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因为茶水较满, 终归还是打湿了袖口。

    冬日里穿着湿袖子也怪难受的,姚灼便让严之默进去换一身。

    身上这件正好今日出门沾了风尘,索性直接拿去洗了。

    严之默进了里屋,连忙一边换衣服,一边打开了商城后台。

    一眼望去,果然比起黄金商城,各种品类的商品都丰富了许多。

    就拿种子来说,又新增了好几种。首当其冲的,就是主要的粮食作物——玉米。

    蔬菜方面,则有西红柿、胡萝卜、莴苣等。莴苣又名莴笋,不仅根茎爽脆,叶子也可以食用。

    严之默之所以特别关注莴苣,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从禽类养殖的书里看到过,莴苣的叶子里富含丰富的维生素和矿物质,用来喂鸡,尤其是喂养蛋鸡,是可以提高产蛋量的*。

    至于玉米、西红柿、胡萝卜的好处就不必说了。

    看过种子,严之默又看了看农具。

    过去几个月,无论是秋收和秋耕,都与自家无关,可年后,就少不得要置办田地了。

    除了种出自家人的口粮外,严之默还打算留出一些当做试验田,专门种植他从商城兑换出来的种子。

    这种时候, 农具就显得重要起来。

    黄金商城里也有一些农具, 都是这个时代已经存在的东西, 大约这部分工具的受众是针对更低级的位面世界。

    不过铂金商城就不同了,严之默这一会儿工夫,已经看到了耧锄、水轮三事、以及包含麦笼、麦钐、麦绰三件套的组合收割器,这几种重要的农具图纸。

    其中,耧锄是一种松土的农具,可以使用人力手推,也可以使用牲畜牵引,若是用牲畜,在某种意义上也算实现了锄地的半自动化,按照商城上面的商品简介所言,这种农具可以实现一人一畜,一天二十亩地的成果,何况还能解放双手。

    麦钐、麦绰、麦笼三件套是收割粮食的农具,麦钐就是一种锋利而薄的刀片,用于收割,麦绰的形状类似簸箕,开口处安装麦钐,二者组合使用,再安装框架、木质手柄,在田地里一边前行,一边挥动,收割下来的麦秆等,就会落入麦绰中。随后,就轮到麦笼登场了。

    麦笼就是柳条等作为外框,里面用麻绳编织成的网包。一般会按上轮子,以便推动。

    这三件套的工具使用时,便是一个人拿着麦钐和麦绰组合的工具,在前面收割,收割下来的粮食,一个转身就可以倒进后面的人所推的麦笼里,如此搭配,干活不累。

    最后的水轮三事,则更复杂一点。它是一种升级版的水磨,商城简介上有言:“水轮三事,谓水转轮轴,可兼三事,磨、砻、碾也”。也就是说,这种农具具备三合一的功效,兼有磨面、碾米、给稻谷脱壳三种功能*。

    也就是说,这三样农具,分别负责松土锄地、粮食收割、脱壳碾磨,基本贯穿了丰收季的农事始终。

    尤其是前两种,其实在严之默生活的现代,乡村中仍有农民在使用,可以说是饱受实践检验过的好东西。

    有了它们,不夸张的说,整个时代的农业生产力都会得到提升。

    由于满脑子都是如何种地,严之默一番思索,在搜索栏里默默输入了“塑料布”三个字。

    这种低级的工业产品,果然也在铂金商城里上架了,而且价格比严之默想象中的便宜许多。

    严之默已经开始心动,考虑有没有可能,直接建造几个塑料大棚,这样可以加快试验田的育苗速度,比起暖房,室外毕竟有阳光照射,对于作物的生长更友好。

    唯独需要解释的,就是塑料布这个东西是怎么来的。

    此事不急于一时,严之默没急于按下购买健。

    对比了价格后,他先购买了耧锄的图纸,这是一年四季,只要种地就用得上的,积分还是要用在刀刃上。

    其余两样,等到充裕了,或者收获季节到了,再购买也不迟。

    种子方面,则就大方很多,新增的四种被他全款拿下。

    把这些东西买好后,严之默深呼吸一口气,开始查看其它分类。

    商城里的商品琳琅满目,而严之默则目的分明。

    终于,他在修仙位面的商品栏里,找到了一个叫玉容膏的东西,简介中直白地写明,此物可以祛疤生肌,令受伤的皮肤恢复原本的模样,无论是旧伤还是新伤,都可使用,一瓶下去,疤痕立消。

    再看标价,这东西一瓶就要四十积分,而勾币,则定价二十万,是严之默至今为止买过最贵的东西。要不是他现在隔三差五就要种田专区和平台首页推荐一下,人气直线上升,还真买不起。

    这是严之默等了许久的东西,没有多犹豫就下了单。

    东西买了,余额也基本被掏空了一大半。

    与之相对的,则是面前的桌子上,凭空多了好几包种子,一张折成方块的图纸,以及一个一看就很贵的小药罐。

    严之默把前几样东西默默找了个地方放好,最后一样,思来想去,还是直接揣进了袖子里的口袋。

    结果没想到的是,因他这衣服换了太久,姚灼忍不住过来瞧瞧,偏巧就把他往袖子里揣东西这一幕看在了眼里。

    大约是因为这药罐的外观,和素日里买的秘戏膏有些像,姚灼看了一眼,直接就想歪了。

    只见他回头看了一眼,确定元宝和如意都没在屋门口附近,忙进来顺势掩住严之默的袖口道:“上回买的还没用完,你怎又买新的了?”

    严之默起初没反应过来,等看到姚灼飘红的耳垂和嗔怪的眼神时,才蓦地恍然大悟。

    本想直接说出真相,可话在唇边溜达了一圈,又忍不住逗小哥儿道:“这不是要过年了,你我也不必四处跑动,难不成日日待在家中闲坐不成?”

    这话里话外,说得不能再明白。

    姚灼忍不住干咳几声,只觉得喉咙一紧,脸颊瞬间烫了起来。

    严之默早就发现,姚灼在这方面脸皮特别薄。

    偏他也有那么一丁点的恶趣味,就是瞧自家夫郎的这副羞赧情态。

    眼看又说了几句“浑话”,要把姚灼给惹跑了,严之默才一把扯住对方的袖子,把人拽了回来。

    “好好好,我不说了还不行,你且先回来,我有事同你说。”

    姚灼旋身看了他一眼,见他神态恢复一派正经,不似在说玩笑话,才甘愿走回来坐下。

    “是什么事?”

    严之默摩挲着那小药罐,也不知是用什么做的罐身,摸着温润,很快就沾染了体温,不像是瓷器,倒像是真的玉。

    然而他刚把药罐拿出来搁到桌上,姚灼登时就站起来要走,这天还没黑呢!

    严之默忙解释道:“方才逗你的,这不是夜里用的膏脂,是我……”

    他飞快编了个理由,“是我托雨霖阁的掌柜,买来的祛疤痕的药膏。”

    这句话完全在姚灼的意料之外,他看着桌子上的药膏,茫然道:“是给我买的?”

    严之默轻轻点头,为了增加可信度,只得又编了几句“故事”。

    “我先前就向雨霖阁的掌柜打听过,后来她告诉我,京中有大夫专研此道,我便托她寻人帮我采买,这不可算是赶着年前送到了。”

    严之默顺口编完,心下又想着,下回姚灼去雨霖阁之前,还得跟人家掌柜通个气,若是说漏嘴可就糟了。

    这情由挑不出毛病,姚灼自然不会疑心。

    他拿过那小药罐,也瞧出这东西价值不菲。

    严之默示意他把药罐打开,很快,一股沁人心脾,难以言喻的淡淡药香便弥散开来。

    既然是修仙位面的东西,其原料定非凡品,果然从内到外,都透着一股低调的奢华。

    “这药膏,每日夜里净面后用上一回,等这一瓶用完,疤痕就会消掉了。”

    严之默回忆着商城简介页面的说明文字,见姚灼还一副没回神的样子,以为他是不信这药膏对陈年旧疤也有用,便道:“京中的大夫,必定是不一般的,不妨就试一试。”

    事实上,姚灼心中所想与严之默的揣测,恰好相反。

    这可是夫君花大价钱买来的,怎能不试。

    他一个乡野哥儿,连府城都没去过,严之默所说的京中大夫,在他心里已经如那无所不能的仙人一般了。

    此刻他已经坚信,这药膏定是有用的,因此反而觉得,眼前发生的事那么不真实。

    原本以为腿能治好,就已经是意外之喜。

    没成想严之默还真能找到方法,帮他治疗脸上的伤疤。

    严之默见姚灼不似要拒绝的意思,也没质疑他编的说法,暗暗松了口气。

    自己成日里“变”出些奇怪东西,姚灼未曾质疑过,大约也尽数是因为对严之默有一份读书人滤镜。

    可他也不能保证,可以一直瞒得住姚灼。

    面对自己在这个世界中最信任、最亲近的人,严之默设想,在未来的某一天,他终究会选择与姚灼分享自己身上最大的秘密。

    另一侧,姚灼睫毛轻颤,一时百感交集。

    他突然生出一种冲动,那就是亲近一下严之默。

    严之默只觉得眼前突然人影一晃,竟是姚灼侧身过来,一下子环住了自己的脖颈。

    他顺势把人往怀里一捞,像做了千百次那样熟练。

    小哥儿吸了吸鼻子,似有些哽咽。

    有些话,夫夫之间,已不必多言。

    严之默想起自己对姚灼最初的印象,是竖起尖刺的小刺猬。

    后来则发现,那都是被逼出来的坚强。

    不如说更像是一只猫儿,初时还对人有些戒备,到后来养熟了,就会翻出肚皮任人摸摸。

    眼下,姚灼可不像是在朝自己翻肚皮吗?

    既然如此,那就摸摸吧。

    于是一不小心……

    直播间的画面又被紧急切换了

    白日朗朗,卧房门扉紧闭,掩去帐后春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明天见啦。

    ——

    1、莴苣叶喂鸡的好处来源于网络,不保证专业。

    2、各种农具,历史上均真实存在,部分描述来源于网络(根据个人理解修改、化用),非常不专业,含脑补瞎掰成分。

    3、“水轮三事,谓水转轮轴,可兼三事,磨、砻、碾也。”——出自《农书》

    第82章

    是日, 除夕。

    晨起后,时间已不早,洗漱完毕,严之默在姚灼之前,换上了姚灼亲手裁制的新衣。

    一身下摆绣竹的云青色锦袍,领口与袖口都缝上了白色兔毛。

    姚灼那一身,则做成哥儿款式,颜色选了丁香色,艳而不俗,前襟绣缠枝花卉,精致非常。

    家中除他们两人之外,元宝和如意也都得了新棉衣。

    姚灼更是从自己的存货里,拿了两根钩针小花的红头绳给了如意,今日一早见了她,果然已经喜滋滋地绑在了辫子上。

    九月和十六也被抱过来,戴上了姚灼新做的项圈。

    这天的重头戏则是晚上的年夜饭,严之默亲自操办,事先备好的食材,早就在灶房里各自处理完毕,只待下锅。

    鸡鸭鱼肉,一应俱全。

    严之默打算每一样不做太多,但多搞些花样,加上凉菜、甜点、汤羹等,凑它个十全十美。

    为了这个目标,自午后起,他就一头扎进灶房开始忙碌。

    到了傍晚时, 终于大功告成。

    大过年的, 家中又人丁单薄,就让元宝和如意也上了主桌。

    一桌菜色,琳琅满目,若是放在县城酒楼里,少说也要值个百十两银子。

    除去菜,还备了酒——一壶热米酒,一壶果子酿。

    屋外夜色将沉,屋内灯火明亮,四人围坐,菜肴可口,薄酒醉人。

    子夜时分,严之默和姚灼一起,在院子里放了一挂鞭炮。

    在严之默的记忆里,因为禁放烟花爆竹的规定,已经许久没在除夕这一日,听到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了。

    但此时此刻,自整个村子四处传来的鞭炮声,乃至升起的烟雾,都加重了这份异世的年味。

    而直播间的弹幕里,祝福的话语也与新年的打赏交相出现,一派热闹景象。

    严之默注意到直播间限时开通了一个“新春红包”功能后,便安排旺财发了一千个红包,算是回馈观众们一直以来的支持。

    按这个时代的年俗,除夕是要守夜到天明的,不过其实也并非家家每个人都能做到。

    譬如严之默就没有这个熬夜的精力,姚灼的作息也足够规律,放完鞭炮就已经哈欠连天了。

    故而只留了夜里不熄的灯烛,伴随着光点摇曳,长夜将尽。

    一晃又是新一年。

    ……

    进了正月,各家都忙着走亲戚时,严之默和姚灼反而闲了下来、

    只定下周三去县城赶庙会,顺道县里的熟人拜个年。

    初一和初二,权当放假。

    两人闲在屋里,除了招猫逗狗,便是一起温书习字。

    姚灼现在已经将千字文学完,一手小楷也写得颇为板正。

    虽说放在书香门第,也就是儿童开蒙的水平,可在乡野间,已是难能可贵。

    因甚至学习文字,需得输入、输出双管齐下。

    严之默一边鼓励姚灼多看各类话本之类感兴趣的故事书,替他讲解生字,又给他纸笔,让他琢磨着写下点什么。

    姚灼自是不会舞文弄墨,后来思来想去,便磕磕绊绊写些钩针的心得。

    写完后,大约不太好意思给严之默看,便总是折起来压在针线筐下。

    严之默自也要尊重姚灼的隐私,从未特地看过,唯有一次不小心瞥到一眼,虽用词浅显,却让严之默想起前世看过的一些手工博主的分享。

    回忆起当初不过是想给姚灼寻个能解闷的事情做做,孰料姚灼是真的喜欢,若日后能由此发展成一门正经的营生,也是不错的选择。

    严之默吃饭时顺口和姚灼提起,才知道两人的想法在这里不谋而合。

    “先前不止一人说,我该去布庄、绣坊一类的地方寄售,我只觉得靠我一人也做不出那么多物件,不成气候,生意必也没那么好谈。”

