不放。”
陈以音:“想开了就好。”
两人顺势聊起最近的工作安排,温辞初掰着手指说:“最近可以给何栖的高定收尾了,接下来就要做温画萤的部分了。”
陈以音讶异:“你怎么还给温画萤做高定?”
温辞初:“正好她找我,说喜欢我的设计,更何况我欠她很多,给她定制一套高定根本不算什么。”
“画萤她之前过得不算好,我只能在这些方面弥补她一点了。”
裴之默正抽出纸巾擦拭着刚刚洗净的手,恰好听到温辞初这一句话,淡漠眸色渐渐阴沉。
五分钟后,杨池接到裴之默的电话。
电话那边的裴之默嗓音略冷:“想办法联系上温画萤,我有事需要和她见一面。”
第47章 门禁
挂断电话后, 裴之默径直坐在温辞初身边,表情平淡得好像刚刚只是起身去聊了一会工作。
但温辞初却敏锐地感觉到他的情绪有些低气压,忍不住抬眼望向他, 微微靠近, 软言低语:“怎么了?”
好像接了刚刚那一通电话后, 就成了这样子。
她微扬起脸, 再次问他:“是工作上的事不高兴吗?”
裴之默眉眼平静,只是语气带着淡淡阴翳:“我没有不高兴。”
骗鬼呢?
温辞初只是伸手戳了戳他,声音很小, 只有她和裴之默才能听到:“不想说可以不说的,但我还是看出来你确实是不高兴了。”
她一副“别骗人了我都看出来了”的神情, 还是在陈以音面前给他留点面子。
男人心, 海底针。
虽然不知道裴之默这个莫名其妙的情绪从何而起,但温辞初还是主动用公筷给他夹菜, 试图让他开心一点。
一块小小的鱼肉放在裴之默面前的骨瓷白碟子上。
裴之默视线微垂,拿起筷子夹起吃了,很给面子。
好像他的神色稍微柔和些?
看来投喂疗法确实有效。
有了这个先例,之后的温辞初好像对投喂这件事上了瘾, 频频举起筷子给裴之默夹菜。
“这个蟹粉豆腐好吃的, 你尝尝。”
“苦瓜酿肉, 下火的。”
直到裴之默的碗都堆得有些满了,裴之默才伸手摁住她蠢蠢欲动的筷子:“不用夹了。”
还想要继续夹菜的温辞初:“?”
他侧过脸望着温辞初,语气似乎带上些不易察觉的无奈:“消气了。”
男人也不是这么难哄的嘛。
闻言, 温辞初才心满意足地继续吃自己的菜。
饭后和陈以音告别后, 温辞初接下来的生活恢复了平静。
和温言和见过一面后, 好像所有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温辞初只是泡在工作室, 紧赶慢赶完成手上的工作,但之前联系的第三方设计公司没有任何回信,温辞初实在忙,也只能暂时将这件事搁置在一边。
但住在温家的温画萤却有些坐立难安。
虽然温画萤回到温家,可以说是有求必应,温画萤更多时候是跟在张优柔身后参加各种各样的应酬和晚宴,但她的表现却没有达到温家想要的效果。
温家给她报了许多提升社交品味的课程,有一天插花课下课,温父却一脸兴奋地叫温画萤进了书房。
“还记得上次我们去的周家吗?今晚正好是周小少爷的生日宴,周家小少爷特地点名让你参加。”
“说明你的表现让周小少爷留下很深的印象。”
这说明什么?说明温画萤还是能入得了江城豪门的眼!
