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想想就不可能, 她儿子是何等人物,会看不出来吗?
实则不然,卢氏只怕不管用。
“衍哥儿自幼聪明, 同样的招数,恐怕不好使。”
小丫鬟再提议, “上回引大公子去的小厮面生,这会夫人找个容云阁的人去,万一大公子真的回来了呢?”
卢氏心动了,主要眼下, 她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料想衍哥儿回来, 没用的江映儿也不敢不顺台阶, 跟她对着干。
掏了点银子递给丫鬟。
“你尽量找个在容云阁前院伺候,最好是熟脸的面孔,衍哥儿见了人指定会信的那种。”
丫鬟接了银子, “现在就去吗,夫人?”眼看天色已晚。
“快去快去。”
别耽搁了,事越早解决越好, 以免夜长梦多。
要在容云阁前院侍奉的,还要面熟的人还真不好找,不过有钱能使鬼推磨, 侍弄花草的丫鬟劳作幸苦,月例不高, 心动接了差事。
废了好大心力才找到闻衍,可惜没有见到人。“真的是少夫人派奴婢来请大公子回去的。”
门内的闻衍握着酒盏的手顿住了, 肖霖泽吃了口菜, 以为闻衍没听到, 朝门口的方向努嘴给她示意。
“津与,你家夫人派人来找你了。”
男人仿佛没听到,默默喝酒,实则全身的感官注意力不自觉凝到了外面,听着动静。
因为有上回任洵在他面前提过姜泠绾,闻衍几乎是同样的反应。
肖霖泽细观察,他的反应,略有差别。
“”
之前闻衍被骗去西厢的事,他身边的小厮也挨了处罚,长心眼认出容云阁的丫鬟,依旧半信半疑。
“少夫人来请,为什么少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不来?”
丫鬟心里略急,眼珠子一转, “嗐!就是少夫人身边的丹晓姐姐叫奴婢来传话的。”
“冬春冬红和丹晓姐姐忙着伺候少夫人管账,快要年节了采办实物,四房主子又要生了,忙不过来”
小厮问丫鬟,“少夫人叫你传什么话?”
“请大公子回府。”怕小厮刨根问底,丫鬟自作聪明又补了一句。
“大公子多时不归,丹晓姐姐说少夫人想大公子了。”
闻衍把头转向了门口的方向。
小厮犹豫会,“你在外等着。”在门推来之前,闻衍快速把头转了回来。
肖霖泽饶有兴致看着。
“公子,容云阁的丫鬟来请,说您多时未归,少夫人思念您,寻大公子归家。”一丝不漏的转述。
男人良久未言,小厮以为他没听清,要想再说一遍。
闻衍越过小厮看向门口的丫鬟。
“她说,她想我?”
丫鬟低着头,毫不犹豫,“是,丹晓姐姐是吩咐奴婢这样传达。”
“少夫人想大公子了。”
指腹托起杯盏,男人垂眸,视线停在杯底的纹路上。
“”
“近来忙于寻找驮运粮食的商队,你的确许久未回去,既然家中派来了人,今日晚间也没事,回去瞧瞧吧。”
台阶都来了,还不下?
白日里闻衍忙得不可开交,看着没什么,一到晚上便饮酒作乐,喝得挺厉害。
肖霖泽取过闻衍手中的酒杯,“快回吧,莫叫人等久了。”
一个等字,不知何处激到了他,闻衍夺回肖霖泽取走的酒杯,又满上。
“不回!”
小厮也摸不着头脑了,“这”
为什么不回去,他跟在大公子身边,微能够体察他的几分心意,大公子其实想回去的啊。
“她想我。”男人呵呵一笑,“为什么她自己不来?”
派个杂事的丫鬟前来打发,这便是她先服软的诚意吗?
肖霖泽哭笑不得,要不是亲耳听到,都不敢相信,孩子气般计较的话竟然出自商场狠戾的闻衍口中。
白日里他跟胡商马队周旋之时,每一句都压得对方喘不过气,一环套一环的计谋,成功拿下了胡商和马队的人。
事情谈妥后,肖霖泽听到胡商背地里用胡语呸骂闻衍老狐狸。
听听他现在说的什么话,仿佛三岁稚童。
“你家那位不是怀孕了吗?”肖霖泽跟说帮劝,容云阁丫鬟倒是聪明,连忙就会意补说道,“是啊大公子,少夫人身子不方便,夫人不许她出门。”
闻衍心底几经动摇,可又觉得这样便回去了
“不回。”
这声拒绝,比起刚才的不回可缓和多了。
肖霖泽扬眉,看来,闻家少夫人至少要来多请几次,台阶不够长啊。
不等丫鬟再说,门后又急匆匆跑进来个丫鬟,小厮认出来,是江映儿身边的丹晓,瞪大了眼睛。
“你”
丹晓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到了地方,两只手撑着膝盖骨,弯腰大呼气。
见此情形,方才说不回的男人倏地站起身,大踏步走过来。
丹晓匀过来气,即刻道,“大、大公子,少夫人派奴婢请您回去”
她果真是想他了,是吗?
接二连三叫人来,有那么一刹那,闻衍心跳随着丹晓的到来,落了半拍。
下一息,丹晓道,“四房姑姑难产,老祖宗急晕了。”
“什么!”
闻衍脸色巨变,火速下楼归家。
亥时闻怏感觉到腹部收缩,疼痛难忍,羊水破了。
郎中稳婆们早备下的,都是淮南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好手,按理来说出不了什么差错。
可双生胎凶险,自古难两全,闻怏的胎大,足月倒也还好,她挣扎了小半个时辰,前头出来了一个女儿,后脚没多大力气了,郎中叫下人端来山参汤吊住她的精气神。
没想到后头的孩子,胎位变了,郎中转了许久,都没有正过来,不正位生不了,孩子在里头憋久了,眼看着闻怏疼得厉害,微见红丝。
稳婆先撂了句不好的话,让闻老太太有些准备,最坏的打算,或许可能不成了。
最疼爱的幺女可能会落得一尸两命的结果,闻老太太接受不了,急晕了过去。
闻府彻夜灯火,上下乱成一团,郎中和稳婆在里忙碌,一盆盆血水往外端,帐内女人的哭喊声划破天际。
江映儿手攥紧丹晓,额边也跟着落了汗。
稳婆急冲冲跑出来,“不成不成,山参娘子喝了好几碗,郎中说给掌针吊气,可他说胎位转不过来。”
“要想有一线生机,去请烟江路的鲁老郎中吧,他要是来了,母女两人或许都有救。”
众人一听,烟江路,求医治病的人,多如过江之鲫。
三房说,“这会子怕那地方还排着长队呢,鲁老郎中难请,即便人命关头,不知道他来不来,上回咱家请他,他义正言辞就给推了,说什么谁家的命不是命,凡事先来后到,会来吗?”
“不如去请别的郎中?”
事是这么回事,除了鲁老郎中,淮南最好的郎中就在里头给闻怏辅生着,他说了没法,哪里还有更好的郎中?
三房叔叔叫来下人。
“耽搁不得,快去请,人不来了又再说。”小厮往外走,再次叮嘱,“定要好语相求,不要施言威压。”
二房拦住人,看向江映儿,“不如让衍哥儿媳妇去吧。”
卢氏瞪眼,头次挡在江映儿前头。
一口回绝,“不成!”
“衍哥儿媳妇怀着身子,三月没过,胎脉不稳,这是我们长房的第一胎,万一出什么事,谁赔得起。”
二房说,“衍哥儿媳妇上次为大嫂嫂求药,她与鲁老郎中有些交情,看在衍哥儿媳妇的面子上,鲁老郎中指定会来的,也不必叫下人白跑一趟。”
江映儿闻言,若有所思看向二房,随后默垂首低头。
二婶婶怎么知道,她和鲁老郎中有交情?
卢氏心直口快,“烟江路离咱们府上有些距离,医馆门口人满为患,万一谁不小心撞到她的肚子,孩子没了怎么办?”
“哦四房的孩子是命,我们长房的就不是一条命了?”
逞一时口舌之快说完,卢氏又慌了,往后看一眼,幸好闻老太太晕了过去,没听到她的话。
凝云堂有仆妇在侧站着,她补救道,“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说衍哥儿媳妇身子不稳,经不得颠簸,这样吧,叫她身边的丫鬟去。”
二房直接越过卢氏看向江映儿,“衍哥儿媳妇,你怎么说,你身边的人去能有把握把人请来吗?”
江映儿在心里叹口气,“姑母和孩子危在旦夕,媳妇亲自跑一趟吧。”
卢氏骂她强出头,江映儿道,“母亲放心,媳妇会看顾好自身孩子的。”
她看重孩子的心,并不比卢氏少。
二房连忙叫人备马车,三房嘱咐丫鬟多跟几个去。
“衍哥儿媳妇坐的地方要多垫几层鹅绒毛垫,上下马车,搀稳,别叫她踩空了。”
卢氏难得和三房统一意见话语,“对对对,跟去的人都仔细些,要是孩子出差错,我就赏你们一顿板子都给赶出去!”
出府后,江映儿让冬春冬红去寻闻衍归家。想到此行,还要问阿弟的事情,难保会撞到沈辞霁。
怕这丫头嘴上不把关,谨慎些,江映儿把丹晓也支去找闻衍,“冬春冬红不是去了吗,奴婢陪着小姐好些。”
“有小厮们在,我没事,冬春冬红虽然在容云阁做事,归根结底是闻老太太身边的人,你是我的心腹,之前我和闻衍闹不快,你去请闻衍,相当于我去了。”
丹晓不情不愿应成吧,得亏她心眼不大,想不到层面上,谁去不是去,闻老太太晕了,闻衍肯定会归家的。
沈辞霁不在医馆,他贴身小厮倒在。
先着正事,鲁老太医听后,二话没讲,让药童盯着医馆,跟江映儿带着药厢过来了。
沈辞霁的小厮一道送二人来。
闻衍所在的酒楼在淮南西北边,脚程慢了一步,刚到门口时。
遥远见他那妻一眼,领着鲁老郎中进门了。
护送他妻折返留在门口的小厮,如果他没看错,闻衍的眼眸微眯,那个人是
“沈辞霁的贴身侍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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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的确是沈辞霁的随身侍卫, 闻衍记得。
沈辞霁的贴身侍卫怎么会在这?方才对他的妻毕恭毕敬。
心中升起雾水,眯眼顿看了会。
赶马小厮催促,“大公子, 到了。”府上忙有人来迎,喜极而泣, “大公子,您终于归家了”
“姑母和祖母现下如何了?”
