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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真大佬要收徒: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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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 小孩儿,醒醒!”

    英莲睡得迷迷糊糊,被一道冷硬的女声唤醒, 她揉揉眼睛左右看了看, 除了依旧酣睡的乳母和丫鬟外,屋里并没有其他人在。

    “别找了,我在你脑子里。”

    英莲晕乎乎的脑子瞬间清醒了, 在我脑子里!

    她撇了撇嘴, 就想放声大哭, 却突然发现自己张不开嘴了。

    “别喊别叫别哭!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 不然拧掉你的脖子!”

    只有三岁大的小英莲,已经被吓坏了,但是拧掉脖子她还是懂的。戏台上有唱过, 脖子掉了,人就死了, 死了就见不到爹爹妈妈了。

    小英莲委委屈屈的按照这声音的指示, 从床上爬了下来, 路过守夜丫鬟白果身边的时候, 还故意踩了一脚。可惜不知道为什么,往日她哼唧一声就过来查看的白果姐姐,今天睡得死死的, 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小英莲放弃了再去踩奶娘一脚的打算,乖乖披上衣服,溜了出去。

    “好了, 去那边月光照得到的地方, 盘腿坐下,剩下的不用你管了。”

    小英莲依言到了廊下, 奶声奶气的说道:“我,我不会盘腿坐下,嬷嬷没有教过哎。”

    那声音可疑的顿了顿,再开口时带了些许无奈:“那你先坐下,然后把左腿放到右边屁股下面,右腿放到左边屁股下面,双手放于膝盖上,掌心向上……”

    她说一句,英莲动一下,这个动作对于一个三岁的小娃娃而言,实在是有点太难了。万幸英莲是个十分聪慧的小姑娘,往日在隔壁的葫芦庙里,也曾经见到师傅打坐,依样画葫芦,费了好些时间,终于摆出了个标准的五心朝天姿势。

    清亮的月光,柔柔的洒在英莲身上,在朦胧的夜色中,蕴成一团光圈。

    英莲只觉得有一股柔柔的气息,在她周身百穴游走,先是汇聚到小肚子那里,又顺着胸口的一条线,缓缓的流到脑子里,周而复始。这感觉太过舒适,她觉得很舒服,刚开始还有些害怕担忧,这会子已经沉浸其中,浑然忘却了外界的情况。

    被远处的鸡鸣声叫醒后,英莲还觉得有些意犹未尽,不过那道脑海中的声音,却恐吓她说:“现在,回到屋里去躺下睡觉,今天晚上的事情谁都不许告诉。若是你告诉了任何一个人,我就把你们都杀了!”

    这可太吓人了,简直就是奶娘和戏台上讲过的魔鬼!

    小英莲吓得捂住心口,哒哒哒的跑回屋里,爬到床上用被子紧紧蒙住头,好像这样就能离魔鬼远一点。

    那声音的主人见她这般胆怯,很是看不起,有心再嘲笑几句,却又息了声音。虎落平阳被犬欺,她堂堂渡劫期的青木老祖,如今居然被迫寄居在一个三岁女童的身体里,说出去实在惹人嗤笑。

    原来,这一直吓唬威胁英莲的声音,乃是另一方修真界的大佬,人称青木老祖长青。她是天生的月灵之体,且是单木灵根的天才,在修真界也是百年难遇的天才,不到千年的时间,就顺风顺水的修炼到了渡劫期。

    可惜或许是修行的太过顺利,她没有能渡过飞升雷劫,肉身尽毁,只有神识在一件仙器的庇佑下逃了出来。可惜那仙器划破虚空之后,也处于半残的状态,如今除了隐匿外,其他功能都大大降低了。

    长青无奈之下,只得选定了一个幼童附身,盖因这女童和她一般,也是月灵之体,虽然不是单木灵根,可水木双灵根,也适合她休养神魂。

    她在英莲识海中静养了半个月,探明了此间并无其他修道者,暂且算是安全后,才现身唤醒了这小姑娘,借助月华之力修补受损的神魂。只是这样一来,英莲对她就有救助之恩,长青借着她的身体引灵气和月华之气入体,此举一来有助于自己恢复,二来也可以蕴养她的筋脉身体,算是一举两得。

    自然,有了这个前因,长青便把小英莲当做了自己的弟子,只等她神魂恢复后,便会收她为徒,带她走上修道之途。

    长青乱七八糟想了一通,回过神来,就见着方才还躲在被子里发抖的小英莲,这会子已经睡得四仰八叉,小脸红扑扑的。

    盯着她看了片刻,长青低声道:“便宜你这小家伙儿了,天大的机缘砸到脑袋上,可要努力抓住才行啊。”

    “姑娘,姑娘,醒醒,该去给太太和老爷请安了。”

    再次被唤醒的英莲,看着眼前慈祥的奶娘揉了揉眼睛,心中一喜就想说自己遇到了个魔鬼妖怪。可是她看了看屋里,还有郑嬷嬷和白果的表情,与以往并无不同,而且她自己浑身上下也没有一丝不妥,脑子里半点动静都没有,仿佛昨晚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嬷嬷,你昨晚见到我起床,听到我说话了吗?”

    郑嬷嬷一边给她穿衣裳,一边回道:“没有啊,姑娘昨晚早早的就睡下了,从前还爱说梦话呢,昨儿晚上居然没有吭声。”

    白果笑着问道:“姑娘是不是又做梦啦,这回是梦见小仙女儿,还是梦到大老虎了?”

    小英莲乖乖抬手抬头,让郑嬷嬷和白果给她穿衣洗脸,半晌,才疑惑的摇了摇头:“都没有,梦到个大魔鬼,她还说要拧掉我的头!太可怕了,就像是前几天爹爹带我去听得戏一样,都是大坏蛋!”

    白果素日里经常听英莲讲那些稀奇古怪的梦,这会子也只以为她是睡糊涂,把现实和梦境给弄混了。

    故此,她只含笑安抚道:“哎呦,那听起来真的是个大坏人了,不怕不怕,咱们去找老爷和太太去,他们呐是最厉害的,坏人肯定会被吓跑的。”

    提起爹爹甄士隐和娘亲封氏,小英莲瞬间就来了精神,对啊,爹爹和娘亲那么厉害,肯定有办法的!她等着白果把头上的小包包梳好,自己提着裙子,哒哒哒的一溜烟跑了出来,直奔正房而去。

    “爹爹,娘亲!”

    她一路边跑边叫,甄士隐夫妻俩远远就听到了,连忙出门接她。果真见到个小粉团子,扎着两个小花苞,伴随着叮铃叮铃的铃铛声,连蹦带跳的进了院子,直接扑到甄士隐怀中去了。

    “说了多少次了,要稳重些,不能老是这么大呼小叫的。”封氏拿着手帕,爱怜的擦了擦她额角的汗水,轻声絮叨,“怎么又把郑嬷嬷和白果给甩开了,下次可不许了。”

    英莲听着母亲的絮叨,爱娇的吐了吐舌头,把脸埋在甄士隐肩膀处躲了起来。

    封氏见她这无赖的样子,没好气的摇了摇头,示意甄士隐把人抱进屋。

    待到进了屋,小英莲才想起自己的来意:“爹爹娘亲,昨天晚上我做了个怪梦,梦到一个大魔鬼,可吓人啦。她不许我睡觉,还让我坐到月光下面打坐,唔,就像是隔壁的大师傅那样,要这样坐着。月光是暖暖的,晒在身上可舒服啦!”

    说着,小英莲挣扎着从甄士隐怀里下来,爬到美人榻上,端端正正的摆了个五心朝天的姿势,和隔壁大和尚念经时候的动作一模一样。

    封氏见此,拍了甄士隐一巴掌:“早就跟你说了,不要一天到晚带着英莲去葫芦庙乱逛,你看看,她一天到晚都学了什么来!前儿拿着瓷碗当木鱼敲,今天可倒好,直接打坐起来了。”

    面对老妻的嗔怒,甄士隐尴尬一笑,颇有些手足无措的解释道:“小孩子么,总是见着什么就学什么的呀,上个月去庄子上,她不是还学大白鹅扑腾翅膀叫唤的么,都是正常的,正常的。”

    “什么正常的!上次我去县令大人家里做客,她家女儿也才五岁,好一派端庄典雅的气质,咱家这个,活脱脱就是个假小子。”封氏越想越发愁,看着依旧在打坐的小英莲,还有悄悄给女儿使眼色做鬼脸的甄士隐,忍不住叹了口气,“你们俩,这老的小的,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

    英莲疑惑的看着娘亲,又望望正在做鬼脸的爹爹,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甄士隐做的鬼脸太好笑,她就忍不住咯咯咯的笑了起来,把昨晚的奇遇,也当做了一场吓人的梦。

    长青在小英莲的识海中,见着这一家三口的做派,颇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不过自己择定的这个小徒弟,倒是个好命的,别说在凡俗界中,就是修仙界那样的位面里,也不乏有重男轻女的想法,她能有这样一对父母,实在难得。

    长青估量着自己的伤势,若是按照昨晚那样的速度,有个三年的时间,她就能凝聚魂体自行修炼了。到那时候,小徒弟刚好六岁,有她这三年为小徒弟蕴养筋脉打底子,到时候引气入体想必不是难事。

    而且此方天地虽然没有见到修者,可四处散溢的灵气却很高,月华之力也十分浓郁,正是适合他们这样的月灵之体修炼的所在。等到小徒弟修到金丹期,可以承受虚空罡风的威力,自己的修为估计也能到恢复到合体期了,到那时候,自己就可以修补仙器,再次划破虚空,回到修真界去。

    长青把一切都盘算的好好的,可惜,等到她跟着小英莲还有甄士隐,在整个甄家转了一圈之后,神情却变得十分严肃。

    真真是奇怪,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乡绅之家,除了家中略有薄产之外,并无其他惹眼之处。又是谁费尽力气,在此地设下了夺运之法,想要叫甄家子嗣断绝,家破人亡呢?——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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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真大佬要收徒: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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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青不知道甄家敌人是谁, 在她的感知范围内,方圆千里并无任何修者存在的痕迹。即便是旁边这座葫芦庙,不远处城边上的青山观, 也都只是徒有虚名, 根本没有凝聚出一丝香火愿力出来。

    细细盘算起来,甄家唯一一个特别的,估计就是自己预定了的小徒弟, 甄英莲。

    英莲的体质别说在凡人界, 就是在修仙界也是极为难得的, 堪称千年一遇。不然和她同体质的长青, 也不会从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变成修仙界最大宗门的嫡传弟子,尽享宗门的资源栽培。

    如此一来, 那幕后之人的目的,或许就是英莲了。体质绝佳却无外力庇佑, 设下这个夺运法阵, 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窃取甄家气运, 当一个家族的气运衰败到顶点的时候, 自然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英莲这个原本的天之娇女,掌控于手。

    长青心中怒气勃发, 这等歹毒的手段,用在一个天真不知世事的孩童身上,实在是无耻之尤。

    只是现在外头朝阳初升, 长青神魂受伤严重, 白天不能轻易在外面现身,只得暂且忍耐下来, 等到圆月升起之时,才能指挥英莲去破解这个法阵。

    小英莲可丝毫不知,自己一家的处境已经危急至极,乐呵呵的跟着甄士隐在自家转了一圈不够,骑着父亲的脖子,又溜达到了隔壁的葫芦庙。这庙里的主持佛法算不上高深,可为人却十分圆滑,对着甄士隐这个有钱的乡绅,说的话更是句句悦耳动听,成功从甄士隐这里扣出了五百斤粳米的布施来。

    等到主持离去后,甄士隐抱着女儿往葫芦庙后院走:“乖乖,最近这葫芦庙来了个读书的举子,为父看他人长得器宇轩昂不说,文采也是斐然,日后必定能金榜题名的。这般有学识的人,在咱们阊门县可不多见,今日为父带你去拜访他,好不好?”

    英莲并不懂什么是有学识,可是拜访她是知道的,这就是去和人聊天说话的意思。若是遇着爹爹的好友故交,自己还能跟着他们去酒楼吃饭,去外头划船摘花,那可太有意思了。

    故此,她乐得直拍手:“好呀好呀,走,咱们去拜访他!”

    看见女儿高兴,甄士隐捋着胡子也觉得自己做了件好事,遂乐呵呵的进了贾雨村寄居的禅房:“时飞兄,在否?”

    屋里传出些响动,很快走出一个敝巾旧服的高大男子出来,拱手道:“原是老先生大驾光临,不甚惶恐,快快里面请。”

    这男子正是贾雨村,表字时飞,别号雨村。

    他殷勤的让了甄士隐和小英莲进屋,又亲自奉了两盏粗茶过来:“室内简陋,慢待了慢待了。”

    甄士隐把女儿放在一片的圈椅上,自己坐在另一处,含笑接过茶盏:“哎,这竹叶松针为茶,饮来别有趣味,我心中甚爱之。”

    说罢,慢慢品了一口,半点不见嫌弃之色。

    贾雨村见此,倒是减了几分羞窘之意,转而看向英莲夸赞道:“这位就是老先生家的女公子,果真生的粉雕玉琢,伶俐可喜,老先生大福啊。”

    甄士隐素来是个淡泊之人,唯独对这年过半百才得来的幼女,简直疼到了心坎儿里。别人夸他还能谦虚两句,可若是对着他夸小英莲,那可算是挠到了痒处,他非但不拒绝,还要跟着附和几句。

    “时飞兄,不是我自夸,我这女儿确实乖顺可爱,我和老妻二人,本以为今生是无子了,谁想老来还能有个她承欢膝下,不至于凄凉寂寞。”甄士隐说着,摸了摸英莲头上的小花苞,满脸都是笑意。

    贾雨村见此,免不了又夸赞了英莲几句。

    不一会儿,又有丫鬟白果寻了过来,原是通判赵大人家的夫人和姑娘到了,封氏要英莲回去见客。

    甄士隐命小厮和丫鬟,好生送了英莲回去,这才和贾雨村二人闲谈,期间还鉴赏了贾雨村新做的书画。甄士隐见贾雨村用的笔墨都很是一般,爱才惜才的念头下,送了不少新出的纸张墨锭于他,连上好的狼毫笔,都送了一整套,不拘是写字还是作画,都是用得着的。

    这边志趣相投,而另一边,小英莲也和通判大人的姑娘玩儿的高兴。英莲三岁,赵大人家的姑娘六岁,是极稳重大方的性子,两人翻花绳荡秋千,一时又爬假山摘花,玩的不亦合乎。

    等到封氏和赵夫人找过来时,赵姑娘浑身还算是干净得体,小英莲就花猫一般,黑一块白一块了。

    “哎哟哟,我的儿,你瞧瞧你这一身,小皮猴一样,好生生的衣裳,又毁了。”封氏又是好笑又是好气,拿着帕子给英莲擦汗抹灰,嘴里絮絮叨叨的啰嗦。

    赵夫人也拿了帕子给女儿擦汗,含笑问道:“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赵姑娘抿了抿嘴,有些羞涩的小声道:“妹妹带我去钻山洞来着,洞口太小我进不去,只妹妹喜欢,来来回回爬了好多次。”

    此言一出,两个大人都笑了,封氏点了点小英莲的额头,没好气的说道:“往日你自己胡闹也罢了,怎么还带着赵家姐姐一起,可见不像个样子。回头我告诉你爹爹去,让他来管教你。”

    小英莲才不怕,爹爹比娘亲还要疼她,从来不打不骂的,若是知道假山里头有个山洞,说不定还会让丫鬟来铺个毯子呢。不过当着别家姐姐的面被数落,小英莲还是有些害羞的,她爱娇的把脸藏在封氏怀里,不肯露出头来。

    赵夫人连忙来打圆场:“姐姐说她干什么,我倒觉得英莲这孩子的性子极好的。素日里我家这个,只嫌太稳重了,不过五六岁点点大的孩子,正是该爱玩儿爱闹的时候呢。”

    “等到她们八九岁上长大了,有嬷嬷们整日着,慢慢的规矩学起来,便不那么自由了。如今这个年岁,我私心想着,只让她们怎么快活怎么来才好呢。”

    封氏闻言也笑,点头道:“我家老爷素日也是这么说的,咱们都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岂有不知道女儿家艰难的。只是我家这个,从小被我和她爹爹宠惯坏了,实在胆子过大,经常甩脱了嬷嬷和丫鬟自己满府的乱跑,那假山中的洞被她发现了,日后就是她藏身的好地方,到时候寻她都难的。”

    赵夫人听到这里,看着外表乖巧可爱的英莲,忍不住又笑了,这倒真是看不出来。

    封氏给英莲擦干净了手脸,打发丫鬟带她下午换衣裳梳头,自己领着赵夫人去花厅喝茶吃点心。

    长青待在英莲的识海中,无趣的看着这群人吃吃喝喝,然后说说笑笑,再吃吃喝喝……

    这类似的场景,她已经看了半个月了,还是没有感觉到其中有什么乐趣,真的不如打坐修炼。忘记说了,长青她是个修炼狂人,整体不是打坐就是炼丹,要么就是跟着宗门去各处秘境险地探险历练,年复一年的刻苦努力,才换来了千岁渡劫的天才修士称号。

    想起自己从前数不清的险死还生,长青就觉得十分委屈,该吃的苦该受的罪,自己哪一样比旁人少受了不成?为什么那狗天道,非但降了九九天劫下来,还在心魔劫中说自己不识红尘,无法升仙?

    简直欺人太甚!

