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医生过来还是尽力抢救了一下。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明明是所有人都知道的答案,姗姗来迟的亲戚们却还要装模作样一下。
“爷爷啊。”景亮带头号啕大哭,“我不孝啊!没能赶来看你最后一面啊!”
接着是其他几个。
一声更比一声高,好像不是在哭丧,而是在比谁唱歌声音更大似的。
景肆站在一旁,双手抱胸,表情很是冷漠,觉得这一幕很讽刺。
很假。
真正在哭的到底有几个。
他们正表演着,人群中,有人提了句:“遗嘱在景肆那儿。”
景亮擦擦眼泪,抬眼去看景肆:“家产分了?你怎么不说?”
景肆说:“不想打扰你们哭。”
很快这几个就停止了哭泣,泪腺就像有开关似的,说关就关。
眼泪都还没擦干就有人问:“我能分到多少?”
早在二十年前,景隆进行了一次分家。那时候他的子女已经得到部分遗产。
所以这次的家产只会分给景肆这一辈。
不过,虽然姑姑姑父们完全分不到钱,但他们还是很关心自己儿子能有多少。
景肆直截了当:“百分之七十是我的,剩下的你们平均分。”
景亮的爸爸第一个跳脚:“怎么可能!我们家不可能才百分之十!”
有人应声附和:“就是!凭什么你能拿七十!我们三家人才分到三十!”
刚刚还悲伤到不行的大姑说:“谁知道你和我爸说了什么,合同有没有什么问题。”
“哧——”景肆把合同给他们,懒得解释,只是略带讥嘲的语气说:“我还以为你们心里有数的。”
大姑拿着遗嘱看了一遍又一遍,嘴里重复说:“爸爸说了要给亮亮百分之二十的,他说了百分之二十的!”
仿佛那个“10%”要了她的老命。
“只有遗嘱是有法律效应的,口头约定不算什么。”景肆一针见血:“景亮之前管理的公司连连亏空,家业交给他只会败光。景庄景树我就不说了,你们自己清楚。”
也不知道怎么教的,几乎都是窝囊废。
在场的人有口难辩。
确实,公司交给这几个花花公子打理,恐怕会出很大的问题。
“你们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景肆环顾一圈,将他们都看了回去,又说:“我是传达结果,不是商量内容。”
言外之意是,已成定局,谁再闹谁就是傻瓜。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也意识到是这么回事。
闹得再大,景隆也没法推开棺材板来修改遗嘱,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有人是很会见风使舵的,比如刚刚还在冷嘲热讽的大姑。
她想着,景肆拥有那么多家产,招惹不得,和她对着干恐怕会吃亏,心里已经开始打起了算盘。
于是立马红脸变白脸了。
“是,景家就你最有能耐,也只有你能接任。亮亮,咱们也不争了,你妹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景亮不理解地皱了皱眉,“妈”
大姑朝景亮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闭嘴,接着又说:“都是一起长大的兄弟姐妹,你妹妹也不会不管你的,日后你要是有个什么困难,她也会帮你的。”
刚刚还那副嘴脸,现在又说尽了好话,摇尾乞怜的姿态简直不要太明显。
景肆没回答,因为不可能再和景亮有什么来往,谁要帮他,又坏又蠢的东西。
身旁几个好像也回过神来,跟着点头。
“是了是了。”
“大家还有什么意见?”
“没了没了,就按你说的来。”
“那准备葬礼吧。”
*
之后,葬礼如期举行。
来的人还是挺多的。
景隆一生从商,认识了很多人。
排除人品和作风,他在生意场上确实有两把刷子。
冲着景家强厚的实力,那些生意人就算来做做样子刷个脸熟也是好的。
但也仅仅只是刷脸罢了,景肆看得出,真正在难过的人真的很少。
那些人不在意。
如景肆所说,他这一生过得没什么意思。
算计一辈子,最后钱也带不走,
情也带不走。
躺在最奢华的冰棺里,穿最贵的寿衣,选最贵的墓地。
然后呢?难道就是他的一生所求?
所以景肆想不明白,景隆这一生到底图个什么。
人多,情意却很寡淡。
第三天下葬。
下土那天,只有亲属在场。那天,天空飘着小雪,很冷。
景肆穿着黑色大衣,一脸肃色,黑发落在肩头,目不斜视看着工人把棺材放入坑内。
她撑着一把黑伞,小雪花落在伞面发出细微的声响。
工人拿着铲子开始堆土。
身旁的几位开始哭泣,哭声比那晚还悲痛。
沙土随着铁铲形成一道抛物线,稳稳落在棺木上,再混着白雪缓缓往下落。
一点,一点。
漆黑的棺材被慢慢掩盖。
耳边的哭声时高时低,夹杂着一些呢喃声,生者诉说着生前与死者共同经历的往事。
景肆却心无波动,她哭不出来,她一点都不悲伤。
才意识到,在她的记忆里,并没有什么关于景隆的,存在脑海中的,是无数个碎片,拼凑不出一点温情。
站在雪地里,看着土壤一点点没过棺材,景肆突然很想念父亲和母亲。
怀念还没来到景家时,那点单纯美好的小日子。
如果没有景隆,现在的她应该过得很幸福。
除此之外,还很想念周清辞。
很遗憾,没能和她一起度过冬天。
寒风冷冽,冰冻刺骨。
景肆站在原地,目光没有着落点,觉得心情很空很空。
她意识到,这个冬天是一个巨大的旋涡,没有热烈的火来填补,只有无穷无尽的孤独和悲伤
葬礼过后,分割家产,那几兄弟因为拿不到百分之70,就着剩下的30开始吵架。
大哥说要多分一点,二弟不同意,三弟也不同意。
三兄弟大打出手,丢人至极。
景肆无心顾及,她拿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离开了景家。
回家过后,景肆狠狠补了一觉,但第二天精神仍然没有好一些,反而头昏脑涨,浑身都不舒
服。
毫无意外的,葬礼过后,她生病了。
有人说,她真的是孝顺,爷爷去世了,因为太过于悲伤,自己也生病了。
但景肆知道,不是的,她不伤心,她只是太累了。
犹如进行了一场超长的斗争,耗费了太多精力,胜利了,但浑身也没了劲。
总之就是有点感冒加发烧,吃了退烧药后,景肆躺在床上晕晕欲睡。
正值周末,景绮不上学。
小家伙看着景肆生病,担心得不得了,过一会儿就要进卧室看她一下。
“张妈。”从卧室出来,景绮跑到张姨面前,抬起水嘟嘟的脸,“怎么办?妈妈睡了一整天了!”
张姨安慰她:“没事的,烧退得差不多了,明天就好了。”
“万一不好呢?”景绮放心不下,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和张姨说:“我在想一件事情。”
张姨笑她:“你这小机灵鬼又有什么鬼点子了啊?”
景绮压着嗓子小声说:“我想给姐姐打电话。”
“姐姐?”张姨反应过来,“噢,是周小姐吗?”
景绮点点头。
这几日,景肆都不在家,景绮回家都是一个人在玩。
玩耍时,景绮无意发现了桌上的一张名片,是景肆之前放在桌上的。
看着名片上“周清辞”的名字,景绮留了个心眼,把手机号码存进了自己刚买的通话手表里。
好几次她都想打这个电话,但还是害怕,便没有打。
今天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想法,才来和张姨商量。
张姨听她这么说,一时犯了难。
“还是不要打,万一打搅到人家呢?”张姨所知,她们已经没有联系了,电话打过去势必会很尴尬。
但景绮却不这么觉得,“我觉得姐姐会来看妈妈的,只要张妈配合我。”
张姨还是否定,“小乖乖,你这小孩子的鬼点子太多,景小姐知道我迁就你,恐怕是要说我了。”
“不会的!我保证妈妈看到姐姐会很开心,病也会好得更快!”
这这倒是。
张姨迟疑了,思考一会儿,应了下来:“那你去打个
电话问问吧。”
景绮狠狠点了点头,又说:“我打电话的时候,就说你不在家。如果她真的要来,你就真的不在家,好不好?”
“嗤!”张姨在景绮脸上狠狠揪了一下,“你这小孩儿啊!”
想得比大人还周到。
总之,最后景绮打电话去了。
她还是偷偷跑到自己卧室去打的,不知道她到底会和周清辞说什么。
*
卧室内。
景绮坐在自己的小粉床上,翻出手表里的通讯录。
周清辞的电话号码她早就烂熟于心。
拨通的时候也很爽快。
电话嘟了几声,那边接通:
“喂,你好?”对周清辞来说,这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景绮深深吸一口气:“小周姐姐!”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几秒,不确定的语气:“绮绮?”
“嗯嗯!是我!”景绮高兴得小脚轻轻往上翘了一下,接着又压着声音说:“姐姐,我好想你。”
一来就说想念。
周清辞原本警惕的心也软了下来。
毕竟是小孩子嘛。
“嗯,我也挺想你的。你怎么会有我的电话?”
“我在茶几上的卡片上看到的。”
“喔,这样。”周清辞沉吟两秒,“你最近怎么样?”
“就那样吧。”景绮努了努嘴,小声试探:“姐姐,你今天有空吗?”
周清辞语气瞬间有点僵:“怎么了?”
“是这样的,妈妈生病了。在床上躺了两三天了。”
明明是一天,她要说成两三天,危言耸听的。
“两三天?张姨呢?”
“她回老家了。”
“你干妈呢?”
“干妈昨天来过了,今天电话打不通。”
电话那头,周清辞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又说:“她什么症状?”
“发烧了。”
“没看医生吗?”
“看了,医生有给她吃过药药的,但不见好。我刚刚去叫她,她也不应我,一直睡一直睡,浑身好烫好烫,姐姐,你说妈妈会不会烧坏脑子啊?”
说着说着,景绮竟然开始抽噎掉眼泪,她原本声音就很软,一哭起来简直不得了。
隔着电话周清辞的心瞬间就揪了起来。
“别哭了。”
“姐姐,你会来吗?我好害怕”
“我不来,我替你叫个医生。”
景绮开始哭,“呜呜呜呜,姐姐,你要来。我需要你,我一年没看到你了,我好想你,你来好不好?”
老实说,周清辞有点头大。
但确实听不得景绮哭了,况且这个时候人命关天,加上小孩子描述得也挺可怕,谁知道景肆烧成什么样子了。
怕不是真的烧成傻子了吧。
“你去冰箱里把冰块拿出来,用毛巾包住,给她冰敷一下。”
“那你呢?”景绮小声抽噎着,“你要来哦,好不好?”
电话这头一声叹息。
“好,我来。”!
第82章
一路上,周清辞心里挺复杂的。
一方面觉得不应该多管闲事,另一方面又于心不忍。
特别是电话里景绮说的“我们没有任何亲戚了!我只能找姐姐了!”
这句话让周清辞心头一紧。
挺心疼的,不是对那个人,而是对景绮,小朋友又孤单又可怜。
排除和景肆的恩怨情仇,周清辞其实挺喜欢景绮的。
一路胡思乱想,最终车子还是抵达了小区门口。
搬家之后,周清辞的房子买在富人区,其实离景肆家很近,也就来回几条街的距离。
所以不到十分钟就到了。
从车上下来,周清辞也没再纠结,答应了的事,要帮就帮到底。
进入小区,扑面而来一股熟悉的味道,一年前她每次来这里的时候都会心潮澎湃,想起那时候的青涩,有种陌生到极致的感觉。
熟悉的林荫道,熟悉的路线。
景肆家在几楼,在什么位置,原来还是记得清清楚楚,所以记忆真是一个神奇的东西。
有的东西以为忘了,但其实藏在更深的记忆中。
她摁了电梯,持续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抵达楼层,从电梯里出来,周清辞才去敲门。
门内传来叮叮咚咚的脚步声,很开门拉出一条缝,露出一颗可可爱爱的脑袋。
景绮正笑盈盈地看着周清辞。
一年未见,她长大了,正在换牙期,笑的时候少了两颗牙,看起来更可爱了。
“姐姐!”这次没抱周清辞大腿了,长高了,搂的她的腰,“快进来!”
景绮领着周清辞进屋,打开鞋柜,把属于她的拖鞋拿出来。
“姐姐!你的拖鞋!”
周清辞愣了一下,拖鞋竟然还是一年前给她穿的那双,因为只穿过几次,还是崭新的。
景绮低下腰替她拿了出来,规规矩矩放在她的脚边,一脸乖巧:“妈妈一直放着的,你的东西她都没扔!”
有些话还是小孩儿说出来比较有冲击力。
在来这里之前,周清辞还以为自己内心不
会有什么波澜的。
她穿好那双鞋,进屋,环顾四周。
和以前没什么差别,这种感觉就像是,一年过去,什么都变了,但屋子还没变。
“张妈回去了。”景绮跟在周清辞身后,嘟哝:“所以家里只有我和妈妈两个人。”
周清辞停下脚步,转身看景绮,“她在卧室吗?”
“嗯嗯!我刚刚听你的话,帮她冰敷了一下。”景绮眨了眨眼睛,微微试探:“姐姐,你要不要去看看?”
看肯定是要看的,但去之前,周清辞拿了茶几下的药箱。
药箱拿出来那瞬间,连周清辞自己都很费解,为什么她知道药箱在哪儿。
难道她对景肆家熟悉到这种程度?