下人把事情跟他说了一遍,闻衍大步流星往里走。
闻府底下的人忙碌奔走,乱作一团。
一时之间也不能想太多, 闻衍只得将方才所见抛诸脑后。
鲁老太医到后,即刻接手了为闻怏生产的差事, 重新换了补血助产的药方, 有条不紊指挥着里头的稳婆给闻怏扶起来,不要叫她躺着生。
闻老太太受惊吓气急攻心晕过去,吃过药已经醒了, 放心不下最小的幺女,非要仆妇们搀扶着她到雨馨轩,跟众人一起在外头等侯。
上了年纪的人, 两鬓斑白,手里攥着珠子,落寞的眼中积满了泪水。
江映儿看着很不忍心, 期盼闻怏无事,另一方面不由想到, 轮到她生的时候,别会这样。
“祖母放心, 鲁郎中原是汝阳宫中院判, 他医术出众, 经手的病人从没有过治不好的,姑母一定会没事的。”闻衍在旁安抚。
几房的女眷们也纷纷点头,“衍哥儿说得对,母亲放宽心,鲁郎中到了,小姑和孩子都会平安的。”
见到家中长孙也回来了,闻老太太可算是心立半分,抹去眼尾的泪水,“嗯。”
转着手中的佛珠,“会平安的。”
卢氏原本还担心闻衍回来后发觉自己上当,而今撞上闻怏产子的当口。
倒是好了,该不会计较请他回来的事了吧。
恰好说到鲁郎中,卢氏见机提上一嘴,为长房邀功。
“是啊母亲,媳妇多年头疼脑热,看了许多郎中都不见好的毛病,也是多亏了衍哥儿媳妇寻鲁郎中抓药吃好的。”
“如今她怀着孕不顾自身,自请去为小姑请来了鲁郎中,小姑和孩子定然会没事的。”
三房陪笑,心里臭骂卢氏上赶着邀功心切。
闻衍的视线在乌泱泱一大家子老小中搜寻了一遍。
他那妻的身量委实太矮了,没有找到她。
提及江映儿,闻老太太想起她。找不见人,喊叫她过来,众人纷纷四看让路。
闻衍见到他那许久未曾见的妻子,她站在最末尾,像是被人挤到了最后。
府门口遥遥一见,匆匆别眼。
今日她穿了件素绒绣花小袄,琵琶襟边滚了绒绒的兔毛边,两只手覆.交.在前头,一概的眉眼低垂。
额面光洁饱满,脸颊白润清透,她安静清稳,与众人的焦急躁动截然不同。
闻衍看着她行至眼旁边,心不自觉紧了几分。
“”
“祖母。”江映儿行礼。
闻老太太拉她的手,“好孩子,辛苦你怀着肚子亲自跑一趟。”说罢,让仆妇抬了圈椅给她坐着。
先前受伤的膝盖骨好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伤到筋骨,还是因为怀着孕,站得没多久,江映儿的腿脚酸了。
几房叔叔婶婶没有坐,心里想坐,她是小辈不好不推脱,江映儿装模作样推了两声。
闻老太太执意,加上卢氏吆喝,“母亲让你坐你就坐。”她才谢过闻老太太坐下。
闻怏不知多久才能生,熬到明早都说不准,江映儿也怕自己站不住,被人挑毛病说娇气。
察觉到左边有道强烈的视线,瞥眼看去,是闻衍所在的位置。
几日未归家的男人罩了件玄色大氅。
身骨高大如岳,清冽寒威,高高在上,给人压迫感与那日无甚差别。
他并没有在看自己,错觉吧,江映儿收回视线。
想着方才一路上过来,沈辞霁小厮给她说的事情,派出去寻找的人说在淮南地下赌场,那里有人曾见到阿弟。
淮南地下赌场,在什么地方?
阿弟素来不去勾栏瓦舍,赌场更少涉足,他怎么去地下赌场了?
一直不能跟江聿联系上,江映儿心中牵挂,难得安宁。
“衍哥儿媳妇?”
忧虑过深,江映儿一时不察旁边有人在叫她,待被人摇了肩膀。
她才回过神,“嗯?”
几人就着江映儿得闻老太太让坐的事,怪里怪气夸了她一通,几房的媳妇儿子都在旁边,一番对比下来,闻老太太偏看重长房。
二三房的儿媳妇心里怨上了江映儿,当着面闻老太太也不敢表达出不满,纷纷说比不得江映儿贤惠,要学的地方多。
卢氏一时没有收住尾巴,洋洋得意了。
三房呛声,“是啊,毕竟衍哥儿媳妇也是曾经的高门贵女,相门出来,江游家的,那江家是什么门户,天王老子脚下一等一的大户人家,自然是我们这些屋田村门媳妇,比不了的丰厚。”
提到身家,戳了卢氏的痛处,她不敢回怼,只能与三房吹胡子瞪眼。
相门嫡女,闻衍怔顿。
不知怎么的,就想到方才被他抛诸脑后的沈辞霁的侍卫,以及前不久沈辞霁多番询问他私事的冒犯。
沈辞霁是汝阳来的,记得母亲说过,她也是汝阳人士。
相门嫡女与开国郡公的儿子。
二人会不会认识?
眼看着闻老太太不耐,二房惯会出来打圆场。
“大嫂嫂和三弟妹都少说些,家长里短往后再讲,要紧的是小姑和孩子,我们在心里头多为她娘俩向神仙真人祈福吧。”
大家子都在嘴里念念有词,唯独江映儿没什么动作,二房问她,是不是何处不适?
卢氏一惊一乍,扑到江映儿面前,“怎的了?气色不都好好的吗?”江映儿还是没声响。
霎那间闻老太太碰了她肩膀,叫她。
“祖母。”江映儿回神,惊觉在场所有人都看着她。
“是不是劳累了?你怀着身子先回去歇吧。”闻老太太发话。
卢氏跟说,“看你脸色苍白,让冬春冬红送你回去休息。”
江映儿不好就走,摇头。
“谢祖母关怀,孙媳没事,方才想事入了迷,故而错漏了婶婶们的谈话。”想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江映儿已经习惯了。
卢氏怕她肚子里的孩子有碍,始终不放心,她说话江映儿又不听,前几天两人焦着请闻衍归家的事,卢氏就见识到了。
胳膊肘撞了撞自家儿子,“衍哥儿,你说管说管你媳妇,叫她回去休息。”
江映儿要在闻老太太宠爱的幺女面前充面子,别累到肚子里面她的孙子。
闻衍看向江映儿,她也听到了卢氏所言,下意识看过来。
两人久违的对视。
闻衍想起那日的情状,深看这妻的眼睛,被她吸住,“”
江映儿则是不知道说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挪开了眼睛。
卢氏还要再嚷喃,一声孩子久违的声响划破天际,里头的稳婆欢欢喜喜跑出来报信。
“夫人生了!生了!”
众人喘落了一口气,纷纷一窝地围上来,闻衍瞧见他的妻被挤落。
她太娇小玲珑,面对人群的围上有些措手不及的呆愣,闻衍下意识伸手往她身边去,可惜挤过来的人太多了。
跨过去几步,两人之间的距离隔得还是远。
有人问,是男是女?稳婆说双胞胎,“跟前一样,是位漂亮的小姑娘。”
闻老太太喜到打哽,“怏、怏儿呢?”
稳婆答说,“夫人平安,生子力竭晕过去了,鲁郎中嘱咐,夫人生子损耗自身不小,许得好好吃补将养,若是不急,三年内不宜再要孩子。”
闻老太太彻底心落了,喜极而泣要进门看闻怏,一堆人扶着她,身后紧跟着一家子老小。
闻怏生子,主厅的门只开了两扇。
一堆人蜂拥而上,江映儿在前被推着走,臂膀都挤疼了,她喊慢点。
声音太小,没人听见。
匆忙当中后背遭人攘了一把,尚且不能留心是否故意,脚跟不稳没站住,撞上门槛往下摔去!
不可避免了,江映儿紧闭上眼侧身,两只手护住肚子,绝不能让腹部撞到地面。
她的手腕被股大力给捞捏住,前头被挤压的窒息感消失,听到了惨叫哎哟声。
后背撞落到一个微有些熟悉的,温热的,结实的怀抱当中。
卢氏的撒泼粗鲁在这时候得到了最好的发挥,她睁大眼睛喊了声,“停——”
众人都被她吓到,动作停了。
江映儿被闻衍抱扶起来,他的手还揽在江映儿的腰侧,大掌护住她的肚子,也护住她。
“”
不知道是不是惊惧过深,后背贴着男人胸膛,左上角那块地方。
她感受到强有力而极其快速,而不寻常的跳动。
砰砰砰
分不清是谁的。
“衍哥儿媳妇,你没事吧?!”卢氏看到江映儿被挤倒,一瞬间魂都要吓飞了。
回过神,她怪江映儿,“我说你是不是存心不要孩子好过啊,非要去请郎中,又跟着人挤进来,差点把我的孙子给摔没了”
怀中的妻吓得手脚冰凉,闻衍心口掠过一抹疼感,当下反驳了卢氏,“母亲!”
“够了。”
闻老太太从担忧失措中回稳,厉声呵斥众人没规矩,卢氏也被吼停了声,所有人都给闻老太太撵出去外间。
江映儿身上有擦伤,受了震荡,心绪不稳,自己都说不上来便摇了摇头。
闻老太太吩咐,“快叫郎中来瞧瞧。”
卢氏不等叫下人跑腿,先奔了里间,闻衍打横抱起江映儿往里走。
鲁老太医才擦干净为闻怏接生的双手,转而搭上江映儿的脉络。
“怎么样?”收回手,卢氏第一个追问。
鲁老太医瞧她一眼,写着安胎方子,“胎气不稳,但没什么大碍,这两日要好好静息,少走动,切记不要操劳。”
卢氏拍着心口,“那就好那就好”
得知江映儿没事,闻老太太又问了一遍闻怏的身体,鲁老太医说道,“夫人的身体无大碍,只需要按照我先前嘱咐稳婆说的,便没什么了。”
“对了,这是孩子的方子。”闻怏的丈夫惊觉,“孩子也得吃药吗?”