    长青每每想起来,都觉得自己胸中一股郁气盘结,恨不得冲着天道破口大骂,连渡劫期老祖的体面都不想要了。可惜她现在跨越空间,到了这方小世界中,还重伤在身,连□□都没有了,根本无法与天道叫板。

    在小英莲看来时间过得飞快,而她识海中的长青,却觉得实在是度日如年。好不容易等到了夜间,英莲在郑嬷嬷的轻轻哼唱中,很快闭着眼睛陷入酣睡之中,见她睡下了,郑嬷嬷和另一个丫鬟青苗,这才分别在脚踏和暖阁各自歇下不提。

    现下还早,不过戌时二刻,月光也不甚清亮,长青算着时间,直到亥时过半,才照旧唤醒了小英莲。

    不过因着早上那番做梦的言论,长青也怕小英莲说漏了嘴,徒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乱子,故此直接便给她施了迷魂术,让她真的以为自己在梦里玩耍。

    言语指引小英莲绕过守门的婆子,一路顺利的到了甄士隐和封氏居住的正院东侧,这里是甄家祠堂所在之地,也凝聚了整个甄家的气运。那背后之人设下的夺运之术,若是不出长青预料,也该设在这处才是。

    只是这半个多月,小英莲一直没有来过此处,而长青又实在伤的太重,居然直到今天才察觉出来,所幸还未酿出大祸,也不算为时太晚。

    让英莲站在甄家祠堂院子的正中间,长青掐指算了起来。

    相比于炼丹和剑术,长青在阵法一途上的天赋和努力都不够,但算起来也在这上面,花费了几十年的光阴,常见的阵法她都认得,也通晓解决之法。这夺运之术虽然歹毒阴狠,可修真界中并不罕见,正道之人碍于面子和心魔少有涉猎者,修魔的那一派可不管那么多,这是他们最喜欢的法阵之一。

    毕竟修魔者为非作歹的多,气运和功德积攒的就少,不得天道偏爱,这术法刚好能补了他们的缺陷。而正道和魔道自古为敌,一方设了阵,一方就要解,只是并不是每一次都能提前得知,恰如其分的解救受害者,所以会留下许多孤儿。

    而这些孤儿在夺运之术被解除后,身上会汇聚整个家族的气运,继而变成所谓的天之骄子,成为各大宗门争夺的修仙好苗子。

    长青当年,就是这样被清玄门看中,做了太上长老的入室弟子——

    作者有话要说:

    求个预收:【年代】我在民国穿来穿去,全文存稿中。

    苦逼社畜陈昭,在三个月的昼夜颠倒工作后,终于把自己作进了急救室,昏迷前的陈昭,脑海中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QTM的007!再睁开眼,看到的却是战火连天,民不聊生。

    陈昭傻了:老天爷,我是不想工作了,可是更不想逃命打仗啊,我五十米都没有及格过的人呐!

    后来,陈昭又发现,自己好像不仅仅是穿越,甚至还成了别人故事里的苦命配角?!

    就离谱!怕事胆小又惜命的陈昭,开始了自己的猥琐发育,只想在这个朝不保夕的世界里,保住自己和家人的小命。只是人心肉长,轮回辗转,那些嗷嗷待哺的婴孩,眼神麻木的姑娘,挣扎求生的百姓,就像是一根根小刺,让陈昭心中纠结,日夜难眠……

    第一个世界:小饭馆的手巧帮佣VS家道中落的黄包车夫

    第二个世界:上海滩的穷途舞女VS身怀绝技的□□混混

    第三个世界:逃荒路的穷苦姑娘VS好吃嘴刁的富家少爷

    第四个世界:惨被抛弃前朝格格VS一心爱国的有志青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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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真大佬要收徒: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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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阵眼不出长青所料, 确实在祠堂,不过被深深埋在地下,依靠英莲这个小身板, 实在是无法破开那坚硬的青石板。

    而且小英莲还没有引气入体, 长青的神魂又受创严重,许多法术都用不成,好在今晚是满月之夜, 月华如练, 是最利于月灵体活动的时间。

    长青今晚没有疗伤, 而是借助小英莲的身体, 尽可能多的把月华之力,吸纳到那件半残的仙器青玉环中。足足花费了两个时辰,外加上她身上剩余的所有上品和中品灵石, 终于攒够了启动一次青玉环的能量,成功把深埋地下的阵眼给毁了。

    待到一切完毕, 已经要到寅时了。

    再过一个时辰, 甄家的下人就陆陆续续起身, 故此后续的收尾工作, 只能留着晚上寂静无人之时,再来处理了。

    英莲躺在床上,睡得无知无觉, 长青却心中一动,不由得从她识海中飘出,望着西方出神。幕后设阵之人, 就在那里, 长青感觉到了法术反噬的波动,想必那人伤的不轻, 不知会不会有后续动作。

    她不由得有些担心,能设下这个阵法的,最低也得是金丹修为了。可如今她自己是没有一战之力的,甄家这些人也都是肉体凡胎,即便主谋不来,随便来个炼气期筑基期的修者,也能把他们这些人一窝端了。

    看来她需要先做好准备了,特别是祠堂阵眼之处的伪装,务必要做的天衣无缝,不能让任何人察觉到端倪才可。最好的办法,就是重修甄家祠堂,但这就不是小英莲能做到的事情了,必须要一家之主甄士隐拍板,才有实施的可能性。

    长青思索再三,还是决定要让甄士隐夫妻两个,知晓自己的存在。

    俗话说天地君亲师,若是她日后要带着小英莲修道的话,也得和甄氏夫妇说清楚的。且凡人寿数不过百载,小英莲这辈子投在甄家,享受了父母恩情,也要一一回报之后,才算是了结尘缘,不被因果缠身,方能大道可期。

    长青想到这里,突然愣了愣,自己的心魔劫未过,是不是因为当初父母族人尽数惨死,而她却没有找到幕后真凶,为家人报仇的缘故?她的因果未清,所以狗天道才不许她飞升,特意设置了加强版的飞升劫?

    这也不是不可能的,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无用,还是要先修补好神魂,恢复修为才是正道。

    时间紧迫,不知幕后之人何时到来,长青也不再磨蹭,看着还有半个时辰,才道甄家下人起床的时间,她当机立断,给甄士隐和封氏施了入梦术。这是个小小的障眼法,能让中术者以为是梦中,其实是现实和幻术的结合,不算多么高深,但对凡人来说,也够用了。

    甄家正院里,甄士隐和封氏二人同塌而眠,正睡得香甜,忽然发现自己夫妻二人,到了一处仙境。这里亭台楼阁,烟云缥缈,一位衣袂飘飘的仙子,从天上倏然落下,面色平和,声音空灵。

    “你们二人,可是来自姑苏阊门十里街仁清巷?”

    夫妻俩突然听到仙子发问,忙急声回道:“正是,不知此间是何方主人宝地?我们夫妻俩误入此地,万望仙子海涵。”

    长青微微一笑,说道:“吾乃清玄门青木尊者,这里是我的洞府,今日请你们夫妻来此,乃是为了英莲。我观她仙缘颇深,根骨奇佳,有意收她为弟子,若是日后修炼有成,便可得道成仙,不受生死病痛磨难,不知你们二人可同意?”

    甄士隐和封氏闻言,面面相觑了半晌,一时做不出决定来。

    所谓修仙问道,古来有之,那些什么高僧道士的,甄士隐也听说过许多,大多看着仙风道骨,可实际如何,却不得而知。更有历朝历代的帝王,倾举国之力,只为了长生不老得道成仙,可往往为丹毒朱砂所害,最后死于非命,还会落得个昏君的称号。

    而封氏呢,她日常爱好之一,就是和三五好友约着,一同去城里城外的道观寺庙烧香布施,拜佛解卦。不拘是三清还是如来,观音还是玉皇,但凡是有需要的时候,封氏都会去拜一拜,求个心安罢了,也并不指望真的能有什么效果。

    简而言之,这夫妻俩从未见过仙人,也不曾遇到过什么真的仙迹,两人心中对长青所说的得道成仙一言,并不十分相信。

    他们许是以为自己在做梦,不过出于对神鬼的畏惧,甄士隐思忖片刻,还是小心翼翼的回道:“禀仙子,小儿有幸得仙子看重,实乃我甄家之福。只是我和老妻挣扎半生,如今两鬓斑白,也只得这一滴骨血陪伴身侧,实在不忍骨肉分离。”

    “且小女年幼无知,素来喜好玩闹,并不是个耐得住性子的人。修道之途多乏味艰辛,我深恐小儿心性不稳,怕是要辜负仙子美意了。”

    旁边的封氏闻言,连连点头附和道:“小女生性惫懒懵懂,仙途茫茫,大道艰难,恐怕她无力支撑。”

    长青对二人的回答并不意外,这半个多月她也看出来了,这一对夫妻就是实打实的女控。许是因为老来得子的缘故,他们俩对英莲这个女儿,真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对她的全部期许,也只有平安健康长大而已。

    如今长青贸然现身,又说起修道之事,这夫妻俩当然不会马上松口答应。

    看着那二人战战兢兢的样子,长青心中并不生气,反而为小英莲有这样的父母高兴。不过今天这收徒一事,并不是二人想不答应便不答应的,只因甄家已经被别人盯上了。

    这次的灾祸,自己能帮助他们规避开来,可下次,下下次呢?

    长青是早晚要离开的,她如今承了小英莲的恩情,可也帮着他们家解了夺运之术,算是还了一半了。余下的,便是她现在有什么想法,拖着这个残破不堪的神魂,也是毫无办法的。若是真的有人打上门来,她和小英莲或许能借着仙器逃走,但是甄氏夫妻二人和这满屋子的丫鬟仆妇,怕是就要命丧歹人之手了。

    长青想了想,随即说道:“英莲现在还小,修道之事可以暂缓。今日冒昧请贤伉俪来此,乃是因为我夜观天象,发觉府上将有大难,这是倾家灭族的灾祸,不得不告知你们。”

    这可吓坏了封氏,她急声问道:“是谁的灾祸,与我儿英莲可有妨碍?”

    “原本天机是不可泄露的,可我既然想收英莲为徒,此事便已经与我息息相关,也罢,今日就让你们知晓缘由。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你们二人可以亲自去看。”

    说罢,长青双手捏了个法诀,凭空出现一道光圈。甄士隐和封氏对视一眼,虽然心中忐忑难安,但还是手拉着手走了进去。

    这光圈内就是长青做的幻境,播放的内容,则是她依据此方小天地的人情风俗,推测出来的甄家的结局。若是在没有她插手的情况下,最多一年,这甄家的气运便会衰竭到无力维持的地步,必然会发生天灾人祸。

    鉴于封氏平日里不常出门,但凡出去也都是丫鬟婆子簇拥着,她先出事的可能性不大。而甄士隐虽然有些浪漫情怀,但并不贪图酒色名利,最多是与人清谈一场,不是写诗作画,就是救济一些穷苦书生,且他毕竟是男子,出事的概率也低。

    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爱把丫鬟奶娘甩开,自己到处跑着玩的小英莲了。她长得玉雕粉琢,乖巧可人,且年纪实在幼小,没有自保之力,若是被歹人看到虏了去,恐怕后果堪忧。

    而封氏和甄士隐对这个女儿爱之如命,陡然不见了女儿,定是如同蚀骨剜心一般难以忍受。此时若是再来一场天灾,不拘是走水还是地动,甄家的家业恐怕难保,自然更无力去找寻小英莲,如此一来,便是家破人亡的下场了。

    甄士隐和封氏在幻境之中,看到女儿走失,自家家财散尽,两人孤苦无依还能勉强自持。可当继续往后,看到女儿被拐子卖到那些脏地方,备受折磨□□,最后死于非命,含恨而终时,两人俱都忍不住痛哭出声。

    长青等到二人痛快哭了一场后,这才把他们放出来:“若是我不来,这就是小英莲的以后了。这里不是你们久留之地,我先送你们回去,等到天亮以后,甄老爷可以去府中祠堂一观,解决此劫的法子,就在祠堂藏着。”

    说罢,长青一挥手,甄士隐和封氏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在急速的降落。

    “救命!”

    伴随一声大喊,二人睁开眼睛,看到的正是二人的卧房,哪里还能见着仙子和仙境的影子。

    “老爷/夫人,我梦见……”

    两人异口同声,却又在看到对方的表情后,又同时息了声音。

    半晌,封氏抹去额角的汗水,低声道:“难道那不是梦,真的是仙子见咱们英莲可人疼,特特来提醒我们注意提防的吗?”

    “若是真的如此,就让英莲去跟着仙子修道吧。不求能得道成仙,不受生死病痛折磨,好歹,好歹能活命啊!”

    封氏想着刚刚见到的场景,忍不住泪如雨下,可怜她求了几十年,十月怀胎挣命生下的心肝儿,怎能受那般磋磨!

    甄士隐心中也思量万千,看看快到卯时,二人早无半点困意,索性翻身穿衣起床,也没唤人服侍,两人提着灯径直去了祠堂。

    修真大佬要收徒: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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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那二人进了甄家祠堂, 长青又传音过去,指点甄士隐在祠堂四周查看,果真发现许多地方都被改动了。

    门厅上方的铜镜, 往右偏移了一寸;甄家先祖的牌位后面, 不知何时被人钉了三根柳木钉子;供奉在堂前的香灰里头,埋了尚未烧尽的鬼童衣物……

    不过最令甄氏夫妻无法接受的,还是他们在祠堂院子的梧桐树下, 挖出的一个木偶娃娃。这娃娃与小英莲长得一般无二, 后面甚至还刻着她的生辰八字, 可看娃娃的腐朽程度, 最起码埋进去也该有两年多了。

    封氏气得浑身直哆嗦,捏着木偶娃娃的指骨用力到发白,恨不能直接把这铁木做的娃娃捏碎。甄士隐也脸色铁青, 只是一腔怒火却不知该往何处发泄,他甚至连敌人是谁, 身在何方, 几时対甄家起了歹心的都不知道。

    夫妻俩在祠堂呆立良久, 甄士隐才低声道:“为今之计, 只有那青木尊者能救英莲和甄家一命了,夫人,我们没有其他选择了。”

    封氏沉默良久, 哑着嗓子说道:“我明白。修道很好,那些话本子戏台上的仙人们,几乎无所不能, 英莲若是能有这个造化, 也是她的福气。至于咱们两个,已经是土埋半截身子的人了, 想那么许多做什么,只要她好,我也就好了。”

    长青听到这夫妻二人的絮语,有些哭笑不得,不过见他们难过的要哭出来,还是商量着尽快把英莲送到自己身边,以避过这场劫难后,长青还是非常感动。

    “两位,我并不是要将英莲带走,她可以留在你们身边,待到二位百年之后,我再带她前往师门。”长青传音解释道,“修道并非是让人与过往割裂,你们対英莲有生养之恩,她理当奉养二位终老,才算是了结了这段因果。”

    听到长青的解释,封氏肉眼可见的高兴起来,连甄士隐的表情都松缓了许多。女儿能留在自己身边,这対他们二人而言,实在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拜师收徒的事情已经敲定,长青也就告诉了他们解决之法:“这祠堂被动手脚的地方太多了,而祠堂大门正前方一丈远的地底下,往下深挖三丈三,就是阵眼所在之地。昨夜我已经毁了阵眼,但那设阵之人也发现了,想必不久就会过来探查。”

    “如今的需要你们做的,就是找个理由重新修建甄家祠堂,最好把位置改了,不要再选择此处。这件事越快处理越好,若是有人问起为何重修祠堂,只说是先祖托梦,或者年久失修之类的原因,不可対外人言说我的存在。”

    面対长青的叮嘱,甄士隐俱都一一点头应下,半点都不曾犹豫。

    待到対方说完话消失后,甄士隐在原地驻足片刻,一把推到了祠堂左侧的灯台,随即和封氏二人轻手轻脚的回了屋里。

    装作刚起身的样子,唤了下人打水洗漱,刚刚穿好衣服,外头就传来下人的惊呼声:“走水啦!走水啦!快来人救火啊!”

    伴随着砰砰砰敲击铁器的声音,整个仁清巷都喧哗起来,家家户户都提着桶拿着盆出来,打水的打水,救火的救火,忙的不可开交。

    所幸这火不大,下人发现的及时,帮忙的人也多,故此只用了一个时辰,便把火扑灭了。可惜甄家那雕梁画栋的祠堂,已经被烧毁了大半,只剩了些烧的漆黑的砖瓦,显见的是不能再用了。

    甄士隐在门口连连捶胸顿足,周围的邻居纷纷出声安慰,好半天,才各自散去。

    府中无故起火,管家站在甄士隐身后,有些后怕的问道:“老爷,这,这可怎么办啊?”

    “哎,天灾人祸本是无可避免的事情,罢了罢了,活该我甄家有此一劫。好在诸位先祖的牌位都拿出来了,至于旁的,不过身外之物,没了就没了吧。”

    甄士隐叹了口气,接着吩咐道:“找几个人来,把这些东西都拆了吧,清除打扫干净,不可留下什么隐患来。”

    管家见甄士隐没有算账的意思,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忙应下去找人不提。

    而另一边,封氏已经命丫鬟收拾东西了,府中失了火,随后还要整理翻盖,难免杂乱的紧。她早就和甄士隐商量好了,借着这个机会,一起去城外的庄子上小住两个月,待到家中一切平顺下来,那仙子说的什么劫难过去,她再带着女儿回来。

    封氏忙着打整行装,安排马车随从,派人去庄子上传信。

    甄士隐也没有闲着,他去了隔壁的葫芦庙,找庙祝算了一卦,卦象确实显示大凶,不过大凶之后又转为大吉之兆。

    白胡子白眉毛的庙祝含笑道:“物极必反,否极泰来,府上这一遭祝融之祸已经过了,后面必定坦荡平顺,再无险阻了!”