“来吧,跟我一起。”周清辞想叫景绮一起进去。
结果景绮犹豫了,咬着唇说:“我作业还没写完,明天就要上学了。”
孩子要写作业,家长肯定不会阻拦的。
怪只怪她太自觉,自觉得太不是时候。
周清辞不愿意和景肆独处,但不想也得想。总不能说,作业不准写这种话吧。
“行,那你去写吧。”
“谢谢姐姐。”景绮又上来抱周清辞,在她身上蹭了一下,含着笑说:“姐姐,有你在的时候真好。”
周清辞压根没怀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正常,到这个时候她还在心疼景绮。
摸了摸景绮的脑袋,“嗯,快去吧。”
小家伙转身就往卧室里跑,顺带还给自己反锁上门。
偌大的客厅里,只剩周清辞一人。
她先前还觉得挺轻松的,此刻浑身不自在。
前几天才和景肆说了狠话,今天人家生病,过来看一趟算什么意思?
虽然没那个意思,但万一景肆不这么觉得呢?
有点后悔了。
周清辞咬咬牙,提着药箱往景肆的房间走去。
房门半掩着,随着步伐越来越近,能看到床的一角。
屋子里光线挺暗,应该是拉了窗帘。
周清辞走到门口,轻轻推开门,还没踏进去,屋子里便蔓开一股清泠的木质香味。
她往里面看了
眼,景肆正躺在床上,正裹着浅灰色的被褥侧卧着。
睡的方向刚好朝向周清辞的位置。
她睡着了,睡相冷柔,细软的黑发随意散落着,被子边缘搭着一只手,因为生病,皮肤展现出更苍白的状态,冷态的眉眼并不放松,给人感觉是她连睡觉都很拘谨。
周清辞带上门,慢慢走近她。
床边有一张小凳子,应该是景绮刚刚搬进来的。
周清辞就着凳子坐下,手里的药箱放在地上。
有点无从下手了。
她是想用温度计给景肆量一□□温的,但现在这个情况明显不行。
景肆裹得这么紧,难不成还要扒开
于是周清辞开始观察景肆的脸,发现她脸色是苍白,但并没有发烧的那种红。
抬起手在她的额头上贴了一下,也没有很烫。
发烧应该不是很严重。
刚刚在电话里听小家伙描述的,还以为景肆要烧出脑膜炎来了。
景肆没什么事。
如此一来,周清辞更加坐立难安,她觉得自己的到来很多余。
正琢磨着要不要走,床上的人有了动静。
“唔——”景肆眉头拧了一下,抬起一只手,搭在自己额头上,过了几秒才开口:“绮——”
她的嗓子有点干,听起来有一阵子没喝水了。
“绮绮——”
周清辞坐在她旁边,冷不丁来一句:“她在写作业。”
景肆明显顿了一下,睁开眼,神志不清地看了周清辞一眼。
她以为自己在做梦,毕竟梦到周清辞在身边并不是什么新奇事。
景肆一如往常,伸出手去摸,结果手落在周清辞的脸上。
竟然摸到了?
触感细腻光滑,简直忍不住再捏了一下。
如此真实的触感。
要是做梦的话,现在该醒了。
景肆彻底睁开眼,不确定似的看了眼周清辞。
“小,小周”她的掌心贴在周清辞的脸上,来回几次,似是在贪婪地细细品味。
周清辞往后仰了一些,拿开景肆的手,拉开距离,冰冰冷说
:“景绮说家里没人,所以打电话让我来的。”
“张姨呢?”
“她不是回家了吗?”周清辞皱了皱眉头。
景肆眨了眨眼,目光落在周清辞脸上好几秒,点点头,“嗯,对,她回家了。”
“你好像没什么事,好像也没发烧了。”周清辞已经起身,“那我走了。”
景肆怎么可能让她走。
景肆不可能让她走。
“我头很晕。”话音落下,景肆还轻轻咳了一下,或许是演技过于卖力,脸上泛起几点红晕,平日疏离的目光里,此刻噙了一点楚楚可怜,简直少见。
“你确定?”周清辞顿下脚步,迟疑了一下,“我不想浪费时间。”
景肆裹了裹身上的被子,眼眶和鼻尖都有点泛红,对着周清辞点点头。
毫无破绽地说:“肯定是发烧了,我觉得头很晕,很重,鼻子很闷,胸口很闷,也很,很热”
这边其实也不确定。
看她这幅模样,又觉得好像是个病人了。
见周清辞不说话,景肆又哑着嗓子说:“要不你给我量个体温,我想知道自己现在多少度。”
药箱就在床边,刚刚周清辞是有此意,但现在景肆醒着,觉得不太自在。
“你帮我把温度计拿出来,咳——咳咳——”景肆又狠狠咳了两声,牵连着喉咙处厚重的声音,听起来脆弱极了。
周清辞只好倒回来,打开药箱,将温度计拿了出来。
是那种非常传统的水银温度计,使用之前还要甩两下的那种。
周清辞拿出来,轻轻甩了两下,递给景肆。
但景肆没接。
她阖着眼,有气无力地说:“你帮我吧,我没力气。”
“这点力气都没有吗?”
景肆摇摇头,“真的浑身无力。”说时,轻轻叹了口气,“麻烦你了,这么远过来照顾我,我——”
周清辞打断她:“我不是因为你来的,是绮绮打电话时哭得太凶,我心疼她。”
话是这么说,周清辞还是没闲着,手里的温度计甩了两下,伸手去拉盖在景肆身上的被子。
唰——
被子一
拉下来。
周清辞石化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她将被子又盖了回去。
“你为什么不穿衣服?”
“嗯?”景肆困惑地拧了一下眉头,“穿了啊。”
“一件内l衣算穿了?”
刚刚一掀开,饱满又光滑,连白雪上的小浅沟都看到了。她就那么躺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搞什么前任复兴呢。
“抱歉,我没注意到。”景肆抿了抿唇,颇为艰难地伸出手,结果手抬在空中又垂了下去,好像真的很没力气,她虚弱地看了周清辞一眼,商量的语气:“要不还是你帮我吧?”
“这不好吧?”
“都是女孩子怕什么。”为了加快进程,景肆满不在乎的样子,“量个体温而已,谢谢你了。”
量个体温而已。
也就是手伸进去,温度计往她咯吱窝里一塞就完事的事情。
周清辞无比后悔自己来到这里,但俗话说,来都来了。俗话也说,送佛送到西,帮人帮到底。
既然都来了。
唉!
周清辞心一横,手里捏着温度计,往被窝里一伸。
实际上有那么一点点慌张,曾经她和这个人如此亲密,多少会有点心理波动。
老天爷真是不按常理出牌。
在发誓老死不相往来后,又来到了这个人的床边,现在还要把手伸进她的被窝里。
周清辞有点找不到道了。
咯吱窝在哪里?到底在哪里?
她的手迷了路,在几番辗转过后,终于把温度计送到了该送的地方。
“这温度计!给我夹住!”
“嗯——”景肆脸颊溢出一点红晕,那张清心寡欲的脸上涂了不该涂的欲l念,“谢谢。”
周清辞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微怔一秒,移开了视线。
她立马将手缩出了被窝。
临离开前,明显感受到手背不小心擦到了什么地方。
两人心知肚明没捅破这尴尬的局面。
接触到外面的空气,手背还在发烫发痒。
这就很离谱。
大功告成,周清辞舒了口气,直起身来,后退一步。
仿佛拉开了距离就可以撇清一切。
低头看了眼时间。
“现在是三点,十分钟后拿来看看温度。”她不再看景肆,恢复了先前的平静,“我出去一趟。”
景肆看向她,目光询问她要去哪。
“不是很想和你单独处一室。”周清辞摊开了说,“免得产生什么误会。十分钟后我再进来。”
景肆抿了抿唇,目光落在周清辞的脸上。即使不想,但已经心满意足,点点头,神色无恙回答她:“好。”
这期间,她肆无忌惮地观察着周清辞,因为她确定周清辞不会再看她。
果然,这边只管往外走。
只是临到门前,周清辞顿了脚步,想起什么,转身对景肆说:
“你最好是发着烧的。”!
第83章
景肆做梦都没想到,“如何让水银温度计快速升温”这种词条会出现在自己手机里。
印象中,小时候装病会这样想。
果然,穷途末路之时,成年人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搜索结果弹出来了。
网友回答:如果是水银温度计,反方向甩即可,温度很好控制的。
真是机智。
景肆直起身来,被子滑落至锁骨以下,手肘夹着被褥,露出光洁的肩膀。
她靠在床头,伸出一只手,将温度计拿出来。
看了看温度:37.5℃.
其实是发着烧的,不过是低烧。若是这个温度,说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是有点牵强,得把温度弄高一点。
她捏着温度计轻轻往反方向甩了两下,又拿来看,还是37.5°C。
难道是不够用力?
景肆又狠狠甩了两下,再次看温度,表情微微有点凝固。
45℃了!
用力过猛。
又往回甩了甩——
42!
再甩——
35!???
说好的很好控制呢?这温度计好像灵敏过度了,力道并不好控制,不是太高就是太低,永远达不到梦想区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景肆耐着性子调温,最后终于得到理想温度——39度,一点不多,一点不少。
届时门外已经传来脚步声。
她又躺进了被窝里
等待周清辞的那几秒钟,景肆进行了一下心理斗争,景肆啊景肆,原来有一天也会这样!
“咚咚——”门外敲了敲门。
“进来。”
周清辞推门而入,发现景肆还是刚才那个躺姿,她缩在被窝里,目不转睛看着周清辞。
与之不同的是,她的脸比刚刚红多了。
周清辞站在门口,没挪步,靠在门框上说:“差不多了,拿出来看看。”
“你不帮我?”
“不帮。”周清辞抿了抿唇角,“自己弄。”
语气不太好,有点凶凶的。
景肆愣了一下,很好,也就她敢这种语气了。这种语气就算了,还不能怼回去,很好,很好。
不帮就不帮。
景肆拿出温度计,手指捏着温度计看了眼,蔫虚虚说:“三十九度。”
“这么高?”周清辞不信似的,走过来看,景肆把温度计递给她,自己缩进了被窝里。
闭目养神
实则心虚。
“嘶——还真是。”周清辞拧了一下眉头,上上下下看了眼,确实是三十九度,马上快高烧了。
老实说,刚刚她以为景肆多半是装的,至少有百分之五十以上的概率是装的。
但温度计上显示的确实是三十九度。
“退烧药在哪?”
“药箱里。”
周清辞把温度计装进盒子里,蹲身去药箱里找退烧药,一边找一边说:“你这家大业大的,多请一个保姆很难吗?还要千千迢迢传呼我过来当你的保姆。”
语气里是有那么几分不情愿,以及带着一点调侃的意思。
“电话不是我打的,我也不知道绮绮为什么会打电话给你。”景肆顿了一下,又说:“我甚至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你的电话。”
周清辞没理她,找出退烧药,拧出两粒递了过去。
景肆摊开手,将药稳稳接住。
“谢谢,可能还需要一杯水?”
周清辞抬眼看她,目光不悦,“麻烦!”
话是这么说,却还是倒水去了。
景肆目送她离开的背影,难得扬唇笑了出来。
果然,有周清辞的地方就会有快乐,尽管这份喜悦可能会很短暂。
*
周清辞出来倒水,在桌上随便拿了个觉得可能是景肆的水杯。
倒水期间,周清辞无聊发呆。
目光无意落在刚刚放药箱的地方,有个袋子,是医院看病时的医药袋,只是一瞥,发现里面散落着几盒药。
名字:复方□□片。
若是平常,周清辞不会放在心上,但这药名她太熟悉了。
母亲生前在世的时候睡眠障碍,会经常服
用这个药。
她盯着药盒看了太久,直到水满溢出,热水烫到手,她才回过神来。
杯子放到一边,周清辞走到柜子旁,蹲身去看那个袋子。
药不止一种,还有一种名为艾司唑仑片的药物。
当即拿出手机查询,发现这是一种抗焦虑的药物。
她焦虑到失眠?
周清辞又查,这种药是有副作用的,还有依赖性,只有确诊之后,主治医生才会给开。
她什么时候睡眠障碍了?以前睡眠不是挺好的吗?
竟然有种想拿着药去问个明白的冲动。
这时,房间里传来景肆咳嗽的声音。
周清辞收回胡思乱想,拿起水杯起身。
卧室内,景肆其实不太好受,虽然发烧没有很严重,但感冒还是有的。
是风寒性感冒,吹多了风造成的,虽然不会传染,但浑身都发软。
周清辞把水放在床头柜,问她:“你要不要把衣服穿一下。”
“嗯。”
“睡衣在哪?”
“左边衣柜。”
又去给她拿睡衣,可不想等会儿又看到那道光景了。
衣柜打开,清一色素色系列的衣服,景肆不爱花枝招摇的打扮,她的穿搭一向低调。
手指掠过那一排衣服。
最终周清辞定格在一件衬衣上。
转过身去看景肆:“我的衣服怎么会在你的柜子里?”
景肆这边明显顿了一下,回过神来:“以前留下的。”
“扔掉啊。”
“忘了。”景肆解释很牵强,连她自己都觉得假。
这件衬衣她非但留在衣柜里,还在很想念周清辞的时候拿出来穿,穿的次数挺多的。
现在被当事人抓包,有点难堪。
“行,那我帮你扔了。”周清辞拎起衣服,作势就要从衣架上取下来。
“不可以!”景肆一秒拒绝,因着太激动,整个人从床上坐起来,被子顺势滑落,上半身全都露了出来。
周清辞觑了一眼,收回目光,抬起手遮住眼睛。
“你没穿衣服!”