“夫人之所以难产,是因为补品吃过了,双生胎太大,难以降生。”闻怏自怀孕后,各个府上送进来的补品炖汤多得不能再多。
江映儿听罢,不住沉思。
三房挤进来说,“补品还不能多吃啊?先前郎中说小姑一人吃三人补,二房和厨房才每天送很多顿。”她也送,后面懒,就少送了。
鲁老太医点头,“补多了宜有害。”
卢氏想到之前她逼江映儿吃鲍参翅肚的事情,掩不住后怕,还好江氏不在这时候朝闻老太太告状。
“孩子也得调理,药需得磨碎了,小火炖煮由乳娘喝下,通过汁水喂给孩子喝。”
鲁老太医临走时嘱咐江映儿,“夫人莫担心,仔细些养着,身子没什么大碍。”
“谢谢鲁郎中。”江映儿虚弱笑道。
闻老太太张罗取来重金答谢,再叫二儿子和三儿子备马车,亲自送鲁老太医回去。
“劳烦郎中留步,再为她的外伤瞧瞧,开些药吧?”
闻衍忽然开话,众人纷愣,这才留意到江映儿身上细微的伤口。
擦伤微小,和孩子比起来,微不足道,反□□上有药,不值得深看。
鲁老太医也没意识到,他折返回来再为江映儿看。
闻衍起身让位,温热抽走腰间后背拥进冷风。
江映儿这恍惚留意到,方才闻衍似乎一直抱托着她?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身上的擦伤并无大碍。
鲁老太医嘱咐, “用药仔细些,别沾怀了身孕不能用的刺激性药物。”
他给江映儿留了一瓶味道清淡的药膏。
“谢谢郎中。”
鲁老太医摇头摆手,“小事。”
家里乱成一团, 送鲁老太医出去后,闻老太太叫人都散了, 回各房休息,别一堆人杵在雨馨轩的门口。
等江映儿晃回神,闻老太太吩咐下人送她回容云阁。
冬春冬红刚要上来扶,谁知道闻衍抄起江映儿的腰身, 牢牢抱她起身。
江映儿一时怔住,“”两只手无措地只能搁在他的肩颈处搭着。
“祖母您当心身子, 孙儿先带她回去了。”闻老太太看他的动作, 知道看顾心疼自家媳妇了,欣慰一笑,“去吧。”
想到闻衍几日未成归家, 老媪先前来报两人闹得不可开交的事情,闻老太太多补了两句。
“你媳妇受了惊吓胎像不稳,近两日你在外头的事情先放放, 在家陪陪她。”
后到的姜泠月闻言,心下瞬喜,津与哥哥留在府上, 她的身份也能紧着办了,虽说事情没成, 好歹她也算容云阁的小半个主子,就等着走个过场。
“有些个什么话, 夫妻两人关上门好好说, 别闹脾气使性子, 吵耍办不成事。”
怕被闻老太太问责,姜泠月将身子缩藏在卢氏后面。
江映儿一听,贤惠道,“夫君外头事忙,有下人在,媳妇没事的,就不必劳烦夫君了。”
闻衍在家,指不定多不自在。
抱着她的手掌用了些力,江映儿后脊背微僵,抬头见到男人清晰流畅的下颌线。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微微不爽。
“”
她有说错什么吗?
“孙儿知道了。”闻老太太点头,“回吧,路上走稳了,别颠到你媳妇。”
出了雨馨阁的长廊,到抄手游庑,闻衍都没有放她下来的意思,“夫君”
“放妾身下来吧。”
贴得太近了不自在是一个点,虽说两人之前也曾和衣而眠,可远不如两人自安一处的时日多,其次她不想麻烦闻衍是一个点。
生了孩子就走,江映儿不想和闻衍产生过多的羁绊。
男人脚步未停,仿佛没有听见怀中妻子所言,兀自抱着人走他的路。
江映儿咬了咬唇,又轻喊了两声夫君,闻衍置若罔闻。
江映儿偏头看了看路, “”
再一次惊觉闻衍的身量,就跟爬了木梯站到了高处往下看,让人有些害怕,以她自己的身量高度,决计看不到这样的高度。
看着看着,高到眩晕。
忽然之间腰身的大掌松了,江映儿被颠起,她惊啊大叫一声,随后又稳稳落入男人的怀中。
“”
男人胸腔震动,他说话了,“别乱动乱看,摔不到你。”
惊魂未定的江映儿回过神,“”
他是故意的!
她抬头怒瞪闻衍,“”虽然没有说什么质问埋怨之词。
娇妻漂亮的眉眼拧而竖动,少动的鲜活生动,有趣明媚,正咬紧了唇瞪看他。
说明她的气意。
还会生气么原以为她只会低眉顺眼,听乖贤惠,逆来顺受。
男人的唇小幅度扬起,他捉弄人还笑。
江映儿盯了他一会,没说什么,垂下眼睛看不清神色,闻衍清咳一声。
姜泠月跟在后面冷眼瞧着最前面的人打情骂俏,当初只觉得江家女除了美貌,笨拙老实,没什么心眼。
现在看,低估她了。
“大夫人,四房姑姑的雨馨轩回容云阁有好一截路呢,嫂嫂怀着身子胖了许多,别累坏了津与哥哥。”
方才闻衍颠江映儿,后面的人都看见了,“津与哥哥许是手酸了,万一托不稳,反而摔了嫂嫂和孩子。”
“让嫂嫂下来由丫鬟们搀扶着走吧。”
卢氏听罢,觉得言之有理,上前两步,“衍哥儿,放她下来吧,你也抱着她走好一会了。”
江映儿求之不得,即刻跟道,“婆母说的是,夫君放妾身下来吧。”
谁知闻衍顾左右而言它,“母亲,今夜天色将晚,您一夜未眠,过去也帮不上忙反而累着您,您先回清韵汀休息,明日儿子来给您请安。”
他现在不希望别人来打搅。
闻怏是亥时开始生的孩子,熬了几个时辰,如今天还没亮呢,一夜未眠,这么一提,卢氏的确反应过来她有些累了。
“她被叔叔嫂嫂们撞摔了,胎象始终不稳,身上又带着擦伤,自个走着,何时才能回到?”
闻衍的话劝到了点子上,卢氏斟酌再三,说成吧,倒是姜泠月追了上来,叽歪说让江映儿下来活动。
闻衍淡淡掠了她一眼,眸中冷意可见。
叫姜泠月回想起那日她缠上来,被闻衍甩出去的情状,撞了柱门,腰疼了好几日。
“”
她刹那也不敢说什么了,转了口吻,“津与哥哥疼嫂嫂,亲自抱嫂嫂回去,这样也好。”
到了容云阁门口,没叫卢氏与姜泠月进来,闻衍说道,“母亲先回去,您的身子也不好,别叫儿子担心了。”
“若母亲有什么差错,儿子届时分身乏术,您照顾好身子,也算帮儿子减了忧虑。”
服帖话让卢氏心中顺畅,母子情深,嘱咐两句,带着姜泠月折返。
他抱着江映儿径直到了内厅把她轻放到内厅,江映儿平日里看书的贵妃圈椅改铺的软榻上,拉过一旁的蚕丝被给她盖住肚子。
做好一系列动作,男人没有走。
“”
闻衍维持着弯腰的动作,半蹲下来,比平视更高的位置看她。
江映儿垂着眼睫,察觉到男人的气息,微往后带了点身子,拉开距离。
“妾身谢谢夫君送回。”
她把腿往里收了收,整个人都靠在里面,又开始客客气气的疏离。
闻衍鼻子呵出一气,逼近直问她。
“你要如何谢我?”
江映儿在内心嘀咕,闻衍离开家几天,是怎么了?奇奇怪怪的。
不过看他的样子,那里离家带的气,应当是消了吧。
“说话。”
她管会装聋作哑,要跟她说什么,还得一遍遍逼说。
闻衍凑得更近了,只差一寸的距离,两人便额抵额,鼻尖触鼻尖。
江映儿错过脸。
“妾身没什么可谢,便请夫君喝茶。”言罢,她朝外喊冬春冬红和丹晓,“给夫君沏九曲红梅。”
闻衍的好兴致被她搅没了,他这妻在某些时候,总是知道如何败他的兴头。
闻衍骤而起身,“行了,不要茶。”江映儿听到他低嗤一声,丢下句,“大晚上喝什么茶。”踏进了净室。
吐纳出一口气,江映儿往外叫仆妇丫鬟们进来伺候。
冬春冬红熬了药。
容云阁地方大,净室也分了两处,不必一前一后的等洗。
先前江映儿来时,端着规矩,什么都要紧闻衍先,而今折腾了一宿,几乎是一天一夜未得安眠。
有了身子后,月份虽然小,身上比起之前特别容易累,她也想快些洗净能够休憩,卸除了釵环,便由丹晓扶着在闻衍后脚进了他隔区的净房。
两人中间隔着两架四面排开的春枝花鸟在树上嬉戏的屏风。
隔着模糊的屏面,闻衍偏头看去,在朦胧不清当中勾画出他妻,薄如蝉翼的背影。
丫鬟在给她洗着头发,她没有动,只听见舀水的声音。
“”
闻衍搭在浴桶边沿的手指曲着,慢敲打起来。
近几日在酒楼,忙着粮道的事情不可开交,难得闲暇之日,总是会想到家中的妻,想到她无所谓的娇脸,大方到不能再大方将他推给别人的态度。
仿佛自己于她,不过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而他呢,已然在心中想好要留她在身边终老相守,她居然把自己推给别人!
闻衍心中始终负气,不肯归家。
若她不肯好好检讨过错,闻衍打算晾到她后悔不已的那一日。
岂知今日阴差阳错,她先服软派人去喊了,随后姑母难产,归家后,见到了她,闻衍心里那股堵了很久的气,莫名其妙说不明白的消失了。
甚至在见到她的面孔时,泛出丝丝的欣喜和欢快。
“”
有了孩子不能久泡,江映儿在闻衍后进去,比他先出来,吃过安胎药,丹晓给江映儿的擦伤上药。
伤口不大,在她白嫩的玉肤上有些瘆人。
丹晓心疼给她吹着,“希望少夫人身上不要留疤。”
江映儿倒不在意,小伤而已,几日就消下去,看不见了。
恢复了点心力,想到今日的境遇鲁郎中说的话,以及之前心里头的种种疑云。
低声嘱咐丹晓,“日后二房婶婶送来的东西,你悄悄收了告知于我,不要叫旁人知晓。”
“尤其是吃食。”
大宅院内勾心斗角不少见,闻府家大业大,为争夺家产情有可原,她从前马虎了。
丹晓不明所以,“少夫人,出什么事了吗?”