    甄士隐也没说信不信,只笑着给了丰厚的香油钱,又和庙里的和尚沙弥闲话了几句,这才起身回家。

    夫妻俩带着小英莲,外加几个贴身服侍的下人们,就出门了。

    小英莲可不知道那么多,虽然早上家里失火被吓了一跳,可现下火已经熄灭了,封氏还答应带她去庄子上抓鱼,她便把心底那点子害怕抛之脑后,一门心思想着怎么玩儿才好了。

    “娘亲,冰糖葫芦!糯米藕!还有小泥人儿!”

    “娘亲,是大马!它跑得好快,比咱家的小黑快好多好多倍!”

    “呀,小鸭子在游泳,嘎嘎嘎!”

    ……

    小英莲一路上叽叽喳喳,一会儿看到了这个,一会儿看到了那个,简直片刻都没有停过。

    往常封氏还会说她几句,让她文静些,不要太过吵闹,可今日却半句都没有教导,反而还时不时附和几句。遇到小英莲喜欢的东西,她甚至还让车夫停下,派了丫鬟去买上几样,充分满足小姑娘的好奇心。

    小英莲乐得咯咯笑,整个人窝在封氏的怀里,觉得今天真是快活极了。

    甄士隐捋着胡子,笑看妻儿嬉戏,比起在梦中见到的凄惨未来,此刻的温馨在他心中几乎成了人生的圆满。

    相比起甄家三口的美满,长青现在的状况就糟糕许多。她本就受了重伤,只剩下一缕残魂逃到此处,只修炼了一晚就再次动用法力,如今神魂越发虚弱,几乎要消散了去。

    所幸甄家此劫渡过了一半,剩余的一半,就要等幕后之人出招了。

    趁着这个时间差,长青倒是可以休养生息,努力修补一下自己越发溃散的神魂。

    因此在庄子上的时候,每日白天甄士隐除了教英莲读书认字外,就是夫妻俩带着女儿四处闲逛游走。而到了晚上,等到众人都睡去后,长青才会让小英莲出门,照旧选择个月光能照到的地方,打坐修炼。

    如此过了一个月,才堪堪修补了长青神魂上几条细小的裂缝,可以勉强动用炼气期的法术了。

    这一日,长青刚从入定中醒来,就察觉到城中有灵气波动的痕迹。她心中一动,第一时间传音给甄士隐,叫他做好准备,随即把自己的神魂用青玉环紧紧遮掩住,连一丝一毫的气息都不曾泄露。

    果不其然,半个时辰后甄家这个小庄子上,就迎来了两个格外奇特之人。

    来者为一僧一道,那和尚头上长着大包,赤足而来,身上的僧袍破烂不堪,因为长时间不曾盥洗,显得十分脏污。而道士呢,则是跛脚,满头长发披散在身上,已经打结纠缠在一处,不知多久不曾清洗过了。

    这二人看着疯疯癫癫,边走边唱:“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娇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唱罢,又哈哈大笑起来,手舞足蹈,宛若狂人。

    甄士隐早在收到长青传音的时候,就心神不宁,整个人如临大敌。

    他原本想要让封氏带着女儿躲进地窖里,可是想想修士们的莫测手段,还有长青几次叮嘱不可泄露痕迹的话,他又强忍下了藏起来的冲动。只因若是対方有意,甄家根本逃不过対方的手掌心,还不如小心应対,挣得一线生机。

    唯恐妻子露出端倪,甄士隐让她留在屋里,自己抱着小英莲在院子里掐花儿玩儿,那僧道二人果真唱着歌儿朝他们走来。

    甄士隐装作好奇的样子,抱着女儿走到门口,恰好与二人迎面撞上。

    那和尚指着甄士隐怀中的英莲,大哭道:“施主,你把这有命无运,累及爹娘之物,抱在怀里作甚?”

    跛脚道士也在一旁大喊:“舍我吧,舍我吧,施主把这小儿舍了给我,府上才能得一世安宁。否则,家破人亡,老来无依,前次的祝融之祸,还没能点醒你吗?”

    甄士隐脸色一变,厉声呵斥道:“我见你们是向道之人,才容忍几分,可出家人慈悲为怀,你们怎能无故败坏我儿名声!我家那祠堂分明是年久失修,外加仆人不曾看顾好火烛,这才惹来灾祸。我儿年方三岁,还是个万事不懂的孩童,与她何干?”

    英莲早就吓得哇哇大哭起来,甄士隐心中又气又怕,抱着女儿转身想走,还不忘吩咐下人关门:“给我把大门关起来,那两个骗子若是敢闯,就给我狠狠的打!”

    那二人也不恼,照旧笑嘻嘻的,见着甄家下人出来驱赶,倒是非常识趣的转身走了。

    甄士隐听到下人说那二人走了,才稍稍放下心来,可片刻之后,甄士隐的心猛地一跳,发觉自己再次进入了幻境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的好了歌是引用《红楼梦》中的原文,不是抄袭不是抄袭……

    修真大佬要收徒: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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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幻境中的僧道二人, 可不像是方才那般疯癫,收了那嬉皮笑脸的样子,看着竟然有几分肃杀。

    若是甄士隐没有经历过长青设的幻阵, 说不定就要陷进去, 可惜在心有提防的时候,他虽然表面看着呆愣愣的,意识却格外清明。面对那二人的盘问, 甄士隐提着一口气, 小心应对了半天, 才让他们相信, 甄家失火只是偶然事件,重修祠堂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等到询问完毕,甄士隐依旧摆着一副痴痴的样子, 那二人许是觉得他一个凡人没有威胁,竟然当着他的面商量起来了。

    癞头和尚叹气道:“晦气晦气!警幻仙子让我等前来了结此案, 明明一切顺畅, 却又突发火灾, 这可如何是好?”

    跛足道人也发愁, 不过他知道的更多些,劝道:“如今甄家法阵被迫,我等二人皆受了反噬, 警幻仙子那处想来也会有影响,计划估计要推后了。所幸如今这些人年纪还小,贾家和林家那两个, 都还只是刚刚出生, 倒是不妨碍什么,咱们再布个阵法也就是了。”

    “事已至此, 也只能这样办了。”

    两人说完,一挥手,甄士隐便不由自主的昏睡过去。

    甄士隐心内大震,不知那二人又要对自家设什么阵法,可是脑子昏昏沉沉,已然什么都不知道了。待到他再次清醒,却发现屋里只有他一个人,小英莲在丫鬟和乳母的陪伴下,正在院子里玩耍。

    屋内静悄悄的,甄士隐心中发紧,顾不得许多,只小声呼喊道:“仙子,长青仙子?在否?”

    长青自然是在的,方才外面的灵力波动彻底消失后,她就从青玉环中出来了。只是甄士隐一直没有醒,她也不好把人喊醒,只好等着对方主动找上门来。

    “在,方才那僧道拉你进了幻境,可有透露什么消息?”

    甄士隐张了张嘴,犹豫了瞬间,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他们说阵法被破,估计会有麻烦,又说什么贾家和林家的两个刚刚出生,倒是不急。还有,他们,他们似乎想要重新布阵……”

    “贾家?林家?”

    长青忍不住发问,难道还不止一家吗?那可真是太奇怪了。

    甄士隐点头回道:“在下也只是听那二人随口提起,大乾国地域辽阔,我也不知道他们口中贾家和林家,到底是哪家。不过离着阊门最近的,便是姑苏林家;而贾家,先荣国公倒是姓贾,他老家就在金陵,与此地相隔数百里,三日便能到了。”

    “不过那两家都是名门望族,世代列侯,钟鸣鼎食,端的是气派非凡,我也只是听了些市井流言,素来与那两家并无关联,倒是我本家甄家,和贾家似乎有些交情。只是我这一支是旁系中的旁系,自从祖父脱离本家来到阊门,也有五六十年没有和本家联系了。”

    长青不太了解凡俗的人情习惯,什么本家旁支的,但是甄士隐的大概意思,她还是听懂了。那两家估计是很有权势的人家,最起码比甄士隐而言,地位要高得多,若是想要进去一探究竟,可能会很费力气。

    不过这对长青而言,倒不算什么难事,虽然她如今修为没了,连身体都陨灭于雷劫之下,可毕竟还有渡劫期的神识,方圆千里的范围内,只要她想,就没有她不知道的。

    故此长青只思索了片刻,就说道:“若是我想让你带着英莲,去林家和贾家走一遭,可行否?不必进去他们家中,只在周边转一转,我就能知晓他们家里是不是也被设了阵法。”

    甄士隐闻言,点头道:“去他们家附近倒是不难,刚好最近无事,家中宅院还得个把月才能修整完好,便去走一遭也无妨。英莲也三岁了,带着她四处走走逛逛,也叫她认识认识世态民情,知晓人间疾苦。”

    “林家离得近些,他们那家子嗣不丰,已经连续好几代都是单传独苗了。如今这一辈的当家人,名叫林海,前次我看朝堂邸报,他刚刚被点了兰台寺大夫,如今正在扬州。林大人那可是个饱学之士,中了探花的风流人物,不知多少读书人对他心向往之。”

    甄士隐的学识也甚好,可几次春闱败北之后,就收了金榜题名的心思,做起了个闲适的富家翁。只是对于这些才华横溢之人,甄士隐还是尊敬居多,诸如葫芦庙里的贾雨村,还有那名声斐然的林如海。

    他说的这些,长青统统不感兴趣,她只淡淡的吩咐道:“既如此,那就先去林家看看,需得尽快赶早,不可拖拉。”

    甄士隐闻言,忙低声应了:“我和内子收拾收拾东西,最多三日便可出行了。扬州和阊门离得颇近,走水路一日便能到了,必不会误了仙子的事情。”

    长青并不着急,该急的是甄士隐才对,故此她只示意自己明白了,就再次消了声音。

    另一边封氏一直忐忑不安,直到甄士隐告诉她此劫已过,才算是稍微松懈下了紧绷的神经。

    “既然仙子说了要去林家和贾家,那咱们就去,左右也不远。我想想,就说是去看我闺中密友,她就嫁去了扬州府,上个月刚刚得了个孙女儿,还特特派人给我送了喜讯,咱们只说是去恭贺她的,旁人绝猜不出与林家有关。”

    封氏给出的想法甚好,毕竟他们也不知道,那一僧一道,不会在暗处盯着他们家。如今有了合适的理由,只说去探亲访友,想来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了。

    封氏提笔写了封信,打发小厮连夜出发送去扬州城,而她自己也没有闲下来,开始收拾出门用的东西。她和甄士隐还好,左右都是大人,便是一时短缺了什么,只要带足了银钱,再去采买就是了。

    可英莲尚且年幼,旅途奔波之下,难免会有不适应,故此封氏收拾的东西,大多都是她的,零零碎碎装了好几口大箱子,才算是让封氏勉强满意。

    坐在前往扬州的船上,小英莲格外兴奋,她长到这么大,还没有出过阊门县城呢。就算是这段时日待的庄子,小英莲一年也来不了两次,这次是她第一次出远门,可不就高兴坏了。

    相比较她的轻松愉快,甄士隐和封氏的心情却显得矛盾,此行不知结果如何。那林家是高门列侯之家,难不成也会如同自家一般,被贼人钻了空子,设下那等断子绝孙的阵法吗?

    可是想想关于林家的传言,林家祖上也是枝繁叶茂的,可从林如海父亲开始,就子嗣艰难,再往后林如海这一辈,也只得他一个孩子。如今算来,那林如海也该有四十来岁了,因着相距甚远,倒是不曾听说他膝下是否有子嗣,若是没有,岂不也绝了嗣。

    甄士隐想到这里,捋着胡子的手突然顿住,这,这和自家何其相像!

    怀揣着这样的忐忑之情,甄士隐一家人踏进了扬州城。

    寻摸了个干净的客栈住下,封氏打发了下人去手帕交家递上拜帖,而英莲早就坐不住了,吵着要出去逛街。

    甄士隐一来是疼爱女儿,不忍拂了她的意愿;二来呢,也是想要借此去林如海的府邸一趟,方便长青观察林家的情况,所以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了。

    封氏向来是以夫为天,又爱女如命,见此虽然嘀咕了几句,还是放任他们出去了。只是为了安全起见,除了两个随侍的嬷嬷丫鬟外,其他人都被封氏安排着守在英莲身边,把一个小小的女童,围的那叫一个密不透风。

    甄士隐原本还觉得她大惊小怪,可想想长青给他们看的画面,又觉得十分必要,故此不顾小英莲的反对,还是带着这一群人上了街。

    扬州城很是热闹,比之阊门繁华百倍不止,路上叫卖的小贩,摩肩擦踵的行人,各色高挑起的帘子,都给了英莲极大的趣味。而甄士隐的心神,却有一半都放在了路人的闲谈中,默默的收集着消息,小心而不露痕迹的往林家住的地方移动。

    小英莲忽然扬起头,指着远处的街巷叫道:“爹爹,去那里,那里好看!”

    甄士隐抬头望了望,透过水磨砖墙,隐约能看到雕梁画栋,亭台楼阁掩映其中,确实别有一番美感。恰好那处也是扬州城权贵聚集之所,林家的住处就在那里,故此甄士隐自然乐得听从,抱着女儿就走了过去。

    “好好好,英莲要看,那咱们就过去看看。不过那处都是大人们的居所,他们不喜欢小孩子吵闹,英莲要乖乖的,好不好?”

    甄士隐殷切的叮嘱,小英莲乖巧点头应下,这一幕落在身旁马车里的人眼中,莫名勾起了他的兴趣。世人大多重男轻女,男子更是最好面子的物种,在大街上毫不嫌弃的抱着女儿游玩,可真真是极少见的。

    想起自家那将将几个月的女儿,这人心底微动,忍不住掀开车帘,笑着邀请道:“这位兄台,冒昧了,在下林如海,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修真大佬要收徒: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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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破铁鞋无觅处, 得来全不费工夫,坐在林家宽大的马车里,甄士隐脑海中只浮现出这句话来。

    只是三两句寒暄, 甄士隐报了自己的姓名, 又隐隐说出自家是金陵甄家的旁支,林如海便热情邀请他去自家小住:“甄家与林家相交已久,与内子娘家贾家更是老亲了, 甄兄远道而来, 若是不去家中坐坐, 内子知晓必定要与我闹脾气的。”

    甄士隐连连推辞, 最后耐不住林如海再三邀请,还是抱着女儿上了林家的马车。

    害怕自己二人久久不归,留在客栈的封氏会担忧, 甄士隐还特意命两个婆子回去传信:“告诉太太,我和英莲去兰台寺大夫林大人家做客, 许是会晚归片刻, 让她不要担心。”

    林如海闻言, 含笑道:“既然嫂夫人也在此, 不如一同去寒宅做客?家中内子久居后院,素日里也少有人往来,若是见了嫂夫人, 定是会开怀的。”

    甄士隐如今还不知道林家的情况,他和英莲是应长青的要求,前去查看的, 怎么可能会把封氏也带进去, 故此只含笑婉拒了。

    林如海见此,也只得罢了, 心中盘算着等回去之后,让贾敏处理此事。

    马车缓缓向前,身边跟着的林家随从,早有知机的提前跑回家通传消息。

    贾敏早就在垂花门处等候了,和甄士隐互相见礼之后,她果真对玉雪可爱的英莲十分喜欢。

    闻听封氏独自留在客栈,贾敏含笑道:“既然来了此处,便像是回了自家一般,怎好让嫂夫人在客栈留宿。我家大人素日忙于公务,我一人在家也是无趣,如今这可好了,有嫂夫人和小英莲陪着说话,日子便不那么难打发了。”

    甄士隐心有踟蹰,不知该不该应下,倒是长青趁着这个功夫,已经把林家打量了一遍,果真看出些许古怪来。不过此处应该不是林家的祖宅,她并未找到真正的阵眼所在,故此还真的要留下来,再行查探才可,所以长青便传音给甄士隐,要他答应留宿的邀请。

    贾敏看着文雅,性子却十分干脆利落,当即就吩咐嬷嬷套车,她要亲自去客栈接了封氏过来。

    甄士隐见他们夫妻盛情相邀,又有长青的吩咐,只得拱了拱手道:“如此,在下就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

    那边贾敏去接人,林如海陪着甄士隐闲话,至于小英莲,被丫鬟和奶娘带去了院子里玩耍。

    林府少有儿童嬉闹之声,林如海如今年过四旬,膝下也只得一女,方才四个多月,还不会说话呢。如今隔着窗户,听到小英莲叽叽喳喳的说话声,旁边丫鬟乳母的解说声,只觉得素来清冷的府邸,此刻也多了几分暖意和热闹。

    倒是甄士隐,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家中小女素来淘气,让林大人见笑了。”

    “甄兄哪里的话,我倒是觉得英莲这小姑娘玉雪可爱,灵气十足。”林如海看着小姑娘玩耍,满含笑意的说道,“我家中也有一幼女,名唤黛玉,只是还未满岁,每日倒是吃睡更多些。我若是去看她,十次有五次是睡着的,外加两次是张嘴嚎哭,只堪堪能有个两三次见着她的笑脸。”