    这些想法和建议,终究来自于固有的印象。

    毕竟这个年代的女子、哥儿,若是出身大户人家的,讲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甚少抛头露面。而小门小户的,也没什么外出做工的机会,大多数人赚些银钱的方式,就是绣些荷包、手帕,拿出去卖,如之前的姜越。

    可严之默,却有许多前世经受过市场检验的新概念,可以照搬过来使用。

    “我觉得,你可以开一个手作体验店。”

    【阿灼:茫然猫猫头.jpg】

    【是我未曾设想过的道路……】

    【别说,我觉得有戏!两家店如果开在一起,还可以相互引流】

    严之默的想法,简而言之就是,店中除了售卖姚灼制作的成品,还可以售卖样品对应的材料包。

    不会钩针?没关系,可以买了之后留在店里制作,掌柜现场教学。

    严之默之所以这么想,是窥探到了一个商机。

    女子和哥儿本就少娱乐方式,男子可以去酒楼喝酒,青楼采花,而女子和哥儿却没什么可以去的地方。

    就算是去戏园子听戏,讲究些的人家也要租个小包厢,拿帘子挡起来。

    可姚灼这店铺若开起来,因掌柜是哥儿,自然不必忌讳。

    届时,空间装饰得私密一些,绝不愁没有生意。

    姚灼听明白,这是要做县城里那些富贵人家的千金贵君们的生意。

    确也如此,严之默做的那些香水、精油等,动辄几十两银子一份,压根也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买得起的。

    “若能给这些人提供一个打发时间的去处,只需设一个要求,便是不许闲杂男子入内,我觉得应是可行。”姚灼略略设想,难免跟着严之默的思绪一起,觉得心潮澎湃起来。

    想了想,又拿起习字的纸来。

    “那我得多看些书才行,不然到时候与他们做生意,却没有可聊的,岂不露怯?”

    转而又让严之默回头带自己去书肆,选些浅显的诗词一类的书瞧瞧,学不会,熏陶一下也好。

    两人是定了初三去县城赶庙会,不料初二这日,村子里还有个热闹可看。

    主人公也不陌生,便是那跟人私奔去了镇上的姚清。

    因按石坎村这边的规矩,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带回娘家的东西越多,便证明在夫家越受宠。

    姚家一共两个哥儿,姚灼是跟严之默过明路的,可却也是万万不可能踏进姚家一步的。

    而姚清,更是和明媒正娶毫无关系,姚老爹已经放言,他但凡敢回来,就打断他的腿。

    旁人这么听着,都觉得姚清是万万不可能回来了,谁能想到初二这天,姚清居然回娘家了。

    只是回来时的样子并不光鲜,甚至称得上憔悴。

    他称自己被那姓余的骗了,对方不仅没按最初的承诺,上门提亲娶他过门,还没过多久就勾搭上了别的相好,姚清早就想跑回家,可又被余莽抓了回去。

    而这余莽又很会拿捏这哥儿的心思,总是打几巴掌再给个甜枣,姚清就在反复纠结中留在他身边直到现在,可就连除夕当年,余莽都是在花楼逍遥。

    姚清越想越憋屈,遂鼓起勇气出门找人。

    孰料却遇上对方一行往回走,直面迎上之前,他不经意听见,余莽近日巴结的一个老爷瞧上了姚清的模样,而听那意思,余莽竟真打算把自己囫囵打包送出去,只为换来一个新的挣钱活计!

    姚清满心慌乱,好不容易等到初二这天,寻了个机会,才避开余莽,搭了辆牛车回村。

    这等荒唐事,姚老爹听得当场就抄鞋底子,要把他赶出家门。

    这么一追一打,姚清居然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于是王大夫便被请来诊脉。

    结果手指一搭,还诊出来个喜脉!

    人都晕了,总也不能扔出去自生自灭。

    最后还是村长出面,让姚家把姚清带回去,正月里别平白惹些笑话给别人看。

    姚老爹最后看向吴氏和姚清母子的目光,几乎是怨毒的。

    严之默与姚灼听这一段时,那真是半天都没合上嘴。

    “他这人我是极厌恶的,可也不得不说,他若安安分分地待在村子里,哪至于出今日这档子事?”

    对于姚清其人,姚灼也仅有这么一句评论。

    随后,就见他拍了拍手上的瓜子皮,继而把手剥出来的一小堆瓜子仁,都放到严之默面前的小碟子里。

    这幅场景,活像一个过冬屯粮的小松鼠,慷慨地将费尽心思屯的粮食都拿出来分给别人。

    严之默也没闲着,他正用小锤子砸核桃。

    一时间,桌上除了瓜子皮、核桃皮,还有一堆花生壳、枣核。

    姚灼探出头,把严之默递过来的一块核桃肉衔到了口中,唇瓣与指尖轻擦相交,温润柔软。

    虽然到最后,并不太爱吃核桃的姚灼,也不明白为什么严之默总要说核桃补脑。

    初二这日,因次日要去庙会摆摊,也就悠闲了一个白日。

    用过晚饭后,严之默便把如意和元宝削好的土豆全都切成了粗细一致的条状,冲洗后泡进了水里保鲜。

    在这之后,又调了两大罐子的调料。

    因为制作过程全程直播,弹幕里都有不少人已经把方子学会,照着复刻出来。

    【姐妹们,相信我,去搞这个主播同款蘸料,蘸鞋底子都好吃!】

    【道理我都懂,你为什么要吃鞋底子】

    【真的好吃!能吃辣的多放点辣!绝了绝了】

    而蘸什么都好吃的调料还没讨论完,大家就发现,主播又在搞一些更新的东西。

    严之默特地切了一些更细的土豆条,在元宝和如意惊讶的注视下,倒了好多油下锅,起火后噼里啪啦地炸起来。

    【强烈建议给这个直播间加一个美食标签】

    【主播要对我减肥屡次失败负全责!】

    【大半夜炸薯条,就真是不怕胖啊!(尖叫)(爬行)】

    另一边,正屋里,姚灼把他要拿去买的小物件也都打包装好,一想到自己以后也会有自己的小事业,他看向这些物件的眼神也更热切了三分。

    刚把装铜钱的罐子搬出来放在包袱旁边,就闻到了一股勾人的食物香气。

    明明才吃完饭没多久,可闻到这股味道,姚灼又觉得自己饿了。

    回过身,眼前就多了一碟子金黄的土豆条,做法又和狼牙土豆不太一样。

    由于番茄暂时还没种出来,番茄酱是做不成的。

    严之默便只在上面洒了一点点盐,愉快地招呼姚灼道:“来来来,吃夜宵。”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我恨出差)周末会加更,白天也许会掉落,可以晚上来一起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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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3章

    一盘炸薯条, 吃得全家心满意足。

    严之默拿出几根在下面没沾上盐的,分给九月和十六过了个嘴瘾。

    直到盘子收走,仿佛屋里还飘着一股油炸土豆的香气。

    次日去县城时,元宝和如意一早起来,收拾停当后在驴车旁等待,忍不住聊起昨晚连做梦都在吃土豆。

    老爷实在太厉害了,竟能找到这么好吃的东西,还会那么多种奇特的做法!

    以至于严之默走来时, 觉得两个孩子望向自己的眼神都殷殷切切。

    ……

    县城,如意居酒楼。

    尤鹏海与这如意居的掌柜是老相识,因如意居的东家连带大厨,都是伍州人士,与尤鹏海的老母亲是老乡。

    老夫人惯常想念一口家乡风味,是以总是差家里人来这里订好菜色,送到家中去吃。

    只是此番过年,不知是不是年夜饭吃得太油腻,这几日老夫人似是得了厌食症一般,食不下咽。

    尤鹏海无奈,只好又来如意居,瞧瞧这边大厨有没有什么新花样,能哄得家中老母开怀。

    可惜毕竟吃了那么多年,来来回回,如意居的菜色都差不多,无甚新意。

    尤鹏海愁得一大早就在二楼雅座喝了几两黄酒,掌柜在对面作陪。

    两人原本正剥豆下酒, 尤鹏海偶然一个抬眼, 竟瞧见城中路上, 走过一个熟悉人影。

    他眼前一亮,赶忙叫来酒楼小二。

    “动作快些,帮我下去请那位蓝衫相公与家中人一道上来,就说是我请的!”

    掌柜循着其视线看过去,见是一名书生模样的男子,刚下了驴车,没过多久,又从驴车上扶下一位姿容俏丽的哥儿。

    那书生瞧着温文儒雅,怎么看都不像尤鹏海这一介粗人会相交的。

    “尤老兄,这位相公可是旧相识?”

    尤鹏海顺手将一盅酒仰脖饮尽,朗声笑道:“岑兄,你可记得我母亲那用作代步的轮车?便是我这位小兄弟设计的!”

    那轮车,岑经自然是知道的。

    因为自家少东家也在木老八那里定制了一架,预备送给自幼不良于行的小妹。

    可他倒是不知,这设计精巧的轮车,竟出自这位书生郎之手。

    正想着,小二已经将人带了上来。

    严之默原本来县城,就打算去尤鹏海处走动一番,没想到刚进城就在此处偶遇。

    两边见了礼,夫夫二人相携落座。

    得知眼前两人出身村野,岑经心底倒是实打实的讶异。

    单看严之默这气质与谈吐,说是出身于城中大户人家的公子哥他也是信的。

    而那小哥儿的容貌之丽,放在城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出挑。

    “上回一别,许久未见,我可成日盼着你来!”尤鹏海说着就要给严之默和姚灼倒酒,严之默见是温好的黄酒,便自己陪了一盅,姚灼那盅则替他婉拒了。

    “阿灼近日在吃些调理身子的汤药,不宜饮酒,还望尤大哥莫怪。”

    “我岂是那般计较的人?不吃酒就不吃酒,小二,你去上几碟子点心来!”

    尤鹏海这人直爽义气,严之默也愿意与他相交。

    又常言道,人以类聚,这岑掌柜瞧着也是好相与的,一时间竟也相谈甚欢。

    尤鹏海见姚灼方才行走如常,便知其腿伤好了,感慨半晌,转而问道:“只是不知这正月里,你们为何来县城走动了?”

    严之默便把是来赶庙会的事情说了,只是今日来得晚了些,多半占不上好位置。

    尤鹏海摆摆手道:“这有何难,我识得那庙会的管事,待我一会儿去打个招呼,给你们匀出个好地方便是。”

    再一听说严之默是来卖吃食的,正愁寻不到新鲜吃食的他,顿时直起身来。

    “是什么样的吃食,可适合老人吃?”

    土豆软糯,的确适合牙口不佳的老年人。

    既有尤鹏海的帮忙,严之默他们也不急着去庙会了,便借了如意居的厨房,当场炸了几份土豆,撒上调料后回到座位,分给了尤鹏海、岑经和跟在后面一起过来的大厨。

    如意居的大厨在如意居做了快十年,对自己的手艺自信满满。

    刚刚岑经发话,说有人要借厨房做一样新鲜吃食时,他还满脸不屑。

    等人进来,看清楚是个书生后,更是不相信他能做出什么像样的东西。

    读书人不都自诩清高,讲究什么君子远庖厨吗?

    待到严之默把准备好的土豆条端出来的时候,他才有些傻眼。

    “这是何物?泡在水里,颜色有点像笋子……又有点像红薯。”

    他既是厨子,又是老饕,没想过还有自己连见都没见过的食材。

    而到严之默撒调料这一步时,他也果断选了辣味的那一份。

    这调料别人看不出门道,他可是一闻就知道不简单!

    尤其是里面漂浮的切碎的红色碎末,不仅看一眼就令人口舌生津,还有一种独特的诱人味道。

    三份狼牙土豆,瞬间把三人牢牢拿捏住。

    尤鹏海因是替母亲尝的,所以要的是不辣的。

    结果吃完根本不过瘾,又厚着脸皮要了一份辣味的,吃得更开心了。

    他是粗人,不讲究什么食不言寝不语,边嚼边道:“这东西味道奇好,我母亲定然喜欢!严老弟,劳烦你卖我一些!”