这无疑是给温父带了一丝希望。
亲生儿子虽然有本事,但奈何完全不碰家里的产业,和他也不算亲近。
周家在江城也算是排得上的豪门,如果能和周家联姻,对于温家的产业是有益无害的,所以温父对这件事也是乐享其成。
温父一边吩咐身边的张优柔:“优柔,一会让人为画萤准备好礼服,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千万不能掉了链子。”
张优柔温柔应好,一边将温画萤带出书房:“你爸爸对这次生日宴很重视,所以你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如果能和周家联姻,我们温家能更上一层台阶。”
温画萤从来不会忤逆温家的任何安排,还是一如既往地乖巧点头。
张优柔对于温父的吩咐也是办得很好,还专门让造型师上门为温画萤打理。
她一袭繁重的晚礼裙,化着精致妆容,只是她没有完全习惯这种华丽的服饰,只能小心翼翼地提着裙摆,举手投足中还是透出些许拘谨的意味。
张优柔很轻地拍了拍她的手安抚她:“别紧张。”
温画萤点头,弯腰坐进车内,温家司机驱车送她前往周小少爷组的生日宴。
今晚来的人不少,还有些是江城的名媛千金,也差不多认识温画萤,似真似假地聊了几句。
圈内大多拜高踩低,并没有很看得起温画萤,但表面功夫还是做得相当到位。
但众人围在她身边叽叽喳喳:“画萤,听说这是周小少爷专门邀请你,天哪,他该不是对你有意思吧?”
温画萤心里很乱,她先前就没有和周小少爷说过几次话,更别说其他,她甚至在思考是不是哪里得罪了谁。
她只是勉强笑笑,一整场宴会都有点心神不宁,说是特地邀请她,但从头到尾都没有见到周小少爷的身影。
直到临近宴会结束时,周小少爷才出现在她面前。
温画萤拘谨:“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但周小少爷只是笑:“温小姐,要见你的不是我。”
他扫了一眼紧攥着手包的温画萤,还是善意点了一句:“真正想要见你的人你可得罪不起,做人要有眼力见。”
那种未知的恐惧直接将温画萤的心搅得更乱了,只知道点头道谢,就磨磨蹭蹭跟着周小少爷。
整一段路程好像格外漫长,周小少爷把她带到地下车库,车库内灯光昏暗,一辆低调的迈巴赫s680旁站着一位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格外得体。
温画萤的心越跳越快,那种莫名的压制气场死死压着她。
周小少爷恭谨出声:“裴先生,人带到了。”
“嗯。”
很淡的嗓音清越,这时,温画萤才看到真正要见她的人。
车窗降下,他坐在车内,白衬衫上的母贝袖扣折射着清冷的光,额发微卷长,遮住冷白的肌肤,神色冷淡犹如遥远寒月。
因为他长得实在优越突出,以至于温画萤一下子就想起了他。
是上一次带温辞初离开的那个男人。
他长得实在好看,就连轻蹙的眉眼都是完美得无法挑剔,靡丽沉静。
但他只是略微抬眼,扫了温画萤一眼,清淡的嗓音传来,礼貌却透着无限冷淡。
“温小姐,我是裴之默。”
那种居高临下的气场,镇得温画萤有些紧张,脑海里才对裴之默这三个字开始有了印象。
她刚刚踏入江城上流圈,并不了解其中弯弯绕绕,但当时就连温父都对他毕恭毕敬,不由让人好奇他的身份。
后来她才知道,整个江城最尊贵的人,姓裴。
温画萤忍不住攥着裙摆:“……裴先生您好。”
只是裴之默没有分给她半点眼神:“我听说你在前段时间见过岁岁。”
“岁岁”这两个字让温画萤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人是温辞初。
她小心启声:“我前段时间确实和辞初姐姐见过,但我只是和她聊……。”
“你和她说了什么我不感兴趣。”
他抬眼,打断了温画萤的话,眸色微凉。
“她心软,但我不一样。”
“或许有人亏欠你,但那个人永远都不会是她。”
“我不想让她再陷入自责的情绪中,这个就当是送给温小姐的贺礼,祝贺温小姐寻到亲人之喜。”
杨池将一样东西递到温画萤面前,她定睛一看,是一张支票,上面的数额足以让人咂舌。
一千万。
“但是我希望,你之后不会再出现在岁岁面前。”
温画萤略带震惊地看向裴之默:“我不太懂您的意思。”
她轻声嗫嚅:“裴先生,我从来没有怪罪辞初姐姐……”
“有或没有,我能看出来。”
他的眸底仿佛浮着薄冰,连带着声调也毫无温度:“温小姐,我不想把话挑得太明白。”
这句话血淋淋地揭下最后一层颜面,温画萤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毫无血色。
他的言下之意,做人见好就收,不要挑战他的底线,不然最后难堪的人只会是她。
裴之默微微蹙眉:“如果温小姐对这个数目不满意,可以再和我的助理商谈,我会开出让你满意的数目的。”
温画萤垂下眼:“不用了,裴先生。”
“我知道怎么做了。”
裴之默收回视线:“那就好。”
温画萤紧紧捏住那一张支票,望着车远去-
裴之默长指垂下,手机屏幕却倏然显示温辞初的来电,裴之默接起,语气平淡:“怎么了?”