    林如海说着,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却不是因着黛玉不喜欢父亲,而是林如海公务确实繁忙,等到他回家的时候,几乎都是天色黑沉了。小婴儿本就贪睡,黛玉又生来体弱,比之旁的孩子,每日还要多睡一个时辰才够,故此父女俩的见面,就成了这个样子。

    “小孩子么,多吃多睡才长得快,我家这丫头从前也是这般,每日吃了睡睡了吃的,不过满岁后就好些了。她生□□动,从前在家中的时候,内子特意腾了一间屋子出来,铺上被褥垫子,能让她到处攀爬,如今大了些,越发爱往外跑了。我和老妻时常感叹,怕是这女儿生错了性别,比别家儿子还要调皮三分。”

    甄士隐嘴上抱怨,可眼角眉梢的笑意却表明,他对这个女儿实在是万分满意的。

    林如海听着,心中有些羡慕他的豁达,只因他虽然如今有了个女儿,但心中还是想要有个儿子的。许是因为林家业大,也或许是林如海幼年丧父,是被寡母拉扯长大的,从小听到的都是传宗接代,重振林家等话,故此林如海心中颇有些个执念。

    可惜……

    林如海想到这里,微微有些失神,不过片刻间便又回过神来,继续和甄士隐攀谈。从风土人情,说到天文地理,从耕种稼樯到商贾买卖,还有诗词文章,风水清谈,二人越说越是契合,恨不得当场结为兄弟,拜了把子才好。

    谈性大起的二人,连外头天色将暗都没有注意到,直到贾敏带着封氏回来,才堪堪停下话头。

    甄士隐和林如海相见恨晚,贾敏和封氏也极为投契,故此当天晚上,甄士隐一家便留宿在了林家。第二日一大早,封氏又带着英莲和甄士隐一起,去了手帕交家中做客,彼此亲热了一日,算是把来扬州的理由补全了。

    后面几日,林如海依旧忙碌,甄士隐则是走亲访友,他在扬州城也有几个故人可以拜访。至于封氏和小英莲,则是由贾敏来招待,时而结伴去烧香踏青,或是留在家中说说闲话做些针线,要不就是看着英莲和黛玉玩耍,倒是极好消磨时日。

    而长青呢,则是借着这个时间,把整个林家摸了个通透,也基本确定了那僧道说的林家和贾家,就是林如海和贾敏二人的本家。

    不过扬州城这处林家住宅,原是官邸,只因林如海如今担任兰台寺大夫一职,故此才在此处暂居。府中别处都没有什么问题,只林家姑娘黛玉身上,有些个古怪,让长青琢磨不透。

    长青看不透这姑娘的体质,只觉得她浑身散发着逼人的灵气,比之英莲更甚,只是她的体质被人隐匿了起来。

    非但如此,和甄家的夺运之术不同,这小姑娘身上被夺取的,是生命力。

    须知人命有时,若是没有踏上修途的凡人,能活过六十便算是长寿了,不然怎么会有“人生七十古来稀”的说法呢。

    黛玉体质特殊,与灵气格外契合,这本该是件好事,即便不修炼也能保证她身体康健。可如今看着,不过几个月大的孩子,却一直是一副病歪歪的模样,如今还不会吃饭,但是乳娘已经每日都要用药膳,以培养黛玉的身体,可见她身子骨之虚弱。

    这一日,甄士隐和封氏刚刚躺在床上,就听到长青的传音:“林家女儿身上有些古怪,只是我如今还不甚明了,此处宅院只是借住,我需得到林家祖地看一看。”

    夫妻俩刚酝酿的睡意,顷刻间便散了,闻言忙急声问道:“玉儿身上有古怪?她才多大点儿的人,谁能狠心在她身上动手脚?可严重么?”

    “很严重,若是不早早解决了,那孩子估计活不过双十年岁。”

    长青这话说的直白,直震得甄士隐夫妻俩失魂落魄,觉得难以接受。

    封氏更是惊坐起来,忍不住垂泪道:“怎会如此?”

    甄士隐好歹更镇定些,但也觉得口舌发干,他咬了咬舌尖,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后,这才小心问道:“仙子方才说的解决方法,可是到了林家祖宅才能操作?需不需要林家人配合?此事毕竟事关重大,在下觉得是不是应该和林家人事先说清楚了才好?”

    长青沉吟片刻,没有立刻回答。

    她并不想过多暴露自己的身份,只是这段时日,待在小英莲和小黛玉身边,非但吸收灵气和月华之力的速度变快了,连神魂复原的速度也加快了几分,可见这二人对她助益颇多。

    想着从前自己突破元婴期后,掌门劝自己收徒,而师尊却说自己的弟子缘法不在此界,那时众人都以为是照应着她飞升后,如今看来应该是指这方小世界才对。一个英莲是长青已经预定好了的,再加个小黛玉,似乎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故此在思索过后,长青还是答应了:“可以告诉林如海,至于贾敏,我尚且不知贾家的情况,现在还是不要让她知晓为好。”

    想了想,长青又说道:“贾敏那娘家小侄子,据说是衔玉而生的,倒是古怪的紧。我记得你曾经说过,那僧道曾言贾家和林家的孩子,才刚生下来不久,如今想来,许是就应到了黛玉和那贾家小儿身上了。所以在去过林家祖宅后,我还要去一趟金陵,看看贾家的祖宅是不是有问题。”

    甄士隐听了,想起僧道曾经说话的话,也恍然大悟起来。

    他想着自家的情况,顿时觉得林家也甚是危急,当下连睡都睡不着了。顾不得已经亥时,甄士隐还是起身穿好了衣服,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往林如海的书房而去。

    路上巡夜的下人们见了他,忙过来询问:“请甄老爷安,不知甄老爷有何事?”

    甄士隐稳了稳心神,沉声道:“并无要事,只是见今夜月色极好,想闲游一番,不知你家老爷可睡下了不曾?”

    领头的下人刚从外院巡逻过来,闻言忙笑着回道:“还不曾呢,小的方才途径书房,见那灯还亮着,想是老爷还在处理公务吧。夜已经深了,小的叫人点盏灯笼来,送甄老爷过去可好?”

    甄士隐微微颔首,那领头的管事见了,点了两个小厮出来,各提着一盏灯笼,领着甄士隐往外头书房去了。

    书房里,林如海放下手中的账册,揉了揉眉心。

    服侍的小厮见他停了笔,这才凑上来低声道:“老爷,甄老爷在外头,说是想与您赏月。”

    林如海闻言睁开眼,问道:“他是几时来的,你怎么不早早的来通报?”

    那小厮面露难色,轻声回道:“来了有一盏茶的功夫了,只是见老爷您忙着,故此甄老爷只在院子里坐着赏月,不许我们来打扰您。”

    林如海听了,忙起身出去,果真见着甄士隐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正抬头观星赏月,旁边一壶热茶,散发着袅袅清香。这本该是极度悠闲惬意的景象,可林如海却觉得,眼前这人的精神极度紧绷,藏了许多许多的心事。

    他心中疑惑,面上却带着笑意,朗声道:“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耳。甄兄,好兴致啊。”

    甄士隐转过身来,也笑着回道:“我本是俗人一个,只是今夜月色入户,偶然起了效仿东坡的心思,倒是叫林大人见笑了。”

    两人对视一眼,俱都哈哈大笑起来。

    笑过了一场,甄士隐和林如海二人,这才就着漫天星辉和皎洁月色落座。

    小厮要上来斟茶,也被林如海打发了:“你们都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们侍候了。对了,去和夫人说一声,今晚我宿在书房,和甄先生夜谈。”

    那小厮听了,低声应了后,便脚步轻巧的离开传信去了。

    待到人走了,院中只剩下林如海和甄士隐两个,林如海方问道:“甄兄今日眉间隐隐有些郁色,可是遇着了什么难事?不防与我说一说,纵然不能为甄兄解决,也可暂排忧思。”

    甄士隐听了这话,长叹一声道:“林大人心思实在敏锐,确实遇到了一件极度愁闷之事。且此事荒诞不经,便是说出去估计旁人也是不信的,哎……”

    林如海闻言,越发起了兴趣:“甄兄不防说一说,不然怎能知道旁人信不信呢?譬如我而言,就觉得甄兄品格端方有礼,颇有闲云野鹤之风,你若是说了,我定是信的。”

    甄士隐见他如此,迟疑了片刻说道:“事情还得从两月前说起,那一日夜间我忽然做了个梦,梦中去了个仙境般的所在,在那处遇见了一位仙子……”

    林如海听到这里,看着甄士隐花白的头发,面色有些古怪,不想竟是这等风流轶事不成。只是想着从前对甄士隐的了解,并未出声打断,只是随着甄士隐的叙说,他的表情越来越严肃,心中那些许桃色猜疑,已经全部抛之脑后,再想不起一丝一毫了。

    甄士隐丝毫未曾隐瞒,从他和封氏梦到长青开始,再到甄家起火,僧道二人的试探,他们前来扬州的本意,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并且,他还说了长青在黛玉身上察觉到的异常,以及那个活不过双十年华的断言。

    如此种种,无不敲击着林如海的心灵,让他觉得头脑发晕。

    “那,那位长青仙子,果真说了,说了我家玉儿,她,她……”

    良久,林如海结结巴巴的开口,却实在说不出口来。

    甄士隐作为一个爱女入命之人,自然明白林如海的心情,见此沉重的点了点头:“正是因为长青仙子说了,我这才冒昧半夜来打扰林大人,我们都是为人父母的,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再说长青仙子,她如今是英莲的师傅,这次我家能躲过一劫,也全靠她指点。她既然如此说了,总归是有哪里不对,且我这些日子,也曾经听到府中的下人闲谈,说是令千金出生之时,明明还是春寒料峭,却突然满园皆春,焉知不是什么征兆呢?”

    “还有京中贾家的哥儿,衔玉而生,这是何等奇特之事。说句大不敬的话,历朝历代数下来,也只有那九五之尊之人,才有这般不凡的出生来历,国公府邸虽然荣耀,恐怕也还压不住那份福气啊。”

    林如海的眉头越皱越紧,甄士隐说的,他又何尝没有想过呢。

    只是此地离着京城有千里之遥,贾家老太太又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他一个女婿,实在不好多说什么。再一个,贾敏和贾家的二太太王氏之间,似乎有些个龌龊,虽然妻子从未直接开口说过,但言行举止间,还是被林如海看出了些端倪。

    这样一来,林如海就更不好说了,毕竟那是贾家的家事,连贾敏这个外嫁女都不好插手的。不过从他们收到贾家的信来,已经一年多的时间了,始终不见贾家因此有什么祸端,林如海就慢慢放下了担心。

    如今甄士隐又提起这件事,倒是叫他心中难安。

    沉默良久,林如海方低声道:“甄兄说的都是肺腑之言,海心中自然明白,我如今有公务在身,不好随意走动。内子倒是松快些,眼看着也到了家父年祭之日,他老人家去了这么多年,如今终于有了孙女儿,是要去他和家母坟前禀告一声为妥。”

    甄士隐闻弦歌而知雅意,当即表态道:“林夫人孤身上路,未免有些危险,恰好我和妻儿也准备回一趟金陵,竟是可以顺路同行了。”

    “如此岂不是大善,这一路上,就要多多劳烦甄兄和嫂夫人看顾了。”

    两人商量到半夜,才算是敲定了后续流程,林如海也答应,不把此事告知给贾敏。

    第二天却是林如海的休沐日,用罢早膳后,他思忖片刻,就提起了回乡扫墓的事情:“父亲去世已经二十多年了,母亲也去了有十几年,我现在还记得当年母亲临去之时,唯一放心不下的我们俩了。如今咱们有了玉儿,又恰好赶上父亲的年祭日,我私心想着回去祭拜他们一回。”

    “一来呢,告知他们这个好消息,让他们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二来呢,咱家老宅也有十来年不曾回去了,也不知看宅子的人是否用心,双亲的墓地有没有按时供奉,也是为着我的一片心。”

    贾敏听了,就知道林如海是感怀起去世的公婆来了,她从未见过公公,只婆婆嫁过来后相处了一年多,人也走了,对那二位的感情并不深。不过她也能理解林如海的心情,少时和寡母相依为命,本是列侯子弟,却要靠着努力科举出人投地,想来曾经也过得辛苦,母子情分不是假的。

    故此贾敏只略微思考了片刻,便含笑回道:“老爷说的极有道理,只是如今你有公职在身,玉儿又太小了些,想来还是我走一趟来的便利。我记得公公的忌日是在七月末,离着现在也只一个来月的时间了,若是回去还要修整墓地和老宅,倒是不能再拖了。”

    林如海不防贾敏答应的如此痛快,稍稍愣了一下,随即才说道:“有贤妻如此,是我林海的福气啊。只是你一人回去,我却放心不下,刚好甄兄昨日与我说,他家要去金陵,与咱家倒是同路,不如夫人与他们一道南下,更为安全些。”

    贾敏闻言自然无有不可:“如此倒是便利,我极喜欢甄夫人的为人,还有小英莲一道说笑,想来旅途是不会无趣了。”

    因着时间确实不多了,贾敏当即就吩咐下人收拾东西,而她则是亲自去找了封氏,商量几时动身而去。

    如此忙忙碌碌了三日,贾敏便与甄氏夫妻一起,坐上了前往姑苏的官船。

    这官船极大,又有随行护送的官差衙役等,寻常人家是做不得的。不过林如海是官身,甄士隐也有举人的名头,两家人倒是有资格登船,且连船资都不必给了,属实是项福利。

    官船无需给别的船让路,故此行的快,两日的功夫就在姑苏渡口靠了岸。

    林家和甄家的下人早行一步,已经打点好了一切,车马轿子都早早的候在此处了。

    第一站自然是林家老宅,林家祖上也是跟随开国皇帝立下汗马功劳的人,被封为文渊侯,承袭了三代。到林如海父亲那辈,因着先皇加恩又多袭了一辈,算得上是列侯之家了,故此这老宅建的极大,看着就气派非常。

    只是明显因着林如海夫妻离家多年,看守宅院的人并不算十分上心,这宅子略显得破败,一眼望去有些荒凉之感。

    贾敏下了轿子,四处打量了一眼,眉头略蹙了蹙,脸上的神情却未变,笑着道:“一路奔波辛苦,房里已经备好了热水,咱们先歇上一歇,稍后再用晚饭。”

    甄士隐一家自然客随主便,识趣的跟着小厮去了客院歇息,不妨碍贾敏整治家中刁奴。

    等到进了屋,封氏带着小英莲去洗漱休息,甄士隐屏退了下人,轻声喊道:“仙子,长青仙子,我们到林家祖宅了。”

    长青一直在小英莲识海中修炼,听到甄士隐的呼喊声,才传音过来:“我知晓了,你不必声张,一切如常即可,待我查看一番,明日便可见分晓。”

    甄士隐忙点头应下,等了片刻,不见对方再说话,就知道那神出鬼没的仙子许是又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着写着,发现自己出了个大bug,这个时候林如海还不是巡盐御史呢。林如海是在贾雨村罢官游历到扬州的时候,才刚刚成为巡盐御史的,离现在还有好几年的时间呢,所以这一章和上一章,我都修改了一下。

    修真大佬要收徒: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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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来姑苏城最大的热闹, 就是前科探花林如海的老宅,不知为何突然山体滑坡被埋了大半。

    受灾的面积不算太大,只林家老宅的部分房屋, 还有后面连着的一片山脉, 外加部分林家祭田。不过因为山体滑坡的时间是在白日,提前有山林里的小动物跑出来预警,故此并未有人因此受伤, 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发生了这种变故, 甄士隐一家是走不成了, 主动留下来帮助贾敏处理。

    突然遇到这种事情, 贾敏最初有些恐慌,后来在封氏等人的劝慰下,也信了是后山林木被砍伐的太过, 又恰逢这两个月雨水充沛,这才导致山体滑坡。她是个心善的, 心中那点子恐慌过去后, 见着老宅附近的族人们无处可栖, 不免觉得可怜。

    故此贾敏自掏腰包, 采买了砖瓦木材等,送与这些林氏族人,只当是全了大家同族的情分了。还有租赁了她家土地, 又受了灾的佃农们,贾敏也免了他们这一季租子,还额外给了些救济粮, 免得他们今冬无粮果腹。

    故此种种下来, 姑苏城中的百姓,俱都对林如海和贾敏夸赞不已, 直赞叹他们心怀仁义,是大善人云云。

    只有甄士隐和封氏夫妻两个,才知道其中的缘故,这是长青做的。

    之所以搞出那么大的动静,则是因为林家与甄家相比,被做的手脚更多,时间也更久远,甚至可以追溯到五十年前,林如海爷爷那一辈了。只是林家先祖有从龙之功,帮着当年的司徒家平定了天下大乱,还山河一片安宁,故此积攒了许多的功德给后人。

    也是因着这些功德的存在,林家才能又延续了三代,比甄家原本的命运可是强多了。不过再多的功德,也抵不住有人日夜窃取,暗下毒手。

    故此到林如海这一辈,他命中注定无人送终,唯一的女儿也会早夭而亡。

    长青在察觉到林家背后的阴谋时,就觉得不好,那个所谓的警幻仙姑,估计修为不弱。不然也不会用几十年的功夫布阵,这样滴水穿石的计划,需要的精力不多,可时间线却拉的很长,那位仙姑的寿命就可以推算出来了,必定是金丹以上的修为,寿数在五百年以上。