    尤鹏海喜于自己解决了一大心事,而岑经与厨子对视一眼,想得更多。

    他们开酒楼的,最是明白一样新食材的重要性。

    基本每一家酒楼,都是靠一道或几道招牌菜立足的。

    此外,原本经营不善,其后靠一道新菜翻身的例子也不在少数。

    如意居现今的生意,在县城算是不好不坏。

    但不得不承认,他们酒楼很少推出新菜,眼下除了一些吃惯了这口味的老客,新客已经逐渐少了。

    继续下去,难保酒楼的生意不会越来越差。

    不久前,少东家过来巡视时,也跟岑经提过这个问题,让他想想办法。

    岑经这几日正为此辗转反侧,谁知如今,现成的机会就正摆在眼前。

    他试着询问土豆的来历,严之默岂能猜不出这酒楼掌柜的意思?

    不过话说回来,他想来县城摆摊,原本就是为了在县城寻找一个或几个愿意收购土豆的客户。

    若真能和如意居直接谈成生意,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严之默没多犹豫,搬出惯用的一套说辞。

    “此物是我偶然在山野间发现的,瞧着模样与红薯相似,觉得应当是可食。一时兴起,便挖了一些,移栽到家中,后来果真长成。这土豆,暂时只有我家在栽种,且因为时节寒冷,是用暖房培育,产量不多,成本也较高昂。说实话,无非是种都种了,给自家人尝个新鲜,顺道拿出来赚点零钱。”

    岑经听严之默这么说,实际并不怎么相信。

    要知道村户人家,逢上灾年,那可是连树皮、土块都吃,若山野中真有这等能吃、好吃的东西,怎会这么多年无人发现?

    可他也知道,有些话人家不说实话,便是不方便说的意思。

    岑经斟酌一番,开口道:“严相公,如若如意居有意收购土豆,不知您家中还有多少,尽可开价,我们一并购买。”

    尤鹏海自觉走到一边,岑经和严之默的人品他都是相信的,人家两人谈生意,自己就别凑热闹了。

    姚灼则跟在严之默身边,听闻这酒楼掌柜说的话后,他忍不住微微一挑眉。

    想来也是奇了,自家夫君似乎非常清楚,哪些东西一经面世,便定能受到欢迎。

    他的目光落在严之默身上,半晌才移开。

    事实上,他心里不是没起过疑心,无论是蜡烛、肥皂等的做法,还是仿佛凭空出现的各类蔬菜种子,以及那看起来价值不菲,才用了几日,疤痕就淡了三分的药膏。

    不说这些东西的来历,单论这份见识,他不觉得是过去石坎村的“严之默”能够具备的。

    可无论如何,他都选择相信自己的枕边人。

    哪怕他或许有很多秘密,还未找到合适的时机宣之于口。

    一旁剥豆子喝酒的尤鹏海,不小心瞥到姚灼正专注地望着严之默,不禁牙酸,心道这年轻人就是不一样,他若是回家用这般眼神看媳妇,媳妇八成会以为自己在外头干了什么坏事,在这卖乖求原谅。

    由于岑经足够有诚意,两人很快就达成了初步的合作意向。

    并且,严之默还讲了好几种土豆的做法,听得一旁的厨子摩拳擦掌。

    作为厨子,最喜欢的就是挑战新食材的感觉。

    此时已经不禁开始畅想,他假如能用这土豆研制出一桌子新菜,下回少东家来的时候,一定会多多发赏钱。

    他们如意居的少东家,可是有了名的大方爽快。

    严之默则在与岑经议事时,于心里飞快盘算了一下。

    只要之前的种子,配合肥料,再搭起大棚,大约一个月后就可以收获一批土豆,正好卖给如意居。

    奇货可居,第一批的价格不会低,但如意居也看准了这抢占先机的优势,哪怕贵一点,他们也可以接受。

    本来便宜的食材只要装进酒楼端出来的盘子,身价就会翻好几番,根本不愁赚不回来。

    而若之后,如意居尝到了甜头,包括县城里其他酒楼等也开始跟风收购的话,基本也该临近春耕了。

    到时候手握这些订单,严之默便可以在石坎村推广种植土豆,三个月以后,按照土豆的单亩产,怕是妥妥能收获上万斤。

    等到那时,不说别的,单单这个产量,就足够令土豆扬名。

    在听闻一个月之后,土豆就能收获,而且第一批严之默只会卖给如意居后,岑经激动难言。

    连忙手写了一份契书,抓紧让严之默同自己签下,生怕晚一点对方就会后悔。

    而岑经经过大厨的提醒,才想起自己光顾着买土豆,忘记了那调料里神奇的红色碎末。

    得知这东西叫做辣椒,且严之默家里还有现成的干辣椒后,他也赶紧订购了三十斤。

    有了这意外的插曲,严之默也省了去庙会摆摊推销。

    可姚灼带了不少的钩针工艺品,还需找地方卖掉。

    因此告别岑掌柜,离开如意居后,尤鹏海便带着夫夫二人去找了庙会管事,让人家在人流量大的地段,空出了一个摊位的位置,连租子都没收。

    尤鹏海听闻严之默和姚灼今晚有意在县城里住一夜后,便大力邀请两人去自己家住,顺便也想带他们见见自己的家人。

    得到严之默肯定的答复后,尤鹏海这才放心地回家。

    等到摊位摆好,两人压根没在摊子上坐多久,就把这边交给了元宝和如意看顾。

    来都来了,家里又不缺钱,哪里能为了挣那点银子,耽误了逛庙会的机会?

    因而姚灼便任由严之默牵着自己的手,穿梭在人潮涌动的山下集市中。

    等到把两条街逛了个来回,又回到了原地。

    严之默把买来的零碎东西交给元宝后,看向不远处上山的阶梯。

    “时候还早,咱们不妨上去敬一炷香。”

    若说之前姚灼还不知道华亭寺是做什么的,可刚刚在这庙会上溜达了许久,难免听到不少人的对话。

    原来华亭寺最有名的,就是求姻缘和……求子。

    在知道这一点后,再听严之默的建议,似乎就有些不一样的意味。

    姚灼默默握紧严之默的手,道了声好。

    恰在此时,山顶寺庙响起一道悠远的钟声。

    惊起的飞鸟三两成群,掠过了天空与云海日光。

    作者有话要说:

    1、文中地名都是瞎编的,如与现实中地名重名,纯属巧合~

    2、临时下午要出门,二更可能在今晚零点后,如果没有发布,明天上午我会补上(鞠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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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章

    华亭寺香火旺盛, 人流如织。

    姚灼第一次来寺庙,一路亦步亦趋地跟在严之默身后,生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对, 冲撞了神佛。

    寺门入口两侧,也有小摊位,售卖一些佛经印本、手串、香烛等。

    严之默买了六炷香,他与姚灼一人三炷,又挑了两条檀木手串。

    手串木纹古朴,散发着幽幽清香,闻之心神皆静,还可拿进寺中请僧人开光。

    说起来,严之默其实也是第一次来寺庙敬香,并不太清楚步骤与姿势,只得默默站在一旁观察旁人,有样学样。

    双手执香,举过头顶,朝四方下拜,最后垂直插入香炉之中,至此,才可进殿中参拜。

    宝殿中央,大佛披金身,拈佛印,慈悲垂眸,俯瞰众生。

    正中一排三个蒲团,正中为僧人准备,左为男子,右为女子与哥儿。

    严之默遂与姚灼左右分开, 各自朝下叩首。

    片刻后,严之默率先直起身,转头望去,见姚灼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一脸虔诚。

    其实不需要询问,严之默也能猜得到姚灼所求为何。

    至于他自己,本是不相信世间有神明的。

    可到底是穿越人士,自带系统,这一切本就难以解释。

    既然高位面世界是真实存在的,那神明,或许也并非此间凡人的妄想呢?

    杂乱的思绪在脑内纠缠了一阵,被姚灼出声叫回神时,严之默才失笑感慨,自己身居佛殿,却有这等想法,当真是大不敬了。

    但信仰的力量,对于这个时代的老百姓来说,的确不容小觑。

    生活的苦闷与不确定性太多,总要寻一个出口用作寄托。

    严之默只觉祈愿过后的姚灼,连步伐都轻快了几分,临走时,还不忘给功德箱里投了不少铜钱。

    两人又转而依照僧人的指引,去偏殿参加了开光仪式。

    全程姚灼都像是一个克制的好奇猫猫,又把手串拨弄了一遍,才郑重其事地戴上了手腕。

    如今一掀开袖口,过去光秃秃的手腕,而今却是“承载”了太多。

    有严之默雕的木头小兔子手绳,有银镯子,现在又多了一串檀木串。

    但姚灼欢喜得紧,一边是夫君的心意,一边是神佛的庇佑,心头格外踏实。

    原本敬香之旅,到此就该告一段落了。

    可难得来一趟,严之默生出类似于旅游参观的心思,带着姚灼在寺中逛了起来。

    远离大雄宝殿后,四周一下空寂起来,偶尔见有灰袍僧人清扫地面枯叶,又或者挑着扁担上的两桶水,快步而过。

    一路走来,因受静谧气氛的影响,两人几乎未曾开□□谈。

    简单游览一圈后,回来时,又与那位扫地的年轻僧人相遇。

    对方手执扫帚,立在身体一侧,单手行礼,似乎为了给他们二人让路。

    正在即将擦肩而过时,这为僧人却突然沉声道:“阿弥陀佛,施主从何处来,往何处去?”

    不知为何,严之默总觉得此言中藏有深意。

    他下意识停下步子,转身朝对方施了一礼。

    “自是从山下来,往山下去。”

    这令人摸不到头脑,似乎是废话的回答,竟教僧人浅淡一笑。

    “既来之,则安之。下山路陡峭,二位施主慢行。”

    语罢,便翩然离去。

    严之默站在远处,目送那道身影越过一道重门,彻底消失后,才收回视线。

    在一旁没听懂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的姚灼,忍不住道:“这和尚同咱们打什么哑谜?”

    殊不知严之默正在心里反复默念那六个字——“既来之,则安之”,可不正对应了自己的经历?

    他重新牵起姚灼的手,笑言:“兴许是觉得你我有佛缘。”

    姚灼想得更朴素简单一些,“那是不是说明,佛祖更愿意保佑我们的心愿实现?”

    “会的。”严之默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再下山时,已是黄昏。

    小摊的生意拜位置与今日庙会的热闹所赐,上面的东西也卖了不少。

    想着这恐怕是自己最后一次出来摆摊卖这些东西,姚灼便把余下的价格压低了些,卖完后尽早收了摊。

    这日晚饭,是在尤鹏海家中用的。

    果然如他所说,尤家老夫人对严之默和姚灼这两个后生喜欢得很。

    在得知自己日日都用得上的轮车,同今日尝过的那可口下饭的炸土豆,都是严之默琢磨出来的后,更是让尤鹏海赶紧去备一份厚礼,严之默推谢好半天才肯罢休。

    尤家是个标准的三代同堂家族,老夫人守寡多年,膝下育有两子一女。

    女儿出嫁,只在初二那日回了门。

    两个儿子,一文一武,一个在镖局当镖头,一个在县衙当文吏,在这县城里,也都算是有些头脸的人物。

    且二人都早早娶了妻,一大家子凑在一起,也有不少人。

    因本就做好准备要来尤宅拜年,两人早就提前备好了礼。

    有从外面采买的东西,也有自家工坊出产的礼盒。

    这些东西一拿出来,眼尖的尤大夫人就第一个认了出来。

    “这不是那严灼记的香水、香蜡,还有香皂和精油么?”

    尤大夫人作为家中女眷的代表,接了姚灼递上的礼,扫了一眼,不禁脱口而出。

    她这么一说,在场的人一下子都反应了过来。

    严灼记,可不就是严之默与姚灼两人名字的合称!

    一时间,所有人看向他们的目光,均是变了又变。

    开始,只当严之默是与尤鹏海交好的友人,尤鹏海是那种五湖四海皆兄弟的人,每到逢年过节,来串门的人都只多不少。

    可现在,当把面前的书生郎与严灼记的掌柜,这两件事合在一起看后,深知严灼记有多红火的人们,方得知何谓深藏不漏。

    要知道,这件事尤鹏海都是刚刚知道。

    他之前只知道严之默做了些蜡烛的小生意,可竟不知何时起,这生意已经不能用“小”来形容了。

    他一个大老粗,也不怎么会给媳妇买礼物,听夫人一解释,才知道近来风靡县里的新奇物件,居然大半都与他的严老弟有关。

    有了这个前提在,在听闻严之默想来镇上开铺子时,他简直是极力欢迎。

    “想租哪里的铺子,尽管跟我说,你老哥我没读过什么书,比不上我那二弟出口成章,和你们书生郎有话聊,可别的不说,在这县城里,还真没有我不认识的人,搞不定的事。你要是相信你老哥,就把盘铺子这件事交给我!”

    严之默惭愧道:“前前后后,尤大哥您实在已经帮我们太多,这件事,便不好意思再麻烦您。我与阿灼,打算过完年再找个机会,来镇上看看铺面,若有合适的,租或买都是好的,到时,恐怕也少不得搬来镇上住,还需找个合眼缘的宅子。”

    尤鹏海连连点头,“搬来县里是极好的,不说来这边做生意,更容易施展开拳脚,弟妹也可时时来我家,和你嫂子说说话,解解闷。就说严老弟你有童生功名,若再往上考,总也要去书院读书,县城里就有两家书院,都曾出过举人,怎么看都方便得很!”