正巧闻衍出来了,江映儿眨眼示意:明日再谈。
厅内的烛火都熄了,小盏琉璃灯也没留。
几日的冷战叫两人的亲热和昵黏散去,又恢复到了从前最开始的时候。
她躺在最里侧,缩着脑袋盖着属于她的被褥。
中间隔了宽距,药香盖住了她身上原有的体香。
“你歇了?”男人问道。
江映儿默声不答。
闻衍掀开江映儿的被褥往里探身,跟挪进去,将她抵在里侧,抱在怀中,使江映儿退无可退。
也不问她歇没歇了,闻衍自发提起今儿的事,“今日容云阁的丫头去酒楼请我归家,传话说”
“你想我了。”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他说什么, 想他了?
今儿匆忙,她叫了冬春冬红和丹晓分几路去找闻衍,谁会这么说?
丹晓绝不可能, 冬春冬红么?
她们传话回来没找到闻衍,连他的面都没碰着。
丹晓对淮南不熟悉, 全凭运气撞见闻衍身边出来采买的小厮,说闻衍在茶楼与人用饭,才在冬春冬红前头找到了闻衍。
江映儿依旧默不作声,装聋作哑, 闻衍似乎并没有打算放过她的意思。
见她不搭理,手指在江映儿的腰侧打转, 明知道她怕痒, 故意使坏,江映儿嗯声佯装,往里缩。
里面就是墙, 实在避无可避,这一瞬间她觉得好恼。
捉住他的手,“夫君。”
“妾身困了。”言下之意, 她想睡觉了。
闻衍不知道松没松口,他反捏住江映儿的手在掌中把玩着,搞得她毫无睡意, 恼也不能发作。
只得在黑暗中听着对方清浅的呼吸声。
“”
自从家道中落后,困苦把江映儿的心性磨砺得越发稳重, 比耐性,江映儿还从没有败过阵。
如果闻衍没有把手指穿过薄薄的衣角, 往上挪捏的话。
有了身孕后, 酸疼鼓痛是常事。
何况男人并不收敛力气, 似乎是想借此逼她妥协说话吭声。
“”
江映儿不叫他如愿,咬紧了唇,死死憋住声音,在这场没有分出胜负的角逐中。
绵软的触碰渐渐变了味道。
男人的手或轻或重,久违了熟知怀中娇妻的敏.感之处。
渐渐的,气氛被烘热。
江映儿渐渐懊恼她方才就应当多穿件亵衣,又或者挑件厚实些的内衬,不要叫他那么容易就得手。
咬唇微松,江映儿唇边溢出一声软吟。
听到了第一声,男人似乎得到了鼓励,越发卖力了。
“”
江映儿再次死咬住唇,咬得再稳,也扛不住闻衍的花招,他不仅手动,甚至亲上了江映儿的耳朵。
一下下的啄吻。
痒和酥麻,激得江映儿手无措地蜷了起来,她的身子莫名有些打颤。
男人的呼吸略微沉重,显然火烧到他自个的身上了。
手护着江映儿的肚子把她给转过来。
怕她跑似的,手掌住她的后脑勺,低头覆吻上去。
上次咬破的伤已经好了,凶狠的力道残留还在,江映儿后躲,闻衍察觉到了,动作一顿,却没有停。
他亲在江映儿的唇角,轻声诱哄她,“我会轻一点。”
江映儿垂眸抿唇,是不信他的话了。
闻衍也知道他上次气头上,疯咬的力道太大把她吓出阴影了。
光说无用,索性就从她的唇边亲进去,慢慢的撬开。
许久没尝到的甜,简直一发不可收拾,江映儿被他搞得香汗津津,气有些喘不上。
不知道是不是今夜灭了小盏琉璃灯下身处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当中,又或者两人太久没有了。
闻衍的热情比之前都还要热烈,到了后面,他将她给抄抱起来。
“可不可以?”竟然问她了?
江映儿自然想说不行,但她能够感觉到,如果不行,今夜也得帮他抚了火顺气
她的两只手按在男人结实的腹肌处。
偏头提醒他,“孩子。”
闻衍听出她话里的准许,孩子的确是个难题,今儿个鲁郎中才说不稳,他不能乱来,早知道
也不知道怎么了,原是想跟江氏说两句话的,刚刚也并不是真的想,谁知。
她的长头垂落至腰间,发尾随着她细微的动作而晃动,碰到他的肌肉上。
“痒。”闻衍说道。
他两掌掐着江映儿的腰,又不想把她给放下去,静等着火熄。
“”
江映儿置若罔闻,他是玩火自焚,风水轮流转,适才是她,现在轮到闻衍了。
活该。
闹了一圈,又回到最初的起点,江映儿实在弄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锲而不舍,好像很重要一般。
又问她,“我不在家,你有没有想我?”
自然是没有,实话说出来,江映儿直觉的闻衍说不定会生气大怒,不顾孩子。
毕竟凶器还比着呢,颇有威逼的意思。
“”
黑暗当中看不清他这妻的神色,即便看不清她的脸。
掌下细腰的绵软,修长纤细的腿.骨还有方才那比棉糖还软的,以及攥人心魂的香甜,都在诱他。
最开始,只想与她讲些话而已。
她不讲话,使用些手段,而今闹成这样,闻衍堪堪尝到了压抑的滋味。
也认清了一点,引以为傲自制力,在他这妻的面前,常被击溃得细碎。
“你又不说话,是想再来?”
闻衍左掌用力,差点就要给她翻下来,江映儿着实吓到了,恐怕再来,闻衍惹不惹得住,孩子啊。
她尽力扶稳,顾不得多思。
脱口说,“想了。”
“想什么?”闻衍得到了想要听的答案,依旧觉得不够。
“想夫君。”江映儿再次道。
男人居然还不满足,他没说话,手掌扶着她欲倾斜的动作没有片刻的停歇。
江映儿品出来了,连忙一字一句,补头补尾,柔声慢道。
“夫君归家的几日,妾身对夫君日思夜想,盼望夫君早些归家。”
“所以你迫不及待派人去传话请我。”
天地良心,江映儿是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无论如何,都到这份上,索性也就认下来,忍了。
“嗯。”
闻衍意足,长臂将她按倒,让江映儿趴在他的膛前。他的手掌搂着江映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轻抚着她的长发。
“为什么不早些派人去传话请我?”
那就怪不到她的头上了,本来也没有派人去,如果不是今天闻怏难产,闻老太太急晕的话。
“若你喜欢装哑巴,那我们就再来一次。”男人又胁说道。
江映儿捡好听的话哄他,“夫君盛怒离家,妾身着实被吓到了,实在不敢在夫君气头上再惹夫君不快,估摸着夫君气消,才敢派人去寻。”
“你怎么就知道我气消了?”
她不知道。
男人今夜的话尤其多,“为什么一开始不派你身边的人去,只叫前院的丫鬟去寻我?”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她自个都不知道,前头没有点思绪,江映儿脑子微动,心里头七分了然于心。
自作主张找个粗使的丫鬟假借她的名义给闻衍传话,要么是卢氏做的,要么是姜泠月蛊骗卢氏做的。
目的,估摸着是为了姜泠月的名声安置吧。
先前哄闻衍去西厢,就用的同样的以她的假借名义把戏。
江映儿走神,闻衍他都没长点心眼吗?
偏听偏信。
男人捏她的腰,江映儿嘶一声,头顶传来不满的声音,“我在问你话,你想好回语没有?”
“后面派了呀。”丹晓和冬春冬红都去了。
她果真是多派人去的,看来,她的心里是有自己的。
男人的唇角轻扬,将怀中的乖妻,往怀中用力紧搂了搂。
*
夜深,几房都歇了,唯独二房的厅内还在僵持,下人全被遣散出去。
“我说了多少遍,叫你不要再打歪心思!如若被人看见,你是要毁了我们整个二房!”
闻临看着眼前胆大包天的妻子咬牙劝说道。
天知道在雨馨轩内,他看到郑氏朝江映儿后背伸过去推她一把的那只手时,吓得几乎跳脚。
郑氏被责,却也不怕,“不是没人看见吗?”
闻临回想想都慌,“众目睽睽,真以为你什么时候都有那样的好运气,趁早收手吧。”
郑氏惋惜,“就差那么一点点。”闻怏生了两个女儿,不足为惧。
只要江映儿的孩子没了,长房无后,三房都是不成气候的歹笋,不必防备,二房掌家的机会很大。
“衍哥儿他孩子没了,他自个也是闻老太太最满意的长孙,母亲自幼疼爱大哥,衍哥儿又是母亲亲自带大的,有他在前面,怎么可能轮到我们。”
“行了,今日的事情别让我看到第二回 ,否则我我休了你!”
闻临拂袖而去。
独留郑氏在后面看着他不争气的背影生气。
*
这大概是闻府最安静的一个早晨。
几房几院都静悄悄的,直到午膳时分才渐渐热闹起来。
江映儿睡不够,闻衍起身时,动到她了依旧没醒,待闻衍穿戴整齐,转身看,她居然卷到被褥里裹得像个蚕宝宝,又睡了过去。
丫鬟们端着水进来,外头老媪禀告道,“大公子,夫人过来了。”
已经踏进了内厅,不见江映儿的身影,卢氏又出声责备,闻衍快一步开口。
“母亲有什么话与儿子到外厅去说。”
卢氏岂会听不出自家儿子话中的维护之意,不满酸嘀,“日上三竿了还在睡。”
“照她这样的睡法,日后的孩子生下来恐怕也不聪明。”
闻衍皱眉不悦,对面是生他的母亲,便忍了回去。
“母亲少说两句吧,怀孕的人嗜睡,郎中也说了叫她多多休息。”
看在孙子儿子的面上,卢氏勉强噎声了。
“是是是,你现在有了媳妇哪里还会记得你老娘,说她两句,你都要训话堵我。”
闻衍捏了捏眉心,“儿子说了今日去给母亲请安,您实在不必亲自过来走一趟的,是有什么急事?”
“能有什么事啊?”卢氏愁云密布,“还不是为了泠月的事情。”
闻怏已经生育,再不落实,闻老太太腾出手管,麻烦就大了。
“你到底打不打算给她个名分?”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江映儿本来很困, 好不容易闻衍穿衣洗漱的细碎声没了。
乍然响起卢氏的嚷喊,眼睛没睁开,几乎下意识的激灵反应, 江映儿脑子先一步转醒。
卢氏又来了。
前几日闻衍不曾归家,卢氏总来容云阁在她的耳根子旁念叨, 实在是听得太多。
内厅和外厅之间的距离虽远,四下清静也能听到说话声音,钻到被褥里听得含糊,江映儿裹着被褥挪到床榻边, 悄悄探出小耳朵,闭眼假寐偷听二人说话。
“姜泠月的事情, 不是母亲该管的, 您最应当注意的是您的身子,记医嘱好生喝药,少操劳。”
果然, 江映儿就知道。
卢氏那么早过来,必然是为了姜泠月,看来卢氏被逼得够呛了, 卢氏碍于闻老太太怪罪,紧赶慢赶要给她处理。
“什么叫我不该管,你是我儿子, 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你的内院我连过问插手都不行?”