    而长青经过这段时间的恢复,才堪堪能有筑基初期的实力,别说对上警幻了,连那跑腿的僧道二人,都能轻易的秒杀了现在的她。好在如今敌在明她在暗,还可以好生部署一番,而第一步要做的,就是让对方反噬更严重,短期内只能闭关疗伤,不敢轻易找过来才行。

    也是因着这个打算,长青才毫不犹豫的暴力摧毁了林家的阵法,为的就是让那警幻伤上加伤,无暇他顾。

    事实证明,这法子不错,半个月过去了,林家祖宅附近,也没有一丝灵气波动的痕迹,从前那一僧一道二人,到现在也没有出现,许是真的伤的重了。长青对此很满意,对方来的越晚,她就有越多的时间治疗伤势。

    而甄士隐这段时日,则是化身风水先生,在长青的暗中指导下,重新规划了林家祖宅附近的屋舍庭院布局。虽然不能保证林家从此大富大贵,子孙满堂,但却不会像从前那样,呈现出无根之木,孤苦无依的运势来。

    贾敏那边,不知道林如海临行前是如何吩咐的,反正甄士隐提出的建议,她只略微思考了后,便统统都答应下来,让施工的工匠照着做。

    房子修建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贾敏放心不下林如海和黛玉,甄士隐也需得去金陵一趟,故此在林如海父亲忌日过后,双方便分开行动了。一方坐船回了扬州,而甄士隐则是带着妻儿去了金陵。

    他这一支是金陵甄家的旁系,甄士隐的祖父,与如今甄家家主的祖父,原是堂兄弟,只是几十年不曾联系,彼此感情都淡了。金陵甄家显赫,在前朝得先皇的看重,宫中还有位宠惯六宫的贵妃娘娘,不是甄士隐这等闲杂旁系能攀附上的。

    所幸甄士隐并无那些想法,只去拜访了当年的几位同窗,借着走动的机会,从贾家族地路过了几次,便足够长青把一切探查清楚了。

    贾家不出所料也有个阵法,可这阵法却与甄林两家不同,不是掠夺,而是困阵。

    而且长青还在这金陵城内,发现了另外一个小姑娘,和英莲年岁相当,是天生的金灵之体。这体质在修仙界也是绝好的,只是不比木灵和月灵柔和,金属性体质会使人燥热,若是没有合理的压制之法,怕是这姑娘会时不时病上一场,日子过得艰难。

    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撞到了长青的眼前,她就只当做日行一善,找了个夜晚带着偷偷英莲上门,出手压制了那姑娘身上的金热之气。

    只是到了这个时候,长青心中却隐约有些猜测,这方小世界太过古怪,触目所及之人没有一个修炼的,可背后却处处有修者的影子存在。且这里天资出众的孩子也太多了些,这小半年的功夫,长青便已经见着了三个。

    英莲等三人的体质,即便是放在清玄门那等修仙界第一大宗门内,也都是百年难出一个的奇才,这会子却都扎堆出现在了这凡俗界,实在奇怪的紧。

    长青想来想去,只觉得自己许是想错了,这里恐怕不是一方小世界,而是类似秘境的所在。

    在长青所处的修真界内,也有大能者开辟的秘境,用来庇佑凡人生活的。这类秘境内生存的,大多是大能者的族人后辈,因着没有修真的天赋,为了避开弱肉强食的修士,故此选择在秘境内生活。

    还有的,则是宗门或者修真世家开辟的,里面住着的人便繁杂些,门内弟子无灵根的后代,依附于宗门势力的凡人国家等等。这样的秘境,每一方势力手中多多少少都有几个,算是门派的人员储备之地,每隔十年左右,便会有修士进来,将身有灵根的孩童带走,充入门派做弟子。

    如此或许就说的通了,那名叫警幻的修士,不知从何处得知了这秘境的存在,并在其中隐隐做了些手脚,借此窃取了些许气运,用作自己修炼而已。至于黛玉,长青心中也有些想法,只是如今她知道的东西不多,尚且无法验证而已。

    不过想通了这些,长青猛然松了一口气,那警幻看来是不能随意现身的。而只靠着那僧道二人,只要青玉环能使用,他们就发现不了自己,如此她的安全是无虞的了。

    甄家和林家的燃眉之急已经解决,剩下的需得徐徐图之,故此长青也静下心来,安心修炼不提。

    如此过了两年的时间,在小英莲六岁生辰前夕,长青神魂上最后几道裂隙,也终于弥合,她彻底恢复了渡劫期的神识。虽然没有肉身,灵力不在,可凭借这强悍的神识,也能化为实体,可以再度修炼了。

    有了实体,很多事情就好办多了,长青寻了个风和日丽的早晨,不声不响来到了甄家门口。

    守门的小厮正在闲磕牙,忽然见着个身着青衣的姑娘款款而来,那女子浑身上简素无比,只右手手腕上带了一枚剔透的青玉镯,一头乌发以布条挽成道髻的样式。明明未曾用面纱罩面,可她脸上却似乎被轻雾笼罩,众人揉了揉眼睛,都觉得看不清她的长相。

    “劳烦通报贵府主人,长青来访。”

    这声音如冰撞玉,清冷悦耳,唤回了门口这些人的意识。

    甄平晃了晃神,急声道:“姑娘且等着,我这就去通报。”

    长青微微颔首,站在一旁不动了,余下几个小厮见她静静站立,只觉得一股气势扑面而来,竟然比素日见过的知府县令等人还要吓人,也俱都安安静静,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甄士隐来的很快,几乎是收到甄平通报的瞬间,就一路小跑迎了出来:“原是仙子驾临,快快里面请,里面请。”

    长青也没有客气,径直走在了甄士隐的前面,刚迈入二门,就遇到了匆匆赶来的封氏和小英莲。

    和甄士隐夫妻的激动不同,小英莲十分好奇的看着长青,脱口而出一句:“好漂亮的姐姐!”

    长青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小家伙,你该叫我师父才是。”

    “师父?”英莲有些疑惑,想了想道,“娘亲曾经说过,我是有个师父的,可,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隔壁葫芦庙里的师父,都是白胡子白眉毛的呀,姐姐你长得这么美,也是师父吗?”

    长青心想,这个小徒弟的嘴可太甜了,想想最开始的时候,小英莲对着自己一口一个魔鬼的,如今倒是会说话了许多。唔,不知道这小家伙还记不记得,多年前有个“魔鬼”,深更半夜不让她睡觉,非得逼着她出去打坐的事情呢。

    带着些许恶趣味,长青提起了当年的旧事,小英莲的嘴巴越张越大,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封氏和甄士隐二人,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前因,俱都有些哭笑不得,实在没有料到,往常高深莫测的长青仙子,居然还有这样促狭的小心思。

    看着自家女儿懵懵懂懂的样子,封氏只得出面打圆场:“咱们里面坐着说话吧,好久未曾收到仙子的传信,不知道仙子近来可好?”

    长青见好就收,跟着封氏进了花厅:“一切都好,前些日子在闭关,如今算是告一段落了。我算着小英莲将满六岁,恰好是可以修炼的年纪,想着当年的约定,故此前来赴约。”

    封氏闻言心中一个咯噔,随即笑道:“应该的应该是,只是不知这修炼需要准备什么东西?”

    “一个安静的房间,外加两只蒲团即可,”长青说罢,环顾了一下四周,眉头微微蹙起:“此地紧邻街市,略显喧哗浮躁了些,城外的庄子要更适合小英莲入定修炼。”

    “她如今年岁尚幼,心思也清净,是引气入体的最佳年龄。不过因为筋骨未成,一天修炼三个时辰便差不多了,剩下的时间,也是自由的。”

    封氏听到这里,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来,脸上的笑意更真切了些:“好好好,我明白了,等会儿就打发人去庄子上收拾。再过五日,便是英莲的生辰了,待到她生辰过后,必定一切都办的妥妥的了。”

    长青也不急在在这一时半会儿,故此只点头应下,便算是说定了。

    甄士隐夫妻见状,只觉得这仙子看着冷淡,但其实很好说话,再想想从前她救了自家和林家的性命,心中最后一丝抵触和犹疑也散去了。

    既然已经想通,封氏便笑道:“府中的空院子还有几间,不知仙子?”

    长青想了想道:“我与小英莲同住,她那小院子不是还有闲置的空屋子,收拾一间与我便可。”

    主要是那院子,她住了快三年了,已经非常习惯了。

    封氏闻言,便下去安排人收拾房间去了,甄士隐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长青,也笑着找了理由离开。一时间,屋里便只剩下长青和英莲二人。

    小英莲看看她,又看看她,半晌,小心翼翼的挪了过来,抬起头道:“仙子姐姐,你真的是我师父吗?”

    “对啊,我是你师父,从前是我受了伤,无奈之下才借着你的身体去修炼恢复,并不是真的想要吓唬你。”长青把她拉到身边,耐着性子解释道,“那件事是我做的不对,以后再不会了,你可愿跟着我修行?”

    小英莲笑着点点头,随即又好奇的问道:“修行是什么?绣花吗,还是练大字?”

    “都不是,修行啊,是打坐,就像是从前我让你做的那样……”

    这几年一直陪在小英莲身边,长青对这个小徒儿知之甚深,并且深有好感,故此十分能耐得住性子,回答她那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长青生的貌美,对着小英莲又十分温柔耐心,故此在一问一答间,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小英莲就喜欢上了这个师傅。

    待到小英莲的生辰宴过去,长青便带着她去了郊外的庄子上修炼,封氏放心不下,也跟着住了过来,为她们打理衣食住行的琐事。经过这几年的蕴养,小英莲体内的筋脉骨骼,都已经强化了许多,又有长青手把手的教导,不过半个月的功夫,她就成功引气入体,成了炼气期的修士。

    正当英莲欢喜鼓舞之时,甄士隐却突然从城里过来,并且带了个坏消息:那僧道二人又出现了,他们去了林如海家中,要渡化黛玉出家!

    林如海夫妇大怒,当即就命人把他们撵了出去,随后林如海想起甄士隐曾经说过的话,心中凛然之下,派人快马加鞭过来求助。

    长青捏着那封信,思索片刻后,就做好了决定。她实在厌烦了那打着僧道旗号的贼人,如今也已经可以和金丹期修士一战,既如此,便来一招请君入瓮,彻底解决了他们吧。

    随后几日,阊门县传出一则流言来,城外十里处的落凤坡上,有仙女出现。

    那仙女法力高强,非但可以凌空飞翔,且拥有一副菩萨心肠,穷苦的百姓若是有缘见到她,就能免费得到她赠送的丹药。那丹药馥郁清香,一颗下肚,便能消凡间百病。

    起初这流言刚起的时候,众人都不很相信,终日都有人说什么菩萨仙女,神仙高僧的,可谁人见着了呢。可是不久之后,城门口瘸腿的老乞丐,居然能站起来了,还有知县家早产的嫡子,也不再气虚体弱,能上马跑上两圈了。

    这可大大印证了留言的真实性,去落凤坡朝拜求见的人越来越多,得到丹药的人也越来越多。这消息如热水入油锅,以沸腾之势,飞快的往四面八方传开,只十几天的功夫,整个江南道的人就都知晓了。

    随着消息越传越广,偌大一个落凤坡几乎要人满为患,而长青等的人,也终于到了。

    双方很自觉的避开凡人,来到了深山中,长青方知晓这二人乃是元婴期,不过几次遭到反噬,如今只有金丹期的战力了,倒刚好是长青能对付的修为。

    僧道二人外表落拓,礼节却十分到位,先行抚掌一礼道:“原来是道友,不知道友师从何人,竟能在此遇见,实在是有缘有缘啊。”

    长青的神色却不咸不淡:“不是什么缘分,我本是在此等候你们二人,有些疑惑想要解决。”

    不等那二人说话,长青又追问道:“你们以僧道形象出现,我姑且便认为二位是修佛和修道的,只是不论是佛家还是道家,从来讲究的都是与人为善。可是你们二人却屡次对凡人下手,甄家、林家、贾家,还有一个薛家……”

    “抢夺凡人气运,甚至炼化他们的根骨、生命力,这是邪修所为!我辈正道之士,但凡见到此种邪修,自是人人得而诛之!”

    说罢,长青从青玉环中取出一把灵剑,直直的对准二人,这是宣战的意思。

    那僧道二人也收起了脸上的笑意,一人持禅杖,一人拿浮尘,摆出严阵以待的阵势来。

    他们二人嘴上,还是在解释与自己无干,自己也是偶然途径此地云云。只长青哪里会信,见两人不说真话,她也就不再犹豫,抢先出手攻了过去。

    高阶修士有移山倒海之能,只是这里隶属凡人界,因着规则制约,双方都不好真的大动干戈。这就留给了长青便利,她好歹曾经是渡劫期的修士,会的道法不胜其数,只是一对二,她又失了肉身只有魂魄,只算打了个旗鼓相当。

    不过既然是她主动请君入瓮,长青也不会不做准备,这附近的山林中,早就被她设置了许多困阵杀阵,此刻边打边绕圈,果真把对方引入其中一处阵法中。这法阵是集困阵、幻阵、迷阵、杀阵为一体的,本是长青从前历练所得,一直放在青玉环中,这次可算是派上了用场。

    而那一僧一道,许是长久没有遇到对手,也许是长青展露的金丹期修为,使得他们有了轻视之心,入了法阵后竟浑然不觉,直直的闯入幻阵中去了。

    长青在喘了口气之后,心中暗喜,操控着阵法慢慢查探背后实情。

    而这边地动山摇的景象,早就吓得整个阊门县城的百姓瑟缩不安,各个紧闭门户躲在家中不敢动弹。与旁人相比,甄士隐和封氏尤为担忧,他们是清楚的知道这是长青与人在斗法,看着那边时而雷鸣电闪,时而火花四溅,颇有天崩地裂之势,忍不住两腿战战,几欲奔逃。

    可这灭世之景下,又能往哪里逃呢,城外的打斗延续了五日,第六日夜里,这动静忽然停了。百姓也还都不敢出门,甄士隐夫妻两个越发紧张起来,不知那边胜负可分,长青仙子是否安然无恙,他们有心前去查探,可却牢牢记住长青的话,只得老老实实躲在庄子的地窖中,不去打扰对方对敌。

    而离着阊门县城不远的姑苏、金陵、扬州等地,众人虽然见不到这奇特之景,但也能隐隐察觉到地动。众人皆不知发生何事,但都纷纷派遣出探子,往阊门那地方去查,务必要知道发生了何事。

    外界的纷扰,长青如今没有心思理会,她静静的站立在幻阵前,眉头皱的极紧。良久之后,召来仙剑斩了这僧道二人,双手掐诀焚烧了两人尸骨,这才转身离开。

    小英莲是第一个察觉到长青气息的人,她脸上带笑,当即就要从地窖中爬出来:“爹爹,娘亲,我师傅回来啦!”

    甄士隐和封氏闻言,心中顿时一松,忙跟着一起出来迎接长青。

    迎了长青进屋坐下,甄士隐有些忐忑的问道:“仙子,那恶人……”

    “那两人已经被我斩杀,暂且无虞了。”长青回了一句,随后说道,“我需得去一趟扬州林家,英莲也该历练一二,便让她与我同去。”

    甄士隐夫妻俩听了,心中有些担忧,但还是笑问道:“可需要准备什么东西,几时能归,要不要先给林家送个信儿?”

    倒是小英莲,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她早就听长青提起过历练一事,只觉得是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长青沉吟片刻,才轻声道:“都不用,既然入了修道一途,就不可过于贪恋世俗享乐。而且以后英莲修为增长后,会经历许多的危险磨难,就像这次我经历的那样。所以这次过去扬州,就是她修途的起点,我也只保证她生命无虞,其余的都要靠她自己闯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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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真大佬要收徒: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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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提甄氏夫妻如何担忧, 当天下午长青和小英莲便离开了。

    她们没有坐船,也没有乘坐封氏准备的马车,而是计划步行前往扬州。

    英莲虽然只有六岁, 可引气入体后便是正儿八经的修士, 如今修为已经到了练气一层,身体素质比二十来岁的男子还要好上一些,单纯的翻山越岭, 对她而言毫不困难。

    扬州和阊门相距两百余里地, 不过一路上都有村落乡镇, 长青又是个不需要饮食的魂体, 故此只英莲背了个小包袱,轻装上阵。

    英莲换下绫罗绸缎做成的小裙子,把头发扎成道童的样式, 长青看着面前粉雕玉琢越发可爱的小徒弟,还是觉得太过惹眼, 只好使了个迷幻术, 把她变成个黑扑扑胖乎乎的十来岁的男童。

    一路上, 长青隐匿了身形, 也和英莲商量好了,她需要自己问路赶路,买吃的找客栈, 或者到村落里借宿休息。英莲满心的跃跃欲试,非但不觉得这个任务艰难,反而走的越发雄赳赳气昂昂。

    她干劲儿十足, 夕阳的尾巴落到山腰上时, 已经走出去了三十多里路了。

    看着不远处炊烟袅袅的小村子,长青终于出声了:“去找户人家借宿一宿, 明日一早再出发。”

    英莲这才恍然时间不早了,她乖巧的点点头,顺着乡间的土路往村子里走去。

    这村子不大,只有二三十户人家,正值晚饭时候,家家户户的烟囱都冒着烟。长青刚开始只以为是个寻常村落,可随着英莲越来越靠近村子,她心中却起了些许疑惑。

    为何道路两旁的农田里,见不到一个农人劳作,而且村子里也不见老人叙话,孩童奔跑玩耍。还有,这不大不小的村庄,居然没有一户人家养鸡鸭这类家禽的么。倒是半人高的大狼狗,村子里养了许多条,英莲还未靠近村落百米,就肆意的狂叫起来。

    “呀,师父,我害怕!”