    这接连列出来的好处,不说不知道,一说,任谁听了都要心动。

    至于尤鹏海那边,无论怎么客气,他都铁了心要帮严之默找合适的铺面了。

    严之默也没有再拂他好意,姑且说了几条自己现在能想到的对铺面的要求,就拜托尤鹏海帮自己留意。

    入夜,夫夫二人在尤家留宿。

    尤家直接给他们收拾出一个偏院,连元宝和如意都各有舒适的卧房,足可见这家人对他们的照料与重视程度。

    不得不说,这次来县城,收获甚多,拿到了土豆的大订单,也初步拟定了在县城里寻铺面和宅子的计划。

    等静下来回想一番,便觉得像是有一双大手,无形中推着两人往前走。

    夜空中,弦月微明。

    奈何同一轮明月下,人与人的悲欢大相径庭。

    石坎村,姚家。

    王大夫从萦绕着一股浓烈血腥气的屋子里走出,一脸沉重地摇了摇头。

    身后的矮炕上,姚清下身浸在被污血染透的被褥里,呼吸微弱。

    王大夫到底医者仁心,面对愤怒的姚老爹、冷面的姚老大,以及唯一焦急踱步的吴氏,说出了最终结果。

    “大人没事,但孩子已是没了,而且往后……再难受孕。”

    别说姚清已是众人嘴里的“破鞋”,就说一个哥儿没了受孕能力,那就真是一文不值了!

    在姚老爹的一声重重地冷哼里,吴氏一时悲愤过度,直直地栽倒了下去。

    姚家顿时再次乱成一团。

    而并不知晓村中正上演着什么戏码的严之默,正在烛光照亮的铜镜前,替仰面阖眸的姚灼,细细涂抹着药膏。

    这药膏满打满算已经连续涂抹了七日左右,疤痕是在肉眼可见地逐渐变淡。

    严之默将指腹提前搓热,揉到脸颊上面时,动作缓慢而轻柔,带着一点密密的痒。

    结束后,他盖好小药罐,擦干净了手。

    再转身回来时,迎接他的不是别的,而是一个暖呼呼,香喷喷的拥抱。

    几条弹幕,零星刷过。

    【灼猫猫发起贴贴攻势!我方已经一败涂地!】

    【这是我免费能看的吗?(再看一眼)】

    【不止想看免费的,付费的能不能也来一点(在床上扭曲地翻滚)】

    回应他们的,只有一个缱绻而纯粹的吻。

    第85章

    严之默与姚灼在县城逗留了两天两夜, 正月初五这日方回了村。

    明明还在正月里,村里应当正是热闹的时候,像今日这样晴朗舒适的天气, 各家门口都该有串门子的人在说闲话才是。

    可今日两人坐在车上,挑帘向外望去,却是见到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偶有出门的,也是行色匆匆,一脸晦气。

    揣着一肚子狐疑回了家,收拾停当后,姚灼把姜越托自己从镇上买来的布料和绣线等送过去时,才得知村子里这两日有了丧事。

    姚清未婚先孕,跑回娘家,又因姚老爹的打骂而致小产。

    用王大夫的话说,就是原本还能吊住一□□气,可姚清醒来,一听自己以后再也无法受孕后,没撑到第二日白天就咽气了。

    若病患自己不想活,任是什么神医再世也无用。

    按照村中习俗,女子与哥儿若是出嫁,就入夫家祖坟,若是未出阁便去世,也不能入自家祖坟,且白事一切从简。

    买得起棺材的,能得一口薄棺,买不起的,就是一张草席,裹了便罢。

    也不知姚家打算怎么办。

    姚灼听完,虽恨极了姚清,可也多少为他这短暂的一生感到些微不值。

    为了个不着调的男人,就这么搭进去了一条命,明明在家里也是受宠的,那些姚灼过去得不到的,却似乎在姚清眼里,远不及嫁到县城的美梦来得重要。

    姜越收了姚灼帮自己买的东西,把数好的铜钱递过去,又摸出一根编好的红绳。

    “正月里有丧事,村里老人都说不吉利,你未生育过,八字又轻,还是戴上红绳挡一挡。我那日给殊哥儿编了一个,顺道也给你做了。”

    姚灼感慨他有心,伸出手腕让他给自己系上,结果姜越一看他的腕子便笑了。

    “我看倒是我白忙活了,你这开了光的手串,不比这红绳好使?”

    不过一码归一码,最后还是好端端地系上了。

    过年这几日,方二娘被方家叫回去住了,一家人凑在一起也热闹。

    姜越则除了除夕那日,带着殊哥儿,去王大夫家陪祖孙二人过了年后,其余的时间,都还在严家老屋这边,顺道也能帮着看门。

    姚灼今日来坐,两人吃了口茶,分了些从县城带来的点心,还有姜越自己炒的瓜子。

    聊天时,姜越说起年前严之默提到的,要选一个人去镇上开店的事。

    “我这几日也想了,方二姐比我更合适,我性子不如她泼辣,还拖着个孩子,到底是多了份牵绊。”

    姜越的意思很明白,而对这个结果,姚灼也有所预料。

    “既如此,年后咱们再和方二姐商量一番。但你若留在村里,身上的担子也不轻的,这工坊,到时候就得麻烦你一力管着。”

    姜越伸手浅浅搂住贴过来凑热闹的小殊哥儿,小哥儿怀里抱着姚灼送的新年礼物,一个雕刻精致的小木狗,还有一个小风车。

    只见他揉了揉孩子的发顶,浅笑道:“这日子已是好得过去我想也不敢想了,日后还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你们尽管吩咐。”

    姚清人死如灯灭,听闻最后是吴氏凑了些这些年藏的私房钱,买了一口薄棺,又给村里几个闲汉塞了铜板,拜托这几人把棺材抬上了后山,埋进乱葬岗。

    然而就连这都遭到了村里人的反对,声称姚清本就是外村人士,跟着吴氏来石坎村的,一个小哥儿,不知检点,还因此坏了整个石坎村的名声,好几户家里有待嫁哥儿的,皆派了汉子在半路拦下,非要吴氏把姚清带回原籍安葬。

    最后,还是姚老大赶了过来,冷着脸和几家汉子僵持,吴氏则在一旁哭喊打滚,乃至恶毒咒骂。

    好歹让那拦路的让到一边,把棺材抬上山草草埋了。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告一段落,怎料那日拦路不成的人家,又聚集在一起,去村长家闹了。

    可人都埋了,总不能做那刨坟开棺,不积阴德的事情。

    村长拿这个说事,这几户人家才住了口,但他们又有另一个要求,就是把吴氏赶出村子。

    村长眉毛一抖,一下子明白过来,这几家人早就在这等着了!

    而且,家家都认为给出的理由说得通。

    姚清跟人私奔,说明是继承了吴氏的狐媚子手段,一个外乡妇人,不知根底,说不定从来石坎村的那一刻,就坏了村里的风水!

    甚至还有人提及一些捕风捉影的过往,据说有人瞧见,昔日姚老爹的原配,也就是姚灼的生母郑氏病重卧床的时候,就曾看见过姚老爹和吴氏在田地里幽会。

    村长头一遭听到这个说法,只觉得有些离谱。

    他还记得当时姚老爹是在郑氏病逝以后,才把吴氏和姚清接进家门。

    虽说期间没隔多久,但最多是被人议论两句,又不犯法。

    他被这帮人闹得头疼,正月里,谁想管这些理不清的破事,遂不耐地问道:“吴氏既是外乡的,如何早早就和姚长河在村子里幽会?难不成每日里跋山涉水地走过来,见一面再回去?”

    谁知这问题一出,又打开了好几个人的话匣子,一个个说得有鼻子有眼。

    “姚家不是也有老宅吗?说不定当初姚长河把人藏到那里了!”

    “我记得那阵子,我家五哥儿跑去那边顽,回来跟我说那边闹鬼,没人的屋子里往外飘烟,现在想想,八成是里头住了人,偷摸煮饭呢!”

    村长抽完了一支烟,才把这些人都打发回家。

    他磕了两下烟袋锅子,叫来自家婆娘,问她过去有没有听过这些风言风语。

    村长媳妇用手抿了下鬓发道:“村子里不少人都听过,但都是没影的事,我也没说到你跟前。可后来都说灼哥儿害了清哥儿,自己遭了报应,传开了以后,大家就渐渐不议论了。”

    这人得势的时候,说什么都有人信。

    一旦失了势,不仅谁都要来踩一脚,过去的旧账也给你翻个底朝天。

    村长媳妇不解自家老头子何故到了这时了,再来纠结这等旧事。

    “要我说,都过去多少年了,就算是真的又怎样?”

    村长摇摇头,挥了挥烟斗。

    “你懂什么,回去忙活吧,这件事我再想想!”

    他是做村长做了大半辈子的,有些事情,比普通村民更敏锐。

    姚长河若真在郑氏还在世时,就和吴氏勾搭上了,那郑氏的死,会不会是姚长河做了什么?

    而且吴氏过门后,姚家父子两人对待姚清的态度,也太过奇怪,再想深一点,姚灼在后山摔断腿且毁容的那一次,真的只是一个意外?

    老村长一下子想了许多,只觉得后脊梁都发凉。

    工坊歇过十五才开工,可在此之前,严之默也没闲着。

    先把三十斤辣椒称出来,交给元宝,让他跑一趟县城去送货。

    又把新建的暖房,暂且全部用于土豆的种植。

    这几间暖房新建的时候,都提前做好了符合尺寸的长款种植盆,又深又大,在屋子里挨着摆满,颇为壮观。

    等到把切块后晒好的土豆挨个栽种进去,差不多已经过了三日。

    等到这批收获,下一批,严之默就打算直接挪到大棚里种植。

    暖房则留着做新种子的育苗,顺便还能种些蘑菇、木耳之类对阳光要求不高的菌类。

    在此之外,还有农具的研发。

    自从上次听尤鹏海说起,他二哥在县衙做文吏后,严之默便思考着,能否将这农具制作出来,直接献给县里。

    毕竟农具要大范围推广才有其价值,严之默又没打算当一方地主富农,把新型农具捂在家里不给旁人看,没有任何意义。

    任何时代,只有生产力提升上去,才会迎来进一步的发展,只有粮食产量翻番,老百姓吃饱穿暖,才能迎来太平盛世。

    世道安稳,自家的小日子才能安稳。

    为了避免把图纸给到方老大,对方一时掌握不到要领,严之默决定自己先拿木头的边角料,做一个小号的模型。

    为此,真是头发都不免多掉了几根,好在最后做出来的模型挺像那么一回事,放在桌上,乍看精美又独特。

    模型虽是微缩版,但该有的零件一个没少,是真的可以活动。

    姚灼是下过地的,比起严之默多了不少实践经验,一听对方的解说,就大致明白了这东西怎么用。

    “这东西要是真的能家家户户,人手一架,那耕地就比现在轻松多了。”

    工具的重要性,他现在也完全体会到了。

    正月初始,天阴有雨。

    年快过完了,村户人都是闲不住的性子,到了这几日,已经没几个人还在家里坐得住了。

    可惜一场雨,又把大家困在了屋里,唯一的好处便是土地得了水灌溉,看得人心生欢喜。

    而严之默一早起来,就被这湿漉漉的寒凉天气打回了被窝里。

    抱着夫郎做了好半天的心理建设,才爬起床,换上了厚棉衣。

    屋门一开,他就被凉风水汽激得打了个喷嚏。

    九月和十六默契地挨在一起,在廊下躲雨。

    新宅院各个屋子只见都修了回廊,遇到下雨天,再也不必担心淋湿了。

    严之默搓了搓凉丝丝的手,对姚灼道:“之前做好的铜锅一直没用上,不如今日就拿出来,咱们中午吃火锅驱驱寒气。”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早点更新,晚上早睡啦(盖上小被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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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章

    一顿好吃的火锅, 汤底无疑是最重要的。

    差元宝去邻村屠户家买了些猪筒骨,又切了二斤里脊肉和一斤猪五花。

    外加在村里卖豆腐的人家,买了一大块豆腐。

    把筒骨洗干净,下锅加水,小火慢炖出骨汤。

    再拿出素日里从药铺等各种地方,凑齐的各类香料,并辣椒一起炒一个麻辣锅底。

    其中的灵魂,则是严之默不久前自制的豆瓣酱。

    熟悉的呛人味道再次包围了前后院,但这次姚灼心里已经没有了疑虑,一心期待这没吃过的火锅味道。

    底料备好, 开始切菜。

    猪五花切成薄片,那二斤里脊肉,则炸成小酥肉。

    可以直接吃,也可以放进锅里涮。

    另杀了两条先前买来,随手养在缸里的鱼。

    一条片成了一碟子鱼片,另一条剁成鱼肉糜,稍后打成鱼丸。

    其余菜色就好凑了——

    白菜洗净,堆放了一大盘。

    土豆、萝卜、冬瓜切成片,笋干和蘑菇干等尽数丢进水里,泡发后可以直接吃,

    到了中午挨个端上来,乍看也是满满一大桌。

    摆放在正中央的,正是严之默特地去定做的铜锅。

    一边是乳白色的骨汤,一边是漂浮着红油的辣锅。

    外加一人一碗调料,他和姚灼都没忌口,均加了蒜末、葱花和香菜。

    就算这几日, 每顿饭都要有一道加了辣椒的菜, 眼下姚灼看着这红彤彤的辣锅,也有点下不去手。

    “会不会很辣?”姚灼迟疑道:“但闻着好香。”

    严之默已经运筷如飞,把桌上的各类食材依次下锅。

    “青菜和豆腐我放骨汤里,不然吸饱了辣汤就更辣了,这鱼片和鱼丸用辣锅煮更好吃,你若喜欢,下回我给你做一道菜,叫水煮鱼。”

    等菜和肉熟了后,姚灼学着严之默,先把食物捞出来,再放进碗里蘸一蘸料,最后再放入口中。

    这火锅一看之下,会认为不就是水煮菜么?一样一样地煮和一锅大乱炖,在味道上能有什么区别?