卢氏耍蛮诉苦了, 她哭哭啼啼不止,嘴里还念叨着话。
“当年刚生了你没多久, 你爹就撇下我去了, 我一人带着你, 府上多少人白眼看我,戳着我脊梁骨骂,说我一个妇道人家带不大你,就为了争一口气,你母亲我废了多大的心力
又开始了,卢氏只要非要逼他做一件事,定然要把从前的往事都给翻出来,念上三五遍。
她不嫌累不嫌烦,闻衍这么多年都能倒背如流,预判她后面还要再说什么,这么多年,毫无新意。
“”
卢氏依旧喋喋不休,翻着旧事。
“你还记不记得,你三岁那年贪玩,非要跟人去冰上跑马,摔进冰湖里,当天抬回来就起了高热,多少人说你不成了,是惹了天花,郎中都不敢靠近,连你祖母也不曾来探望,娘抱着你,给你擦汗喂药,没日没夜守”
江映儿瞌睡彻底没了,静等着卢氏念叨完,想必闻大孝子也该妥协让姜泠月抬小房了吧。
她才有身孕的当口,卢氏看重名声,不敢自作作主,怕被人说她恶.毒.苛刻,如果换成闻衍,那么一切都不一样了。
闻衍默听完,如果不叫卢氏唠叨完中途打断她,会刺激得她变本加厉,发飙而崛起,等她说完晓之以情或许还有商量的余地。
卢氏的声音渐渐拔高,闻衍想到内室还在熟睡的妻,悄悄投去余光,一旁的的珠帘并未放下,能够直观看到里面。
原本裹睡到里面的蚕宝,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外面。
蚕宝宝的头也出来,像破茧出壳的蝴蝶,有几缕青丝散落到地上,是她的触角,洁白无暇半边娇脸露在外面,长睫一眨一眨,宛若翅膀。
醒了,在偷听。
闻衍指腹轻点着膝盖骨,唇微翘起,很好奇么……
还说不在意姜泠月的存在?
卢氏念了小半柱香,觉得口干舌燥,闻衍饶有兴致偷看内室里的妻,没了声响他才转过来,给卢氏倒茶。
急急喝了两大口,卢氏深觉得闻衍神色自若,似乎并没有将她刚刚说的放在心上。
她以前提起往事和闻衍故去的父亲,闻衍面上多是内疚伤愧落寞相。
必然是因为江映儿,衍哥儿自从娶了她,眼里真的越来越没有她这个娘了。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你母亲说话?!”卢氏彻底拔高声音,在内室的江映儿听着都觉得耳窝一疼。
闻衍抽回神,正色认真道,“儿子在听。”
卢氏,“”
拿他一点没有办法,闻衍大了,没有办法摁着他的头逼他做事,再者还有老太太在。
“有在听吗?我看你眼里只有江映儿了!泠月的事情,今儿无论如何,你都要拿个决断出来!”
同样没差的话,卢氏也在江映儿面前耍过泼皮。
闻衍无奈,“母亲为什么非要管姜泠月的事?您既然喜欢姜泠月,留她在身边养着就是,闻家不是出不起一个闲人的饭菜,只要她能够逗母亲开心,一辈子闻府给您当陪侍,也没什么。”
卢氏瞪眼,“她是姑娘家,前不久刚跟你有那样的事,不光我们长房的人知道,外面几房都是风言风语,她是姜家的人,就算是看在从前你姜伯父还有你那红颜知己姜泠绾,你也得好好给人家安置了不是”
提到红颜知己四个字,闻衍眼睛往里看去,嘴巴下意识驳斥,“什么红颜知己?什么那样的事?”
皱眉重道,“母亲不明内情不要乱说!”
卢氏被他的驳语吓一跳,拍着心口,不明不白看着他。
“没有就没有,你跟你母亲呛什么话?”
收回眼时,不经意往里看到江映儿,想到自家儿子的反常,卢氏明白了几分。
他撇开干系的话是说给里头人听的,消下去的火气登时又上来了。
“就算不是红颜知己,泠月也是你亲自带回来的人,你要留她在府上一辈子,就要给她个正经主子的身份,不清不楚耽搁委屈人家姑娘。”
闻衍思忖片刻,“好。”
卢氏心喜,“你松口了?”江映儿也听等闻衍最后的敲定。
“儿子明日就跟祖母说,许您收姜泠月为义女养在闻府上。”
“母亲从前不是念叨只有儿子一个人孤单吗?又羡慕二婶婶有乖巧伶俐的女儿,日夜盼着江氏的肚子,如今有个女儿在身侧,您开心儿子也放心了。”
刚到容云阁门口的姜泠月听到了闻衍的话,吓得手里的东西都摔了。
大惊失色闯进外厅,“津与哥哥,我泠月不能”姜泠月也学得卢氏哭哭啼啼,站靠到她身边,“大夫人”
她怎么能当闻衍的妹妹,冠了这个名头上去,一辈子都成不了他身边的人了。
闻府的人都会把她当成笑话看的。
不,不成。
“如此安排,母亲可满意了?”闻衍一眼未看泪断成线的姜泠月。
“您一向喜欢搭桥牵线,姜泠月也到了适婚年岁,淮南多是青年才俊,有母亲给她做义母靠山,尽管放眼让她挑去,有看中的人选,母亲给她出份嫁妆,也算是对得起她了。”
江映儿挑眉,闻衍最后这句话,怎么听着,给人.大有深意?
卢氏完全没有料到闻衍的决断是这样,姜泠月在她面前又是喊大夫人又是哭,搅吵得她不得不说。
“难道你就不打算给泠月收在身边吗?”
“这丫头一门心思在你身上,她温良贤淑,给你做小房也是可以的,咱们长房也不能只有江氏一个人吧,她怀着身孕,虽说两个月了,怎么能够伺候得好你”
“母亲。”闻衍看向卢氏。
叫了之后久久未开腔,就一直看着卢氏,姜泠月察觉到气氛的凝固,渐渐的自发止住了哭声。
“……”
江映儿听不到动静,实在好奇,反正也醒了,外头闹成这样,她还能在里安睡着实不大可能。
江映儿坐起来穿靴,还没有走出去露面。
闻衍说话了,“儿子觉得江氏很好,她伺候得很周到,有了她在,儿子并不需要旁人。”
江映儿脚步顿住,盯着前方男人高大的背影,再一次不解沉默。
好吗?他觉得她很好?
既然好?为什么总是对着她垮脸不悦,喜怒无常,威逼利诱?
闻衍话说得很认真的样子,叫人听不出来是敷衍又或者搪塞之意,他仿佛经过深思熟虑,然后郑重其事。
不解归不解。
他是觉得很好,可是她累啊,江映儿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卢氏都没有办法让闻衍同意纳小房,她和姜泠月更没有办法了,闻老太太肯定是不会的。
若她执意撒泼,闻衍纳不纳是一回事,生气是必然的,就要遭罪了,上次的教训还刻在心里,江映儿摸了摸唇。
“若是父亲还在,母亲设身处地的想一想,您刚怀孕才将二月,祖母便胡搅蛮缠要为父亲身边塞女人,纳小房,母亲心中作何感想?”
对自家儿子的假设,卢氏不置一词。
“”
闻衍接着又道,“儿子幼年,父亲便没了,尚且不知道父亲在时,母亲与父亲是何等光景,若是父亲还在,母亲愿意把父亲分给别人吗?”
卢氏更沉默了。
“江氏入我闻家时日还短,她虽然行事偶有过错,侍奉母亲伺候儿子却是尽心尽力,对人对事也很周到,温良贤淑四个字,放在她身上,儿子觉得她还是担得住的。”
江映儿心头莫名说不上来什么奇怪感觉,闻衍今日是怎么了?
居然反驳了卢氏,替她说话?
不在家的日子,在外面是受到什么刺激了?
那对面站着的是他的亲娘,他怎么会帮她一个不喜爱的外人说话。
“儿子有江氏一个就够了,别的女人再如何,儿子也不需要。”
一个?
江映儿毛骨悚然,她怎么在闻衍话里听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感觉?
“儿子知道母亲做的诸般决定都是为儿子着想,儿子感念母亲的思虑,实在是有心无力,无福消受,请母亲看在父亲薄面,不要再往儿子的身边塞人了。”
眼看着卢氏靠不住,姜泠月越发哭,她要再为自己争取,没说什么的卢氏看了闻衍一眼,低声给姜泠月拉了出去。
人都走了之后。
江映儿从奇怪的感觉里醒神。
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外厅走到她面前。盯着她的眼睛问,“你听够了吗?”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男人的目光太过于深邃强势, 被他迫人般定看,江映儿一时竟错眼不得,只能被迫接受他逼人的目光, 与之对视。
他的眸似潭水般幽暗,面若冠玉, 无论是皮还是骨俊美到异常。
江映儿被他盯得,心下微紧,“……”
在闻衍的目光当中,她感受到了无处遁逃的窒息感。
闻衍的长相更多随的是卢氏, 卢氏生得貌美。
丹晓时常抱怨卢氏,在江映儿耳边嘀咕, 闻衍父亲到底看上卢氏什么地方?