    小英莲猛地停住脚步,不敢再往前走了。

    长青知道她从小娇生惯养,害怕也是正常的,只是大道艰难,修士应当有一颗一往无前的心。如今这只是一条恶犬,以后还会遇到更多心怀恶意的人,等到回了修真界,妖魔鬼怪更是层出不穷,怕,是最没有用的东西,故此,长青一言不发,只让小英莲自己应对。

    而英莲等了片刻,不见师父出声,就知道对方是打算让她自行处理了。

    她咬了咬舌尖,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反手从背后抽出一根长棍来,准备若是那狗敢来咬人,就狠狠的给它一棍。

    还不等英莲和狼狗狭路相逢,村口的泥瓦房里就出来了个身形精壮的汉子,大声呵斥道:“叫什么叫,别叫了!”

    那狗估计也是欺软怕硬,听到那汉子的话,呜咽了几声就缩回去了。

    英莲松了口气,把棍子收了回来,挂着满脸憨笑走了过去:“大叔,我是前面柳林镇的人,要去方城姑妈家送信。现在天色晚了,能不能让我在您家休息一晚,我睡灶房就行,明天一早就走,不会打扰您家人休息的。”

    那汉子上下打量了英莲一眼,垂下眼帘没有立刻答应。

    这一会儿的功夫,屋里又走出来个三四十岁的妇人,长得五大三粗,眉眼间透露着精明干练。

    比起先前那汉子,这妇人就热情的多,走上前来拉住英莲的手,笑着道:“哎呦,这孩子,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的,都是乡里乡亲的,不过借助一晚罢了,帮把手的事情。我夫家姓李,你叫我李婶子就好,我也有个儿子,比你还要大上几岁,跟着他表叔跑商去了,得有几个月没有回家了。”

    “我时常想着,他们跑商风餐露宿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吃饱穿暖,路上若是没有客栈,也不知有没有好心的人家,能让他们吃顿热茶热饭,得个屋子歇歇脚呢。”

    这妇人说着说着,眼眶微微发红,险些落下泪来。

    英莲见此,就想起素日溺爱她的甄氏夫妇来,心中不免有些同情感动,忙出声安慰道:“李婶子这般良善,对着我这样萍水相逢的陌生人,都能毫不犹豫的伸手帮忙,我想着李大哥出门在外,肯定也会遇到好心人的。”

    她这话一出,那妇人眼看着更高兴了几分,拉着她的手连连夸赞:“哦呦,你爹娘真会教孩子,看着小嘴儿多会说话。当家的,你把咱家那只火腿拿下来,今晚儿我给这大侄子做顿好吃的!”

    那汉子沉默寡言,听到妻子的吩咐,只闷声闷气的答应下来,就去了灶房。

    英莲倒是很不好意思,忙摆着手道:“这,这怎么好意思,我带了干粮饼子,婶子您给碗热水就行啦,不必破费的。”

    她是知道的,农家生活不易,一年到头也吃不了几次肉,见不着几次荤腥儿。在甄家附近租赁田地的人家,连鸡蛋都是难得的奢侈品,只有老人、孕妇和孩子才有机会品尝一二,那还得是年节或者生病之类的特殊时候,才能有的待遇。

    如今这户人家不仅留她住下,还要拿出珍藏的火腿招待她,这实在是太过热情了,英莲哪里肯厚着脸皮接受呢。

    不过这李婶子性子强硬,根本不容许英莲拒绝,扯着她的手把人拉进屋,热情的给他端了热水解渴。随后开始了农家妇人例行的问话,诸如家中有几个人啊,都是做些什么的,怎么会自己一个人出门,去干些什么等等。

    英莲不觉有异,但也只是把早前商量好的身世说了出来:他是柳林镇郊区农家的儿子,名叫小石头,排行第三,上头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下面还有个妹妹。这次是姐姐要出嫁,家里定好了日子,特意打发他去给远嫁方城的姑妈送信,让她来参加婚礼的。

    等到都问明白了,这妇人才心满意足,起身道:“大侄子你坐着歇歇脚,我去做饭,一会儿吃了饭,你好好休息休息,明天才好赶路。方城离着这儿可不近呢,且得走上一天的时间。”

    说罢她就出了门,去灶间忙活了,方才出现的那个壮汉,也一直没有露面,想是在里头帮着烧火做饭。

    等到屋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英莲才轻轻的吐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一些。她心里也不是不害怕的,只是不想让师父看扁了,这才强忍着怯意与陌生人周旋,好在遇到了这个热心的大婶,不至于露宿荒郊野外。

    长青一直默默的看着,她已经发现了这个村子的不正常,但是并没有提醒小英莲的意思。

    出门在外要谨慎小心,这句话长青说过,甄士隐夫妇也说过,只是外人说了千百遍,也不如小英莲本人亲身经历一次来的印象深刻。

    太阳很快就落山了,只留下几丝余晖,李婶子的饭菜也做好了,借着黄昏的余光,摆在院子里喊英莲出去吃饭。

    英莲看了看,一道凉拌青菜,一盘子蒸火腿,还有一碗鸡蛋羹,外加一盆米汤,主食是一盆碎米饭。虽然比不上甄家素日里吃的,但放在一般的农家来看,这饭菜实在称得上丰盛了,可见主人家的心意。

    “小石头,快尝尝,我手艺不好,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呢。”李婶子热情的招呼英莲动筷子,还顺手夹了两片腊肉,放进她碗中,“这筷子我没有用过,干净着呢。这腊肉是你李叔自己做的,他做火腿的手艺,在十里八村都有名的。”

    英莲盛情难却,只得捡起一片放进嘴里,可刚入喉,她就觉得口感有些不对。这火腿自然味道是极好的,鲜香味儿十足,只是在那浓厚的滋味儿隐藏之下,还略有些许苦涩的药味儿。

    那味道不明显,放在寻常人口中可能根本尝不出来,可英莲已经进入炼气期,五感比之凡人敏锐了数十倍,这点子异味儿就十分突出了。英莲咀嚼的动作顿了顿,没有把这口肉咽下去,反而借着擦嘴的功夫,飞快的吐了出来。

    只是她心中想着,许是这腊肉存放的时间太久,所以才有些异常,所以英莲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接下来,不论是那盘子凉拌青菜,还是碗中的米汤,英莲都吃出了一股异味儿。

    她的心渐渐提了起来,空着的那只手不自觉的握成拳状,额角沁出了几滴冷汗。

    长青见她终于起了提防之心,这才冷哼一声道:“还不趴下装晕!”

    小英莲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是长久的训练使然,让她十分听长青的话,闻言立刻松了手中的筷子,噗通一声从凳子上滑到在地。

    见她“晕”过去了,方才还热情淳朴的夫妻俩,瞬间就变了脸色。

    那汉子起身踢了她两脚,吐了口唾沫道:“好造化,人在家中坐,肥羊天上来啊。这小子吃的壮实,人又憨傻,待会儿灌了药让老五带走,怎么也能赚个五六两银子!”

    白得一笔银两,这妇人也十分高兴,不枉费她和这蠢小子做了那么久的戏。

    “行了,把人拖出去,和前头那些货放在一起,明儿一早就让老五启程,远远的卖出去。这里头有几个好苗子,放在这小城里糟蹋了,往秦淮一带走,那边儿的人最是喜欢这小家碧玉的姑娘,能卖出大价钱来。”

    “哎,我这就过去。”

    英莲小心的控制着呼吸,竖着耳朵听那两人商量什么卖出去,这才知道自己是碰上人贩子了!

    还有什么老五,什么前头的货,估计这个小村子,就是人贩子的一个窝点,她是一头撞进贼窝里了!

    英莲满心的欲哭无泪,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那么倒霉,第一次出门,还没有离家百里,就遇到这样糟心的事情。而且想着方才长青凉凉的声音,她差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师父和爹娘多次告诫自己要小心谨慎,出门在外多长个心眼,可自己还是这么蠢的上当了,这回定是要被狠狠责罚了。

    因为心中这些杂七杂八的念头,英莲连被人抗在肩上的不适都忽略了很多,直到被人狠狠的丢在地上,砸了个七荤八素,这才回过神来。

    她没有睁眼,安静的躺在地上,只能感觉到这里像是个密室或者地窖一类的地方,周围有很浓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的,约莫有一二十人的样子。

    外头那个“李叔”,正在和人说话:“老五,这个是添头,今天自己撞上来的,看着不算太聪明,不过好在身板还挺硬实,应该也能卖几个钱,明儿你一起带走买了吧。对了,你嫂子说了,这批货往秦淮那边运,那里的人能出得起大价钱。”

    这个叫老五的人,许是点了点头,瓮声瓮气的道:“知道了,大嫂有人脉有路子,她既然说了秦淮那边好,我就往那边走。只是那边的路子我不熟,还得让大嫂出面,给我联络几个买主才行。”

    “这个倒是简单,明天早上你出门之前,去我家里一趟,让你大嫂给你写封信,到时候带着过去就行了。”

    ……

    地窖的门估计被关上了,后面的声音渐渐弱下去,英莲什么都听不清了。

    旁边窸窸窣窣的声音一直没有停过,半晌,才有人凑到英莲身边来,轻轻的晃了晃他的身子:“哥哥,哥哥,醒一醒……”

    英莲装作刚醒来的样子,揉了揉眼睛坐起来,环顾了一周。这里很黑,只有顶上隐约漏出一点光亮来,可谓是伸手不见五指,不过依着英莲的目力,还是能看到周围的样子。

    这应该是一处地窖,看样子还不小,里面关了二十多个孩子,从两三岁的,到八九岁的都有,不过还是以她现在伪装出来的样子最大。

    其中女孩子又更多些,男孩子总共只有六个,除了她伪装的一个外,还有两个小男孩明显不一般,脸色白嫩的紧,定是富贵人家将养出来的。还有几个姑娘,虽然年岁尚小,但也能看出容貌清秀可人,估计就是那个李婶子口中的好苗子了。

    “哥哥,你饿不饿,我这里有馒头。”

    身旁的小姑娘扯了扯她的衣袖,递了块馒头过来,上面脏兮兮的不说,已经冷的发硬了,可见是剩了许久的东西。

    那姑娘咽了咽口水,又把馒头往前递了递:“你吃吧,你长得高肯定也跑得快,若是有机会跑出去,就跑得远远的别回来了。”

    英莲看着这个和自己年纪仿佛的小姑娘,心中五味杂陈,伸手把那块馒头接了过来,但是却没吃。

    英莲低声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都是被骗来的吗?”

    那小姑娘没有吭声,过了好一会儿,才有几声抽泣传来:“我,我是被我爹给卖了的。”

    小姑娘哭了起来,引得这地窖里头的其他孩子,也跟着嘤嘤嘤的哭泣着。只是饶是如此,大家也不敢哭的声音太大,只憋着气的抽噎,听着让人越发心酸了。

    有个胖乎乎的小男孩爬过来,拉着英莲的裤脚求道:“大哥哥,你,你要是能跑出去的话,能不能给我娘带个信儿,让她来接我。我走丢了这么久,她肯定急坏了,我家就住在柳林镇上,卖布的王记就是我爹开的。”

    听到这小男孩的话,旁边的小娃娃也都动了起来,记得家的报出自己家里的地址,记不得的也拼命回想家中有什么显眼的东西,想要让英莲帮忙带信。他们被困在这不见天日的地窖里,本来都已经绝望了,可是突然见着个又高又大的英莲,因为那小姑娘的几句话,却都起了莫名的信心,觉得她一定能逃出去,希望她能逃出去。

    英莲一一听着,这二十多个孩子中,有五六个是被家里人给卖了的,其余的都是被偷或骗来的。

    她站起身来,郑重其事的承诺道:“你们别担心,我很厉害的,我一定会带着你们一起逃出去的!就算我不可以,我还有师父,我师父更厉害!她一个就能把那些坏蛋通通打倒,绝对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

    长青隐匿在暗处,起初还为她的豪言壮语感到欣慰,后来见她话头一转提起自己,顿时有几分哭笑不得,这个小家伙,滑头!

    她有心历练英莲,故此只沉声传音道:“此次历练,为师与你说好了的,需得你自己全权负责。我只保护你的生命安全,其余的,一概不管,你若是想要救这些小伙伴,也得自己想法子,不能事事依靠为师。”

    英莲闻言愣了愣,随即又打起精神来,师父说的没错,这本就是自己的历练之旅,当然要自己负责。而且这次危机,也是因为她太过粗心大意,才着了别人的道,师父不惩罚自己就是好的了,怎能还只想着靠她老人家摆脱困境呢。

    既然熄了依靠长青的想法,英莲就暗自打算起来,她把地窖里的孩子都聚在一起,开始询问这些天他们的经历。从这些孩子七嘴八舌的回答中,英莲初步明确了一点,这整个村子就是人贩子的老巢,前几天有个小姑娘跑出去了,可不过片刻功夫就被抓了回来,若不是还要留着她卖钱,估计就被活生生打死了。

    若是只有英莲一个人,她倒是能保证自己顺利逃出去,可还有这些行动不便的小孩子,那肯定是跑不掉的了。不过听他们的计划,明天那个叫老五的人,就会带着大家离开去秦淮一带,路上山高水长的,总归比被整个村子里的人盯着要强得多。

    故此小英莲轻声说道:“大家别着急,我刚刚听到他们说话了,明天一早他们就会把我们带出去,等离开了这个村子,守着我们的人肯定就少了,到时候我们再伺机而动。”

    “在找到合适的机会之前,大家一定要乖乖听话,对于他们的指示都认真服从,不过他们拿来的吃食和水,要我检查过后,没有问题了才能吃。实不相瞒,我这次被抓进来,就是吃了带有蒙汗药的东西,浑身酸软无力,这才着了他们的道儿了。”

    旁边一群小娃娃闻言,都连连点头,答应到时候一定乖乖听话,以此放松那些人贩子的警惕心。

    英莲见此满意的点点头,叮嘱道:“好了,趁着现在大家赶快睡觉,保存好体力,倒是咱们才能跑得更快更远。”

    等到众人都躺在稻草上睡着了,英莲这才双腿盘膝开始打坐修炼,不知明日会是怎样的情况,但是提升自己的实力总是有用的。

    长青见她安排的井井有条,这才放下心来,也在屋顶坐下,借着月光同样修炼起来。

    鸡叫三遍的时候,英莲收了功开始细心留意外面的动静。

    想起从前师父的教导,她把灵气灌注在双耳上,果真能清晰的听到地面上的声音了。有人的说话声,还有驴马的响鼻声,以及锅碗瓢盆交叉汇聚的嘈杂声,若是忽略地窖里的这群孩子,听着倒也是一曲温馨的乡间小调。

    那个叫老五的也起身了,他踢踢踏踏的出了院门,不一会儿又回来,和身边的几个同伴说道:“咱们这个大嫂,可真真是个狠角色啊,她给我的那些名单上,全是秦淮两岸出了名儿的秦楼楚馆。啧啧啧,这些个娇滴滴的小娃娃,日后可惨咯。”

    “她是个什么样儿的人,咱们哥儿几个这些年还不清楚么,那是一心只有钱。当年她自己的亲闺女,不也被她给卖到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去了,更何况这几个小崽子,那就更不会不忍心了。”

    英莲听到这里,浑身打了个哆嗦,不敢把这几人口中的“大嫂”,和昨日那个热情爽利的“李婶子”联系在一起。尽管昨天她就已经知道,那两人都心怀不轨,可人心居然丑陋至此,拐卖别家子女也就罢了,居然连自家亲女儿都不放过,也是英莲万万预想不到的。

    正在这时候,地窖的门被砰的一声掀开,一个公鸭嗓嘶哑的喊道:“都醒醒,开饭了!”

    说罢,这人从上头丢了个木桶下来,里面放着一摞粗粮烙的饼子,随即又关了那通风口走了。

    英莲仗着自己现在身高腿长,视力奇佳,几步走到木桶旁,撕下一块饼放进嘴里嚼了嚼。粗粝的饼子味道很差,半点油水和调料都没有放,不过好在里头并没有放什么不该放的东西,拿来果腹补充体力还是可以的。

    其他孩子也被吵醒了,这会子正围在英莲身边,等着她的吩咐。

    修真大佬要收徒:九

    ============================

    “出来, 都乖乖爬出来!”

    随着外头男人凶神恶煞的谩骂声,地窖里的孩子一个接着一个,默不作声的扶着梯子往上攀爬。有几个年纪小的爬不动, 英莲等稍微大点的孩子, 还不露声色的帮了把手,半扶半抱的把人弄了上去。

    院子里摆着三辆不起眼的骡车,上面用黑漆漆的油布裹住车厢, 外人是绝对看不见里头装了什么东西的。

    几个壮汉瞪大了眼睛, 厉声道:“上车去!一车坐十个人, 不许说话不许闹, 要是有人敢哭敢跑,两条腿都给你打断!”

    吓得鹌鹑一样的小孩子们,哆哆嗦嗦的上了骡车, 只有小英莲没动。

    她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故作憨厚的问道:“这位大哥, 我是去方城找我姑妈报信的, 昨天路过贵庄, 还在李婶子家休息吃饭来着。许是我太累了, 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今天才发现到您家来了,不知道您能不能把我送到李婶子家去?”