    可等真的吃到嘴,又觉得还是不一样。

    尤其是每样食物都有最佳的炖煮时间,捞起来就吃,口感正在最合适的状态。

    再说这骨汤,姚灼腿伤的那段时间,喝了不少骨汤。哪怕后来严之默变着花样做,他也已经快喝腻了,有好一阵子都不愿意闻到这股味道。

    但是现在当成汤底,竟然意外觉得还不错。

    今日起得晚,没用早食,这会儿两人敞开了肚皮吃,又捞了不少分给元宝和如意,导致桌上备好的菜很快消失了大半。

    姚灼边吃边想到县城的如意居,为了加新菜,毫不犹豫地订购了了许多辣椒和土豆的事。

    “夫君,我觉得你把这个火锅的方子卖给如意居,他们一定也会买的。”

    严之默也想过,火锅这种吃法,在这个时代定然已经有类似的了。

    值钱的,其实是这个火锅底料。

    之前没有熟识的酒楼,他也没想着用手里的菜谱配方挣外快。

    可现在有了如意居,尤鹏海在,岑掌柜也不敢诓他,且上回聊的时候,对方态度很是不错。

    既如此,下回去的时候,这件事倒是可以拿到台面上正式谈谈。

    两日倏忽而过,眼看就到了正月十六,工坊正式开工。

    方二娘几日前就回了这边住,早就和姜越把里里外外打扫地干干净净。

    只是这一日严之默和姚灼却没急着去工坊这边安排,而是先去了村长家。

    前日他跟村长提了一嘴,想赶在春耕前买十亩地,都要中等良田。

    其实他是想要上等田的,但石坎村这地方的土地也并未有多肥沃,整个村都刨不出几亩称得起上等的。

    遂想着中等田也好,到时候好好地肥一肥,改善一下土壤质量,亦能提升亩产。

    村长帮他打听了两日,从村里两户人家手里,给他凑了十亩地。

    到了村长家,卖地的那两家早早都在门槛外的屋檐下蹲着等了。

    见严之默和姚灼进屋,都纷纷站起来。

    这两户在村里头,都属于手里田地也较多的,而今卖地的原因各有不同。

    一户是家里到了这一代,男丁不丰,老夫妇又上了年纪,田地太多耕种不过来,反而撂荒了还可惜。

    一户则是要卖几亩地换点钱,好给儿子娶媳妇凑彩礼。

    一户五亩,都是有田契的中等良田,而且相隔不远,远看也算是能连成一片的,很是方便。

    只是去年严之默分家时,这中等田还是八百文一亩,现因为粮税涨价,已经变成了九百文一亩。

    且因有一家的五亩地已经栽种了冬麦等作物,等于连带着上面的粮食也一起买了,按照规矩,一亩地还需添点银子。

    村长算了算,按照这五亩地的亩产,一亩添一百文,双方都能接受,于是乎便商定了。

    【这物价飞涨的水平,让我想起了我那始终不涨的工资和在飞速攀升的房价……】

    【主播这个朝代的粮税也太高了,感觉问题还挺大的,早晚会暴露出问题】

    【不懂就问,如果真的打仗了,主播能造出□□吗?】

    【达咩,我来种田专区可不是为了看打仗(祈祷nia)】

    ……

    在村长的见证下,严之默掏出九两五钱银子分给了两家人,买下了这十亩地。

    田契的转让,不需要重新写什么文书,只需一手交钱,一手交田契,这笔交易就算是结束了,有村长作保足矣。

    两家人揣着各自的银子乐呵呵地走了,出门还在念叨,和严童生做生意就是舒坦。

    人家读书人办什么事都客客气气的,还讲规矩,再看看人家给的这一两一个的小银元宝,多漂亮!

    事情告一段落,时候还早,两人就一起去看了看自家新买的地。

    方位一说,姚灼就知道了,直接拉着严之默就朝那边走去。

    要说这十亩地还有一点好处,就是离严老大和姚家的地头都比较远,日后干活的时候,不至于低头不见抬头见。

    两人站在地头,一眼望去,大片土地尽收眼底,现在都是自家的了。

    严之默遥遥指点,规划了起来。

    一边的五亩地本就种了麦子,去了粮税差不多就够自家的口粮。

    余下五亩地,届时都盖起大棚,种上严之默“收集”来的新作物。

    十亩地其实不算多,可惜村里人少有卖地的,能买到这十亩已经很不容易,想要更多,就得去开垦荒地。

    说到这里,无论是打理现在新买的田地,还是为了之后做打算,家里都还需要招一些雇农。

    好在严之默是童生,有招收雇农的资格,就是在考取秀才功名之前,还需要帮雇农缴纳人头税。

    正巧工坊也要招收新的雇工,两人一商量,决定把这两件事一起办了。

    招雇工,面向的是同村人,知根知底的最好。

    消息一放出去,就有不少人上门打听。

    初步的筛选,严之默交给了姚灼,把那些品行不好的、爱嚼舌根的、爱生是非的通通剔除,最后余下两个人选。

    分别是村里卫姓人家的媳妇吕氏,以及王姓人家的夫郎,村里要么叫他王家夫郎,要么就称呼其叶哥儿的。

    这两人出来做工的缘由都差不多,都是家里穷苦,日子不好过,若能在严之默这里做事,不耽误照顾家里,还能挣点钱补贴家用。

    两人和方二娘、姜越,论年纪也差不太多,都能说到一起去。

    工钱依旧按照一日十文算,确认无误后,领着去村长那里签了契书。

    雇工的事解决了,雇农却还没有。

    石坎村没有人家雇得起雇农,倒是听闻先前从北方逃难而来的人,有不少流入了各个村子,沦为了雇农。

    严之默拿着这件事打听到了麻三那里,没想到麻三还真的知道。

    “何必舍近求远,就说河对岸有一片地方,有不少北方来的难民,他们日子苦成那个样,若是能给严童生你家当雇农,简直是祖坟冒青烟了!”

    严之默摇了摇头,心下唏嘘。

    这些难民过去也都是好端端过日子的人家,一遭遇了灾,无家可归,就得卖身于人,若遇到善良的东家还好,若是遇到那动辄打骂的,怕是一年到头连口饱饭都吃不上。

    打听到后,严之默便回家同姚灼说了。

    两人寻了个日子,叫上麻三带路。

    石坎村毗邻的这条河,叫做凉水河。

    严之默当初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还觉得怪有趣的。

    凉水河是某一条大河的小支流,灌溉滋养了沿途的无数村落,可严之默自从来到石坎村,还是第一次来到桥边,乘船过河。

    麻三坐在船另一头和艄公闲聊,严之默和姚灼则并肩挨在一起,后者好奇地看向船行过后,惹起的阵阵波浪。

    “年后要南下,少不了坐船的机会,到时候带你一起,咱们也去看看南边的风物。”

    姚灼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有机会走出石坎村,去县城开铺子,乃至现在还能去南方逛一圈。

    “听说南方暖和,花开得也早,想必春天去的话,会很漂亮。”

    严之默点点头,却想的是,“倒是可以想办法带回来一些,好做香水、精油的原料。”

    姚灼听完一愣,旋即忍不住笑出声,绽开两边梨涡。

    后头的麻三闻声也朝这边看了一眼,姚灼不得不压低声音道:“亏你还是读书人呢,人家读书人看到美景,想的都是吟诗作对,你想的都是什么?”

    严之默心道,自己哪里会什么吟诗作对。

    非要论的话,他上辈子还是理科生呢。

    船行靠岸,严之默付了摆渡钱,又拜托艄公再去帮忙找一条船,一会儿还要多几人过河。

    与其划两趟,还不如两条船一起来的省时间。

    艄公一口答应,说是去找自己本家兄弟,保管在他们回来之前就在岸边候着。

    为此,严之默还多给了两文钱,算是定金。

    不然一会儿回来的时候若是没有船,那可就真回不去了。

    按理说,河对岸就是其它村落的地盘了。

    但在这之外,靠近河岸的区域,还有一块三不管地带。

    这里以前也是一个村子,奈何后来伴随着河水流域的变动,被淹了大半,原先在这里的村子就举村迁走了。

    余下的不过是一些塌圮到难以居住的房屋残垣,经年而后,却成了难民们的安身之所。

    朝廷大约也分身乏术,对于这些人,就姑且他们自己去谋生,只要不生乱子就好。

    由于严之默和姚灼衣着光鲜,一出现就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麻三代替严之默上前发话,说是这位童生老爷家里需要几名雇农,最好是一家人。

    围观的人群一下子骚动起来,很快就有将近十个人围了上来。

    严之默护着姚灼,麻三也挡在这两人跟前,喝令面前的人都后退站好。

    这群人里鱼龙混杂,难保不会出意外。

    麻三来之前就说好,他来代替二人出面,不然严之默一个书生,带着一个小哥儿,看着就是一副好欺负的样子。

    等到众人终于安定下来,严之默和姚灼才一一地问询过去,最后选中了一家四口人,是一对夫夫,领着一个大儿子和一个小女儿。

    大儿子今年十二,小女儿今年十岁,都是能做事的年纪了。

    问了才知,他们最小的孩子其实是个哥儿,可惜死在逃难的路上了。

    之所以选中这家人,是因为他们住的房屋虽然算是最破旧的几间之一,可却收拾地干干净净。

    虽然沦落至此,可两个孩子穿的衣服,也不至于衣不蔽体。

    尤其是在房屋前后,还理出了一点点菜地,上面的菜苗都长势不错。

    这家人听闻自己被选中了,喜极而泣,当场就要跪下磕头。

    严之默和姚灼拉也没拉住,只得硬受了这份大礼。

    很快这一家四口在其余人艳羡的目光里,跟着严之默一行来到了河边。

    艄公果然早就和自家兄弟一起,撑船候着了,等人到齐,喊了声悠长的号子,接着朝来时的路行去。

    两艘船距离不远,麻三说话但凡大点声,对方就能听见。

    因而在船上时,这一家得知,自己将要去的村落,叫做石坎村。

    眼前已是他们东家的童生老爷刚置办了十亩地,需要雇农帮忙打理。

    依照律例,雇农操持的田地,除了按律缴纳田税之外,还要给东家上交四成的收成,余下的才是自家的口粮。

    而今田税上涨,也就是说一年到头土地的收成,只有两成能给雇农。

    这样的日子,想想就难过。

    但对于这走投无路的一家人,显然已经是很好的结果。

    不过到了河岸的另一边,严之默却告诉他们,不必担心口粮不够吃的事,因为他们家的田地,与旁人不同。

    除了口粮的事,他们竟还得知,东家要给自己盖房子!

    房子就盖在田间地头,可以供他们一家生活,下地也离得近。

    年轻的汉子和夫郎面面相觑,若不是这两位东家看起来就是好人,他们几乎要以为遇见骗子了。

    这个世道,真的有这般待雇农的东家吗?

    作者有话要说:

    说明一下,本文纯种田,后期可能会涉及一点点点宫廷权谋战争等,但都是背景故事,一笔带过,主角也不会直接参与。

    PS.明天多少是个节(虽然我不用过),借着这个由头搞个小抽奖,明晚九点开奖,具体可见文案上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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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7章

    严之默倒也没打算给雇农盖多好的房子, 老话说得好,人心隔肚皮,即使第一眼瞧着还不错的人, 也难保日后会不会不如人意。

    但既把人招了来,起码要给人一个安家之所。

    若真是用着得力,日后定然不会亏待他们。

    此番就不需要麻烦刁大伯了,直接从村里请了几个汉子,花了不到二百文,连工钱带材料,就在自家地头一侧,盖好了两间土坯房。

    又从各家搜罗了一些不要的旧家具,有些是拿吃食换的,有些直接是白送的。

    基本大都不太结实的,自己重新加固一下也能用。

    而今已经开春了,虽也有料峭春寒的说法,可一场春雨一场暖,住在这种屋子里也不会冷,对于这一家雇农来说,已经是梦一般的好事了。

    说起这家人,是来自北地一个叫做蒋家村的地方。

    汉子名叫蒋元龙,其夫郎名叫荆双,两个孩子,大儿子叫蒋武,小女儿叫蒋星。

    那场重创北地的雪灾中,蒋家村受灾严重,土屋十之损九,一个中等规模的村子,也就存活了不到三十人。

    待到了逃难路上,有的失散,有的身亡,进入双林县境内时,蒋家人已经失去了所有同路乡亲的消息,也失去了自己家最年幼的孩子。

    在凉水河旁的废村里住下后,一整个寒冬,都靠蒋元龙每日凌晨就起,步行到白杨镇找活干,再披星戴月地回家,如此勉强糊口。

    而废村里,难民也不尽是好人,蒋元龙不在家时,就有那不正经之流,对着双哥儿说些不三不四的话,亏得蒋武已经长大了,尚能护住自己的小爹和小妹。

    蒋元龙本想着,等开了春,外头不冷了,绝对要离开这个地方,去别的地方寻条生路,没想到就运气这么好的,被严之默选中,成了童生老爷家的雇农。

    雇农虽不算完全的奴籍,可也低人一等。

    而且自古以来,但凡沦落到当雇农的,最后也大多会变成奴籍。

    但蒋元龙现在没有能力去推想那么遥远的事。

    他挑着水回到屋里,把水倒进一个大水缸。

    这水缸破了一个角,但是在最上面,不妨碍用,只要别不小心碰到,划伤了人就好。

    荆双见他回来了,便从灶房里走出来,拍打了一番衣服下摆沾上的柴灰。

    “正等着水做饭,且等一等,我预备熬些杂面野菜糊糊。”

    蒋元龙添水的动作一顿,“杂面?咱家哪来的杂面?”