对面清甜的嗓音来势汹汹,开始质问:“又是怎么回事!?刚刚管家给我打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回家,他和我说门禁时间是十一点???”
她刚刚结束这段时间的工作,何栖的高定已经完工,她就迫不及待和楚倾放松一下,就约了去楚倾家打麻将,今天手气不太好,温辞初一直想要翻盘,就没在意时间,结果就接到管家电话,礼貌告知她应该回家了。
裴之默抬手看腕表,表上的指针已经走到十点半:“结婚协议里有门禁时间,所以现在回家。”
又是该死的结婚协议!
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不要,我今晚要打麻将,就不回去了。”
话音刚落,裴之默没有再说话。
沉默开始蔓延,温辞初意识到刚刚的语气太强硬了,她开始软磨硬泡,试图商量:“十一点半嘛好不好~我这边还没扳回一局呢!我真的没办法服气。”
她又补了一句:“我真的很安全,现在和楚倾在一起打麻将,就几个朋友。”
裴之默未置可否:“为了保证你真的安全,给我报一下地址。”
温辞初以为还有商量的余地,很快速地报出一串地址。
“十一点半我一定回去。”
等她报完地址后,裴之默才出声:“十一点二十,我会出现在你报的地址上。”
“……”
她就不应该报地址,又中招了。
挂断电话后,她回到客厅,找到了楚倾,神情沮丧:“裴之默要过来找我,十一点半我就要走了。”
楚倾:“为什么?”
“门禁时间到了,我要回家了。”
楚倾为温辞初的家庭地位感到担忧:“姐妹,你怎么还有门禁?”
温辞初咬牙切齿地笑了笑:“没关系,我也是五分钟前才知道。”
鬼知道那个奇葩结婚协议里还有多少离谱条款。
“但你好乖啊。”楚倾小声说,“之前你和裴之默谈恋爱的时候,可没有这么乖。”
她之前喜欢在裴之默的底线上来回试探,不过稍微踩到他的雷区就会装乖,裴之默也很少和她生气计较,所以屡试不爽。
只是现在的她,完全是顺着他的意思来。
不过她自己心里清楚,这么顺从的大多数原因是她觉得之前的事对不起裴之默,也不想再惹他生气了,老老实实地听他的话。
更重要的是,她完全不知道违反了那个见鬼结婚协议的后果是什么,她觉得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所以还是算了。
楚倾也没再挽留:“不然先在这里待一会?等裴之默到了再说。”
“那我去露台吹吹风。”
温辞初走出露台,恰好一个男生跟着出来,这是楚倾朋友的朋友,温辞初之前没见过,但刚刚一起打了几圈麻将,还是他帮忙才扳回一局,没让温辞初输得太难看。
她还是主动对他笑笑:“刚刚在牌桌上谢谢你。”
“不客气。”男生长得还不错,声音温和,“还没和温小姐你介绍我自己,我叫胡宿。”
温辞初礼尚往来:“叫我辞初就好,不用太见外。”
胡宿却笑了:“但楚倾叫你岁岁,岁岁是你的小名吗?”
温辞初有些讶异,她也没有想到胡宿会注意到这一细节,岁岁这个小名只有很亲近的朋友才会叫,但面前的胡宿才见过一面。
其实她并不是一个很自来熟的人。
不过现在都被人发现了,也不好再胡扯:“我的小名是岁岁。”
胡宿温声:“那我可以跟着叫你岁岁吗?”