    “哈哈哈哈, 昨天大哥说是的傻小子,我还不信,今儿才知道, 这是真的傻啊!”

    “哎呦, 我笑得肚子疼,这是谁家养出来的蠢货, 到现在还李婶子呢?”

    “小傻子,你还不知道吧,就是你李叔和李婶子把你送来的,你被他们卖了,哈哈哈哈……”

    嘲笑的声音不绝于耳,英莲装出一副震惊的样子,连连后退,摆着手道:“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婶子是多好的人呐,这,这,我不信!”

    说着,她就想往外面跑:“我要去找李婶子问清楚,她不会这样对我的,她还说李大哥在外头跑商,希望也能像我一样遇见好心人呢……”

    小英莲语无伦次的话,再次逗得众人捧腹大笑,看猴儿一样的看着她。

    院门口站着两个身材高大的壮汉,见她跑过来眼神一寒,手中的木棍就要打过来。

    小英莲见状停住了脚步,装作害怕的样子往后退了退,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们,你们想干什么?我可告诉你们,我,我家就在不远处的柳林镇,我们家亲戚很多的!”

    “哈哈哈,这小傻子还威胁我们呢,行了,哥哥今天就教你个乖,进了我们李家庄的人,就别想再全须全尾的出去。柱子、石头,把他给我绑起来,嘴巴也堵上,咱们该出发了。”

    旁边两个汉子闻言,拿着绳子过来,三下五除二就把英莲绑了起来,正准备堵嘴,发现这黑胖黑胖的小子居然吓晕过去了。

    “切,白长个大个子,没出息!”

    两人嗤笑了一声,一人抬腿一人抬头,砰的一声就把英莲丢进了车里。

    骡车里的其他孩子见状,又是担心又是害怕,正准备过来查看,却见英莲睁开眼睛,冲着他们摇了摇头,示意大家不要轻举妄动。

    很快骡车开始走动起来,车内只有静静的呼吸声,英莲屏住呼吸,默默的听着外头的动静。还好,一辆车只有三个人跟车负责,也就是说,等到离开这李家村之后,她只需要对付九个人就可以了,难度大大降低了。

    等到骡子彻底走起来之后,英莲挣扎着坐起来,轻声对旁边的一个小姑娘说:“我的手被捆住了,你现在帮我把绳子解开,轻轻的,别发出声音。”

    那姑娘忙点点头,和旁边一个小男孩一起,帮着英莲把手上的绳子解开了。

    拿起那截粗糙的麻绳,英莲双手灵活的翻动几下,又把它缠成了刚刚的模样。她试探性的把手放进去,然后又拿出来,确定能够迷惑外头那几人的视线后,这才放下心来。

    车厢里头的其他几个孩子,都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却还牢牢记着英莲说的不要发出声音。

    “一点小技巧,你们想学的话,等安全之后我再教你们。”英莲压低嗓音轻声解释了几句,随即又道,“别害怕,刚刚分给你们的饼子都吃完了吗?”

    几个孩子都摇了摇头,从怀里把饼子拿出来,同样小小声的说道:“没有吃完,哥哥你今早不是说了,这饼子要留着关键时候再吃么,我们都听话的。”

    英莲点点头,想起自己落在那个李婶子家的小包袱来了,里面有封氏给她准备的两套衣物,还有几个白面饼子,外加些散碎的银子,现在,都便宜给那两个坏人了。

    她摸着怀里的粗粮饼子,低低的叹了口气,有些想念封氏和甄士隐了。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那几个赶车的人也饿了,寻了一处隐蔽的树林停下,开始生火做饭。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过来,依次打开车厢的门,吆喝着让他们下去方便,英莲也随大流的下车,趁机活动活动腿脚。

    不过片刻的功夫,他们又被撵上车,再次关了起来。

    外头传来饭菜的香味儿,几个小孩子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却都忍住了没敢吭声。

    只是他们这辆车上的人不说话,后面一辆车上的孩子却闹了起来,是个三岁多的小娃娃,哭的哇哇叫:“渴,想喝水!我要喝水!”

    正坐着吃饭的几人很不耐烦,但又不能放任他继续哭下去,若是引来过路人的注意,就更麻烦了。

    “啧,去,给他喝点水!水里加点儿料,让他们都安静点!”

    老五这话声音不大,除了五感超强的英莲外,也只有围坐在他身边的几个同伴听到了。

    英莲心中一凛,也只能期盼着这些孩子能机灵点,不会各个都把那加了料的水喝进肚子里。不然到时候若是都没有了力气,她自己一个人,可没办法把这些人都扛走。

    环顾一周后,英莲盯着其中一个八岁左右的小男孩道:“你年龄最大,待会儿他们如果送水来的话,先拿来给我尝一口,如果我吐出来,那水就是不能喝的,明白了吗?”

    大家忙都点点头,过了一小会儿,果然有人提了个木桶过来,里面装着半桶清水。这水英莲都不用喝,就闻到一股子刺鼻的味道,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放了多少的迷药,是打算让他们一路睡到秦淮去么。

    “小兔崽子们,喝吧喝吧,喝完了就乖乖的,别再哭丧似的嚎了!”

    那人骂骂咧咧的走过来,把桶往众人面前一放,又转身去火堆边吃饭去了。谢天谢地,他们在的是最后一辆车,而这几个人贩子显然是老手了,根本看不起这些只会哭哭啼啼,吓得鹌鹑一样的小屁孩儿,连监视他们的意思都没有。

    等到人走远了,英莲才低声道:“这水不能喝!你们仔细闻闻,是不是有股药味儿,里面下了蒙汗药了!要是咱们喝下去,最多一炷香的功夫,就昏昏沉沉走不动路,也说不了话了,估计再醒过来,就不知道被卖到什么地方去了。”

    那几人听了,忙把鼻子凑到木桶旁边闻了闻,有人闻不出来,但也有两三个孩子嗅觉灵敏些,闻到了些许异常。这就验证了英莲说的话是对的,其他孩子纵然口中干渴,可面对这下了药的水,当然不敢就这么喝下去,俱都忍耐着。

    英莲见此满意的点点头,趁着那伙人贩子正在吃饭,她拿着桶里的水瓢,小心的把水从车厢缝隙里倒出去。害怕地面湿的太多引起歹人的注意,英莲还打起了车厢里那两床破烂褥子的主意,终于把桶里的水处理了个七七八八。

    随即,这车上的人便开始躺下装睡,等到那伙人用罢饭后,见着众人睡得横七竖八,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架着车赶路。

    直到天色暗了下来,马车才在一处废弃的泥巴房子前停下来。

    老五掀开帘子看了看,随即嘲笑道:“呵,这群小杂种,不给他们下点药就不知道老实,看看现在多乖巧。行了,晚饭也不用给了,饿他们几顿,才不会添麻烦!”

    脚步声渐渐远去,不远处传来那些人说话做饭的声音,一个小姑娘睁开眼睛,默默的凑到英莲身边道:“哥哥,我好饿好渴。”

    一天没吃东西了,能不饿么,饶是英莲已经开始修炼,这会子也觉得肚子里饿的难受了,这些小家伙也算能忍的了。

    思索片刻后,英莲低声道:“把早上的饼子拿出来,吃吧。”

    这几人听了,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掏出饼子狼吞虎咽起来。

    英莲一直没有动作,只靠在车厢上,全神贯注的偷听那几个人贩子的动静。他们吃完了饭,说话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留了四个人守夜,五个人先休息。

    很快,此起彼伏的鼾声响起,车厢里头的孩子们紧绷了一天的精神,这会子终于稍稍填饱了肚子,也忍不住都睡了过去。英莲依旧没有动静,默默的在心里数着时辰,直到子时将近,守夜的人终于有了动静。

    “石头,我去那边方便方便,你们注意着火堆,小心那些兔崽子别跑了。”

    随着这句话,另外一个汉子也站了起来,活动活动手脚道:“我跟你一起过去,坐的我腿麻了。”

    “咱俩都走了,石头和柱子能行吗?”

    “嗨,那群小杂种睡得香着呢,今天我给下的药,足足下了平时五倍那么多,不到明天早上决计醒不过来的。”两人说着说着,携手往旁边小树林里去了。

    就是这个时候,英莲猛地睁开眼睛,双手放在车厢门口的木条上一使劲儿,把钉着的门框给掰了下来。随后一个翻身,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蹑手蹑脚的往正迷迷糊糊打盹儿的两人走去。

    手中的大棍子砰砰两下,二人应声而倒,英莲一点都没有耽误,双手飞快的挥动木棍,依次给地上躺着的五人各来了一下。然后抽出麻绳,把这七个人像粽子一样捆成一串,死死的绑在了树上。

    去方便的两人已经往回走了,英莲的心脏砰砰砰的加速跳动,终于赶在那两人回来之前,把这七个人处理好了。

    小心的隐藏在泥巴房转角的阴影处,英莲屏住呼吸暗暗等候,就是现在!

    一个横扫腿,那两个彪形大汉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英莲刚要挥起木棍痛打落水狗,却不想这二人比之方才那几个强多了,一个就地翻滚,就躲开了英莲的攻击。

    “好啊,是你小子!看样子老子还真的小瞧了你!”

    其中一人从地上爬起来,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抬起钵头大的拳头,就冲着英莲打过来,另外一人则是反手掏出了木棍,和英莲对打起来。一对二,对方还是两个身手不错的精壮汉子,英莲虽然踏上了修途,可毕竟时日尚短,一时间竟然落入了下风。

    就在这时,和英莲待在一辆骡车上的孩子醒了,其中两个年纪大些的,小心看了半天,终于提着木棍过来了。

    有了他们时不时的骚扰,英莲终于找准时机,把其中一个歹徒打倒在地。只剩下一个敌手的情况下,她对付起来就简单很多,多花了些时间,拼着自己挨几拳头,换了对方一条腿被打断。

    眼看着这几个人都被打倒了,剩下的几个孩子呼啦啦都跑了下来,围着英莲直转圈:“哥哥,你好棒!”

    长青见到尘埃落定,方才轻飘飘的从一旁的房顶上落下来,颔首道:“不错,不过你敲的那几棍子力道不大,等到他们醒了,免不了一番挣扎。”

    英莲得了师父的夸奖,本来还十分高兴,听了后面这话急忙问道:“那,那徒儿应该怎么做?”

    “简单,把他们的腿都打断了,就没法跑了。”

    长青的声音甚至称得上温柔,可说出的话却让旁边这几个小孩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哥哥的师父也太凶残啦!

    倒是英莲闻言,深觉师父说的十分有道理,提着自己从骡车上卸下来的木棍,干脆利索的把这几个歹徒的腿都敲断了。为了以防万一,她敲断一条腿不算,把另外一条也给打折了,这样双腿都断了,想必是再无力挣扎捣乱了。

    同时,为了防止这些人大声嚷嚷叫唤,英莲还从他们身上翻出了蒙汗药,混在水里一人灌了一碗下去。她不懂这玩意儿的用法,没轻没重的倒了好些,依着长青的看法,这几人估计最少也得睡上三天才行。

    “好了!师父,我做的对不对?”

    看着小英莲眼巴巴求夸奖的样子,长青忍不住笑道:“做的很好,下次要更谨慎小心些,不可再犯这样的错误了。昨日你进的那个庄子,明明是日暮时分,可路上却没有一个农人走动,偌大的村庄,也不见孩童和老人说话玩闹。还有鸡鸭等常见的家禽统统没有,反倒是警戒用的大狼狗有许多条……”

    “那里处处都是破绽,偏你傻乎乎的一头撞进去,白白做了一回待宰的肥羊。还有那饭菜,吃第一口就该尝出不对来,你还每一样都尝了个遍,这回人家下的是蒙汗药,万一是见血封喉的毒药呢,到时候我连救你都来不及。”

    长青絮絮叨叨说了半天,英莲只乖乖在一旁听着,半晌才搂住她的胳膊道:“师父,你真好,我都记下来了,以后绝不会再犯啦。”

    长青见状,这才住了口,吩咐道:“这些孩子只吃了点粗饼子,都该饿坏了,你们看着收拾点吃的出来,我就在树顶打坐,夜深危险,我们明日太阳出来后再出发。”

    说罢,她一个跃身,又飘到树上藏了起来。

    等到长青不见了,其他孩子才慢慢凑到英莲身边,叽叽喳喳开始说话:“大哥哥,你师父好厉害啊,她会飞!”

    英莲闻言一挺胸膛,超级自豪的回道:“那是自然,我师父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她特别特别棒,什么都会的!”

    许是知道脱离了危险,这些小家伙儿也放飞了自我,听到英莲炫耀自己的师父,都兴奋起来,忍不住接话道:

    “真的吗,真的吗,那她会不会做小泥人儿?我爹爹就会,他能捏出很漂亮的小泥人儿,还能捏出小房子!”

    “我姐姐会做饭!”

    “我娘亲会绣花!”

    ……

    英莲听着这些话傻眼了,她,她师父会修炼打坐,会剑术炼丹,还会奇门八卦,但是绣花做饭捏泥人什么的,师父她老人家还真的不会啊。

    她清了清嗓子,选择转移话题:“对了,你们饿不饿?我刚刚看到那些人带的口粮了,咱们现在可以做饭吃啦。”

    随着她的问话,几个孩子的肚子都咕噜噜叫了起来,他们当然饿了,自从被抓起来之后,大家几乎就没有吃过一顿饱饭。

    “好吧,你们谁会做饭的去做饭,不会的人去把那两辆骡车上的人叫醒,我去打水来。”

    英莲也不会做饭,她故作镇定的安排下去,就见着两个七八岁的姑娘站出来,表示自己会做饭。这两人英莲还记得,是被自己家里人卖掉的,想必从前日子过得很苦,所以才小小年纪就懂得灶上的活计了。

    有人会做饭可太好了,英莲不自觉的松了口气,提着水桶去了不远处的小河边打水。

    剩下的几个孩子,捡柴火的捡柴火,做饭的做饭,实在什么都干不了的,就哒哒哒的跑去骡车边上,使劲儿的摇晃那些被下药的孩子,争取让他们尽快醒过来。

    等到众人都吃饱喝足,天边已经微微发白,一夜都过去了。

    吭哧吭哧把那几个人贩子扛到骡车上,英莲擦了把汗道:“现在都上车,我在前面赶车,你们两个大的就负责后面两辆车,不用管这些骡子,但是如果它们跟不上我的车了,就大声喊我,知道了吗?”

    “知道啦!”

    伴随着孩子清脆的笑声,小英莲意气风发的挥了挥鞭子,大喊道:“那我们出发啦!”

    骡子嗷嗷嗷叫了几声,乖顺的迈步往前走。

    小英莲坐在骡车上,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来,这是她昨晚凭借记忆画的。找出扬州城所在的位置,小英莲把控着骡车,晃晃悠悠的上了大路。

    不错,她还是要到扬州去。

    一来那本就是她此次的目的地,二来林如海是个简在帝心的官员,她遇到了人贩子这种事情,总得找人解决。找林如海这个熟悉的,总比那些不知道心肝儿是黑是白的官员,要好得多,也有效果的多。

    幸好,秦淮一带和扬州本就是顺路的,第二天中午的时候,骡车就到了扬州城城门前的小树林里。

    只是进城需要路引,英莲身上倒是有,其他人都是没有的,这就意味着他们进不了城。

    英莲左右为难了片刻,还是没忍住,轻声喊道:“师父,师父,江湖救急啊师父!”

    长青从旁边的树上跳下来,静静的看了她一眼。

    小英莲嗨嗨一笑,不好意思的凑过去道:“师父,劳烦您老人家一回,帮我看着这些人,我先进去寻林大人和林夫人,然后再来接您和他们进城,好不好?”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长青微微颔首答应了下来:“不过你这个样子进城,林家人恐怕认不出你来,拿着这张符篆,等到了林家不远处,把它撕开就能恢复原貌了。”

    小英莲欢呼一声,连忙接过符篆放进怀里,又去叮嘱那些孩子乖乖等着,她去找人帮忙云云。

    小家伙们经过这次大难,以往再是小霸王的性子,也变得十分听话,闻言俱都乖巧点头应是,半点都不用旁人哄着劝着的。

    有长青看着,英莲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当即就进了城,问了路之后,一路小跑着到了林家宅院附近。她平复了一下呼吸,寻了个无人的巷子,把长青给的符篆撕开,果真变回了原本那六岁女童的模样,只是身上的装扮还是道童的样子。

    低头看了看自己肉乎乎的小手,英莲轻喘一口气,满脸含笑的去了林家大门口,笑眯眯的递了封拜帖过去:“劳烦这位小哥儿通传一二,阊门甄家甄英莲,前来拜访林夫人和林姑娘。”

    那门口一群小厮门子正在闲谈,忽的见着个打扮怪异的小娃娃过来,还很有礼貌的递了拜帖,俱都惊奇非常。

    待到听了阊门、甄家这几个字,有记性好的已经想起了旧事,细细打量了英莲几眼。她眉心的一颗胭脂痣十分独特,见过的人再不会忘的,那人想想三年前的小女娃,如今也该是这个样子了。

    其中一个四十来岁的门子,摆出一副笑脸道:“原来是甄家小姐,您定是不记得我了,当年你和甄老爷来府中做客时,正是我给我们老爷赶得马车呢。”

    修真大佬要收徒: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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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林家的花厅里, 喝着醇香可口的蜜茶,小英莲有种恍然隔世之感,似乎前两日的惊险危机, 都如梦里雾里一般, 像是假的一样了。

    “小英莲,你怎么能自己跑来扬州!”