景肆才不管这么多,指
了指她手里的东西,“衬衣,放下。”
“这是我的衣服,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不行,在我家放那么久了,我有感情了。”
她的续命衬衣,岂是周清辞说丢就能丢的,丢了晚上抱着什么来睡觉。
“哪有把前任衣服挂衣柜里的?”周清辞倒是理直气壮。
景肆诡辩:“衣服是衣服,前任是前任,两者没有联系。”
“我看你是有所企图。”
景肆眉头上扬,眼里含着笑:“你说说,什么企图?”
什么企图,还用说吗。
看她那个笑容!充满洋洋得意和罪恶的笑容!!
周清辞见她外衣也不穿,真的是不怕着凉。
“懒得和你说。”于是把衬衣又挂了回去,将她睡衣拿出来,隔空扔到床上:“睡衣穿好,药给吃了,然后我问你一件事。”
她双手抱胸,倚靠在衣柜上,目光落在地面,思考着。
床上,景肆理了理睡衣,套在身上,将长发从领口拢出来搭在肩头,靠在床头懒懒说:“你要和我说什么?”
“衣服穿好了?穿好了我要抬头了。”
“穿好了。”
“把药吃了,吃了我再说。”
景肆又乖乖把药吃了。
“说吧。”
“我刚刚出去看到几盒药,你在吃安眠药?”周清辞这才抬眼看她,“还有什么抗焦虑的药。”
景肆没否定,很认真地直面这个问题:“是的。”
“为什么?”
“太多烦心事,所以睡不着。”
人总有脆弱的时候,实在解决不了的时候就要看医生寻求帮助。
她很积极地看病,很积极地配合治疗,也只有这样了。
周清辞有点茫然:“烦心事?你在焦虑什么?”
“之前事多,不过现在好多了,景隆前几天去世了。”
“那些事都解决了。”她看着周清辞,眸子里透出几点倾诉欲:“我自由了,绮绮安全了。”
要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明确,她知道周清辞能听懂的。
但周清辞没接话,只是说:“这个药不能再吃
了,依赖性很强。”
她这么说是因为关心吗?应该是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病了,有点脆弱,听到周清辞嘘寒问暖两句,景肆心里就有点酸涩。
“嗯。”景肆吸了吸鼻子,低头去看被褥,双手随意搭在被子上,手指毫无规律地轻捻着,她思考了一会儿,抬起头来问周清辞:“下周一你有没有空?”
“?”
“我想请你吃饭。”顿了顿,立马解释:“你不要误会,为了谢谢你今天过来。”
“没空。”
“喔,那周二——”
周清辞抢了话:“周二也没空,全天没空,你约我就没空。”
态度和先前一样强硬,是一点机会都不给了。
景肆好不容易升起来的希望又灭了。
她在想,或许周清辞今天来,真的只是因为答应了景绮而已,这些所谓的关心可能也是错觉,也许也只是随口几句罢了,说不定都算不上关心。
是自己自作多情,以为对方态度好一点就有希望。
“好,知道了。”景肆压下心头的失落,没再纠缠。
“我看你精神恢复得不错了,我得走了。”周清辞已经起身,没打算久留,“这个退烧药吃了会想睡觉,你正好睡一觉。”
景肆有点舍不得她走。
准确来说,是非常舍不得。
她都不确定自己下一次见周清辞是什么时候了。
“你不再休息一会儿?”
周清辞这次摇了头,“我要早点回家,晚上有约。”
“喔。”有约,和谁约呢?景肆想问,却问不着,只得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干瘪瘪的好。
周清辞收拾了一下,一切东西归回原位,比如凳子,比如药箱。
景肆躺在床上,目光始终黏着眼前人儿,眼睛眨也不眨。
“好了。”周清辞抬眼看她,“我走了。”
景肆喉咙滑动了一下,“嗯。”
临到周清辞走到门口,景肆又叫住她:“等下,我看天气预报说晚上要下大雪,你和别人约完记得早点回家。”
周清辞顿下脚步,回头看她一眼,发现景肆目光里有不甘和不舍,隐隐嗅到她的不情愿。
本来看起来怪可怜的。
周清辞却不想怜悯她,不能心软,同情前任的下一步就是跳入火坑!
她回忆起曾经景肆的决绝,景肆说过的那些话,那些狠心的瞬间。每每想到这些,对她的心软就都溜走了。
不!可!能!心!软!
她不可怜!
“是的,晚上要下大雪,我看天气预报了。”周清辞扬起唇角,勾起浅浅的弧线,接下来,不仅没有安抚景肆,反而火上浇油:“不过你不用担心,约完会我不回家。”
“不回家?”景肆一向克制的表情有了裂隙,“为什么不回家?”
她要和谁在外面过夜!!!!
她要和谁过夜!!!
“你会不会问得有点多?”周清辞耸耸肩,“无可奉告。”
话音落下,啪嗒一声,房门合上了。!
第84章
景肆一生中被气炸的时候屈指可数,她情绪一直很稳定,几乎没人能有本事让她内心有什么波澜。
但周清辞轻易做到了。
就那么轻飘飘一句话,让景肆觉得如果自己是个死人都能立马诈尸。
她要和谁约会?和谁过夜?是朋友圈照片里的那个外国人吗?
那人不是在外国吗?难道漂洋过海来找她了?
对了,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她女朋友?其实也不太确定。
什么都猜不透,什么都没法猜。
心里酸溜溜的,她承认自己对周清辞还有很大的占有欲。
景肆左翻翻身,又翻翻身,内心不悦,掀开被子起身。
下床,一踩到地上,浑身都是软绵绵的。
这种被人牵动情绪的感觉不好受,景肆心里闷得慌,拉开房间的窗帘,到阳台上去。
她想着,周清辞刚下楼不久,或许还能看她一眼。
阳台的视角正好可以看到楼下的情况。
没一会儿,见周清辞从大堂里走出来,她没打伞,只是扣上了外套的帽子,双手揣兜里,一个人走在雪地里,步伐缓慢。
白雪飘落,雪里的人看起来心情不错,只见她停下脚步,捧了一团雪在掌心,又捏成一个雪球,往天空抛掷。
啪!
雪球落在地面又碎了。
景肆站在阳台,默不作声看着这一切。
她以为周清辞会走的,结果没有,那人好像玩雪上瘾了,又捏了好几个雪球,扔到空中任其碎裂,如此反复。
这边闷得慌,那边竟然在玩雪。
“喂!”景肆往楼下喊了一声。
楼下的人抬起头,脱掉帽子,眯着眼睛看楼上的人。
“你干嘛?”周清辞往楼上喊:“你偷看我!”
“哪叫偷看?”景肆眼里噙着光:“谢谢你,所以目送一下你。”
“嘁。”周清辞拍拍手里的雪,“想发高烧就多在阳台待会儿啊!”
现在倒是更会嘲讽人了。
景肆靠在栏杆上,思考着什么,过了一会儿才说:“昨晚上我
做梦了。”
“啊?什么?”楼下的人不明所以。
“梦到和你这样,一起在玩雪。”
她想和她一起过冬天,玩玩雪,打打雪仗,或者说,就在雪地里并肩走走。
都是在梦里,很多次,无数次。
今天是最接近梦境的一次,所以景肆有些恍惚。
如此美好的瞬间,如果可以一直停留就好了。
但楼下的人很快击碎了这个梦。
“说什么?没听到!”周清辞摆摆手,“走了!”
视线里,周清辞重新盖上外套帽,双手揣进兜里,闷头往前走,切断了这短暂的对话。
那道身影越来越远,直到被树枝遮挡,彻底消失在视线里。
景肆站在阳台上,目光还落在楼下那片雪里,那里满是周清辞的脚印。
很久过后,觉得有点冷,景肆才转身回到房间里
*
有时候,冬天显得很漫长,要等待天黑总是很难。
生病的时候习惯昏昏欲睡,景肆回到房间,整个人提不起精神。
她钻进被窝里,睡睡又醒醒。
期间景绮来过几次,大多是帮忙倒水,或是拿小毛巾替景肆降温。
“妈妈,你好点没有?”
耳边是景绮的声音,她声线还是软叽叽的,和从前比起来好像变了一些,没有那么稚嫩了,长大了一点点。
景肆闭着眼点头,“嗯,好多了。”
景绮守在床边,小手手抓着被单,“你喝不喝粥?张妈给我们熬的,放冰箱里了,热一下就可以吃。”
“妈妈暂时不喝。”没什么胃口,“你饿了就先吃。”
“我不饿,我刚刚吃了一点水果和零食。”景绮咧嘴笑,脑袋在景肆肩膀上蹭了蹭,小声问她:“姐姐来了,你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好多了。”景肆很欣慰,她知道,景绮在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爱,“宝贝,谢谢你。”
孩子的世界很简单,也很透彻,即你喜欢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我觉得姐姐和以前差不多。”景绮嘟了嘟嘴,“不过又差一点点,需要一点耐心。”
小孩子
懂,其实什么都懂。
景肆惊讶于她的观察力,也很感动。
有时候景肆觉得,不单单是她抚养景绮,景绮也在治愈她,她们的关系是相互的,不是单方面的付出。
在她孤立无援的时候,景绮总能给到她安慰。
景肆搂景绮进怀里,在她脸上蹭了蹭,“有你妈妈也很开心。”
景绮乖巧点头,“你开心就好。”小家伙摸了摸自己的心脏,又戳了戳,“妈妈,你在我这里,是第一位的。”
啊,她实在太可爱了。
景肆没忍住,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母女俩聊了一会儿,景肆稀里糊涂又睡着了。
做梦了,但已经记不得内容。
醒来的时候,卧室一片漆黑,身旁已经没有景绮的身影。
看了眼时间,晚上九点。
景肆明显感觉到身体恢复了很多,起身去门外,发现景绮在客厅看动画片。
“吃饭没有?”景肆问她。
“吃过了,热的粥。”景绮放下遥控器,“你喝不喝?我给你热!”
景肆点点头,“喝点。”
小家伙蹦蹦跳跳去厨房了。
她今年上二年级,年纪小小,但基本的生活技能已经有。
热个饭也是得心应手。
开火,拿碗,热粥,关火。每一步骤都非常到位。
几分钟后,捧着一碗热腾腾的粥到景肆面前。
“妈妈,热好了!”说着还贴心地把勺子递给景肆,“快吃快吃。”
“谢谢宝贝。”
“不客气,你生病了,多吃一点,然后才好得更快!”
她这么贴心,搞得景肆又想哭了,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就很容易被这种琐碎的生活小细节感动。
景肆憋下眼泪,认真喝粥。
张姨手艺不错,青菜瘦肉粥煲得很到位。
满满一大碗,景肆强迫自己全部喝下。
要多吃饭才有力气啊~
一旁的景绮坐在旁边看她吃,好像想到了什么,说:“今天小周姐姐走的时候,拿了一大包东西走。”
景肆放下勺子,“嗯?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啊,她用垃圾袋装上的。”
“是家里的垃圾吗?”
景绮接着摇头,“我不知道是不是垃圾,反正她拎着就走了。”
景肆困惑,家里好像也没什么东西她会带走的。
“可能就是垃圾。”
景绮点点头,“哦,那可能就是垃圾。”
晚餐过后,景肆精力恢复不少,觉得明天就可以正常上班了。
她让景绮不准看电视,赶紧去睡觉。
“想再看一集!”
“不行,明天要上课。”
“呜——那周末多看一集!”
“周末可以。”
“那好吧。”
“去刷牙。”
小家伙倒是很听话,她已经养成了早睡的习惯,乖乖到卫生间刷牙去了。
客厅空了出来,成为景肆的主场。
她白天睡了一天,晚上完全不想睡觉,于是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平常工作很忙,不怎么看这些。
事实上,景肆对那些综艺也不感兴趣。
思索着,她拿出了自己的相机,连接到屏幕上,开始播放。
录像而已。
三人旅游那一次,拍了不少视频。
画面里,周清辞开着车,扬起笑容:“冬天啊,冬天景老师想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是你的跟屁虫,跟着你跑!”
“你怎么又看这个!!!”景绮闻声从卫生间出来,一边刷牙一边嘟哝,“看不腻吗?”
景肆一脸严肃:“刷牙就在卫生间刷!”
景绮没动,又看屏幕,边刷边看。
一些烂熟于心的对话,景绮都能背下来了:
“所以你打算和我去很多地方,是吗?”
“那当然啊,至少要去一百个,一千个,唉,不够,一万个也行!”
景肆摁了暂停,看向景绮。
“看什么看!刷牙去!”
“喔!”景绮转身往厕所溜了。
谁稀罕!几个烂视频反复观看,看得包浆了都。
这边景肆切了下一个视频,她窝在沙发里,裹着小毯子,目不转睛看着录像。
据说相片和录像是唯一能让时间停留在过去的东西。
影像反射的光落在景肆的脸上,模糊了她的眼睛。
“就怕景老师到时候嫌弃我!”
“我嫌弃你干嘛啊~”
“啊,那可不清楚了,万一景老师哪天抛弃糟糠之妻呢……”
“嘴贫!”
画面刺激着眼睛,周清辞开玩笑的笑容本身很治愈,但达内心深处时,总是觉得有点心酸。
影像定格了某段时间,但人一直在往前走。成为两条完全不相交的平行线。
什么去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地方。
一个都没有。
“景老师,你拍完了吗?”
“还没呢,我在录像呢。”
“你居然录像!我有镜头恐惧症!”