温辞初不知道怎么拒绝了,答应了好像有点太自来熟,不答应又显得矫情。
“……”
正当她左右为难时,恰好接到裴之默的消息。
裴之默:【到了,下楼。】
她抬头望去,夜色下,那辆迈巴赫安静地停在楼下。
她生硬转移了个话题,和胡宿告别:“来接我的人到了,我先走了。”
还没等胡宿说话,温辞初就拎着包离开,逃离尴尬后,她忍不住松了口气。
还好跑得快。
但她看到裴之默的车,加上今天输得惨烈,就越想越气。
虽然她不太敢违反结婚协议里的离谱条条框框,但结婚协议里总没有说不能骂裴之默吧?
她表达不满总可以吧?
所以见到裴之默,她直接劈头盖脸一顿输出:“我都要被楚倾笑烂了,我一个成年人,居然还有门禁?!我是幼儿园要人接送的小朋友吗?”
裴之默只是静静地听她说完,才缓缓出声:“出完气了吗?”
温辞初一愣,小声回答:“差不多了……”
裴之默抬眼,声调平静:“那就上车,小朋友。”
第48章 翻车
温辞初刚刚那番话好像是拳头打进棉花里, 高高举起,轻飘飘地落下。
和情绪稳定的人吵不起来,那和根本没有情绪的人更吵不起来。
就算再叫多少次小朋友都没有办法抚慰她受伤的心灵。
算了算了, 不生气不生气, 生气多了就不漂亮了。
杨池为她开了车门:“太太。”
她坐入车内, 显然不打算搭理裴之默。
手机的消息弹出, 却是新的好友添加消息。
对方的验证消息:【我是胡宿。】
温辞初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她的微信的,但她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置之不理。
这种小心思, 她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但她实在不太想应付这些事,不如就直接当做没有看见, 反正谁知道下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
江城这么大, 也不会再次遇见了。
正当她还在想事情时,一道很浅的阴影逐渐向她靠近, 温辞初倏然抬眼,对裴之默四目相对。
但他们只是对视了几秒。
几秒后,温辞初转过脸佯装看着车窗,直接不理他, 只能看见微微鼓起的脸颊, 像生气的小仓鼠。
想捏。
他伸出手, 温热的指腹捏住她的脸颊,强行将她的脸转过来。
“不高兴?”
温辞初的脸被他轻轻捏着,说起话来有些口齿不清, 但漂亮的眼眸还是奶凶奶凶地看着他:“你说呢?”
她看起来相当郁闷:“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我今天打牌输了, 我还没有报仇雪恨。”
“太晚了, 熬夜对身体不好。”
“有仇下次再报,好不好?”
明明是很平淡的声调, 就连最后三个字“好不好”都没有带上一点情绪,但温辞初倏然抬眼,对上裴之默漆黑乌邃的眼眸,温辞初却莫名心跳有些加速。
是少见的温和。
卷翘纤长的眼睫微微垂下,原先的小脾气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甚至在心里自己给自己找了台阶下。
算了,熬夜就不好看了,还不如回去睡觉。
她还没想完,突然手被裴之默抬起,指尖一重,纤细的无名指上,出现了一枚红宝石戒指。
温辞初有些震惊:“钻戒?”
位于驾驶座的杨池开启职业介绍:“太太,这是前段时间在苏富比拍下的钻戒,中间的鸽血红宝石重达十克拉,周围镶嵌了六颗玫瑰切工的钻石,正好衬太太您的气质。”
温辞初的目光在钻戒上停留了十几秒,她突然说话。
“我已经不生气了。”
这气消得太快了些。
裴之默眼眸微抬,神色冷淡,语气没有掺杂任何情绪,平淡无波:“所以哄好你的到底是我,还是高级珠宝?”