    杂面就是粗面,上回过年时,好不容易买了一丁点,哪怕再省着吃,也早就吃完了。

    荆双的长发由一根树枝挽起,示意蒋元龙进来看。

    蒋元龙一进去,便发现灶房里放了两个口袋,还有些萝卜和各种菜干。

    “这都是东家家里的长随元宝送来的,说是咱们既要干活,可不得先吃饱了饭,再说家里还有两个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些就算先借给咱们的,回头还了就是。”

    荆双打开口袋,蒋元龙瞧见这两口袋都是粗粮,一口袋米,一口袋面,全部干干净净的,够一家人吃好一阵子。

    蒋元龙动了动嘴,最后还是只长叹了一声。

    他不善言辞,会说的只有一句,“我瞧着东家和东家夫郎都是好人,咱们可不能让人家失望,觉得选错了人。”

    荆双认真道:“不用你说我也明白,东家给咱盖屋,置办家具,借米借粮,还送了几身旧衣,这可是天大的恩情,当牛做马也不为过。”

    说回做雇农这件事,蒋元龙本以为,不就是种地吗?

    虽说北地不种稻子,可只要让他和村里的种地老把式学上一日,他保管能种得明明白白。

    其余的麦子、豆子、花生、各种常见的蔬菜,都是庄户人打小就侍候的,无非是换了换气候,也没什么难的。

    结果当严之默拿着完全陌生的农具出现时,蒋元龙一家子齐刷刷揉了揉眼睛,都没搞明白这是个什么东西。

    严之默今日拿来的,便是由方老大新做出来的耧锄样品。

    因为耧锄要用牲口牵引,家里一直没买牛,就先拉来了驴子。

    “这个东西叫做耧锄,是我自己根据一本书上的介绍,琢磨出来的农具,用于松土。”

    严之默早就习惯了瞎编这些东西的来历,反正听到的人,都会将其一概归为:读书人懂得真多。

    “因是从书上看来的,也不知是否真的好用,今日便拿来,你们试一试。”

    耧锄可以用牲口,也可以不用。

    事实上,石坎村一共没几头耕地的牲口,到了农忙时节,麻三和村长家的牛都要耕好几家的地。

    不过耧锄的好处就在于,即使不用牲口牵引,也能省力不少。

    故而一上来,严之默没有套驴子,而是让蒋元龙以人力试用一下。

    蒋元龙接过耧锄,觉得格外稀罕。

    这东西有两截长长的手柄,一看就知道该怎么用。

    他踏上田地,沿着一条田垄,拉起耧锄向前拽动。

    只见耧锄所到之处,泥土纷纷被顶端的装置成功翻起,连弯腰都不用,只需要一直向前走,轻轻松松即可锄完一片地。

    等蒋元龙走了个来回,再回到原地后,一脸地兴奋。

    “东家,您真是太厉害了!这东西好使得很,而且根本不费力,别说是汉子,就是女子、哥儿,也能使得动!”

    说罢他就让荆双也来试试。

    因为这工具早晚要大规模推广的,严之默也想看看比汉子力气小的哥儿能不能用。

    荆双接过以后,也走了个来回,看起来是比蒋元龙吃力一点,但并非不可行。

    事实上这种程度的活计,对于庄户人家来说根本是小菜一碟,荆双根本没当回事。

    人力试完了,接下来是试牲口。

    家里的驴子乖顺,虽然是第一次耕地,可也没尥蹶子。

    有了牲口,这件事更加轻松地没话说。

    人只需要站在一旁跟着走,时时注意着耧锄的方向不偏移就可以。

    别说成年人了,哪怕派两个半大孩子,这活计也能干!

    严之默见这耧锄有着和想象中一般的作用,心里一块大石落地。

    同时心里盘算着,既如此,水轮三事和麦笼三件套的图纸,也该找个时间从商城里买来。

    不远处,蒋元龙和荆双小心地将驴子牵了回来,还给严之默。

    此事告一段落,他们站在一旁等候下一步的吩咐。

    于是紧接着,又见严之默掏出一张图纸。

    铺开来后,上面画的赫然是颇为现代化的蔬菜大棚。

    蒋家夫夫看了一眼,没看明白。

    “东家,您的意思是要在田地上盖大棚子?”

    蒋元龙挠挠头,面露不解。

    这庄家不就是要受风吹日晒,受雨雪灌溉,才能长得好吗?

    这搭个棚子,全都遮起来了,庄稼还能活吗?

    严之默笑着看向他们,解释道:“我且问你们,苋菜、芫荽、茄子、胡瓜、南瓜、红薯等等这些作物,是什么季节播种的?”

    蒋元龙不假思索地作答,“是要春日里播种的,这冬日里太冷,可不就冻坏了吗?”

    严之默颔首道:“是了,有许多作物和蔬菜,只能在天气回暖时播种。但有了这个棚子,就可以起到保温的作用,提前播种,提前收获。不仅如此,有些蔬菜,甚至可以直接越冬。”

    蒋元龙微微张大了嘴,从没想过还有这种好东西。

    每到冬日里,尤其是他们北地,能吃的菜只有两种,那就是萝卜和白菜。

    要真是能在冬日里吃上春菜,皇帝的日子也不过如此吧!

    蒋元龙不知道的是,他还真说对了。

    在这个时代,冬日里不是没有春菜,但能吃得起的,确实只有达官贵人们。

    而这些人种植春菜的办法,就是用暖房保持温度,成本高昂,因此一般人压根吃不起。

    不过严之默也说了,他建造大棚的材料是有限的,因此只能用在自家地上,目的是为了培育一些稀有的种子。

    把这些种子放在大棚里,保温其实是一方面,到了夏天,也可以遮荫挡雨、防风防霉,能更好地提高种子的存活率。

    蒋元龙和荆双至此才知,为什么之前严之默会说,自家的田地与旁人的不同。

    “我虽疏于农耕,但却常有些新鲜想法,你们日后,多多适应便好。”

    严之默这会儿还没拿出那些种子,农具也只做出了一样,为了避免之后蒋家人的大惊小怪,他先默默打了个预防针。

    殊不知蒋家夫夫,已经惊讶地不知如何组织语言了。

    而今大棚的图纸有了,严之默便开始安排采买材料,不日就开始建造。

    在这件事上,他思前想后,还是请来了刁大伯。

    虽然大棚不是房子,可也是要讲究建筑技巧的,触类旁通,刁大伯总比其他人明白地更快,比起他自己瞎琢磨,能节省不少时间。

    刁大伯来了后,一听又可以盖以前没见过的东西,顿时摩拳擦掌,恨不得住在田地上。

    这五亩地上,严之默一共规划了十五个大棚,大棚的框架用的是木头,规模庞大,造价也不菲。

    距离春耕开始已经没几日了,村里的壮劳力很快就要全都忙于自家田地的耕种。

    严之默只得抓紧赶在这段时间,几乎快把全村的人都动员了起来,过来盖这大棚。

    大家虽然都对这个大棚子充满疑惑,可是鉴于严之默的每个新想法,最后都能变成白花花的银子不说,村里人也都跟着沾了不少光,所以大家都默契地没去讨论,这东西究竟有没有用。

    毕竟没用又如何?

    人家严童生钱多,就是爱花,行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设置的抽奖,是九点开奖,祝大家情人节快乐,有没有情人都不重要哈,都快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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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8章

    远处田间地头上, 大棚盖得如火如荼。

    而严家新宅的前院里,正铺着一大堆奇怪的没有颜色的布。

    直播间内——

    【塑料布一出场,古色古香的院子一下子就变成了仿古建筑】

    【非常好奇默宝这次怎么解释这些东西哪里来的(放一个耳朵)】

    【对不起, 已经开始思考塑料污染怎么解决了】

    【?快进到种田文里的环保问题!】

    弹幕里的聊天内容天马行空,而严之默确实也正等待着姚灼的反应。

    他挑了今日把塑料布自商城里兑换出来,一方面是大棚的框架即将搭建完毕,一方面,他觉得这几日姚灼总是在发呆。

    有些时候, 他还会隐隐感到姚灼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可每当自己看过去时,姚灼又会在此之前,把目光慌忙移开。

    种种细节,难免令严之默担心姚灼会不会胡思乱想了什么。

    毕竟两人婚姻的最初,就是一场荒唐的盲婚哑嫁,彼此毫不了解。

    现在的日子能过成如今这样,少不得缘分使然,也少不得两人的相互扶持。

    他不希望两人之间,因为这些身外之事产生芥蒂和误会。

    可事实,却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说出口的,说不定讲出来后,还会加重姚灼的疑虑。

    后来思来想去,严之默便决定用这塑料布当个引子,若姚灼开口询问,他便和盘托出。

    此刻,元宝和如意都不在新宅,而在老屋工坊那边。

    站在一堆塑料布前的, 只有严之默与姚灼两人。

    严之默准备了一肚子的措辞, 孰料最后一句也没用上。

    姚灼只是像往常见到新鲜玩意时一样, 好奇地摸了摸塑料布,听严之默讲解了这东西的作用,便淡定地抱起了一直在腿边撒娇的十六,又高声叫来九月,预备去灶房给两个小东西拿肉干吃。

    严之默目送姚灼走掉,表情微微有些裂开。

    要知道这种时候,他不怕姚灼问上一堆问题,却偏偏怕他沉默。

    【wow,阿灼不会起疑心了吧?】

    【反正我们是不会被发现的(悄咪咪)】

    【你们觉得主播会坦白吗?我怎么觉得不会】

    【为什么不会?难不成要带着这个秘密,瞒枕边人一辈子吗?以后的疑点只会越来越多】

    【说了麻烦更多吧,不过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主播的事,交给他决定好了】

    这一天白日里,两人的气氛乍看一如往常。

    晚些时候,从工坊那边回来的元宝和如意,也没看出什么端倪。

    晚饭时,严之默特地都做的是姚灼爱吃的菜,姚灼也意识到了,很给面子的吃得干干净净。

    在村里生活,夜间睡下的早,一般吃过晚饭,过一两个时辰就歇下了。

    基本每一日里,严之默都比姚灼睡得晚,所以睡前,如意照例先给姚灼打来了泡脚的热水,又把药包放了进去。

    严之默本在书房这边忙碌,关于在县里开店的计划,删删改改写了几日,还只有个开头。

    类似于一个PPT做了一个星期,还只有封面、目录和前言。

    心烦意乱时,果然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踌躇许久,终究还是放下了笔,顺道熄灭了书房的烛光。

    十六不知什么时候溜到了这边,跳上桌子拨弄笔架上的毛笔。

    在看样子它将要把笔架撞倒之前,严之默及时把它捞到了怀里。

    十六最讨厌有人托自己肚子,当即一顿乱蹬,挣脱开严之默的怀抱跑掉了。

    等小狸奴没影了之后,严之默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袖口被十六给抓破了。

    这可是姚灼过年前刚制的新衣,严之默现在就很想追上去,狠狠刮一下十六的鼻头。

    这下不得不去找针线补一下了,严之默叹着气回到卧房,映入眼帘的,却是靠在榻边兀自愣神的姚灼。

    泡脚的水盆还没撤去,姚灼的裤腿向上挽起,露出两截皓白的小腿。

    严之默快步走过去,快到夫郎跟前时,又不由自主放缓了步子。

    姚灼大约是余光瞥见了他的身影,一下子回过神来,但表情仍有些怔愣。

    严之默心情有些复杂,他意识到,有些问题亟需解决,不能再继续逃避了。

    “发什么呆呢?水都凉了,你也不嫌冷。”

    他轻叹一声,拉过一个素日里就摆在榻边的小板凳坐下,拿起搭在盆边的棉布,作势要帮姚灼擦脚。

    小腿已经冰凉凉的,严之默的手却似乎更凉一点。

    姚灼被冰得一颤,下意识就想往回缩,口中道:“我自己来,你快去洗漱罢。”

    严之默却只是摇了摇头,坚持着帮他擦干了一双足。

    起身后,唤来如意,端走了一木盆的水。

    几番犹豫,严之默最后还是选择拿过了小桌上的针线筐,坐到了姚灼旁边。

    他把十六抓破的衣袖亮给姚灼看,告状一般道:“瞧,你的好十六干的。”

    姚灼果然一见就蹙起了眉,又听到严之默的措辞,睨了身旁人一眼。

    “什么叫我的十六?”