“骗人,你明明在笑。”
画面里传来周清辞的笑声。
景肆看着视频,也笑了出来,下一秒又心如刀割。
想起下午的对话,心想,现在是晚上九点半,她在哪个餐厅和哪个女人约会呢?
今晚的雪那么大,她又要在谁家度夜呢?
没有答案。
浴室内,景绮刷完牙快出来了。
景肆抽了一张纸巾擦擦眼泪,关掉了视频。
没一会儿,景绮走出来,小胳膊晃了晃,抬起来伸了个懒腰,“那我睡了哦~”
“晚安宝贝~”
“晚安晚安!”景绮跑过来亲了景肆一口,“你也早点睡,不准吃药药!”
“好,不吃药药。”
骗小孩儿呢。
今晚不吃个几片估计是睡不着了。
道晚安后,景绮乖乖睡觉去了。
景肆闲来无事,为了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她随便选了一点东西来看,算是消磨时间。
两个半小时的老式话剧,内容有点无聊,即使无聊成这样,景肆依旧毫无困意。
她关掉了客厅的灯,百般无聊靠在软枕头上,又陷入了失眠状态。
总是忍不住要去想,周清辞约完会没有,现在回家没有。
看了眼时间,快十二点了。
景肆琢磨着,这样子一直想也不是办法,只会越来越焦虑越来越难受的。
干脆吃几片药睡觉算了。
她起身,走到茶几旁,到药箱的位置去拿药,结果柜子一打开,发现医生给她开的那袋药不见了。?
到哪去了?
又来回四周翻了翻,没有。
她琢磨着,明明昨晚还吃了的,明明就放在这里的,肯定是被人拿走了。
张姨不可能动她的药,景绮更别说了。
唯一的可能就是——
突然回忆起晚上吃饭的时候,景绮说周清辞临走前好像带走了什么。
难道周清辞把药带走了?
景肆愣在原地,恍然之间,内心有种说不出来的愉悦感。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周清辞是关心她的。
明明药不见了,却有种比吃了药还安定的感觉。
景肆站起身来,在客厅来回踱步,思考着,焦灼的,炽热的情绪涌上脑袋。
还有一点点胆怯的,犹豫又踟蹰的。
太复杂了!
怎么办?她想给周清辞打电话。
一番挣扎过后,景肆拿起手机,打开通讯录,翻出那个号码。
好几次想拨通,手悬在空中未摁拨通,又怯了。
但又觉得不行,得拨,就算被挂断,这个电话也要打。
如果今晚不打,下一次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咬咬牙,电话拨通了
嘟了几声,没人接通。
景肆心沉了沉,现在这个时候,她在干嘛
正想着,下一秒接通:
“喂?”听声音还很清醒。
景肆稳了稳心情,淡定道:“喂。”
“打电话给我干嘛?”
景肆开门见山:“你是不是把我药扔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
“我找了半天没看到,寻思着是不是你拿走了?”
“没有啊。”周清辞轻轻咳了一下。
“不可能,绮绮看到你扔的。”
“……”周清辞:“所以呢?”
“喔~”一点喜悦滑过景肆心头,仍强装镇定:“干嘛要扔?我不吃就睡不着。”
“不是让你戒掉?还吃干嘛?”
“可是我睡不着。”景肆扬了扬唇角,心有一计:“你也不告诉我就扔掉,这很麻烦啊。”
周清辞:“”
好像扔她的药是有点冲动了。
但她确实不想让景肆吃。
这个想法就很让人烦躁。
“我打个电话看能不能让人给你买新的送过来。”
“你买不到的,这个要医生开处方才能拿到。”
电话这头,周清辞揉了揉眉头,如此一来,确实麻烦了,如果私下偷偷开药是不是犯法的?扔的时候压根没想这么多。
“那怎么办?”
“你别急,也不是没有办法补救的。”
“补救?”周清辞皱了下眉头,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怎么补救?”
“我想想……”景肆不疾不徐说:“嗯……这样吧,你和我打会儿电话?哄我睡觉就行?”!
第85章
“哄我睡觉就行?”
“不可能!!”周清辞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她,她怎么可能哄前任睡觉。
疯了吧。
意料之中的答案,景肆并不意外。于是把问题推了回去:“那你说怎么办吧。”
“忍一晚上,明天再去看医生。”
景肆一声叹息:“那我得一整晚都睡不着了。”
“一整晚?怎么可能?”
“是真的。”
不吃药就失眠一整夜。
周清辞还以为是一两个小时而已。
“我和女朋友现在在外面。”言外之意是哄不了你,别想了。
电话这头沉默几秒。
“好。”景肆轻飘飘一句带过:“那没事了。”
“嗯?”
“我挂了。”
没等周清辞说下一句,她已经嘟的一声挂了电话。
周清辞手机还贴在耳朵边上,好一会儿才拿下来。不知道怎么的,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这种不是滋味不是不高兴,而是有那么一点点神奇的愧疚感。
是的,她对景肆产生了愧疚感,即使只有一点点。
一想到景肆因为吃不到药,要失眠一整夜,周清辞便有点难安了。
其实扔掉药,原因无非有一。
第一是不想让她吃,这种“不想”,周清辞并没有深究是为什么。
第一就是想看到这种结果。
她承认,在扔药的那一瞬间,是有一点报复心理在里面的。
就是想看到她睡不着觉的样子。
想要景肆辗转到深夜再睡去。
想要惩罚她那么一点点。
但现在想来,这种想法实在过分。
对方的失眠不是一两个小时,而是一整夜。
她可能盯着天花板到天亮都睡不着,这期间的煎熬,正常人该是无法体会。
而拿走一个失眠者的安眠药,无疑是雪上加霜。
越想,周清辞越觉得自己做得过分了。
是对景肆有很多不满,但大可以用别的方式,而不是这样
况且,景肆睡不着她也没有好受一些。
“喂!在干嘛呢?”好友从清吧里走出来,“你在外面待好久了,还进不进来聊天啊?”
周清辞迟疑了一下,摇摇头,“不了。”
“就要走了吗?这么早!”
“十一点了。”周清辞朝她笑笑:“下次再聊,你们继续!”
“行!要回家你赶紧回啊!今晚大雪!我们在这里过夜!”好友招招手,折身又进清吧里去了。
街头,大雪来了。寒风裹挟了漫天大雪,肆无忌惮地怒号着,夜深了,街道空空荡荡阒无一人。
周清辞站在门口的亭子里避雪,内心陷入无限挣扎。
最终,她还是拨通了某个电话
*
晚上十一点半,车子艰难行驶在雪地里。
这场雪好像比天气预报来得更猛。
在北城待了这么多年,周清辞还是头一回见这样大的雪。
雨刮器几乎都不管用了,车轮迟钝地在雪里行驶着,被雪块磕了好几次,油门狠狠轰了一下,才勉为其难地前进着。
还好,车子已经行驶了一段时间,现在离景肆家不远了。
坚持往前开,直到小区门口时,雪大到已经是完全没法开的状态。
将车子停在街边,周清辞打开车门,踩进雪里,快速往前走。
大雪落在她的肩膀上,头发上,她手里还提着一袋东西
几番曲折,最终在凌晨一点之前,终于站在了景肆家门口。
她这才拿出手机发消息给景肆:
[睡了?]
景肆秒回:[没睡。]
[没睡就开门。]
那边没回复了,周清辞静静等待着。
没一会儿,门被打开。
景肆还穿着睡衣,头发随意散落着,表情有些茫然。
周清辞闻到一点酒味,寻思着她是不是喝了酒。
“你的药。”周清辞将手里的口袋递了过去。
“什么?”景肆接过药,“哪里来的?”
“别管。”又说:“算是赔你的,扔你的药是我不对,以后不会
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我走了。”
话音落下,转身欲走,结果景肆一把拉住了她,她衣服上的雪都化了,外套上全是水,手腕握起来也是冰冰凉。
“外面雪大。”景肆的声音轻飘飘的,夹着几分酒后的迷糊:“你要去哪?”
“回家。”
“住这儿。”
“不需要。”周清辞挣脱了一下,非但没有挣开,还被狠狠拉了一下。
几乎只是半秒钟的时候,她感受到一道力,在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景肆拉到了屋子里。
没等回过神来,后肩已经贴了门,景肆压了她一下,身后传来一声闷响:
砰——
门被合上了。
周清辞也被景肆抵在了门框上。
玄关处没开灯,一片漆黑,几乎看不清对方的脸,但凭着灼热的气息,能感受到靠得很近。
很近。
哪里都近。
景肆就那么贴着她,压着她,她不知道一个生病的人怎么力气这么大的。
喘着气,看着眼前人。
“你干嘛?”
“这么晚了送药给我,你是不是在关心我?”
“不是。”周清辞别过头,“没反应过来吗?扔你药就是想要你睡不着。”
景肆攫起周清辞的下巴,强迫她在黑暗中来个对视。
视线碰撞了,周清辞目光掠过景肆的眼睛,漆黑中,仿佛看到她瞳仁里几点水光,带着几点破碎和悲伤。
于是周清辞很快看向了别处。
她不想和她对视。
“想让我睡不着,那你现在又送过来?”
“良心过意不去。”周清辞咬着牙说:“景肆,你是不是喝酒了?”
这并不是一个问句,实际上,四周的空气里全是酒味,闻起来像是白酒。
她喝了酒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
“嗯。”景肆靠近她,在她脖颈处呵气,小声说:“喝酒助眠。”
低柔的音调飘在耳边,晃晃荡荡,周清辞抿着唇,闭上眼睛,想往后退,却已经无路可退。
“你别压我。”
“没力气。”景肆鼻尖在周清辞的
脖颈上轻轻扫了一下,“我正想着你呢,然后你就来了。”
周清辞倒吸了一口气,她怀疑自己好像来得不是时候。
她感觉景肆可能喝醉了。
平常怎么可能说出这种骚l话。
“先把我放开,我扶你。”
“不。”
“那你想干嘛?”
“我想”
眼前的人一只手撑着门框,晃了晃脑袋,没一会儿,又在周清辞身上贴去。
实际上,景肆几乎全都压在周清辞身上了。
虽然不重,但这个姿势很暧昧。
逼仄的区域里,周清辞心跳频率不太平稳。她已经一年没和任何人有过肢体接触,现在浑身都僵。
软绵绵的,温暖的。
不,不可以是温暖的。
“滚开——”周清辞快要发作,下一秒视线一暗,一张清泠动人的脸靠近她。
周清辞有些恍惚,愣神间,感受到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一阵香味钻进她的鼻腔里,让她好不晕眩,她只好仰着头,双唇翕张着。
黑暗中,还没回过神来,已经被景肆吻住。
“唔——”
温软的唇贴了过来,夹带着一点点葡萄酒香,接着是白酒的微苦。
她没想到景肆会吻她。
她以为景肆心里有数的。
周清辞无力靠在墙上,整个人处于一种无比混乱的状态。
她一边想推开景肆,却发现手上的力气被瞬间抽离了,现在浑身上下的感官都在舌头上。
景肆软软的舌尖贴着她的舌,熟悉的香味席卷了整颗大脑。
失控到快要爆l炸。
她出于本能,舌尖往前贴了一下,被景肆炽热的情绪烫到,很快便退缩了。
不要回应她。
手软脚麻的,也不知道这一年来景肆是不是和别人吻过,她觉得景肆的吻技变好了。
但这不是重点。
周清辞倏然回过神来,这是在干什么!!!
她用自己仅剩的几点力气推开景肆,“景肆!你过分了!”
景肆软绵绵地贴过来,竟然在她唇角上又啄了一下,
“确实,过分了。”
从她的音色里可以分辨,她是喝酒了,但没有醉。
是在清醒的状态下吻的周清辞。
周清辞心里不悦,气在头上。
心想凭什么她要吻就吻!
于是想说一点话来故意气景肆:“我有对象了你还吻我,你算不算个第三者?你疯了是吗?”
景肆的呼吸滞了一下。
“嗯,我疯了。”她抓着周清辞的手松开,“现在是不是更讨厌我了。”
“非常讨厌。”她拿出手机,“拉黑。”
周清辞心跳突突。
她以为景肆会再说什么的。
但景肆什么都没说,只是那样看着她。
她抬起眼去看景肆,发现景肆眼里没光了。
“那你拉黑吧。”
周清辞进行了最后一步,手机拿起来给景肆看:“已经拉黑了。”
“然后你下一步会说,以后让我不要联系你了。”
周清辞顿了一下,重重吸了一口气,“对,那我不用过多赘述。”
“反正景肆是个混蛋,反正景肆抛弃了你。”景肆面无波澜,平静地说:“反正景肆是罪人,你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她了。”
周清辞心口滞了一下,没回答。
“反正你已经有了新的女朋友,你也不需要景肆了。”
“反正——”景肆哽了一下,“反正你已经对景肆的吻感到厌倦,反感她的接触,反正你已经的心和人都已经属于别人。”
“对。”周清辞眼眶微润,她在景肆的肩膀上狠狠戳了一下,“反正你从来都没有选过我。”
景肆看着周清辞,没说话。
在过去的几个小时,景肆已经经历了无比复杂的心理斗争。
她第一次感受到了爱而不得的痛苦。
也是第一次觉得时间如此漫长。
她对不起周清辞,但这种感觉太煎熬了。
刚刚一个人的时候,一想到周清辞今晚去约会就心碎。一想到周清辞夜不归宿就心如刀割。
她还没想到原来爱情让一个人的占有欲如此强烈,强烈到她一秒钟都不能再忍。
而好不容易周清辞的到来让她燃起一点希望,未曾想到对方会控诉她的过分,嘴里念出“第三者”三个字时,景肆意识到自己已经卑微到尘埃。
原来她真的有女朋友,不是假的。
话都说成这样了,难道还不断掉吗?