“可能是你……”温辞初表情无辜地眨眨眼,,才说出剩下的两个字,“的钱。”
但显然她还是高估裴之默的脾气了。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裴之默的手将她的纤腰揽过,温辞初没有坐稳,她的手下意识抵着裴之默的衣襟前。
裴之默视线微垂,眸色浓郁,落在她的唇上,她今晚随意地上了淡妆,只是上了一层很淡的唇釉,是清浅的玫瑰色调,甜美少女,好像鲜嫩欲滴的水蜜桃,让人忍不住咬一口。
他执行力很强,倾身而下。
确实是甜的。
温辞初被他的手弄得有些痒,忍不住瑟缩,只是看起来楚楚可怜地求饶:“我错了我错了……”
她只是伸手,很轻地牵着裴之默的手,晃了晃,有些撒娇讨好的意思:“我说认真的,其实我都有分寸的,就不用什么事都报备了。”
裴之默平静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只有两个字:“不行。”
之前万能的招数完全不管用了。
她的嗓音更软了些,试图让裴之默改变态度:“求你了……”
只是裴之默完全软硬不吃,岿然不动。
温辞初彻底放弃。
其实她有时候真的很不清楚裴之默的控制欲,之前谈恋爱的时候完全没有这么强的控制欲,现在他的控制欲反倒越来越强了。
就好像怕她随时离开。
这种大胆念头一旦滋生,就开始无限延伸到之前楚倾看的狗血小说。
霸道裴总的在逃小娇妻?
这一串称呼直接让温辞初起了鸡皮疙瘩。
她好像被楚倾传染了,怎么也开始联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脑子里还在想着,突然感觉手机震动,楚倾发来消息问:【到家了吗?】
温辞初:【在车上,刚刚和裴之默交涉失败,出去还是要报备。】
楚倾:【说实在的,你和裴之默该不是在玩什么新型强|制|爱吧?高岭之花玩强|制|爱,这莫名其妙的反差感,果然现实比小说好看啊啊啊,如果有一天你没和他打招呼就跑路了,你说他的反应是什么?】
楚倾显然越来越兴奋:【他不会亲自把你抓回家,然后酱酱酿酿地惩罚你吧……】
温辞初无语:【少看些乱七八糟的小说。】
楚倾还不嫌事大地添了一句:【对不起岁岁,我真的很想看,要不你今晚就跑?】
温辞初:【???】
她还没勇气去勇闯天涯。
温辞初握着手机的指尖微颤:【你想我死就直说,不用这么委婉的。】
裴之默离得很近,但车子却碰巧有些颠簸,温辞初重心不稳,几乎整个人趴在裴之默身上。
她的脸贴在裴之默的衣襟前,嗅到了很轻浅的花果香调。
裴之默身上沾染着女士香水气息,是少见的奇怪。
她抬眼,有些好奇,只是随口问了句:“你刚刚见过谁吗?”
裴之默指尖一顿:“刚刚赴完一场宴会,聊了工作上的事。”
温辞初显然对温画萤还存在很深的内疚,所以他并不打算把见过温画萤这件事告诉温辞初。
温辞初听到这个理由也没觉得奇怪,宴会人多,沾上些许女士香也是正常的。
她没有在意。
楚倾还在发着消息:【对了,过几天是我们杂志社十周年晚宴,我们主编特地邀请你参加。】
看到这句话时,何栖的消息恰恰在这里发过来。
何栖:【辞初,过几天是《star》创立十周年,所以想邀请你来参加我们杂志社的晚宴。】
下一秒,另一条消息再次弹出:【如果你不喜欢人多,拒绝也是可以的。】
最后一句话,温辞初知道何栖是怕她听到一些闲话,心情会不好。
和温言和坦白后,现在的温辞初已经接受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而且何栖帮了她不少忙,温辞初没有拒绝:【不介意的,何栖姐,谢谢你邀请我。】
只是她转头对上裴之默,就什么都不想说了。
裴之默似乎察觉到她在看他,侧过脸与她对视,昏暗的光线勾勒出他俊美精致的侧颜轮廓:“怎么了?”