江映儿当时在想, 闻家财大气粗,什么都不缺,或许是容貌?卢氏的美貌少见, 也并没有因为产子年长而锐减半分,反而更见丰韵。
江映儿刚进闻家时,在一波闻家的人当中, 最先瞧见,留下印象的人也是卢氏。
“”
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率先移开了目光, 他手抵唇不自然清咳一声。
“方才我说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都是为了回绝母亲所言。”他后面这句讲得很快,在江映儿听来, 有种不欲叫人听清,欲盖弥彰之意。
假使她不站在闻衍的旁边靠得近, 也是听不清的。
江映儿奇怪看向面前高大的男人一眼, 她留意到, 闻衍的耳朵好似红了。
“当初纳小房的事情”
怕他又扯旧事,胡来亲人。
江映儿回道,“是婆母的主意。”她还是那句话,“妾身不敢忤逆婆母,只得照做,反惹了夫君不悦,是妾身不对。”
怕事情败露,当初也的确是她设的套,江映儿换了个说话,“然则也是怕”
“怕什么?”闻衍问。
“夫君正值当好,妾身怀着身孕实在不方便伺候,怕坏了夫君的身体。”
昨儿个夜里,闻衍不去泡凉水,也不找人,非要跟她僵持着,江映儿还真是害怕。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好的,总之她扛不住睡意迷糊陷过去时,依旧昂首挺立。
“你当我是色令智昏之人?”虽然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妻的确貌美可人,他总是被她带得难以把控自己。
江映儿垂眸不敢表态,他的确有些像的,至少怀孕前的那一个月,她吃够了苦头,怀孕之后,闻衍还经常跟她几次三番。
“”
男人再次清咳,气氛莫名变得微妙。
“等你生”,江映儿心悬起来。
就等着生了孩子几个字从男人的口中脱出。
刚说完一个字,闻衍反悔了,即刻改口。
“前三月我都不会做什么,一切养胎为主。”他晓得眼前的娇妻对他的自制力,话不要说太满。
那就好,江映儿落了一口气,虽说不是等生下来,三个月也足够了,后几个肚子大了,要做什么也不成了吧。
“让下人进来伺候你梳洗吧。”闻衍背过身离开了内厅。
闻衍陪江映儿用了午膳,期间他居然一直给江映儿夹菜,让她多吃多用。
“夫君,妾身吃不下那么多。”子承母脉,走了个卢氏又来个闻衍,面前的菜堆得好高,江映儿垂眸的眼底具是烦郁。
“不用你全都吃完,能用多少用多少。”
闻衍也不知道为什么,手上动作不停,总想着给她夹菜,仿佛讨好人一样。
好在身旁的妻并没有看出来,她只纠结于饭菜了。
她吃饭真的太安静了,低着头默默吃她眼前的菜,细嚼慢咽,赏心悦目,方才闻衍总是忍不住偷看她,应当是许久未见。
一旁负责伺候两人用膳的下人察觉到了闻衍的举动,被盯的当事人只念及吃饭,并未注意。
“我给你夹的菜远,你难以夹到。”他这样说。
是江映儿出言提醒,闻衍才反应过来,他刚刚在做什么,他搁下木筷。
“你怀着孩子,应该多吃些。”男人找借口。
江映儿嚼化了醋溜鲜鲫鱼,“妾身近来用得多,已经胖了。”
“布菜一事不敢劳烦夫君,让下人们来就好。”她害怕。
胖了吗?
闻衍朝她看过去,约有半月不曾见他的妻,好像的确是胖了一点。
她太过于清瘦,这点肉长在她身上,微不足道,看不出什么立竿见影的效果。
“那也该多吃。”闻衍再说一遍。
“哦。”
江映儿勉应,不和他再说了。
午膳过后,闻衍在书房待着,他在家,江映儿不方便把她的香料拿出来,之前闻老太太给的银票还剩。
闻衍不在家的半月她没闲,假借奔走忙碌采买活计,让丹晓在外盘了家铺子,等离开闻家就做香料铺营生。
就趁怀孕的近些日子,铺子在修整门面,江映儿研香制料,而今她手上也有许多成品了。
粮道所需的走商已经筹备的差不多了,闻衍在计算需要多少的财力,比起他预备投入的银两还生了几万两,分割一些给官府,剩下的也不用再出。
现在就等着粮食筹备输往关外,人力财力过大,出了关,流匪山寇过多,未免遭人惦记抢劫,第一趟路非同小可,他得跟去。
关外遥远,一去一回,用时绝对不短。
江氏的肚子才将二月,若他在那时离家
想到她怀神大肚一人在家,府上虽不缺伺候之人,可他不在不妥,粮道的事得再缓办缓办。
“你在做什么?”闻衍放下笔墨,转头去看,她倚在窗边,发呆入迷。
第一声没听见他喊,闻衍叫了第二遍,她才回过来神,“夫君。”闻衍走到她旁边。
“你每日在家都做什么?”两人并未在一块闲待过,黏在一起最多的时日,也是为了做事,闻衍常忙自身事,早出晚归。
闻衍瞧着他安静的妻,他不在家,她从未生过吵闹,男人心里蓦而生出愧疚。
说起来,闻衍对他这妻知之甚少。她喜欢什么?平日里在做什么?爱吃什么?
他坐到江映儿身边的杌子上,江映儿下意识挪坐远,拉开距离说,“回夫君,妾身平日在家,管理算账。”
闻衍看她的动作皱眉,想靠近又怕她再挪,便留在原地。
“今日的账算完了?”
江映儿点头,管家日益上手后,她自从怀孕,记账腾挪的事由冬春冬红做,老媪负责翻察,江映儿彻底落个清闲。
“”
“算账之事,可曾遇到难处过?”江映儿摇了摇头,“未曾。”闻府家大,账目虽然繁琐,倒还清晰明了,认真谨慎没什么大问题。
闻衍原本还想说,若遇难处,寻他来问,之前江氏刚接手管家之事,祖母与他说过了,江氏也应该知晓的。
这么久了,她似乎一次都没有来问过。
或者他不在家,她有不会的难处,问过母亲了?闻衍觉得不大可能,若是问过,卢氏必然会在他面前唠叨。
不料,江映儿说没有,彻底把他的话给堵了回去。
“”
问完这话,江映儿不开口,闻衍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他不习惯没话找话,他的妻比他还要更沉默。
等了一会,闻衍问她,“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她的妻抬起头疑问看向他,漂亮的瞳孔写满了疑问。
闻衍,“”
男人心中直觉,如果他不开口,两人可能一直待在用晚膳之前还在沉默。
闻衍思索片刻,“你刚刚在想什么?”
江映儿微抬眼,“妾身没想什么。”
她在想阿弟,还有淮南地下赌场,沈辞霁没有找到阿弟,就算找到,她困在闻府也出不起。
“”,气氛再次沉默。
闻衍半响问她,“你饿不饿?”
江映儿更疑惑了,“妾身不饿。”还吃,才用了午膳没多久,闻衍怎么怪怪的?他不是在忙吗,突然到她身边,问这问那。
“夫君饿了吗?妾身叫人上膳。”闻衍好似没吃多少?他饿了吧,不然这么快提起用膳?
“我不饿。”闻衍说。
“哦。”
又沉默了。
对着他这沉默寡言的妻,闻衍心中油然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思及过往,她对自己有距离感,似乎也是他亲自培养出来的,无怪她疏离至此,不都是他当初说过,不许过问的吗。
要想叫她敞开心扉,一时之间也不可能。
闻衍挪朝前,两手捞抱起她,让江映儿坐于他的腿上,距离瞬间变得亲密无间。
江映儿浑身一僵,很不习惯。
“夫君?”
闻衍把头搁在她的肩上,手掌牵着她的手放在她的肚子上,亲昵道,“有两个月了。”
“”
男人不松手,江映儿忍受答嗯。
男人的气息浑散到她的耳朵上,江映儿真害怕起火。
“你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闻衍想起卢氏当初说的事,便问起了江映儿。
她答,“都好。”
“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江映儿又说,“都喜欢。”
闻衍怎么想起来问这个?难不成他对男女有偏见,江映儿试探一问,“夫君呢?”
“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闻衍盯着她的侧脸,半响淡笑,“你生的,我都喜欢。”
江映儿,“”
她确信闻衍离家之时定然是受到什么刺激了,说这种话?
既然都喜欢,日后必然也不会因为男女区别对待孩子了吧,如此,她也能放心许多。
距离贴近,两人无话,闻衍也觉得比刚刚好多了,他把玩着江映儿手指,心情舒畅愉悦,很享受此等感觉。
恰恰相反,江映儿坐如针毡,又不敢动。
“”
只希望他快点松手。
安胎药里有凝神料,江映儿渐渐困乏起来,又不敢轻阖上眼,闻衍看出她的困意,叫她睡。
外头有仆妇来传话,“大公子,老祖宗请您过去一趟。”
要得解放了,江映儿心头愉悦。
“好。”
“我去去就回。”他把江映儿抱到床塌之上,讲道,“你歇会吧。”
“好。”
江映儿看着闻衍的背影消失在容云阁的院子转角,躺塌上休息片刻。
只是才闭眼没多久,丹晓在外头说,“少夫人,二房来人了。”
作者有话说:
闻狗没话找话日常,日常好奇,日渐沦陷,和离倒计时不远了。
这篇文偏家里长短,所以宅内的事情比较多。
第37章
二房, 江映儿霎时睁开眼,睡意全无。
“还提了一蛊鸡汤来,说是来给少夫人补身子。”丹晓低声道。
上次江映儿说的话, 丹晓还记得,对于二房尤其提防。
话音刚落, 二房笑盈盈进门了,在外厅关怀问道,“衍哥儿媳妇,婶婶没有打搅你休息吧?”
江映儿召来丫鬟为自己穿衣, 搀扶着丹晓起身,笑着回说, “没有, 嫂嫂来,媳妇很高兴,嫂嫂先坐。”
江映儿吩咐人上茶水端糕点。
“瞧你精气神还好, 昨儿个人多不仔细,看你摔了,婶婶替你担心了一宿, 今儿早上就想过来瞧你,听不见容云阁有动静,猜想你应当还睡着。”
她拉着江映儿的手叫她坐下, 像母亲一样牵着她的手问候健康长短。
“”
如果不知道她的真实面目,江映儿必然会心生感动。
昨日没有记错的话, 在稳婆出来传话,众人进雨馨轩时, 站在她背后的人, 推她的那个人, 就是眼前的二房。
单凭相貌,二房郑氏生得面容和慈极了,她说话做事,滴水不漏,府上的人对她的风评多说是菩萨心肠的人,从不苛待为难下人。
江映儿也从未想过防备二房。
如果不是二房着急匆忙,露出狐狸尾巴,她真是想都不敢想,孩子恐怕早就不在了。
卢氏和三房浮于表相,烦是烦,哪有眼前面甜心苦的人难防备啊,估计她们都不知道郑氏是一个怎样的人吧。
江映儿回想那会刚查出脉象的时候,就是二房自作主张给她叫的郎中,说给她把脉。
叫来郎中前一会,卢氏刚跟三房呛声,三房说卢氏着急抱孙子,让她叫闻衍把姜泠月给纳了,卢氏气得瞪人。
二房素来温和,明明刚打圆场劝架,她难道看不出来要是当众把了脉,她没有好消息的话,卢氏脸面难看,更加剧两房矛盾?