    严之默正经道:“它素日最亲你,见了我就抖抖胡子跑了。”

    “难不成还是我指使他去挠你衣服不成?挠破的不还是我做的衣服。”

    姚灼听出严之默别别扭扭的心思,心下失笑,面上却不显。

    转而四处看了看,没瞧见十六的影子,也不知是不是知道自己闯祸了。

    只好暂且帮它记上一笔,同时轻车熟路地穿针引线,让严之默把外衫脱下,直接补了起来。

    小小的破口,经由姚灼的巧手,可以补得天衣无缝。

    严之默看着夫郎灯下缝纫的模样,心头暖若春水。

    喉头微动,他终于鼓起勇气。

    “阿灼,我有事情同你……坦白。”

    “坦白”这个词指向太过明确,姚灼心神震荡,手上动作微颤,针头便戳破了指尖。

    姚灼本能地“嘶”了一声,严之默连忙看去,发现葱白的指尖多了个小小的血点。

    大约是感受到了严之默的紧张,姚灼浅浅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

    “无碍,缝缝补补时扎了手也是常事,都算不上伤。”

    他快速咬断了线头,把补好的衣服抖平。

    因已入夜,也不需要再穿,遂直接叠好放到了一边。

    定了定神,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是平静的,实际已能猜到严之默要说的事与何有关。

    “夫君要说何事?”

    他轻声问道,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直播间内。

    【啊啊啊啊我好紧张我不敢看了!】

    【家人们这段过了我再来(捂眼逃离】

    【(摸下巴)你们还是太年轻,一般这种剧情都是两个人感情升温的契机!】

    严之默垂眸片刻,半晌后方道:“今日的棚布也好,先前的土豆、辣椒种子也罢,你可疑心过这些东西从何处而来?”

    眼尾轻跳,严之默说得足够直白。

    姚灼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唇,不再藏着掖着,径直点头道:“自是疑心过的,你会的那些配方,画的工具图纸,或许还能从书中看来,可这些东西……”

    他也直白道:“更像是凭空出现的。”

    呼吸微滞,严之默心道姚灼聪慧,果然不是那么好骗的。

    多半一直以来的信任,都是来自于对象是自己,而非真的信了自己编撰的说辞。

    即使如此,严之默也无法暴露直播系统的存在,但除此以外的真相,他不打算继续隐瞒。

    “接下来我要说的事,可能在你听来十分荒诞不经,难以置信,先前我不告诉你,原因便在此,你可以听完,再决定信与不信。”

    只听严之默从自己来自异世,过去的生活如何说起,渐渐说起他的身世,他的病痛,乃至,他的死亡。

    继而言及死而复生后,发现自己变成了石坎村的“严之默”,因此成亲次日一早,昏迷后醒来的就已经是他,而非过去的“严童生”了。

    说到这里,严之默终于顿了顿。

    再看姚灼,已经把手里针线筐中的一把丝线,攥成了杂乱的线团。

    他有些艰难地消化着这个现实,耳边真真切切听到的事实,何止是荒诞不经?

    恐怕说给谁,对方都会觉得是在胡编乱造,异想天开。

    可他作为眼前这个严之默的枕边人,是最清楚夫君身上的违和之处的。

    哪怕自己与过去的“严之默”并不熟识,也足以发现区别,以为两人的差距,岂止云泥。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的心上人,正是眼前人。

    想清楚这点,似乎心头的纠结都散去了大半。

    “那这,算不算话本里写的……借尸还魂?”

    姚灼眨眨眼,问出了一个在严之默听来,称得上可爱的问题。

    “咳咳。”严之默摸了摸鼻尖,“应该是算的,我猜测我穿进这具躯壳时,以前的主人已经离开了。”

    “那幸好成亲时,我是和公鸡拜的堂。”姚灼松了口气,不管怎么样,在他的意识里,若是嫁的是两个人就真的荒唐了。

    思及后来严之默刻意补上的婚礼,他突然明白了严之默的用意。

    “没错,正式娶你的是我,可不是旁的什么人。”他见姚灼并不抗拒,便往对方身边贴了贴。

    “你不生气吧?”

    姚灼转首,抬眼看他,唇角微扬道:“这有什么值得生气的,换了我,有这么大的秘密,怕不是一辈子都不敢说出口。”

    他没有严之默那么大的本事,没有自保能力的话,说不定会被人当不祥之物消灭掉的。

    想到这里,他坐直了正色道:“这件事,夫君你还是对其他人保密吧。”

    严之默点头,他本也不打算告诉除了姚灼之外的任何人。

    两人将最核心的秘密说开,都觉得轻快了不少。

    姚灼对着严之默左看右看,又伸手在严之默的脸上摸了摸。

    “怎么,害怕我是假的?”

    他突然轻笑,附在姚灼耳侧说了句什么。

    从姚灼的反应来看,肯定不是正经话。

    说完笑着退开,不顾姚灼嗔怪的眼神,两人言归正传。

    如今眼前,还有一个问题没有解决。

    严之默早有准备,他让姚灼坐稳看好,自己跑去意识海里,买了一样东西。

    下一秒,姚灼便眼睁睁地看见面前的小桌子上,凭空出现了一碟红彤彤的果子。

    而自家夫君拿起其中一个,递到他的唇边。

    “喏,尝一口,很甜。”

    作者有话要说:

    花了一章写这个剧情,我个人觉得还是很有必要的(旺财搓天线.gif)

    ——

    第89章

    这一夜, 姚灼不仅尝到了名叫“草莓”的陌生果子,浑身上下也被留满了酷似草莓的痕迹。

    不得不说,严之默这个人白日里瞧着光风霁月, 某些时候却着实恶劣得很。

    姚灼被他折腾到半夜,恍惚意识到,严之默如今虽然算不上身强体健,这个冬日里也得了几回风寒,可每到此时,却是精神百倍。

    而对方“吃饱喝足”之后,居然还能记得帮自己涂祛疤的药膏。

    姚灼迷迷糊糊间,任由严之默摆布,先是被擦干净了身体,又换上干净的里衣。

    他打了个呵欠,几滴生理性的泪水顺着眼角流出来,伸手擦去之前,被严之默哄着平躺过来。

    下一秒,凉丝丝的药膏贴上皮肤,很快就融化开来,变得温热。

    缕缕药香,闻之心神俱静。

    关于这个药膏的来历,严之默也在“变出”草莓后给出了解释。

    姚灼姑且理解为,他的夫君既然来历离奇,自然也有一些不可为外人道的手段。

    什么积分、商城的,他是听得云里雾里。

    最后严之默索性解释道:“你便当我袖内有乾坤,里头藏着一个杂货铺子。”

    姚灼点点头, 倒像是明白了。

    说来, 而今快要出正月, 这药膏也涂抹了一个多月了,今日用完,便连药罐底部都刮得干干净净。

    至于姚灼脸上的疤痕,在这一次抹药之前,淡得只剩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也就是说,过了这一夜,疤痕必定便能彻底消失了。

    而姚灼已经阖眸浅眠,呼吸绵长,对此一无所知。

    唯有最后严之默熄了灯钻进被窝时,他翻了个身,抱住了严之默的一只手臂,像十六蹭人那样地蹭了两下,满意睡去。

    次日,晨起。

    姚灼醒来时,听如意讲,两刻之前严之默就出了家门,去了田地上监工。

    早食是软糯的山药粥,配煎馒头片和小咸菜。

    煎馒头片这吃法也是严之默教给元宝和如意的,要义就是舍得裹鸡蛋和放油,属于村户人过年才能吃上一口的水平。

    用罢饭,收了桌子,如意又转而侍候当家夫郎对镜梳妆。

    初时姚灼很不习惯,他每日早上无非就是用簪子挽一下头发便出门了,哪里需要有人侍候?

    不过,他后来发现如意确实比自己会更多发式的花样,出于“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的天性,渐渐地,他也习惯了让如意帮自己梳头发。

    如今首饰已攒了不少,严之默先前只要去一趟镇上,就要给姚灼带几样。

    各类材质皆有,款式也都是白杨镇上能买到的,少有的精巧货。

    但姚灼仍不习惯用那些高调华丽的款式,日常佩戴的,来来回回还是那一两根银簪。

    如意轻车熟路地踩着小板凳,站高了些,将姚灼披散的头发向上拢起。

    对于姚灼的发质与发量,她可真是羡慕极了,自己的头发又枯又黄,总被哥哥笑话像鸟窝,来了东家这里做事后才好了一些。

    用老爷的话讲,是因为现在他们吃的饭更加有营养,不仅头发会变好,以后个子也能长高。

    如意特别期待自己长高的样子,到时候她就更有力气了,能为东家做更多的事。

    没有了发丝遮面,面前铜镜将姚灼的容貌全然映出。

    “夫郎,您稍后也去地头瞧瞧吗?还是去老屋那边?”

    眼见如意固定好了发髻,姚灼自己顺手捡了一支银簪,绾于脑后。

    默了一瞬,想了想道:“先等一等,若是棚子盖好了,少不得要派人来家里,把那些棚布运走,家里总不能没有人。”

    昨日听严之默讲,那些棚布是叫做“塑料”的材质,在他过去生活的世界,随处可见。

    可惜在这个时代,无法生产,为了避免惹人怀疑,他也预备只买这一次。

    那是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关于那边的故事,或许再讲很久也讲不完。

    以后或许也不必再买话本了,姚灼心想,他们的睡前故事怕是已有了足够多的素材。

    如意左看右看,都觉得只绾一根银簪太素净了。

    在她的极力推荐下,姚灼终于还是又添了一根步摇。

    说是步摇,款式也未见得多夸张,无非是坠了两根流苏,随着人的动作轻轻摆动。

    如意这回满意了,夫郎这么美,五官明艳飞扬,合该打扮地华华丽丽才像样。

    她跳下小板凳,绕了一圈检查起自己的成果。

    很快,她就发现了一个问题。

    姚灼从镜子里注意到如意的目光,不禁疑惑道:“可是有哪里不对?”

    他莫非把簪子戴歪了?

    如意摇摇头,又仔细看了看,继而睁大双眼,拍手欢喜道:“夫郎,并非有哪里不对,您再认真瞧瞧镜子!”

    姚灼不解其意,却也因此多看了镜子两眼。

    下一刻,目光一顿,他颇为犹豫地伸手摸向自己的侧脸。

    事实上,他并不每日都仔仔细细地观察这道伤疤。

    这么多年,他早已接纳了这丑陋痕迹的存在,心无波澜。

    后来,严之默替他寻到了药膏,疤痕确确实实一日一日地淡下去,他的心态愈发放平。

    可原来终于等到疤痕彻底消失的这一日时,他依旧会为此心跳加速。

    “夫郎,您实在太漂亮了,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哥儿!”如意眼睛亮晶晶地,看得出她是真心实意地替姚灼高兴,也是真心实意地夸赞姚灼。

    姚灼对着镜子看久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可很快,又忍不住看回去。

    心潮澎湃。

    他的腿伤治好了,而今疤痕也消失了。

    多年以来加诸于身上的苦难来由都褪去不见 ,在这个平平无奇的早晨,自己正式迎来了新生。

    ……

    大约过了不到一个时辰,领着村里的汉子来院子里搬运棚布的小子是白大山。

    自从过了正月十五,他便正式过来给严之默做工了。

    包括这几日,严之默不在地头上时,都是他与刁大伯一起看顾现场。

    严之默按日给他开工钱,且商定做工这件事时,也专门去了白家大房拜访。

    白家大房这两口子,对兄妹三人说不上亏待,但也谈不上多好。

    兄妹三人相依为命,受了委屈也只得往肚子里吞,白大山只想等自己有本事了,就自立门户,把弟弟妹妹都带走。

    现在严之默正式给了他机会,他自然要牢牢抓住,听说之后还能跟着去县城里做生意,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险些直接原地蹦起来。

    总之,白家大房一听严之默要雇大山这小子当随从,能管一顿饭,当场忙不迭地答应了。

    说到底这三个孩子里,就数白大山年纪最大,吃得也最多,要是他能自己解决一顿饭,还能日日挣钱,交给家里公用。

    到时候省下了铜子和粮食,多给二妮和三川几口也无所谓,一个姑娘一个小哥儿,压根吃不了几两饭。

    两边皆大欢喜,白大山也干得起劲。

    先前帮严之默收果子,他就攒下好几吊钱,这遭再努努力,再过几年就能在村里盖个房子,还能给弟弟妹妹攒嫁妆。

    这孩子机灵,头一回见没有颜色的棚布,瞧着竟也没有多惊讶。

    只是上前跟姚灼见了礼,待那些汉子大惊小怪一番,又把棚布搬起来后,小跑着跟在旁边,来回注意着,别再有人把这一看就金贵稀少的东西碰坏了。

    姚灼也跟了出来,离前面的大部队约莫十几步远。

    九月也想跟着看热闹,摇着尾巴跑在前面,时不时地仰头汪汪叫两声。

    片刻后,姚灼遥遥望见了严之默的身影,他在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已经笑容满面。

    严之默一大早就来监工,左右无事就开了弹幕,听观众们聊着这平地而起的大棚,又议论着一会儿棚布要怎么盖上去,里面还真有不少有价值的意见。

    他依据此与刁大伯交流了好几次,刚闲下来预备喝口茶润润嗓子,就见弹幕上划过几条提醒。

    【主播,你老婆来找你啦!】

    【啊啊啊灼哥儿今天美惨噜,我冲上去就是一句卖外敷!】

    很快提醒就让位给了痴汉发言,严之默果断关了弹幕,省得一会儿他忍不住给其中一些人发黄牌。

    等姚灼走近了,元宝搬来一张椅子,“夫郎您坐。”

    姚灼摇摇头,“不坐了,我来看看,是不是今日就能竣工了?”