    贾敏匆匆赶了过来,拉着她的手上下查探了一番, 见她一切都好, 这才稍微松了口气:“你这孩子也太大胆了, 怎么就敢独自一人上路, 你爹娘呢,居然也放心?”

    贾敏是真的吓坏了,天知道, 她方才正在院里看账本,突然听到丫鬟来报, 说是甄家小姐来了。她起初以为是金陵甄家的人, 还在心中暗自奇怪, 后来得知是小英莲独自上门, 几乎呆在当场,心脏都险些停跳了。

    这会子见了人安然无恙,贾敏心中担忧稍稍减去一些, 可怒火却止都止不住,拉着小英莲就是一顿数落。

    小英莲乖乖听了一会儿,等到贾敏告一段落后, 这才卖乖的端起桌上的茶水, 递到贾敏手中:“姨姨您喝茶,消消气, 我很安全的,一点儿都没有胡闹。而且我也不是一个人上路的,还有我师父在呢,她老人家厉害的很,一个人能打一百个!”

    贾敏听了她的话,只以为是小孩子吹牛,并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听到有师父同行,她还是问道:“那你师父呢,合该请了来家中,让我好生招待招待才是。”

    英莲乖顺的凑到贾敏身边,殷勤的给她捶肩捏腿,却只眯眼笑着不说话。

    贾敏用手指头点了点她的额头,嗔笑道:“小滑头,竟拿忽悠你娘亲的那一套来忽悠我了,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是,就是吧,我和师父在来扬州的路上,遇到了一点点小麻烦。”英莲端着一张笑脸,伸手比划个小小的间隙,看贾敏没有生气的样子,这才接着说道,“我们遇到了一伙人贩子,从他们手里救出好些孩子来,现下都在扬州城门不远处的小树林里。”

    “他们身上没有路引,我也没法一次带太多人进来,所以才拜托我师父守着他们,自己进来寻姨姨帮忙了。姨姨,他们好可怜,被人贩子拐了去,不给吃不给喝,不听话了还要挨打,对了,我还挺那伙人贩子说,要把他们卖到秦淮河去呢。”

    贾敏听了这话颇觉不忍,忙连声叫人去城外接人回来,又命下人去官府递了信,还打发人去请林如海归家,还要吩咐下人打扫客舍等等,忙得不可开交。

    小英莲见此,忙含笑道:“姨姨,我和他们一起去接师父回来,不然师父见不到我,定是不会放人的。”

    贾敏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嗔笑道:“难道就不能书信一封,递给你师父不成?你这小滑头,果真如你母亲信中所言一般,一时片刻都闲不下来的,罢了罢了,去吧。”

    小英莲得了贾敏的允准,原地蹦了两下,这才乖乖行礼退下,自去寻接人的马车不提。

    等到她接了人来到林家,林如海和扬州知府已经到了,正在书房说话。

    贾敏在垂花门处等着,一眼见着长青,忍不住就是一阵喝彩,好一个超凡脱俗之人!她看着不过双十年华,穿着一袭青色素衣,只一双眸子灿若星辰,细细望去又如海般内敛宁静,五官似乎长得极为标志,一回想却又记不得到底是何模样,只有那高华的气度,仿佛镌入心底般,让人一见难忘。

    “您就是英莲的师父吧,方才那丫头在我面前说您武艺高强,我还以为该是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家,不想您如此年轻,端的是年轻有为了。”

    长青听着贾敏的恭维,罕见的有些尴尬,她可不年轻了,论年纪当得起贾敏老祖宗的老祖宗。

    “林夫人过誉了,那丫头胡说罢了,当不得真的。”简单谦虚了两句,长青指着身后的一串孩子问道,“这些小娃娃,不知林夫人准备如何安置?”

    贾敏方才就看到这些人了,一个个脏兮兮的,眨巴着眼睛浑身紧绷,看得出来是受了大惊吓。

    她也是有女儿的人,闻言忙笑道:“客房已经准备好了,热水也都有,先叫丫鬟带他们去洗漱干净,好好吃顿饱饭再说吧。扬州知府现下已经到了,等他们收拾妥当后,许是会过来问话,你们到时候只管直言便是,不必紧张害怕。”

    贾敏气质温柔可亲,这样闻言软语的说话,又有英莲和长青在一旁,这些孩子也就慢慢放下了戒心,小声的道谢后,乖顺的跟着丫鬟们下去收拾不提。

    贾敏见此,方轻轻松了口气,转身对英莲和长青说道:“你们一路奔波而来,想必也劳累了,我已经收拾好了屋子,还是小英莲从前住的那个院子,不如先去歇息片刻。”

    “我不累,英莲,你累么?”

    听到长青的问话,小英莲忙摇摇头,她也不累。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长青这才转向贾敏道:“此番来扬州,是我的主意,还请林夫人寻个安静的地方,我有事情与你说。”

    贾敏微微一愣,很快回过神来,含笑道:“既如此,还请与我来。”

    她把长青和小英莲两人,带到了自己的院子里,挥退了服侍的下人后,这才略带好奇的问道:“不知该如何称呼您?”

    “我道号长青,你叫我长青尊者即可。”

    长青这话说的理直气壮,贾敏却不敢这么称呼,尊者这个词,太过贵重了。

    大乾国立国至今,也只有开国皇帝曾经立过一位尊者。

    那是个仙风道骨的老人,在辅佐□□皇帝建立新朝后,便消失不见了。□□皇帝感念他的帮助,便下令为他建造了一座道观,就是京郊十里处的仁智院,那位老人也被御赐了智明尊者的法号。

    除此之外,大乾国建国已有百年时光,就没有第二位尊者出现过了。

    犹豫了片刻之后,贾敏还是把这件事对长青说了,随即道:“我知晓姑娘是位世外高人,许是不太在乎凡尘俗礼,只是世人多保守,姑娘如今既然入世修行,那么就还是要遵守这凡尘规矩的。”

    长青闻言还不待说话,就听到外头有人跑动的声音,她心神一动,猜出了来者的身份,当年那个尚在襁褓之中的黛玉小姑娘。

    果不其然,一个粉色的小团子从门口跑进来,哒哒哒的跑到贾敏身边站定,偷偷打量长青和英莲。

    贾敏见她跑得满头汗,忍不住拿手帕给她擦汗,嘴里还念叨着:“天儿虽然已经进了八月,可中午太阳还毒辣着呢,怎么又这样疯跑疯玩的。”

    一时擦好了汗,贾敏又道:“还不来见过你甄家姐姐,还有你甄姐姐的师父。”

    黛玉抿嘴一笑,乖乖上前行礼道:“甄姐姐好,师父好。”

    长青饶有兴致的看了她一眼,点头应下了,随即从青玉环中掏出一枚玉佩来,递了过去:“这个,是为师给你的拜师礼,拿着玩儿吧。”

    英莲笑嘻嘻的上前拉了黛玉起身,帮着她把玉佩接过来,教她怎么用:“你滴血认主,这个是空间玉佩,能放好些东西呢,我也有一个。”

    而旁边的贾敏早已慌了神,她的女儿,怎么就这么拜了师父?!

    惊讶之下的贾敏,压根没有注意到长青隔空取物的动作,也没有听清英莲的话,只拿一双慌乱的眼睛看着长青。

    而另一边,小黛玉在英莲的指挥下,成功把玉佩认了主,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略带柔光的空间。这空间约莫有林家现今住的宅院十个那么大,里头空落落的,只在其中一个角落里,放了五六个木头箱子。

    “哇,这个好棒!”

    “是吧是吧,是不是很神奇,我把我的玩具都放进去了,都是爹爹给我准备的,你看!”

    英莲说着,挥手从自己的空间里取出一堆小泥人,小木马等等。

    贾敏被黛玉的惊呼声震的回过神来,就见着事情走向越发离谱,有些麻木的坐在椅子上,看着满地小孩子的玩具发呆。她心中不合时宜的想着,原来人家姑娘真的没有说大话,她确实是位“尊者”,还是位很有能耐的尊者。

    长青看着贾敏呆滞的样子,有些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小声道:“林夫人,我可以解释。”

    贾敏却十分恍然,今天一天,她遇到的事情也太多了,且大多都很匪夷所思。机械的转过头来,看了看长青一眼,她正要说话,却觉得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觉。

    长青的心猛地一提,还以为自己把人家母亲气坏了,忙上前扶住她,双手搭在脉搏上片刻,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而小黛玉和小英莲两个,这时才发现贾敏晕了过去,顿时急的不行。

    眼看着小黛玉张嘴要哭,长青忙出声道:“没事儿没事儿,你母亲她无事,只是怀孕了而已。”

    “怀,怀孕了?”

    小黛玉长大嘴巴,半晌才惊喜的尖叫道:“我母亲有小宝宝了吗?我要告诉父亲去!”

    外头走廊里候着的丫鬟婆子们,陡然听到黛玉的话,愣神了片刻之后,俱都狂喜不已,呼啦啦的涌了进来。而趁着这个时间,长青偷偷往贾敏身体里输送了些灵气,确保她不会因着方才的事情,留下什么不好的影响。

    长青的木灵气十分纯粹,片刻的功夫,贾敏就醒了过来,感觉整个人的身体比早前轻松了百倍不止。这几日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总觉得身子沉重的很,时常晕晕沉沉的,方才大惊之下竟然晕了过去,实在是让人笑话。

    睁开眼的贾敏,看着身边围拢的丫鬟婆子,觉得她们有些奇怪,只挥手道:“想是昨晚没有休息好,如今我已经无事了,你们围成一团是做什么,都下去吧。”

    可她身边的奶嬷嬷却没离开,反而惊喜道:“夫人,您,您有喜啦!”

    贾敏神思恍惚的摸了摸小腹,有些不敢相信,这,这怎么可能!她已经不年轻了,再过两年便要到不惑之龄,当初年轻时候都怀的艰难,怎么会临到年纪大了,反而再度有孕了呢。

    “是真的,应该有一个月左右了,胎儿很是健康。”

    长青略显冷淡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贾敏这才注意到自己是被她半扶着的,她连忙起身道谢。

    随即才说道:“我只是有些不敢相信罢了,玉儿和小英莲呢?”

    “去找林老爷报信了,估摸着待会儿会一起回来,想必林夫人还有事情要忙,我就先回屋休息了。至于小黛玉拜师之事,稍后我再与你详谈,你只需相信,我并无恶意。”

    贾敏也知道现在不是继续谈话的好时机,只含笑应下,又叫了个丫鬟领她去客房休息不提。

    而书房里,林如海正与扬州知府相谈甚欢,前脚收到丫鬟报信,说是那伙被解救出来的孩子到了,后脚就见着小黛玉和小英莲跑过来,满脸喜意的说贾敏有喜了。

    林如海惊喜万分,那知府也是个有眼色,当即笑着道:“恭喜如海兄了,府上有这等喜事,想来定是要忙碌些,我就不在这里碍眼了。唤个小厮于我,我去看看那些孩子是否安好,待到来日咱们再把酒言欢。”

    林如海想了想,还是答应下来,正要找小厮领他去客院,英莲却站了出来。

    “这位大人,事情的经过我再了解不过了,不如就由我讲给您听如何?”

    那知府看了看英莲,又转头看向林如海,疑惑道:“不知这位小姑娘,是谁家的千金?”

    林如海笑道:“这是我一位至交的独女,原是金陵甄家出来的孩子,这次人贩子事件,也是被她凑巧碰到。崔兄有什么想问的,只管说来,我这侄女儿年岁虽小,却不是个胡闹的,定能为你解疑答惑。”

    “哦,原是甄家的小姐,果然不俗。”崔知府夸了两句,随即道,“既如此林兄且去忙着,我与甄小友好生详谈一番,若是有需要再差人去请您过来。”

    林如海虽然觉得有些失礼,可毕竟是挂念贾敏的心占了上风,道了个恼后,偕同黛玉去了后院,那这花厅留给了崔知府和小英莲。

    小英莲并不含糊其辞,当即就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从她赶路偶遇李家庄,再到一时不备中了歹人的秘药,最后在师父的帮助下成功制服歹徒,带着被拐的孩子逃出生天,前来寻求林如海的帮助等。

    末了,小英莲急声道:“崔大人,那个村子里的人都是人贩子,他们从附近拐了孩子,就都关在地窖里头,凑齐了一批人再卖到其他地方去。您快快带人去剿灭他们吧,不然,不然还会有更多的孩子被害的。”

    崔知府捋了捋胡子,沉吟片刻道:“不知道你可还记得那处庄子的位置?我这就去寻人,让他们连夜出发,定会把那伙歹人绳之以法,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知道知道,我,我师父她画了地图的!”

    小英莲险些说漏嘴,忙从怀中掏出一张图纸来,指给崔知府看:“我们赶得是骡车,速度慢,足足走了两天半才到扬州,若是骑马的话,一天也就能到了。您看,从这条路出发,一直往西北走,在方城和柳林镇的中间,有个小村子就是了。”

    “那村子口有棵大柳树,第一户人家家中种的是杨梅树,他家只有一男一女两个人,年纪都在四十上下。男的长得黑状,女的十分精明干练,个头儿么,男的与门口那个小厮差不离……”

    英莲把地址和歹人首领的面貌,都描述的清楚明白,并无一丝遗漏之处。

    崔知府仔细听着,半晌,等到英莲讲完后,这才叹道:“好生聪慧的女公子,竟不知你家父母如何教养出来的!怪不得方才林大人说,你能为我答疑解惑,如今看来确然如此。”

    小英莲听了他的夸赞,很有些不好意思,这才显出几分小孩子的稚嫩来。

    崔知府见了,哈哈一笑道:“女公子说的都清楚明白,你和你师父抓到的歹人,我就先带走了。至于那李家庄,你且放心,待我围剿了他们之后,再来与女公子细说。”

    送走了崔知府,小英莲重重的吐了口气,好似压在胸口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被挪走了一般,觉得松快无比。

    她也没有去打扰林如海一家,寻了个丫鬟带路,径直回了客院休息。

    长青的房门紧闭,想是在修炼,英莲想了想,也挥退了服侍的下人,独自打坐起来。

    “这孩子……”

    长青察觉到周围不一样的动静,从入定中醒来,果真看到灵气翻滚着往不远处英莲的房间汇聚。她叹了口气,挥手布下个迷阵,不让旁人察觉到这院子中的动静,自己身形一动,盘腿坐在英莲屋顶上,为她护法。

    顿悟不易,英莲这又是顿悟加进阶,更是难得,长青自然不会让不长眼的人打扰了她。想了想,长青又给林如海传了音,告知他有突发情况,莫要叫人来此处院子打扰。

    小英莲这一次顿悟,足足延续一夜,等到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边的朝阳正在冉冉升起。

    长青从房顶落下,颔首道:“不错,一次顿悟进阶两层,如今你已经是练气三层的修为了。不过你进阶太快,日后需得更加勤修苦练,夯实基础,不可轻忽大意,反倒误了自己的前程。”

    英莲垂首聆听,连连保证自己肯定不会荒废修炼。

    “好了,有人过来了。昨天你突然顿悟,我传音给了林如海,待会儿你自去和他们解释吧。”长青说罢,自顾自的回房去了。

    小英莲见状也不奇怪,这个时间有人过来,想是叫她去用膳的,而师父早就辟谷多年,不用吃喝了。

    果不其然,来的是贾敏身边的大丫鬟碧月,正是来请长青和英莲去用早饭的。

    英莲从昨天中午到现在,几乎滴水未进,虽然肚子不饿嘴却馋了,当即便跟着碧月去了林家正院。

    贾敏和黛玉二人都在,见她独身而来,忙问道:“怎么不请你师父一起过来?”

    小英莲笑了笑道:“师父说她不饿,我师父修炼有成,于这些口腹之物并不看重。”

    贾敏心有好奇,但想想那块神奇的玉佩,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追问下去,只招呼英莲坐下用饭。

    寂然饭毕,丫鬟们收拾了桌子,又另外奉了清茶上来。

    贾敏把剩下的几人都打发出去,只留了英莲和小黛玉说话:“英莲,你这师父是个什么来历?我从前在你娘亲的书信里听她提过,但只三言两语,并不十分清楚。”

    小英莲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一圈,瞥见黛玉挂在腰间的玉佩,挑挑拣拣说了一些:“我师父她是世外高人,我娘说是我三岁那年,师父突然给她和爹爹托梦,解了我们家一个什么危机。那时候他们就做了约定,到我六岁生辰过了,便让我拜师跟着师父修炼。”

    黛玉很是好奇的问道:“修炼是什么?”

    “唔,就是打坐,像是这样。”小英莲比划了一下,随即双手掐了个诀,指尖就冒出一丝绿莹莹的光来,“引气入体之后,就能施展一些小法术了,我师父会的很多,我如今只会两三个。”

    黛玉满脸都是惊叹好奇,贾敏却十分震惊,险些抑制不住的惊叫出声。

    这,这可已经算是神仙手段了!

    贾敏在这一刻,突然想起三年前族地莫名的泥石流,还有林如海对于祖宅被毁之事的莫名神色,心中猛地一突,或许她和这位长青尊者,早在三年前便已经有所交集了。

    她忽的站起身来,笑着对英莲和黛玉道:“你们两个好生在此处玩耍,若是有事就唤碧月她们几个,我去前面看看。”

    英莲和黛玉闻言,忙起身送了她出门,等到她走的远了,这才又转过身来,接着说话变法术不提。

    而贾敏出了正院后,脚步一转,便去了长青暂住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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