与其一刀一刀的凌迟,不如来个果断,一刀斩断,免得他人说她不识好歹,要去硬生生当个第三者。
就算她还爱周清辞又如何?对方已经心有所属,牵扯着前任的身份,怎么做都是贱。
“好。”
“那你就去找你的女朋友。”
周清辞心里闷得慌,“你最好是,别哪天晚上又打电话给我。”
“不会。”景肆看着她,摇头,“我就不来做你的第三者了。”!
第86章
话已至此,说什么都没意义。
“走了。”周清辞说。
景肆没拦她,甚至给她让出一条道来。
只是在周清辞临走前还是说了句:“你看气象局发的短信了吗?现在已经凌晨一点了。”
周清辞不明白景肆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很确定景肆没有在挽留她,所以这句话就显得很突兀。
凌晨一点怎么了?凌晨一点还不是可以回家。
她打开门果断离去。
临到电梯里打开手机,发现朋友的群聊消息弹了99+.
点开来看,她们聊得正欢:
好友A:[那好啊,明天大家都不用上班了!]
好友B:[好个屁!我的狗还在家,都不知道找谁给喂!]
好友C:[太损了,我和老还在清吧呢,都不知道要关几天,TMD!]
好友A:[老周呢?嗝屁啦?话都不说一句,干嘛去了!]
周清辞把消息往上面翻了一些,逐渐慌张
原来气象局在不久前发了紧急通知,说是这次的雪异常,大得有点过头了。
很多街道都堆满了雪,交通不便,凌晨一点之后开始禁止上路。
为了保证市民安全,即日起所有小区只能进不能出,大家回家之后就别出门了,规规矩矩待着,不出意外后天就能恢复正常。
如非紧急情况不要出门。期间这一段时间,物资政府会定时发放。
看完这消息,周清辞刚从大堂里出来,雪大得她睁不开眼。
她的心凉凉。
一向文明人,却也对着空气骂了一句脏话。这老天爷也不让她回家是不是!!!
她不死心,想去小区门口问门口,哪知刚踏出去,一脚踩进雪里,冻得她发抖,那雪直接没过了膝盖,脚差点没拨出来。
来的时候都没这么大的雪。
这雪,也太夸张了吧。
难怪走的时候景肆要说那么一句,当时还没回过神来,看来景肆是吃定了这边会知难而退!
她是吃定了自己会返回去!
一想至此,周清辞心里那股倔劲上来了,哪有刚吵了架就灰溜溜跑回去的,这也太丢脸了,不可能,她就是冻死也不回去。
于是她在大堂找了个沙发坐着。
可大门敞开着,风呼啦啦往里面灌,冷,真的冷死了。
周清辞裹了裹身上的衣服,拿出手机开始刷新闻,到处发消息。
从家人和朋友那里得知,她是真的回不了家了,就是想破脑袋也回不了家了。
这时候周清辞心情就不太好,偏偏群里的朋友还拿她打趣:
[哎呀~你就在你前任家住一晚上呗~]
[是啊!说不定能旧情复燃!]
[我说你清心寡欲一整年了,没那啥想法吗?是我一年不do,我得馋死。]
周清辞没回她们,只是盯着“馋死”两个字发愣。
馋吗?
她不知道自己馋不馋,就是现在脑袋有点不受控制。
莫名其妙就想起景肆刚刚亲她,那么热情,那么投入,那么
打住,不想这个。
周清辞换了个思路:凭什么让她亲啊,她这是披着美人脸占别人便宜!她这是吃人豆腐!
于是一番头脑风暴过后,周清辞又较劲上了。
觉得自己吃了亏,因为景肆吻她的时候没有征求同意!
正想着,那边电梯的门打开了。
一抬头,发现景肆从电梯里走了出来,周清辞立马低头,佯装着自己没看到,噼里啪啦打字,假装在回复朋友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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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脚步声了,紧接着,脚步声渐渐近了。
景肆的步伐并不快,缓慢的节奏,似乎也是在给周清辞时间注意她。
但周清辞始终假装不知道。
最终一抹影子映在周清辞身上,她才徐徐抬起头,漫不经心看向景肆,“干嘛?”
景肆穿着一件黑色大衣,里面是毛绒质的睡衣。她和白天一样,没什么精神,头发还随意落在肩头,有种病后的孱弱感,脸色有点苍白,唇色也很淡。
薄薄的唇挤出两个字:“回家。”
“不。”
“你要在这里睡是不是?”景肆幽幽地看着她,“如果是,我就上去给你拿被子,反正这里也有沙发,沙发也挺软的。”
周清辞:“”
“大不了明天所有人经过这里都看到你在睡觉。”景肆顿了顿,“你要觉得丢得起这个人也可以,我不拦你。”
周清辞不悦地抿了抿唇,很明显,她不愿意丢这个人。
她好面子,景肆知道的。
还有什么人比景肆更了解她。
“上去。”景肆伸手拉了拉她的衣领,“快,我困了。”
听语气,景肆其实也还生气着。
不开心归不开心,但再僵持下去就太幼稚了。
周清辞也没再说什么,站起身来。
景肆扬起唇角,一瞬而过,恢复了平静的神态:“回去早点睡觉。”
电梯内,两人各站一个角落,中间隔着一大段距离。
看着缓缓上升的数字,景肆突然来了句:“不管你愿不愿意,都得承认,我们还是挺有缘分的。”
她们好像一直都挺有缘分的。
从陌生人开始,到相爱,再到现在不知道未来会是怎样的旧情人。
每每觉得要走得很远了,又会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捻在一起,甩也甩不掉,挣也挣不开。
周清辞觑她一眼,“孽缘。”
电梯门打开,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去,景肆在前,周清辞在后,她踩着她的步子往前,但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
直到家门口,景肆停下脚步,摁了指纹,她推开门走了进去,把鞋柜上的拖鞋递给周清辞,“你穿这个。”
周清辞接过拖鞋,有点困,她主动提议:“我睡沙发。”
“你最好睡我房间。”景肆说:“我来睡沙发。”
“为什么?”
“我还要看电视。”
“这个时间点你要看电视?”周清辞觉得她在开玩笑。
“对,我刚刚看的电影只看到一半,还剩一个小时。”景肆倒是一本正经,拿起遥控摁了播放,里面放的是一部科幻老电影,“反正我现在睡不着。”
周清辞还没想过她喜
欢看这些,还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
“我睡你的床,不合适吧?”
“没什么不合适的,我说可以睡你就可以睡。”景肆已经坐在沙发上,靠在软垫上看电影。
她其实还没从刚才那段争吵中回过神来。
伤心是真的,觉得很卑微也是真的。
所以这一刻竟然不想和周清辞有太多交谈。
“你确定我睡你的床?”
“嗯。”景肆没看她,直视电视屏幕,“睡衣你穿我的T恤。”
“行。”
明显周清辞也不是一个会自找没趣的人,她见景肆冷淡淡,便也不好再说什么。
“那按照你说的安排。”
转身人走了,直接进了景肆的房间,那叫一个轻车熟练,仿佛进的不是景肆的房间,而是她自己的。
她打开景肆的衣柜,拿了景肆的T恤,又大刺刺进了浴室。
门一关,水声响起,她开始冲澡了。
景肆这才转移目光,看向浴室的方向,之所以没和周清辞说太多,是因为她还在为刚刚的事情生气。
当然,所有置气的源头是,如果周清辞真的有女朋友的话。
在吵架的时候景肆相信了,但现在其实也不是很确定。
她冷静了一些,以她对周清辞的了解,对方其实还是会有撒谎的可能。
景肆很纠结,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自欺欺人,但就是不甘心。
不甘心到她真的很想让人帮忙查一下周清辞到底有没有在撒谎。
正想着,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凌晨能发消息过来的,除了夜猫子宋语璇不会有别人了。
点开消息来看,宋语璇在聊雪的事情,表示自己要被关在家里很难受。
景肆想也没想把电话拨通过去。
“我的天。”宋语璇秒接:“你还没睡啊?”
景肆:“没睡,你不是很闲吗,我给你找件事来做。”
宋语璇感觉不妙,“不是什么烂事儿吧?”
结果景肆又说:“不要拒绝我,是关于周清辞的。”
“啊你和她联系上啦?”
“她说她谈恋
爱了,你信吗?”
“我信啊,这么年轻漂亮怎么不能谈恋爱了?追她的人也该有一大把吧?”
“我不信。”景肆又重复了一遍:“除非让我知道她女朋友是谁我才信。”
“啊你这女人,疯子!”宋语璇啧啧几声:“你这占有欲太强了,她是你前任,不是你女朋友,谈恋爱也是很正常的事。”
景肆解释:“谈恋爱是很正常,如果她真的谈了,以后我就不打搅她了。可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好吧,人总爱欺骗自己,你就是见不得别人谈恋爱呗!吃醋了呗!”
“我吃醋?”景肆否认了,“没有,我只是想弄清楚。”
“那你这就是占有欲强!就是吃醋!”
宋语璇觉得,嘴上说着只是想了解,指不定真的知道人家在谈恋爱有多伤心呢。
聊了几句。
宋语璇觉得周清辞是可能谈恋爱了,说不定就是朋友圈那个。
但景肆就是不到黄河不死心。
“老宋,你帮我查查,她是不是真的谈了。”
“我去!我怎么给你查!”
“你爸不是”
宋语璇一声哀嚎:“那我可不想求他了!”
“拜托你了。”景肆真的很少求人,但又是真的很想知道:“想办法问问她在国外的朋友,就朋友圈那个也行,不会很难。”
“我的好姐姐,你搁这儿说是简单!”
景肆:“我补偿你。”
宋语璇:“怎么说?”
景肆:“你的好初恋回来了,下周找我吃饭,你要不要一起?”
宋语璇这边沉默几秒。
“TMD,她回来了是吧?我不打死她!行,我这就去办!”!
第87章
电话里,景肆听宋语璇又骂了几句。
还不算够,宋语璇还要接着骂。
“我跟你说,当初她拽得二五八万似的,要出去学那什么设计,别以为我不知道她”
“语璇。”
“而且当初说分手就分手,她算个什么东西她真的”
“语璇,好了语璇。”景肆打断她:“现在是凌晨一点,趁着时差赶紧帮我问一下。至于初恋,过两天当面再骂,好吗?”
“得得得,我先去给你问!”
宋语璇这边才挂断电话。
景肆松了口气。
届时浴室的水声已经停止,估摸着周清辞也洗完澡了。
景肆放下手机,靠在沙发上继续看电视。
没一会儿周清辞从浴室走出来,一身氤氲贴着她,浑身都是暖暖的水气。
景肆扭头去看她。
一件宽松长款T恤软塌塌地挂在周清辞身上,她本来就瘦,这么一穿显得自己更加瘦薄了。
衣服虽然长,但也只到大腿外侧的地方,余下的,是又细又长的腿,走路时一晃一晃的,羡煞旁人。
但景肆没心情去看这幅光景,她现在比较担心的是:
“你冷不冷?”
周清辞打了个哆嗦,点点头。
“快去房间里。”景肆起身,不放心,又到卧室里帮她调好空调温度,“等会儿我给你找一件厚睡衣出来,你先睡。”
“你确定你不睡觉?”周清辞没忍住又问了句。
“你睡吧。”景肆摇摇头,“我刚刚吃过药了,可能还有一会儿。”
周清辞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迟疑了一下。
印象中,这应该是第二次睡景肆的床。
第一次,那时候她们还在热恋期,那晚景肆逗她,让她在这里刷了牙再回家。
后来当然留宿了。
初次留宿,是一个充满悸动和热烈的夜晚。
但过去太久了,一些细节已经不是很清晰,不过有一个总体印象,那时候觉得很幸福。
当然,只限那时。
“其实我们恋爱也没谈很久,是吧?”周清辞掀开被子躺了进去,软绵绵的,暖意贴在胳膊上,很快就不冷了。
她将被子裹紧,一瞬不瞬看向景肆。
景肆站在床边,“怎么说?”
“因为这是我第二次睡你的床。”
她的意思是,如果她们是那种谈了很久的情侣,该是睡了很多次才是。
“可是我睡了很多次你的。”景肆说。
周清辞耸耸肩膀:“也没有很多次,三四次吧?”
“对我来说是很多次,因为我没有睡过别人的床。”
“这算什么多?”周清辞理了理身上的被子,躺下去,舒了口气:“睡觉!”
景肆看她一眼,别过身,替她关掉灯,转身去了客厅。
已是深夜。
景肆独自坐在沙发上,难眠。
其实根本没心情看电影。
快到两点,收到宋语璇的消息。
不得不说她办事效率真的很高。
【听她同学说,没有和那个外国人谈恋爱,人家是直的,可能是姐妹吧。】
【还有呢?】
【还有人说喜欢周清辞的人很多,追她的也有女生,但都被她拒绝了。】
景肆内心燃起几点希望。
【所以她其实单身,对吗?】
【对,那些人这么说的。她有没有什么秘密情人的话我就不知道了。】
【谢谢你,语璇。】
深更半夜的,能为她做这种事的,也只有宋语璇了。
【别说这些,后天我骂她的时候,你记得帮我就行。】
景肆笑出声。
【好,我帮你。】
*
凌晨两点半。
景肆终于入眠,这大概是最近一段时间睡得最好的一次。
清晨,景肆是被冷醒的,睁眼时,被子已经滑落到地面。
她起身,把客厅的窗帘拉黑,唰的一声,外面还在落雪,下得更大了。到阳台去看,发现楼下停的车几乎都被淹没,几个工人在铲雪。
才早上七点而已。
景肆退回屋子里,去洗漱,发现卧室的门半敞着。
她站在门口看了眼,发现周清辞睡得正香。
裹成一长长的一条,就像一根油条。
正看着,床上的人翻了个身。
她皱了皱眉,将醒欲醒,景肆连忙带上了门
雪天全市限行,对小朋友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
当景绮醒来得知自己不上学的时候,一阵欢呼:
“耶!!!那我们两个今天玩什么!!!”