再者,卢氏被她败面,只会更讨厌她。
一切回想起来都太细思极恐了,卢氏知道她有身孕后的大惊失色,江映儿当时问她,怎么了,她说是开心的。
以及闻怏难产,二房叫她去找鲁郎中,全然不顾及她的身子不稳,架得江映儿骑虎难下,还说她和鲁郎中交情甚好。
交情甚好这位二婶婶指不定早就调查了,要是她没有怀孕,说不定还会被拿出来大做文章。
包括闻怏难产,鲁老太医当时说是因为补品吃多了,孩子过大,三房婶婶说过一句:郎中说小姑一人吃三人补,二房才和厨房每天送很多顿。
要说是好心,未必了。
二房那么做的目的,江映儿大胆猜想是为了闻家家主的位置。
她曾经问过冬春冬红,闻家外头是谁掌权?冬春冬红说,自从闻衍父亲去后,闻老太太接手了闻家的掌权,许多年了一直捏在手里。
近些年身骨不行,管不过来了,才把闻家外头产业分摊给二三房笼管些,家主的位置不曾定夺。
“衍哥儿媳妇?衍哥儿媳妇?你在想什么,那么入迷?”
江映儿垂眼,低着肚皮,叹出一口气,装出神思倦怠的样子。
“让婶婶见笑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有了身子后,身上总觉得乏累提不起精气神,还总爱睡觉,坐着坐着就走了神。”
二房笑说,“是这样的,当年我怀隶哥儿的时候啊,比你还能睡呢,你啊还是太劳累了。”
“哦对了,我今儿早起亲自下厨炖了两蛊鸡汤,一蛊送给小姑了,另一蛊盛来给你,还温着呢,我算准了时辰,特地等到午膳过会才来,这会子喝正好,你身子虚,郎中说该多补。”
是连她的后路都给堵死了。
二房从前送来的鸡汤,巧打误撞,她都没有喝,二房起了疑心,现在是要亲眼盯着她喝下去。
“来,尝尝看二婶婶的手艺好不好?”郑氏已经把汤给舀出来了,端到江映儿面前。
鲜美的鸡汤,上头还泛着一层油光,香是香,江映儿闻着有些反胃,鸡汤浓稠的香味叫人辨不出来里头放了什么,她闻不出来。
“婶婶的手艺一直都是极好的,先前婶婶不是送来过了吗?媳妇尝过了。”
要不是反应快,要被诈话了。
“是是是,二婶婶老了,脑子总不记事,忘了之前也给你送过,近来忙小姑的事情,唉瞧我。”
“嫂嫂对映儿好,映儿知道的。”江映儿垂眸抠着碗沿的瓷花,上面是玉如意。
“快些喝了吧。”二房催促道。
“好。”
江映儿搅了搅汤勺,在二房满怀期待的目光下,喝了第一口鸡汤,二房等着她咽下,下一瞬间,江映儿捂着唇呕了一地,扶着桌沿吐得脸色苍白不止。
把外头的老媪冬春冬红和丹晓都给惊进来了。
二房傻了眼,“这”
一堆人围上来,乱糟糟的,丹晓扶着江映儿,“少夫人您没事吧?”
江映儿做样再呕了几下,好久才喘过来气。
“没没事。”
冬春冬红说去请郎中,二房制止说,“衍哥儿媳妇,你这是害喜了?”
江映儿捂着心口,“我也不知道。”
二房说,“是了,女人家怀孕前前几月都是会害喜的,不必大费周章找郎中了。”她拦下去请郎中的丫鬟。
江映儿又呕了几下,冬春冬红见状,说要不还是请郎中来看看,二房暂且没想到托词阻拦,江映儿留意到她的脸色慌乱。
不出她所料,鸡汤果然有问题。
未免打草惊蛇,江映儿摇头。
“不用了让人进来收拾,二婶婶说得对,应当是害喜而已,不用大惊小怪,惊动祖母。”
二房忙说是,“淮南民俗有话讲过,前三月的孩子小气,肚量小,总是见郎中不好。”
吐喜后,二房没停留多久,带着鸡汤走了,说是改日给她送些清淡能吃的来,江映儿客气说劳烦。
二房亲热牵着她的手,“二婶婶啊,看着你心生欢喜,这话不能当着大嫂嫂面说,我打心眼里把你当成亲闺女。”
“日后想吃什么,叫人告诉二婶婶。”
江映儿面上笑着点头。
心里不住叹气,和二房斗智斗勇费时辰,未免她再来,不如趁机就把管家的交出去,反正她也不想管了。
*
闻老太太把闻衍叫过去,也没别的事。
姜泠月的处理,闻老太太勉强算满意闻衍的决断,对于卢氏,她怕闻老太太,实际上闻老太太何尝不怕她,卢氏闹腾也不好处理她。
首先卢氏是闻衍的亲娘,其次这是她大儿子的遗孀,看来儿子孙子的层面,闻老太太对她一忍再忍。
“你母亲,有个人多陪伴她也是好的,但你还得多个心眼。”姜泠月恐怕不会就此安分。
除了过问姜泠月的事情之外,粮道的事情,闻老太太知道了。
淮南知府毕竟背靠着闻家,给闻衍盖了令章后,想了想还是派人把事情告诉了闻老太太,两头不得罪,特别摘清楚,这件事情是汝阳来的小郡爷给办的。
“孙儿事先没有告诉祖母,叫祖母担心了。”场面话而已。
闻衍在外发手起家时,对内瞒得密不透风。
闻老太太察觉出淮南起了另外一个不容小觑的对手,派人深查,挖了许久,才挖出来这人是闻衍,她的长孙。
“你要做什么事情,祖母向来拦不住。”粮道都办得差不多了,她就算想插手,也难了。
闻衍低眸不语。
“今儿叫你来,前两桩都不是主要的,祖母要叮嘱你,你媳妇的身子你要多看顾,男人的事业固然重要,内宅也同样重要。”
她看得出来,闻衍在意江映儿,直接提点又不好,说得太直接了恐怕适得其反,闻老太太暗里敲打他。
“别因小失大,衍哥儿,分清主次,你需明白何为主,何为次。”
闻衍点头,“孙儿谨记祖母教诲,孙儿会等到江氏生下孩子后,再办粮道的差事。”
还是上道的。
闻老太太满意点头,“嗯。”看二人的缘分吧,该说的都说了。
清韵汀内,闻衍来请安,卢氏为着早上姜泠月的事情还在生他的气,避而不见。
“”
闻衍站在外厅,“那母亲好生休息,记得用膳,儿子明日再来看您。”
说罢,嘱咐下人记得监督卢氏喝药,旋即抬脚离开了。
卢氏看着儿子真走的背影,堵了一天的闷气越发严重,她就知道江映儿总有一天会抢走她的儿子。
干脆饭也不吃,想要逼闻衍回转新意,按她的处置办姜泠月的事。
容云阁内用膳用到一半,清韵汀下人来禀告卢氏不吃饭。
江映儿提议,“夫君要不要过去看看?”
八成是姜泠月的事情,卢氏这样闹,说不定会有转机。
闻衍顿筷,定看向她,“我问你,你很希望我纳小房吗?”
“什么?”
江映儿不懂了,她只提了一句话而已,闻衍是怎么听出来的,看出来的。
“母亲以绝食相逼,若我妥协,后果便是要纳姜泠月,你推我去看母亲,不是要纵着母亲,如她的愿?”
他真的看出来了。
江映儿当然不会承认,“妾身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担心婆母的身子,夫君不在家时,婆母一连病了许多日,若不用膳,恐不利于病情康复。”
“真的吗?”闻衍转过来,看着江映儿。
“那你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不许我纳小房。”
作者有话说:
从前的闻狗:少管我!
第38章
卢氏以前就曾用过绝食的法子逼过闻衍做许多事情, 刚开始管用。
母亲真饿了不行,她会吃的,绝不会一直干饿着, 所以闻衍不担心。
若是别的事,或许可以。
江氏的话说的滴水不漏, 闻衍也不知道怎么就钻到了牛角尖里,大抵是因为她在膳桌上一直都是低头吃饭,从没有过主动开口的时候。
一句话而已,叫闻衍忍不住多想了。
他很想听眼前的妻亲口告诉他, 她的默认是被迫接受,无可奈何吗?
说白了, 他想从江映儿的口中听到一些会哄人, 叫他开心的话。
他要听到这句话,那些时候堵的气才会彻底消散,否则多少次提起来, 心中依旧是气。
就算她也说过想他了,盼他归家,始终都是不一样的。
“”
什么?
闻衍这番话, 不就是变相要她说自己希望独占他吗?
女子善妒是犯七出之条,休妻的好名头,他为什么要自己这样说, 江映儿非常不理解。
况且她与闻衍刚成亲时,她做好一个妻子的本分, 寻他归家吃饭,闻衍都觉得她的手伸得太长了。
不论闻衍究竟是出于何种居心, 江映儿打定主意, 她不会说出口。
“妾身是听从婆母的安排。”
昨日卢氏来闹, 他讲了那番莫名其妙的话后,再提起纳小房,江映儿不止和他解释,甚至于朝他道过歉了。
既然闻衍再提起,那她也再说一遍,“夫君纯孝,妾身与夫君一体,婆母为夫君考虑,妾身自当听从,惹夫君误会伤神,是妾身办事不妥。”
还要再说多少遍啊?
“那你自己的意思呢?”顺从听话,闻衍头一次恼他这妻的顺从听话。
“妾身不明白夫君所指,到底为何意。”江映儿开始装聋作哑。
“婆母和夫君希望妾身怎么做,妾身便如何做。”
自从她嫁来闻家开始,没有脱离出去之前,不能不谨小慎微。
闻衍发现近来他是越发能计较了,但叫他收回方才所说的那句话。
平心而论,讲真的,他不想。江氏大度把他往外推,令他很恼。
“你说。”男人不依不饶。
他看着江映儿的脸,仔细观察她,确保不错过江映儿的每一个神情。
“”
江映儿柔笑,尝试扯开话题,给闻衍夹了一块酥鱼,“夫君尝尝这道菜,先前婆母说夫君爱吃,妾身叫人记下来。”
答非所问就是答案,没有听到想要的回复,闻衍的脸沉了下来。
“江氏,在你心中压根就没有我这个夫君。”
她心里有谁?
前些日子被闻衍暂时忘记的想法翻上来了,脑海当中出现一个人名。
沈辞霁。
相府嫡女和国公郡爷。上次他就在想,两人会不会认识?