    “是,脚手架搭了好几个,只差把棚布铺上去,再固定好,就能启用了。”

    严之默答过问题之后,忍不住转头仔细看向姚灼。

    这发髻的样式头一回见,上一次自己买的步摇,也是第一次用。

    他们站的位置,离大部队有些远,故而严之默能低声道:“阿灼,你今日没带口罩。”

    姚灼长睫轻闪,知道严之默昨晚替自己涂抹了药膏,早起时在床边发现了空罐,便知是最后一次。

    “以后都不用带了。”他的语气里透着雀跃,看向严之默的目光里如同跳动着簇簇炽热的火苗。

    姚灼有一种冲动,若不是周遭还有一大群人在干活,他一定要抱住严之默,亲他一下才好。

    “原本我还未注意到,是如意发现的。”姚灼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长长呼出一口气。

    “我真的……特别开心。”

    严之默的回应是一个坚定温暖的怀抱,但姚灼害羞,两人未抱很久,便悄然分开了。

    可这一幕难免还是被许多人看在了眼里,尤其昨晚大家听家里来帮忙盖大棚的汉子说,严童生家的大棚今日就能盖好,一上午断断续续地都凑过来看热闹。

    因说不许离得近,怕出意外砸到人,所以都隔着一段距离。

    汉子们埋头干活,自是无暇他顾的,可来看热闹的人们就不一样了。

    想看棚子的,看够了棚子,就开始看人。

    方才姚灼一朝这边走,就有不少人注意到了。

    这会儿都聚在一处,轻松地聊着。

    “可真是富贵养人,这灼哥儿好衣裳一穿,倒像是县城里大户的贵君了!”

    “要我说,咱石坎村出美人坯子呢,你看咱村里的哥儿姐儿的,那模样都没有太差的,出挑的更多。”

    “兰妞儿她娘,别以为我们听不出来你在这变着花样夸你家兰妞儿,谁不知道你家那门槛都快让媒婆踏破咯!”

    一群嬉笑起来,现在关于严家的事,没有那敢说酸话的,若有说的,也被人飞快顶回去,因而气氛竟也无比和谐。

    过了半晌,有那眼尖的突然一拍大腿,立在人堆里悄声道:“我觉得哪里不对呢,你们快看看,灼哥儿没带面巾挡脸呢,可我怎么看不见他那条疤了?”

    这话题不好高声议论的,被人听见可不好。

    然而她这么一提,谁不好奇,登时一群人的视线齐刷刷地朝姚灼看去。

    【等等,我幻视了一种动物,叫什么来着(抠脑壳)】

    【前面的,我猜你是想说细尾獴www】

    作者有话要说:

    嗐呀,我也想要漂亮老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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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章

    随着严之默家大棚落成之事传遍石坎村的, 还有姚灼脸上的伤疤不知何时治好的消息。

    若说在地头上还有人没瞧见的,可随后几日,姚灼难免出行在外和旁人遇上,他也察觉到不少人的视线停留在自己的脸颊上,见状也只是淡淡一笑。

    过去这些人看他,是饱含恶意。

    而今看他,却是混杂着惊讶、艳羡,或许还有嫉妒。

    姚灼过去也不常笑,经年累月,连眉眼都是冷清的。

    现下却不同了,心中少了怨怼,也不介意多给旁人一个笑脸。

    一时间,从前不敢和他唠家常的,也会路上遇见了打个招呼,再闲聊几句有的没的了。

    这一日,更是有几个村里的小媳妇聚在一起,各自提着鸡蛋、腊肉、白糖一类的东西上门,想请姚灼教她们钩针手艺。

    这几人都是村子里的年轻一辈,也有外村嫁过来的新妇,姚灼与她们之间并无龃龉,再看带来的“拜师礼”都是沉甸甸的,一看就是下了决心,一时还有些不知怎么办了。

    他没收东西,把人先劝了回去,只说这事自己还需要考虑。

    能考虑就是有戏, 几个小媳妇反复谢过, 怀揣着希望暂且走了。

    姚灼做的那些钩针小玩意, 村里人也有许多买的,就她们几人,手里两三根钩针小花的头绳,还有荷包。

    听说去镇上、县城里都卖得很好,若是学会了,以后岂不可以多一份收入?还不用同那些做绣活的人抢生意。

    傍晚时分,严之默从大棚那边回来,就见姚灼坐在书桌前在写什么。

    元宝打来了水给严之默净手,姚灼听见动静,放下笔,过来顺手帮严之默脱了外衫。

    因下了地,下摆难免沾了泥土,便直接收进了脏衣篓里,回头直接洗了便是。

    “地里可还顺利?”姚灼见严之默去小榻上歇息了,便让如意去泡一壶新茶,再端一碟小点心来。

    “晚饭还要过一会儿才能好,你先吃点垫垫肚子。”

    严之默点点头,顺着他问的话道:“已把各类种子都种下去了,先前枸桔榨油剩下的油枯,不是都留着了,眼下正好拿去肥地,再加上我那特效肥料,只等一个月后先给如意居交差。”

    茶水上来,严之默先喝了满满一杯,才凑到姚灼身边问道:“你方才在写什么呢,我回来你都没听见。”

    姚灼便把白日里有人上门想学钩针的事情讲了,严之默听着,手上掰了一块桃花酥,和姚灼一人一半。

    姚灼就着严之默的手,咬了一口奶黄馅的酥饼,满足地眯了眯眼,像只餍足的猫猫。

    舌尖舔了一下嘴角的糕饼碎屑,他说道:“我想着钩针同刺绣、裁衣等一样,并非什么不传之秘,若是教给她们,不仅她们多了一个赚钱的路子,日后等店铺开了,也可放在店里售卖,不然只靠我一个人,也来不及做出那么多商品。”

    他去桌边拿来自己写的东西,递给严之默看。

    严之默接过来,瞥见姚灼的表情有点像等待老师检查作业的学生,局促又紧张。

    严之默浅笑着翻阅一番,见是姚灼学着自己从前写的计划书,也写了一下对于手作工作室的规划。

    这规划有点像前世时他接触过的,一些地方的扶贫政策,概括一下就是下乡教授技术,再将成品统一收购,运到别处售卖。

    细看之下,并没有多成熟,可一想到大半年前的姚灼还是个大字不识的村野小哥儿,如今已经识文断字,通晓经商之道,便让人不得不感慨他的进步非凡。

    过了半晌,姚灼还没等到严之默的评价,试探性问道:“你觉得如何?”

    严之默合上手中纸张,放到一旁,认真道:“我觉得很好,到时就照你的想法办就是。”

    姚灼松了口气,露出一个明丽的笑容。

    严之默又想了想,补充道:“你现如今每日要教二姐识字,回头又要教新来的几人做钩针,别累着就好。”

    姚灼觉得自家夫君实在是过于偏爱自己,过去他可是要天刚亮就下地,回家还要打水、劈柴、喂鸡、做饭、洗衣服的人。

    现在要做的只是舒舒服服坐在屋子里,说着闲话做点手工活,又或者写几张大字而已,哪里算累了?

    但既是严之默的关心,他自然都欣然接受。

    二月二,龙抬头。

    天气回暖,万物复苏,春耕将至。

    各家纷纷一大早就开始架锅炒豆子,并在屋子里里外外都撒上生石灰驱虫。

    除此之外,这日各村都要举行祭祀活动,谓之“龙头节”*。

    由村长领头,在村中央的空地上搭起祭台,两侧点香,中间供一猪头,祈求今年龙王施恩,风调雨顺。

    往年村里祭祀用的猪头,都是各家用钱凑的,祭祀完毕之后,就会根据出钱的多少,各家把猪头分走,拿回家卤了吃。

    今年村长上严之默的门,要这部分银钱时,严之默索性直接掏钱单独另买了一只猪头,拜托村长媳妇早早卤上。

    因此这日祭祀结束后,村里每户无论出没出钱的,都直接分到了一小碗猪头肉。

    其中也包括代表家里来参与祭祀的严老大和姚老大。

    因这只猪头算是严之默送给村里的,不计较个人私怨。

    然而这两人拿到肉时,听着身边人的议论,皆有一种被当众打脸的感觉。

    他们如何想的无人在意,众人都欢天喜地地闻着肉香,感叹严之默夫夫的大方。

    ……

    几日后,双林县城。

    尤鹏海总算是盼来了严之默和姚灼,他年前就开始替二人找合适的铺子,现在手里已经攥着三间可以选择。

    去看房前,严之默先绕道去找了木老八,过去这段时间他又定出去两架轮椅,分给严之默一百两的设计费。

    揣着这一百两刚到手的银票,再加上家中的存款,莫说买一个铺子,怕是一个酒楼咬咬牙都能买得。

    尤鹏海跟着忙前忙后,带着严之默夫夫,依次看了三间铺子。

    铺子的主人基本都能和他攀扯上关系,算是自己人,不会刻意多要价,真要是看上了,交易也痛快。

    三间铺子分布在县城的三个方位,其中以第一间地段最好。

    原本是做饭庄用的,小二楼,装修得也精致,但严之默注意到因是做过酒楼的缘故,加之是木制建筑,总觉得空气里有一股子烟熏火燎的味道,因此不太合适。

    尤鹏海听了这理由,也觉得合理,还怪自己没想到这一茬。

    随即兴冲冲地又带两人去了第二间。

    这第二间,颇让人眼前一亮。

    面积适中,也是两层的格局,先前做绸缎庄生意,店里还留有一些货架没有搬走。

    朝向也好,窗户一开,通透亮堂。

    严之默遂问了问价格,回曰二百二十两。

    他点了点头,心下有数。

    离开后,再一同去看第三间。

    地段比之前两间都差了点,面积介于前两间之中。

    先前做医馆,一楼开药抓药,二楼大夫坐堂,半年前医馆迁址,这里就空置了下来。

    看条件似乎中规中矩,却独有一件事好。

    这店铺临着双林县内的一条小河,不远处便是石拱桥,河岸两侧遍植杨柳,待到草长莺飞的季节,定是一番美景。

    此外,店铺门前还有两株杏树,或许是取“杏林”之意。

    细问价格,则是二百四十两。

    严之默和姚灼本已偏向第二间的决定,这会儿又动摇了。

    毕竟是要做长久生意的,尤鹏海便让他俩考虑一番,再做决定。

    为了感谢尤鹏海的帮忙,严之默当晚在如意居做东请了一顿饭。

    岑掌柜一见了他就忙问土豆的种植情况,又让后厨上了好几道用土豆和辣椒开发的新菜。

    严之默一一品尝过,感想是很不错。

    在美食这方面,时代的差距反而是最小的。

    或许这个时代没有那么多丰富的食材和调料,可只要厨子手艺好,一样能做得出美味的菜色。

    席间,严之默提到自己还有一些其它蔬菜的种子,正在家中田地里培育,若是成功了,倒是也可送来如意居。

    岑掌柜闻言大喜,他已经顾不上去思索为何严之默一个村里的书生,能有这么大的本事,他现在只想着,自己这段时间让酒楼的流水翻了个番,若还能再接再厉,讨了少东家的赏识,日后岂不是前途无量?

    几人同在席上,人情牵绊得深,推杯换盏,难免都喝多了一点。

    严之默对自己差劲的酒量心中有数,感到微醺后便推辞不饮了,然而却没注意到身边的姚灼,也不知是格外喜欢如意居的好酒还是怎样,一来二去,竟喝了好多。

    待严之默反应过来时,姚灼已经明显醉了。

    他伸手想用筷子夹一个丸子吃,却怎么也夹不起来。

    当严之默转头看过去时,看到的便是姚灼皱着眉,正在和那个肉丸子较劲。

    看得观众们在弹幕里大呼可爱。

    至此,这饭局也到了该散的时候。

    离席间,严之默婉拒了尤鹏海再次邀他们去府上借住的建议,而是打算去寻家客栈住宿。

    虽然尤鹏海是一番好意,可在别人家中住,总是多有不便。

    尤鹏海没再坚持,用自家的驴车把夫夫二人送到了县城里最好的一家客栈门口才离去。

    小二麻利地迎上来,得知要开天字号房间后,遂满面笑容地去准备了。

    这天字号房,他们客栈也就只有三间,都空了好几日了,今天可总算是开张了!

    而客栈门外,姚灼晃晃悠悠地贴着严之默,立在原地。

    严之默扶着他,想带人往前走,结果怎么也带不动。

    他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捏了一下姚灼的脸颊。

    “不肯走了?那我背你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1、龙抬头的习俗各地均有不同,文中的是我根据查询的资料编的~

    2、晚点还有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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