“嘘。”景肆让她小声点,“隔壁有人在睡觉。”
“谁?”景绮睁大了眼睛,眸光闪烁:“谁啊?”
景肆没回应。
“是姐姐吗?”
景肆回应,但也没否定。
景绮几乎是秒懂,蹭的一下从床上跳起来,鞋都没穿,赤脚咚咚咚往外跑。
“唉?”景肆还没回过神来,一下子人影儿就没了,“把鞋穿上!!!”
走廊上传来一声:“不要!”
她的脚步之快,景肆压根追不上。
房间内,周清辞还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房门被打开,一道人影咻的一晃,很快眼前多了一张稚嫩的脸。
景绮的脸都快笑烂了。
小家伙捏着软叽叽的嗓子说:“姐姐,早上好呀~”
“唔。”周清辞勉强睁开眼,伸出一只手去拉景绮,“早上好啊小乖乖。”
景绮趴在床边上,笑吟吟问她:“昨晚你和妈妈一起睡得好吗?”
“咳。”周清辞虚眯着眼,差点被口水呛到,真是一来就语出惊人啊,“我一个人睡的。”
“唔?你之前不都是和妈妈一起睡的吗?”
“绮绮。”门口赶来的景肆一脸尬色,“别打扰姐姐睡觉。”
景绮回头看景肆,指了指周清辞:“姐姐都醒了!”
“那不是被你吵醒的吗?”
周清辞摆摆手,揉揉头发,“没事,我刚刚就醒了,在绵床。”
门口的景肆问:“你们想吃什么早饭?我去做。”
景绮举手:“煎蛋饼!豆浆!谢谢妈妈!”
周清辞:“我不吃,暂时不饿。”
“不,姐姐你要吃!”景绮拉着她的
手,语气麻麻的:“超好吃的,你一定要尝尝!而且不吃早饭对身体不好,你身体一定要好,你长命百岁你健健康康你”
盛情难却,周清辞没法再推辞。
“绮绮吃什么我吃什么吧。”
“好,那你们玩。”
景肆没停留,把空间留给她们,折身带上了门。
她始终很欣慰的一点是,就算和周清辞关系僵成这样,也丝毫没有影响到小家伙。
以前景绮和周清辞的关系是怎样的,现在就是怎样的。
景肆走后,房间里只剩两人。
景绮还趴在床边,问周清辞:“姐姐你还困吗?”
“一点点。”
“我也有一点点,要不然我们再一起睡一会儿!”
“嗯,你想睡就上来。”
景绮是个行动派,登登两下爬到床上,掀开被子,一股热香气蔓延开来。
“姐姐你好香!!!”
“是么?”
“对呀!好喜欢你身上的味道!”她抓着周清辞的胳膊,往她怀里蹭。
一如既往的彩虹屁,和一年前一样。
其实之前没见面的时候,周清辞以为会陌生的,但她发现那只是成年人的过度思考罢了,景绮的世界很简单,她压根没想那么多。
景绮缩进被窝里,靠近周清辞,眼里噙着兴奋。
“所以姐姐,你和妈妈和好了吗!”
“和好?”
“你们以前关系不是很好吗!后来你就不见了!然后你又回来了!所以你们会和从前一样吗?”
“不会。”周清辞不想说谎:“乖乖,我和你妈妈,不会像从前一样了。”
如果一次不说清楚,以后景绮还会再问的。
“绮绮。”周清辞耐心解释:“姐姐之所以在这里,是因为下大雪了,回不了家。”
“那你和妈妈呢?你们刚刚不是还说话了吗?”
小孩的世界很简单。
说话等于和好。
周清辞苦笑,觉得这些解释有些多余,有些事情说不清楚的,再说小孩子也会不懂的。
“算了,我们不说这个了,好不好?”
“唔,好吧,那姐姐你要在我们这里待多久呢?”
“等解封,应该是明天吧,明天就走。”
“可是解封不是明天呀,是后天呀。”
“后天?!?!”
时间又改了?
也就是说她要和景肆再待三天?要了命了。
“你以后还会再来吗?”景绮捏着周清辞的手,“昨天有你在,我觉得妈妈好开心。”
“不会再来了,雪停了,解封之后我就回家,大概率不会再来了。”
“唔。”景绮表情瞬间有点难过,她似乎在消化这个消息,好久才说:“那我们不是一家三口了吗?”
一家三口。
周清辞觉得现在这个词很刺耳。讽刺地扬了扬唇,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们不是一家人了吗?”景绮又问了一遍。
周清辞欲言又止,这问题好难回答,但如果不说实话,指不定景绮又有什么期待。
“不是啊,一家三口不是这样的。”
“可是以前都是!”景绮咬着牙,小嘴抖了抖,眼泪泽泽的,几乎马上就要哭出来。
事情怎么会这样,她从来没想过会是这样。
“吃早餐了。”门外传来景肆的声音。
周清辞淡淡回应:“来了。”
景绮往被窝里缩了一下,摇摇头,“不吃不吃我不吃。”
周清辞:“?怎么了?”
“吃不下了!”景绮在被窝里小踢腿,闹脾气了:“我们都不是一家人了,我不吃我不吃我不吃。”
门外的景肆听到响动,敲了敲门,“绮绮,怎么了?你在干嘛?”
听到景肆的声音,景绮更来劲了。
“不吃早饭!我不吃!”
“你在做什么?”景肆推开门,神情凝重:“什么不吃?刚刚不还是好好的吗?”
景肆搞不懂她今天早上为什么情绪波动这么大,刚刚那么开心,现在哭什么。
“不吃!”
“不许任性。”景肆表情严肃起来。
景绮听了,眼泪一下子掉下来,哇哇哇哇地哭,一旁的周清辞吓了一跳,景肆也不例外,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怎么了?”周清辞有点慌,她见不得小孩子哭,后知后觉意识到好像是自己说了她不想听的话。
“没法吃了!”景绮一边哭一边重重拍打着被单,“这早餐没法吃了!!!”
景肆蹙着眉头看她,“你在干嘛?有什么事情好好说,不许哭!”
“可能是我说话没注意到她的情绪。”周清辞有点抱歉的意思,也哄她:“先起床吃饭,其他的我们之后再说,好吗?”
“吃不下了!”景绮一把鼻涕一把泪,“吃什么吃!这家都散了!!你们两个大人还有心情吃饭!嗷呜呜呜呜”
周清辞:“?”
景肆:“???”!
第88章
景肆不明真相,看了周清辞一眼,发现周清辞也在看她。
两人目光相触,眼神交流,周清辞眨了眨眼睛,看了看景绮,又看看景肆。
这边景绮还在哭。
景肆大概猜出个七七八八来。
“绮绮。”景肆走到床边,耐着性子说:“先不哭,有什么好好说,哭不能解决问题,好不好?”
“不要不要。”景绮反应比以前都大,“你们两个坏蛋!”
景肆愣在原地。
为什么有种两口子吵架可怜孩子哭哭啼的感觉。
“我的家没了,我的家没了,呜呜呜呜。”景绮脸蛋埋在被子里,哭声又大又闷,“家没了家没了”
其实是有点想笑的。
又有点小心酸,毕竟小家伙是真的在哭,听起来是真的很伤心。
两个大人看着这一幕,都有点懵。
周清辞欲言又止。
景肆无话可说。
这边哭声愈演愈烈,不来点安慰的话语恐怕有些难收场。
“先别哭先别哭。”景肆蹲身,伸手去拍景绮的肩膀,又在她软绵绵的肩上揉了揉,“家还在啊宝贝,妈妈不是还在吗宝贝?”
景绮抬起头来,眼睛泪汪汪,整张脸粉嘟嘟的,看起来惹人怜爱。
她小脸上挂满了眼泪,啪嗒啪嗒直流,抽抽噎噎:“我,我觉得,我们三个人都在,才,才比较,比较像家。”
周清辞觉得自己的心狠狠被冲击了一下。
景肆没说话,有些愧疚地看着景绮。
这大概是小孩子一种天然的向往。
或许是从周围的环境感受过所谓的“一家三口”,又加上她很喜欢周清辞,就很容易产生那样的幻想。
也许她向往着景肆能有个伴侣,然后她能够多一个妈妈,这样她就可以和其他小朋友一样了。
作为成年人,景肆当然能理解景绮的这种心里。
但这方面的缺口,不是说填补就能填补的,她和周清辞没办法说和好就和好,她们之间还有太多问题没有解决。
“绮绮。”景肆正色,一本正
经地说:“先不哭了,好不好?哭的时候,妈妈没办法和你好好交流。”
景绮还是讲道理的。
擦擦眼泪点点头,小嘴撇了又撇,憋得伤心得不得了。
“是这样的。”景肆捏着景绮的手,耐心解释:“妈妈很爱你,姐姐也爱你,我们虽然不是你想象中的一家三口,但我们的爱一点都没少,好吗?”
一旁的周清辞附和:“对的宝贝,姐姐还是和以前一样爱你。”
但景绮好像并没有被安慰到。
“是,你们都爱我,但是你们不爱对方了。”
无疑这个回答让人始料未及。
小孩子有时候就是这么直接。
直接到可以让大人完全回不过神来。
景肆和周清辞都明显愣了一下。
不爱对方了,当这句话从小朋友嘴里说出来时,就像两颗小行星,在两个成年人的小星球里狠狠撞了一下。
景肆心口一滞,回答说:“妈妈没有不爱姐姐,妈妈和以前一样爱她。”当着周清辞的面,依旧不掩盖什么:“而姐姐也很爱你,这不就够了吗?”
一旁的周清辞低下头,抿唇思考着什么,没搭话。
景绮没哭了,但眼睛里还是噙着泪光。
她看了眼周清辞,又看看景肆。
“你们大人很奇怪,变来变去的。”不等两人说话,她又说:“你们以前明明很开心的,可是你们现在要把自己弄得不开心。”
两人都没说话。
景绮又说:“小周姐姐明明就能让妈妈很开心,妈妈你又不把她留在身边,我搞不懂。”
说着,又看向周清辞,“你也是关心妈妈的,但你对妈妈就是和以前不一样了,我也搞不懂。”
末了,小家伙发出一声叹息:“你们都改变了,我怎么还和以前一样,小笨蛋一个。”
不知道为什么,她一副小大人似的样子说出这样的话,听起来就让人很难过。
“宝贝,每个人都会变啊。”景肆眼眶有点泛红,语气尽量平缓:“你也会长大嘛,对很多东西的看法都会变啊。你可能今天喜欢吃苹果,明天又爱上了石榴,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啊。”
终究是年纪太小
,景绮无法理解这些道理。
她只是觉得心里不舒服,但情绪稍稍比刚刚平复一些了。
“我们把早饭吃了好不好?等会儿姐姐也饿了。”
周清辞这才抬起眼来,点点头,“嗯,先吃饭吧。”
一场看似小孩儿的闹剧,却在两个大人心里狠狠戳了一下。
小孩子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刚刚说不吃饭,上了桌子比什么都吃得香。
倒是景肆和周清辞没什么味口。
饭桌上,景肆一直给景绮夹煎蛋饼,又准备给周清辞夹。
结果周清辞拒绝:“你吃你的,不用给我夹。”
景肆一只手悬在空中,最终把筷子上的东西放进了自己碗里。
一顿饭两人没怎么说话,开口都是和景绮聊天了。
算是比较沉闷的一顿饭。
饭后,景绮提出想看动画片,景肆想着她需要开心一下,便也随她去了。
饭厅内,周清辞帮着收碗,景肆让她不用。
“在别人家做客的,怎么不用。”
“做客?”景肆无奈笑笑:“那确实有点过于生疏了。”
“后天才解封,我还得在你家待三天呢。”说到这个,周清辞才是无奈,“这算什么?让我和前任度过三天两夜,是上天对我的惩罚么?”
景肆笑得更苦了:“那也没办法,只能委屈你了,前任。”
算是来了个黑色幽默。
明明自己挺伤心,还开玩笑似的回复她。
碗是两人一起收的,要是家里没有洗碗机,估计这碗也得一起洗了。
收拾过后,周清辞没去客厅,而是去了书房。
景肆则是去了自己的卧室。
就好像真的是陌生人,但陌生得又有点刻意。
实际上,景肆很想和她聊点什么,但每每有这个想法的时候,周清辞那拒人千里的表情又让景肆退缩了。
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儿,正当景肆纠结去不去找她的时候,房门被敲响了。
听声音不是景绮。
“进来。”
门推开,是周清辞的脸。
“那个,能借你电脑用一下吗?”周清辞
解释说:“公司有点急事我要处理,一堆人等着我开会。”
“没问题啊。”景肆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起身去桌上把自己的电脑递给她,“密码951121。”
这数字……
周清辞蹙眉:“这难道不是我生日?”没忍住,问了句:“你怎么知道我生日?”