温辞初冲他甜甜一笑:“没事。”
报备个头,她就不说!
他收回视线,语调淡然:“没事就好,我明天飞北城,要几天后才能回来。”
“哦。”
一个大胆的念头突然在脑海中形成。
虽然卷铺盖跑路这事她不敢做,但稍微超出门禁时间她还是敢试一试。
毕竟她最擅长的还是在裴之默的底线上来回试探。
提高家庭地位,从小事做起。
第二天裴之默确实很早就离开了,温辞初很老实地在工作室待着,偶尔跑跑面料市场,准时回家,准时吃饭,很让人省心。
不过这种乖巧局面只是维持了三天。
第四天,景园的佣人们就看到一袭黑色丝绒吊带裙的温辞初缓缓走下楼,摇曳生姿,妆容精致,衬得肌肤白嫩恍若在发光。
管家上前:“太太,您……”
温辞初丢下一句话:“晚宴,十一点前会回来。”
管家松了口气,看来这小祖宗现在确实学乖了:“好的,我这边给您备车,送您过去。”
温辞初点头,为了确保裴之默不能立刻回来将她抓个先行,她还特地给他打了电话。
电话一接通,她就直奔主题:“你现在在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两个问题问出口,温辞初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有点过于急切。
裴之默声线淡且动听:“我现在在北城,怎么突然问这个?”
温辞初突然卡壳,还好急中生巧接上一句:“就……突然很想你。”
对面陷入沉默,温辞初心情有些忐忑,还想再补充几句时,裴之默才缓缓出声。
“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知道裴之默还在北城,温辞初算是放下心来,可以放心行事了。
她和楚倾约了今晚一起看午夜演唱会,打算在晚宴结束后过去,正好是楚倾最喜欢的歌手。
抵达晚宴,温辞初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分外夺目。
“你不是有门禁吗?”晚宴上,楚倾弯腰问她,“你要开始斗智斗勇了?”
温辞初拢了拢身上的披肩,圆润白皙的肩若隐若现:“我只是小小反抗一下他的强权而已。”
楚倾佩服她的勇气:“你就不怕他秋后算账。”
“反正他又不在,他总不能现在就打飞的过来抓我……”
温辞初还在说着话,黑暗中,似乎有人在她身旁坐下,很淡而熟悉的雪松气息若隐若现,却透着几分危险意味。
楚倾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温辞初顺着她的视线转身望去。
昏暗中,微卷长的发丝染上些许光影,灯光霎时掠过他那昳丽而不近人情的脸庞,看不清情绪的目光落在温辞初脸上。
光线转暗瞬间,没有人注意到这边,他倾身靠近,温热的指腹有些用力地按在她裸露的雪肩上,声调很淡。
“裴太太,这就是你说的想我?”
第49章 赔偿
温热的呼吸混着清浅雪松, 酥酥麻麻地扑在耳尖上,温辞初身子微微战栗。
裴之默直起身,仿佛刚刚一切都没有发生。
灯光昏暗, 高脚杯中的香槟晃出一些细碎光影, 繁密的桌花遮挡住大部分的视线, 楚倾早就已经溜之大吉, 完全看不见她的身影。
现在坐在原处的只剩下裴之默和她了。
他双手交叠,坐姿端方矜贵,沉静的目光一寸寸掠过她姣好的身形。
今天她特地穿了一条黑丝绒吊带裙, 她本就腰身纤细,但该长肉的地方也很乖巧, 没少半分, 裙子是V领,稍微一动, 锁骨下春光若隐若现。
他的视线似乎在这里停留多了几秒。
温辞初被他看得莫名脸热,忍不住伸手拽了拽垂落在椅子上的披肩,将身体裹得严严实实。
裴之默缓缓收回目光,她轻眨眼眸, 还是止不住地心虚, 小声问:“你不是还在北城吗?怎么来了?”
裴之默下颔微扬, 墨眸深深地望着她:“你觉得呢?”
面对反问,她的思绪迟钝地运转起来,努力在脑海中搜寻答案。
哦, 她好像说了想他。
因为这一句话, 他就连夜从北城赶回来了?
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心情倏然涌上心头, 酸涩却带着些许难以言喻的甜意,在心尖缓缓荡开。
裴之默目视前方, 语气很淡:“只是我现在好像被人骗了,你看起来不是很想我。”
虽然他声调还是毫无情绪,但温辞初却莫名听出些许委屈。
只不过想他这句话有点半真半假,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她的手微微蜷起,再三斟酌:“其实我真的挺……”
最后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就听到了何栖的声音由远至近,带着调侃意味。
“呦,这不是我们老熟人嘛?怎么来了?”
温辞初抬眼望去,何栖端着高脚杯,踩着细高跟鞋,朝他们缓缓走来。
“之前一直给你递邀请函,结果每次都不来,今年以为你不来,就环保点,直接口头通知。”
裴之默波澜不惊,嗓音清淡:“因为我是杂志社最大投资方,过来看看是应该的。”
无懈可击的理由。
何栖挑眉,她当然给裴之默递了邀请函,但他向来都是礼到人不到,所以还是觉得奇怪:“不过你之前不是不喜欢参加这种人多的宴会吗?现在转性子了?”
他喜欢清净,就算是朋友小聚,也只是几个人。
但现在的裴之默端坐在位置上,昏暗灯光下,身姿挺拔清冷如寒竹,眼眸疏淡,与周围的热闹格格不入。
清寂如误入凡间的神明。
裴之默淡然出声,平静仿佛只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因为被人骗了。”
骗人那个悄咪咪地缩了缩身子,试图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你还能被人骗?”何栖转身看向温辞初,“辞初,你信他的话吗?你这张脸,把别人骗得分文不剩比较靠谱点。”
突然被cue的温辞初没办法继续当聊天背景板了,只能干笑两声。
她就好像那种无良骗子,有些坐立难安。
还是找个借口离开比较好。
她的身子微动,但还没站起身,藏在桌下的手却倏然牵住她,无法挣脱。
如果强行挣脱,肯定会被何栖看见,温辞初被迫坐着,留在原地无法动弹。
桌布下,他的手指一点点撬开她的掌心,攀延而上,很强势的动作,长指交缠,与她十指相扣。
但明面上,还是一派平静,只是两个人并肩坐着,泾渭分明,看起来关系一般。
何栖继续说:“所以你现在是准备寻求建议??”
裴之默“嗯”了一声:“被人骗了应该怎么处理?”
何栖站在对面,桌花肆意延伸的雪柳遮挡住视线,浅色桌布很隐秘地藏住他们的动作,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何栖没有察觉出异样,只是还在聊着:“当然是向对方索要赔偿啊,就你那律师团队,还能解决不了?让对方把自己赔给你都行。”
“让对方把自己赔给你”这一句话,只是何栖无心说出来的,却让裴之默眼眸轻抬,似乎引起他的注意。
裴之默侧过脸望着温辞初,开口却是淡淡的压迫感:“温小姐,你觉得呢?”
原来在这里等着她!
虽然她知道骗了他确实不对,但这代价确实有点大了。
温辞初不自觉地背脊紧绷,脑子的那根弦也越来越紧,不知道怎么回答。
何栖和裴之默的视线都聚集在她的身上,似乎很期待她的回答。
现在她就是骑虎难下,进退两难的境地。
她轻抿唇,有些疑惑地眨了眨含水眼眸,想要装傻:“裴总,不好意思我刚刚走神了,没有听清。”
谁知道裴之默眉眼轻敛,好像只是寻常的聊天般,颇有耐心地再次重复一遍:“我被人骗了,应该向对方索要赔偿吗?”
赔偿?把她卖了都赔不起!她该不会真的要把自己赔给他吧?