景肆扬唇,“你猜。”
周清辞接过电脑,觑她一眼,轻飘飘来一句:“干嘛用我生日做密码。”
景肆仔细看着周清辞,“一直是,我没改过。”
“什么时候?”
“我们还没在一起的时候。”
“骗鬼,我不信。”周清辞接过电脑,直接关了门,拿着电脑就往书房里走。
进入书房,第一件事就是反锁门。
实际上心跳并不平稳,突突直跳,周清辞坐在凳子上,脑袋里在想景肆刚刚说的话。
是吧,她骗鬼呢,什么叫还没在一起的时候密码就这么设置了。
怎么可能,就不合常理。
毕竟在她的记忆里,景肆一直是很被动的,也是在她的引诱下,景肆才和她谈恋爱的。
她甚至有种错觉,在她和景肆相恋的过程中,几乎都是她去招惹景肆的。
况且这女人说的话,谁知道真的假的。
别信,谁信谁蠢。
周清辞这么对自己说。
她打开电脑,输入密码,心情突然有点儿微妙,951121,回车键,果然进去了。
周清辞以为这就算完。
结果——
“草!”
一声国粹脱口而出。
为什么连电脑壁纸都是她?
隔壁那女人在干嘛?怎么像个痴女似的。
周清辞盯着壁纸看了几眼,别说,这照片拍得还挺好看。
她记得这张照片,是她们旅游的时候景肆拍的,那时候景肆就说要拿来当壁纸。
谁知道她真的拿来当壁纸了!!!
简直心头一击。
周清辞迅速转移注意力,打开某软件,登录进去进行工作
可有时候不想注意什么偏偏就注意什么,特别
是当你认真开会的时候,偶尔会发现边框外面的画面是你自己。
这就很诡异。
所以周清辞以最快的速度部署了工作,再以极快的速度点了关机。
最终得出一个结论: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前任的东西。
她合上电脑,起身又到隔壁去物归原主。
咚咚咚——
敲响了景肆的门。
“进。”
周清辞推开门,往里探了眼,“喏,你的电脑,用完了。”
景肆点点头,“放桌上吧。”
表情自然得好像不知道壁纸的事似的。
周清辞憋不住了:“刚刚用电脑发现你的壁纸是我?”
景肆面不改色:“很早以前的了,我一直没换。”
“照片是旅游的时候拍的,回来我们就分手了。分手了干嘛还用我的照片!”
“是分手了。”景肆抬眼看她,漆黑的瞳仁中漾起一点波澜,“有时候会想起你,所以就当作壁纸了,工作的时候很方便就能看到。”
听起来有点道理,但完全没有道理!!
“不许你用我的照片当壁纸,换了!”
“为什么?”
“我看着膈应。”
景肆回她:“可是你平常又不用我的电脑,你又看不到,哪里来的膈应。”
周清辞深吸一口气。
又杠上了是吧。
要讲道理是吧。
“我膈应的是你侵犯我的肖像权。”
“嗯,有点道理,那我换。”景肆扬扬唇,起身,走到周清辞面前接过电脑,“听你的,你说什么我都听。”
简直一拳打在棉花上。
而且很明显她只是说说,她说换也不一定换啊,而且这事儿真的管不着,万一她换了又换回去呢!
当然,其实真正生气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壁纸的事。
真正生气的原因是,周清辞发现景肆还喜欢着,景肆对她还念念不忘。
景肆这一年来没有爱上别人,景肆好像还是喜欢她,还是那种很喜欢的喜欢。
周清辞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一股无名火,就是想找景肆挑刺。
颇有一种“你当初不知道珍惜,现在来什么深情”的感觉。
“对了,我突然想起昨晚的事还没找你算账。”
周清辞有意和她抬杠。
“嗯?”
“昨晚你没经过我同意就接吻,我同意了?”
“昨晚上啊,昨晚上是我不对。”景肆直接道歉,一双眼直勾勾看着她,“事已至此,你想怎么办?”
“我想怎么办?我现在一想到就生气,今天必须把这事儿给解决了!你得给出一个解决方案。”
“好。”景肆眨眨眼,“我很能理解你现在的不爽,所以,你现在是需要亲回来吗?”!
第89章
“所以,你现在是需要亲回来吗?”景肆就那么看着她。
她的表情淡定得好像提出的不是什么暧昧行为。
周清辞眉头重重皱了一下,这是什么人啊?这是合理的提议吗?她怎么觉得景肆是另有所图。
“你是觉得我不敢是吧?”周清辞往前一步,向着景肆的方向前进。
景肆下意识后退了一下,手里的平板电脑顺势放在了床上。
她面色无恙:“没有觉得你不敢,我只是在听你的话,在提议,不是吗?”
“这是提议吗?”周清辞拧起眉头,直接拆穿她:“你图谋不轨!”
“我没有。”景肆相当平静,连语调也是平平:“是你亲我,又不是我亲你,主动权在你手里,我是受你掌控,又怎么图谋不轨?”
“你就是吃定了我不敢吻你!”
“我没有。”景肆再次否定,眨了眨眼,始终淡定得不像话,白净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正经起来最有迷惑性了。
看她那正经样,看她那正经样!
让人很难把“引l诱”这种词扣在她的头上。
让人觉得她没有在开玩笑,而是真的在提议。
虽然是一个糟糕的烂意见。
周清辞抿了抿唇,目光落在景肆的唇上。
不是那种特别饱满的唇,薄薄的,带着健康的淡粉色,都说薄嘴唇的女人寡情,对,她就是!
哦,她不是很正经吗?
就很想撕破她这张虚伪的面具。
周清辞上前一步,这次景肆站在原地没动。
两人靠近一些,气味碰撞。
身高差得不多,但周清辞要比景肆高那么两三厘米。
她靠近景肆,伸出手攫起景肆的下巴,居高临下的姿态,强迫景肆仰起头看她。
那张好看的脸稍稍上仰,颈部露出美好的轮廓。
景肆深吸了一口气,再长长地呼了出来,让人觉得她不过是在强装镇定。
近距离观看,景肆很白,养尊处优的白。
周清辞捏着她的脸颊,指尖传来细腻的光滑。
她低头,目光落在景肆的唇上。
近到能看到唇瓣上柔和的水光,能嗅到唇膏清甜的香气。
她的唇形不错,周清辞一直很喜欢。
就算这么讨厌她,还是不得不承认,这张脸没什么可挑剔的,这个长相就是她很喜欢的那一款。
烦人。
“亲你是吧?提议不错,我的条件是,你不许反抗。”
景肆瞳仁里闪烁着一点内敛的光,声音低而和缓:“你尽管来,我不反抗。”
周清辞手里的力道重了些。
撕碎她。
撕碎她的面具。
让她情动,再停下。
也让她尝点苦头。
没多余的思考,周清辞稍稍低头,唇贴在景肆的唇上。
比想象中冰凉,软得像是果冻。
还是
她抿了一下景肆的唇瓣,还是淡淡的橄榄香。
她又轻轻咬了一下。
怀里的人随之颤抖。
“唔——”
周清辞紧紧搂住她的腰,往后一推,景肆顺势后退,直接坐在软软的床上。
她一只手往后撑着,另一只抬起另一只手别了一下耳间的发,耳尖微微泛红。
去看她的表情,依旧毫无破绽。
只是脸有点红。
周清辞有点生气,这面具好像有点难撕。
“好了吗?”景肆抬眼看她,“你也吻过了,这件事是解决了,对吗?”
“不行,不够。”周清辞上前几步,整个人往前一靠,双臂把景肆禁锢在狭小的区域,没等景肆回过神来,对着她的唇就是一吻。
如她所愿,景肆没抵抗。
她甚至感觉景肆微微张了张唇,好像在等她。
这个吻比想象中更加热烈。
刚开始,周清辞只是想让她引火上身,逐渐发现自己反应有点奇怪。
她轻轻推了一下舌,景肆很快迎合了她。
仿佛在心尖上轻轻扫了一下。
清甜的,软糯的。
熟悉的香味,一年前也是这样的气味。
带来一点点奇怪的记忆。
竟然是美好的。
周清辞阖上眼,对天发誓,她只沉迷一秒。
那触感明明是冰凉的,为什么心头会有种被火烧的感觉。
世界都是香甜。
景肆的舌好软。
和她接吻就好像是在吃世界上最美味的蛋糕。
周清辞没忍住,舌尖往前又推了一下。
她对天发誓,再沉迷一秒,只一秒。
结果下一秒,景肆抬起手,轻轻攀上周清辞的肩膀。
周清辞顺着她的力道,身体往下压,两人紧紧贴在一起。
衣服挺厚。
但还是挺暧l昧的。
无疑这个动作超出了两人目前关系的边界。
不,接吻已经是越界。
不不不,接吻不是越界,她只是想报复她而已。
所以到底是不是越界?
周清辞脑袋像是浆糊,短暂没有思考能力,脑神经来回穿梭在几个不重要的问题上。
她渐渐有点被景肆带偏。
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和她再吻一会儿也是不错的。
她为什么要和她接吻?
对了,为什么要和她接吻?
周清辞脑袋稍微清醒一点了。
是为了撕开景肆一本正经的面具,为了看到她情动不已的模样,然后再停下来,或许可以嘲讽几句。
可是景肆的唇好温暖。
她的手臂好温暖。
难道是因为冬天太冷了?她在给自己找一些不靠谱的理由。
周清辞没睁开眼,将舌尖推入景肆的唇齿领域,采撷了一点自己的私欲。
她再次发誓,最后,再沉迷一秒。
绝对一秒。
也不知道一秒是几秒,直到她意识到自己的手已经放在景肆的腰上,耳边传来景肆颤抖的呢喃:
“小周”
周清辞睁开眼,发现景肆眼里噙满了渴望,因为动情,脸颊产生的绯红是真实的。
景肆的面具碎了。
周清辞悬崖勒马。
瞬间停止了这个吻。
她从景肆身上下来,理了理身上的衣服。
先前从空气中压缩出来的几点欲念瞬间散开,炙热在空气中快速挥发。
余下的,只剩床上的人厚重的呼吸声。
景肆躺在床上,明显没回过神来,她平整的衣服有了褶皱,衬衣虽然还穿着身上,但扣子被解了两颗,衣摆向上掀开一点,隐约可见平坦的小腹,是周清辞刚才肆意的痕迹。
周清辞站在一旁,双手抱着,冷冷地看着她。
因为吮得太用力,注意到景肆的唇有明显的红肿。
又因为呼吸节奏不稳,整个人还处于一种晕眩眩没回过神的状态。
怪就怪周清辞太突然。
突然去吻她,又突然停止。
在她最动情的时候戛然而止。
企图已经很明显,就是要让景肆难堪。
而确实,景肆难堪了。
她逐渐回过神来,抬起一只手遮住眼睛,眼里的失望一闪而过,不再去看周清辞。
“接个吻而已,景总。”
景肆没理她。
“动情成这样,你何必。”
景肆抿了抿唇,依旧没说话。
“老实说,刚刚那个吻,我真的没什么感觉,索然无味。”
景肆侧过身,拉了拉被子,将自己包裹住。
她自始至终没去和周清辞对视。
“你出去。”
“我出去?”
“我让你出去。”
听语气是很难过了,周清辞甚至在她平稳的声线中寻找到了一点点颤音。
景肆哭了?
她不确定。
她站在原地,目不转睛看着床的方向,却始终看不到景肆的脸。
心头一紧,但嘴上还是不太客气:“凭什么你让我出去我就出去?”
“这是我房间。”
“我不出去。”
景肆将被褥盖在自己头上,将周清辞隔在视线外。
周清辞在床边站了一会儿,隐隐约约听到景肆吸鼻子的声音,但没有听到她的哭声。
反而是这样,更加心烦意乱了。
“喂。”周清辞走到景肆身旁,伸手去拉她的被子。
结果没
拉动。
景肆紧紧拽着,根本看不清她的脸。
“你出去。”
“我不。”
“出去。”这次明显听到哭腔。
周清辞的心跟着抽了一下,为什么明明目的达到了却没有很开心。
她以为景肆难堪她就会好受一些,但又并不舒心。
“你哭什么哭?”
“我没哭。”被窝里,景肆又吸了一下鼻子,“周清辞,你给我出去。”
她很少直呼大名。
如非必要。
这声周清辞让周清辞有点慌,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
“我不。”
景肆掀开被子,支起身来。
美丽的脸颊有了悲伤的破碎,她的眼眶很红,那红色延伸到眼角,但没追寻到眼泪。
可即便是这样,她还是那副表情,如不是先前见过她的破碎,没人相信她已经受过伤。
“你想看到我哭。”她压下眼底的泪,强装淡定:“现在看到我眼睛泛红,你舒服了,是吗?”
周清辞明知故问:“什么舒服了没?”
言辞略带心虚。
“玩够我没,舒服了没?”
“什么叫玩你。”周清辞抑下那种不安,继续向景肆抛刺,眼神有点满不在乎:“是你要以这样的方式解决问题的。达不到你想象中的效果,就说我玩你,未必有些可笑。”
“我是说你可以吻我。”景肆语气冷淡:“但我没说你可以言语攻击我。”
“言语攻击?”
“你说你和我接吻索然无味。”
“我还从来没想过索然无味是个攻击词,这只是客观描述我的感受?”