温辞初声音很轻,轻眨眼睫:“可能只是一场误会……”
“不是误会。”
清浅平淡的嗓音传来,温辞初也终于读懂裴之默的潜在意思,等不到让他满意的答案,就不会放她离开。
短短的几秒钟,将她来回拉扯。
只是桌子下渐渐收紧的手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正确的回答是什么。
她清甜娇软的嗓音如期响起,每个字好像从齿间挤出来般艰难:“……那赔偿也是合理的。”
得到满意的答案后,原先紧握着她的手,此时已经慢慢松开,最后好像不着痕迹地捏了捏她的掌心。
得寸进尺!
但挣脱了温辞初怕裴之默后悔,立刻就站起身:“你们先聊,我去找一下倾倾。”
裴之默抬眼望着她裹着披肩远去的身影,才对上何栖困惑的神色。
“你什么时候和女孩子这么多话说了?看来你和辞初关系还不错。”
裴之默只是垂眼,长指搭上腕间,调整腕表,轻描淡写:“还行。”-
“楚倾,你溜得这么快不叫上我!让我一个人送死?!”
温辞初居高临下,冷笑两声,兴师问罪:“你就是这样当姐妹的?”
正在享用美味甜品的楚倾很心虚地抬头,讪笑两声:“宝贝,我这不是想要给你和你老公留出点私人空间嘛……他千里迢迢过来,我总不能打扰你们吧?我会是这么没有眼力见的人吗?”
这一番话听起来冠冕堂皇,
说完,她还很殷勤地将一碟荔枝香草慕斯冻推到温辞初面前,企图让她消气:“别生气了,你爱吃的,坐下尝尝。”
温辞初也懒得和她争论,坐在她身边,拿起小银勺,尝了一小口。
味道确实不错。
温辞初的郁闷总算是消散了不少,楚倾偏偏凑过来问:“所以今晚还能去玩吗?”
“玩?”
温辞初放下小银勺:“他玩我还差不多!”
她一时间没有控制音量,周围是楚倾的同事,闻声三三两两地望向她。
楚倾用手肘撞了撞她,压低声音:“周围有人呢,注意车速。”
是她大意了。
但一秒钟后,楚倾还是一脸八卦:“所以不说说他怎么玩你?”
温辞初望着她,甜甜地笑了笑,酒窝浅浅,然后伸手掐了一把楚倾的脸。
“能不能把你脑子里的黄色废料倒干净些。”
楚倾惊呼,捂着脸:“这是我精心花了两个小时的妆,岁岁你好狠心!”
温辞初戳了戳滑嫩的慕斯冻:“我当时就不应该脑子一抽,要和他对着干,现在好了,我把自己赔进去了。”
她就应该意识到他就是掠夺无度的资本家!-
温辞初还和楚倾在角落边吃甜品,裴之默却引起不少人注意。
裴之默鲜少出席这种晚宴,但他那张优越的脸还是引人侧目,不少明星都纷纷好奇他的身份,窃窃私语,但赴宴的人中也有人认出他。
“是什么明星吗?长得也太好看了吧!”
有人笑:“什么明星,那是资本大佬。”
“是裴家那位啊,他怎么会来?”
“何栖是他堂姐,过来捧场也算是正常吧……”
裴之默手上的资源是不少创业者梦寐以求的,也有不少投资人端着酒过来攀谈。
裴之默心情尚可,陪着几位投资人聊了一小会,但只是过了十分钟,他就起身准备离开。
温辞初的手机弹出一条消息。
裴之默:【回家。】
温辞初站起,正要搜寻裴之默的背影,却被一阵骚动吸引。
原本聚集在一起的人群为她让出一条路,季宛一身浅白纱裙,笑意浅浅,宛如公主,缓缓朝裴之默走去。
大家再次议论起来:“季宛也来了,我本来以为她不来呢。”
“她怎么直接朝裴家那位走去?”
“有问题呗,你们不记得之前那个新闻了吗?说他们俩好事将近。”
“后来不是辟谣了吗?”
“看这阵仗,估计是不想太早公布,这两人氛围绝了。”
“要是这样,裴之默该不是为了季宛来的吧?磕到了。”
季宛先是走到何栖面前,温声道歉:“何栖姐不好意思,我来迟了。”
随后,轻柔的嗓音转到裴之默面前。
“之默,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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