“是吗?”景肆抬眼看着她,目光里满是审视:“索然无味你要伸舌头,索然无味你要脱我衣服,索然无味你要回应我,好一个索然无味。”
周清辞欲言,话到口中又咽了下去。
她在想,刚刚接吻的时候是不是真的索然无味。
不是。
她好像沉迷了一会儿,大概是一秒钟?
“周清辞,你就是一个骗子。”景肆坐起身来,将自己领口的袖子
一点一点捻起,扣好。
她竟然又直呼大名。
于是周清辞便呼了回去:
“景肆,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是,我是骗子。”景肆看向她,“可是你呢?你不也骗过我么?在很早以前的时候。在我和你哥哥周宇相亲的时候。”
“那不一样!”
“一样。”景肆垂眸,回忆从前,又有点难过:“如果你早点告诉我你是周默的女儿就好了。”
有时候景肆会想这个问题。
如果早点知道周清辞是周家的人,她们之间轨迹会不会发生改变。
或许会。
“荒谬。”周清辞深深吸一口气,“分手那天,我问了你二十遍要不要分手,你说分手。我哭着求着让你别走,你让我成熟一点。我说就算以后要成为陌生人,你是不是也要分手,你说是的。”
话题又到了这里。
仿佛每一次争吵都会提到这个,没完没了,没有尽头。
她过去积累的满心不悦,必须要有出口。
于是指责景肆:
“所以你怎么好意思再提这个?那时你满心是你的烂事业,烂遗产,为什么到今天你还不承认,你就是没有选我,我就是不够重要,我就是被你抛弃过的人,嗯?”
“你觉得我是为了财产?”景肆抬起头,满脸不可置信,“未必你觉得我景肆是一个为了钱抛弃你的人。”
“怎么就不是?”周清辞牙齿紧咬着,“你难道不就是这么选的吗?”
她周清辞算个什么啊。
什么情情爱爱的,到最后还不是一个人。
她不是没心软过,但每次想到这个,想到景肆说过的话,又觉得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了。
景肆也被气得发抖,唇色惨白,整个人因为不被理解而颤抖。
“我怎么没有选你,如果有选择题,我第一个选你。”
“你知道吗?我一个人回来的那天早上,心里已经做好决定。”
“我想过的,要是他真的逼我,那我就什么都不要,带上景绮和你,我们去别的城市,就我们三个人生活。”
景肆倒吸了一口气,“明明这些事我都不想再提。”
但还是得提。
不然她在周清辞心里永远都是一个虚伪的形象。
“可能谁能想到,他知道我的软肋。他说如果我不和你分开,就不要想再见到景绮。”景肆看向周清辞,又说:“包括你,他说他不可能让你好受。”
景肆很少耐心和人解释这些。
但她此刻觉得非常必要。
眼前的这个人她在意,她不想再被误解。
“所以小周,这根本就不是选择什么的事,这不是选择题。和你分手是我的错,但我别无选择。”说到这儿,景肆自嘲地笑了笑:“很可笑是不是?法治社会出命案。你不会相信的对不对?”
但景肆相信。
她见过景隆太多的手段。
那时都能想象如果告诉周清辞的后果,无法想象一个小助理能以怎样的能力与之抗衡。
周清辞静静地听着。
尤其是景绮那一条,她从未想过。
觉得相当荒谬,还有一点后怕,她其实并不清楚景肆这一年来经历了什么。
她知道景肆或许有苦衷,但没想过她被要挟成这样。
但有一条,周清辞依旧是不信的:
“是么?如果有选择题,你会第一个选我?”
“如果有选择题,我会第一个选你。”
“我不信,景肆。”周清辞看着她,一字一句:“除非有一天真的有这道选择题,除非你那时真的选我。”!
第90章
景肆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她觉得根本不用回答,不可能因为周清辞的质问就去证明什么。
根本无需证明。
有些对话是不需要进行到底的。
“我现在不想回答你这个问题。”景肆说。
“那就算了。”
话题就此戛然而止,两人都觉得没有再继续讨论的必要。
周清辞看了眼窗外的雪,飘飘落落,依旧很大,半秒都不歇停。
她还得在景肆这里待上两天,可不想接下来的时间都用来讨论这件事了。
“这样。”周清辞主动求和:“反正还剩两天我就得走了,期间和平相处。”
“和平相处?怎么个和平法?”
“你就把我当成暂住在你家的路人就好。”
景肆没拒绝。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只要不是仇人就好了。
“好。”景肆揉了揉眉心,她因为昨天生病,现在精神其实不太好,有点疲惫,“我想休息一会儿。”
“行,那你休息吧。”
周清辞也不扰她,折身往外走了。
客厅内,景绮还在看动画片,对她来说居家简直比周末还爽,因为老师还没布置作业,可以肆意看动画片了。
周清辞到沙发找了个位置坐着,无心看电视,只想小憩。
她阖上眼,脑袋里还是景肆刚刚说过的话。
关于景绮的。
她相信景肆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面撒谎,尽管不愿意去宽恕景肆的行为,可还是忍不住代入了。
周清辞忍不住去思考一个问题。
假设。
如果。
如果一年前她处于景肆的境地,会怎么做?
尽管没有当过母亲,但天下几乎所有的妈妈都会把孩子放在很重要的位置,这是毋庸置疑的。
而景绮即便不是景肆亲生的,早已当作亲生女儿看待。
论陪伴的年岁,该是景绮陪伴景肆更多才是。
不管怎样,景肆选择保护景绮,是一个成年人,正常人都会做的事。
况且,
景绮这样的小孩子,除了妈妈来保护,还有谁能保护她?未必还期待那个从来没管过她的爸爸。
想至此,周清辞心里也有了答案。
从客观的,理性的角度,她能理解景肆为什么要选择分开。
而且,从先前景肆的只言片语中,好像听得出景肆并没有不爱她。
在这段感情上,景肆没有犯过情感上的错误。
她错就错在分手时太绝情。
而绝情
周清辞陷入下一层思考。
她想起了自己这一年来到底在执着些什么,讨厌什么。
思来想去才发现,绝情是她恨景肆的最大原因。
如果景肆当初不那么绝情呢?
如果景肆不绝情,那她死也不会和景肆分开。
而死也不要和景肆分开,对那时候的景肆来说是极其致命的。
刹那间,答案豁然开朗。
周清辞心脏重重跳动了一下,犹如一块厚重的石头在胸口上敲击了一下。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好像有那么一瞬间共情了景肆。
甚至在想,这一年来景肆是不是过得很难捱。
她承受的东西到底有多少,除了爱情,一定还有其它东西也伤害了她,所以才让她得吃药才能入眠。
周清辞持续走神,她在想,这些事如果发生在自己身上,未必能够处理好。
而景肆这样理性的人,处理问题,思考事情,一定是从最优解出发的。
冲动是景肆身上不可能出现的事。
所以现在的局面,大概是她深思熟虑之后能够得到的最好结果。
思至此,周清辞睁开眼,目光讷讷地落在景绮身上。
电视机里,动画片的主题曲轻松愉快,景绮坐在地上,跟着节奏哼唱着。
她是如此的单纯和快乐。
她和一年前一样,在景肆的保护下,依旧是一只快乐的小鸟儿,有一天会长大,自由自在在天空徜徉。
也许这就是景肆选择的结果。
尽可能让所有人快乐。
包括周清辞自己,她承认,其实分手后的那半年其实也没那
么难捱了。
她只是会偶尔难受,但大多数时候还是能快乐起来。
她去到新的环境,结交新的朋友,家境殷实到极致,没有经济烦恼,而家庭关系也完美无缺。
那么多人关心她,周默,周宇,叶轻,还有家里的姑姑和叔叔,每周定点定时打电话给她,让她觉得,即便爱情没了,亲情还在。
而景肆呢?
“绮绮。”周清辞突然开口。
“嗯?”景绮转过头来,看着周清辞,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怎么啦姐姐?”
“你能告诉姐姐,这一年来,业余时间,妈妈都在做什么吗?”
景绮放下手里的遥控器,水灵灵的眼睛眨了眨,思考了一会儿。
“妈妈她啊,什么都没做。”
“什么都没做?”
“她上很多很多很多的班,有时候很晚才回家。周末的时候她喜欢把自己关在书房,偶尔会陪我出去玩一会儿。”
周清辞蓦的眼眶有点泛红,她泪失禁严重,怕自己哭出来。
也不知道在心酸些什么。
“除了陪你,她不出去玩吗?”
“不啊,我干妈约了她很多次,她都不去。然后张妈说,她连和生意那些人吃饭都很少了。”景绮抿了抿唇,持续思考,“唔,妈妈除了不喜欢出去玩。她也睡不着,晚上要吃药,还喜欢抽那种长长的东西。”
“香烟?”周清辞帮她回答了。
“对对,是烟。”景绮指着不远处的阳台,“我夜晚起来上厕所,就经常看着她在阳台抽。”
周清辞想,她应该是抽烟解闷吧。
以前明明不抽的,还告诫别人不要抽,现在倒是自己抽了起来。
周清辞觉得挺难受的,她听景肆的话把烟戒了,但景肆抽上了。
这边小家伙又想起什么,站起身来。
她穿着白色袜子,小小的脚丫踩在地板上,咚咚咚去拿来景肆的相机,又跑回来递给周清辞。
景绮压着嗓子小声说:“嘘,这是妈妈的相机,我们悄悄的。”
她打开相机,调出录像,递给周清辞。
小小声说:“这是妈妈最喜欢看的。”
周清辞接过相机,“什么?”
“你呀。”
录像开始播放。
画面中,窗外绵延的雪山,缓缓行驶的车。
还有脸上挂着的笑容。
那时候谈恋爱真的好开心啊。
那些黏腻的情话。
景肆录像时发出的轻快笑声。
“姐姐,你说的话我都能背下来了。”景绮有模有样地模仿:“冬天啊,冬天景老师想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是你的跟屁虫,跟着你跑一百个,一千个,唉,不够,一万个也行。”
周清辞拿着相机的手更紧了,因为太用力,手指间的筋绷了一下。
如何形容心里的感觉,就像是被扔进水里,迅速下坠,整个人快要无法呼吸。
画面里,说过的那些话,其实都记不太清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在将景肆遗忘,都在将景肆置于一个渐渐模糊的形象中。
她觉得景肆对不起她,景肆是个罪人。
要忘记一个渣女压根不需要太多理由,所有人都会站在她这边支持她。
可荒谬的点在于,在她遗忘的同时,景肆却在拼命记住她。
她心目中自私自利的景肆,她心目中只要事业不要真情的景肆,其实是靠着这些可怜的东西在过活的。
景肆在记忆里极力挣扎。
靠着以951121的生日开机密码、靠着旅行时无意拍下的照片壁纸、还有当事人已经忘得差不多的录像在拼命记住。
或许,她知道有人在选择遗忘,所以靠着安眠药和讨厌的香烟来消解烦闷。
这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为什么一年未见,景肆生活好像停滞了,她似乎停在了某个点,不愿向前。
那瞬间周清辞觉得自己像个站在山顶狂傲的俯视者。
其实是在用一些自以为高超其实幼稚到极致的方式在报复景肆。
她说景肆是第者,她很乐意看她笑话,也喜欢看她吃醋,看她哭。
可是,似乎没有想过。
如果景肆压根不在乎,那这些行为就是跳梁小丑,如果景肆不在乎,那根本无法因为得逞沾沾自喜。
难以想象如此坚强的景肆忍不住哭的时候该是有多伤心。
就像是一个无辜的人最后还要被所有人认为是杀人犯,欲要解释却百口莫辩,被误解其实是最难受的了。
一瞬间,周清辞觉得烦闷,心口闷得说不出话来。
这段爱情里自己好像受了很大的伤,但所有枪林弹雨全是景肆在抗的。
一旦理清,周清辞都能想象景肆当时的心理。
景肆势必是要把她踢出局的,势必不会让她来蹚这趟浑水的。
也许景肆说得对,如果那时坦白一些就好了。
至少让景肆知道,她有参与抗争的能力。
可是现在来说这些,不是都晚了么?
“姐姐?”景绮再次晃了晃周清辞的胳膊:“姐姐??你在干嘛!!”
周清辞回过神来,“没。”
“你怎么哭了?”景绮吓了一跳,折身去茶几上抽了几张纸。
周清辞后知后觉,抬起手摸了摸脸,一片溽热的湿泪。
是啊,怎么哭了。
景绮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说:“你可要保密了,不要让妈妈知道我给你看过这个,她会生气的,绝对会生气的。”
“嗯。”周清辞接过纸巾,“谢谢,我自己擦。”
景绮站着看她。
过了一会儿,门铃响起。
景绮赶忙跑去开门,是物业发放的物资到了。
一些肉和蔬菜。
景绮接过东西,关上了门,这边看着周清辞,问她:“好多菜啊,可是我不会做”
周清辞擦干眼泪,纸巾扔进垃圾桶里,起身。
“当然是我来做。”
景绮绕着圈着跟在她身后,相当雀跃:“哇,你要做饭吗?你要给妈妈做饭吗?”
“不止是给你妈妈做,还给你做啊。”周清辞将菜放在厨台上,看有什么菜。
“那妈妈会开心死的。”景绮跳了两下,“我保证,她会开心死的。”
周清辞笑了一下,觉得景绮真的很会察言观色。
而且她小小年纪,煽动力其实挺强的。
“好了,交给你一个任务,动画片别看了,帮我把这个菜摘了。”
“没问题呀!”景绮乐开了花,“我去端个小凳子,马上就来!”
“诶,等等。”周清辞转身叫住景绮,“这样,你去卧室里问一下你妈,问她想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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