这一次,他该问了。
卢氏身上胡搅蛮缠的劲,闻衍还是带着一两分的,江映儿只得如他所愿。
她搁下筷子,顺从闻衍的话,抬起脸看着他的眼睛。
“妾身不许夫君纳小房。”
满意了吗?说了他又要如何。
闻衍盯着她的眼睛,她根本就没有用心说这句话,无关紧要到毫无表情,仿佛只是在例行公事,脱口而出。
敷衍了事。
“”
不是说了吗?
怎么闻衍的脸色越来越阴沉难看了,那双眼睛染了怒火,气氛凝固,江映儿有些怕。
下一瞬,男人抽身而起,晚膳没用好,刷的出去了。
“”
江映儿懵看着他的背影。
本以为闻衍当夜不会回来,谁知道他又回来了。
从小厮的口中,得知闻衍是去闻府西南那边的湖心岛散心去了,临近冬日他不怕冷,进门时,江映儿感觉到他身上挟裹的森冷气息。
江映儿立于门口,叫来丫鬟往内厅多放几门炭盆,闻衍却叫人,“不许烧。”
“少夫人?”端着炭盆的丫鬟们看着两个意见不合的主子。
江映儿笑,“听夫君的,端下去吧。”
反正她呆在内厅,不冷。
沐浴净身时,闻衍推开了前来为他宽衣的仆妇丫鬟,眸光幽盯着妆奁台前坐着背对着他的妻。
“”
江映儿没听到后面的动静,还以为闻衍早就进浴房了,察觉到仆妇们全都出去了,丹晓替江映儿卸除最后一支钗时。
低声在她耳边不经意说,“少夫人,大公子在盯着您。”
江映儿转身,看到了,“”
闻衍身上的衣物一应未宽解,目光凝着她,江映儿不能装没看见。
“冬日寒冷,下人们做事不上心了,竟让夫君干等,下人失察,妾身明日训她们。”
说罢,就要传唤人进来为闻衍宽衣。
“不要别人。”他说。
意思便是说要她来,江映儿微顿一瞬,乖应,“好。”
丹晓还在,闻衍动了动手指让她出去。
闻衍身上的大氅上凝有霜露,江映儿踮起脚给他解开,挂在一旁的置物架上。
这是她第一次为他做这样的事情,新婚之夜江映儿要做,闻衍不让。
今天指名道姓要她来,替他剥除外衫后,低头给他解白玉腰带,解开后,虚环过他的腰身,并未触碰到拿下,与外衫放到一起。
看到闻衍衣衫上的刺绣纹路,江映儿不禁想起上次姜泠月当着她的面说,代替她做衣裳的事情。
再解内衬,便剩下中衣了。
一一把解下来的衣衫挂好,她退离两步,规矩站着。
“好了,夫君。”
一点差错没出,甚至极有分寸感,碰都没有碰到他的身体,明明没有帮他收整过衣衫,她似乎很熟悉男人的衣衫样式,知道怎么解,知道怎么褪。
思及此,男人的脸越发拉下来。
“”
察觉到男人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江映儿一言不发,等到男人进了净室,怕他有什么又要叫唤人,便在外面等着。
闻衍出来后,江映儿低眉顺眼给他擦发,等闻衍进了书房,她才进属于自己的净室沐浴洗身。
出来的时候,闻衍没在书房里了,手中拿着一卷书不知何时挪到了内厅延伸出的外台上倚靠着。
男人身型挺拔修长,执卷的手骨节分明,白色中衣衬得他如月下谪仙。
江映儿看了一眼便收回来了目光。
对外要叫丹晓进来为她擦头发,谁知闻衍过来了,拿走她手里的宽大方帕。
“?”
江映儿起身,“夫君。”
他抿着唇,手里的书卷放到了妆奁台上,这是第一次,属于闻衍的私人物件与江映儿的融放在一起。
又是一场越界。
他先的。
江映儿垂眼,没有表态开口,“”
虽然同在一个楼阁里,处在屋檐下,闻衍常在的地方,江映儿甚少踏足,她的衣衫物件归置在一处,闻衍的衣衫由他的小厮归置在一处。
今儿他来了从不来的内厅外台,还在帮她擦头发。
“妾身的头发长,湿,让丫鬟们来做吧,以免劳累夫君。”
闻衍隔开江映儿欲抢方帕的手,默默为她擦着。
江映儿很不相信闻衍的手艺,无怪她偏见,闻衍一个大男人做不来细致的活,另一方面,她害怕闻衍把怒火发在她的身上,扯她的头发折磨人怎么办?
不料想,男人俊美的面容肃苛寒冷,手上却很轻柔,不像他在塌上的粗.暴笨拙,只晓得蛮力出劲。
江映儿毫无一丝痛感,实在太具有反差了,不知不觉中闪神,她在铜镜里默盯了男人许久。
“”
闻衍学过为女人擦头发?
今夜屋内留了一盏小琉璃灯,隔着重重幔帐,光线幽暗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依旧让江映儿觉得安心。
约莫是那日不燃灯,闹得有些过了,不燃灯就会叫她想起来。
闻衍没有睡,也不知道为什么,躺他身边久了,不看他合没合眼,也知道他没睡着。
各睡一边,他说过身子稳之前都不碰她。
不会食言吧。
江映儿安心睡觉,刚闭上眼睛,她想要转个身,面朝里,闻衍突然问话。
“我似乎从未听你提过你的家中事。”
江映儿一僵,嗯……
斟酌着语气,“夫君今夜怎么忽然想起来问妾身的家世?”
“不可以吗。”男人反问,“你今天不是还说与我夫妇一体,有什么我不能知道的。”
江映儿沉默小半瞬,“自然可以。”
闻衍是烦的,他不想在意江氏,可就是怎么都好像无法做到,会为她说的一句想夫君而愉悦很久,也为她的一句敷衍之词而烦郁至极。
在意江氏对他的看法,心里有没有他这个人。
相敬如宾相敬如宾,他对江氏日渐上心看重,也渐渐改变,她怎么能毫无作为?
明明母亲说过她是一个为了过好日子,攀附权势富贵,毫无气节的女人。
今夜在湖心亭吹冷风,闻衍也在心中告诫自己,她是这样的人,不当为这样的人太上心。
越不去想,越容易往那边想。
说完可以,她就没有后话了,闻衍侧身看过来。
江映儿不知道闻衍知道多少,难不成有人在他面前乱嚼舌根被他知道了,不会吧,闻府谁敢得罪老太太。
江映儿试探问,“夫君想要知道妾身家中何事?”
“你是江游之女?”,江映儿答嗯。他记得江家被抄,只是不大清楚,“那你家中除你之外还有旁人吗?”
为了保身,江映儿摇头说,“只有妾身了。”
果然如此。
良久之后,江映儿等着闻衍下一句问话,没想到他说。
“你与沈辞霁认识吗?”
作者有话说:
快开学了,专业课作业压得我喘不过气,全是手写的调查报告。
所以这两天加更慢了丢丢,今天第二更半夜没有的话,明天早点更。
等到了3月1号忙完,双更就会很稳定了。
抱歉宝宝们,和离快了哦。
今天也是为老婆铁石心肠发狂的闻狗。
第39章
怎么突然提到沈辞霁?闻衍又是怎么知道沈辞霁的?
江映儿不免心慌意乱, 藏在被褥之下的手蜷了起来,她与沈辞霁见面虽说没有旁人在场,就算暗里生了她不知道眼睛, 自己也没有做过什么逾矩之事。
她担心阿弟。
闻衍刚刚问过家中还有旁人吗?会不会有别的用意?不论有没有,她都不能叫自己前后的言论相悖。
顷刻之间, 江映儿很快冷静过来,没拖延太久,她答道,“认识。”静观其变, 以作应对。
果然认识。
闻衍的脸色又开始不好看了,甚至不可自控从鼻息溢出一声说不上来气, 还是什么的冷哼。
“很熟?”
他要知道两人认识到什么地步?泛泛之交, 还是谈婚论嫁。
沈辞霁的贴身侍卫和他主子一样高贵,端着汝阳皇亲国戚的架子,除了把任洵放在眼里, 对于他和肖霖泽可没多大敬意。
在闻府门口对着江映儿毕恭毕敬,只因为她是相门嫡女,那是江家过去的辉煌。
江映儿解释说, “不太熟,妾身在闺中甚少出门,小郡爷在汝阳名声显赫, 听家中下人提过几句。”
“那怎么会认识?”
闻衍很快跟道,比起他刚刚打听江映儿家世问的速度快多了, 似乎是不想给人有反应的程度。
“妾身的父亲曾在友人的书塾里任过一段时日的学究,小郡爷当年在书塾读书, 有一次母亲做了乌梅酥, 便让妾身送去书塾给父亲, 正巧在后院碰到,当时亦有多人在场,故而相识了。”
“还有呢?”就只见过一次面?
江映儿说没有了,“一直到妾身家中出事,便再也没有见过面。”
当时在场的有江游以及他的友人,沈辞霁被抽考学问。
江映儿没有上前打扰在后旁等了会,大抵是学究考问的题目微难,他从前面的款款而谈到磕绊语涩。
恰在此时,江游发现了他的女儿,叫江映儿上来,这才打断了这场考究。
江夫人做酥点的手艺一绝,江游有意请人品尝,沈辞霁也吃了三四块。
后来两人的确没有再见过面,倒是沈辞霁托府中人备了很多次礼送来,说是答谢江夫人的乌梅酥,江府上每个主子都有。
江夫人说一点子糕点而已不值得惦记回赠厚礼,叫他不要再送,他也依旧在送。
后来乌梅酥的借口用多没有了,说是感恩江游在书塾中的指点,聊表学生心意。
“果真不太熟?”男人怀疑的声音。
“”
江映儿无语又跟他说,“真的不熟。”她连太字都省了。
闻衍听完沉默许久,终究没有忍住,“那日姑母难产,祖母晕厥,你说想我派下人去请我的那日,我在门口看见了。”
江映儿回忆了一下。
看见什么?那日去请医,没见着沈辞霁,沈辞霁的下人送了她和鲁老太医回来,闻衍在她的后脚跟归家,所以看见了沈辞霁身边的人。
等等,他说归说,为什么还要再提什么想。
暂且不去深究,闻衍怎会认识沈辞霁,又问到她面前来。
江映儿推说,“回禀夫君的话,鲁郎中原是汝阳太医院曾经的院判,妾身父亲与他有几分交情,故而格外照顾妾身些,所以妾身去请,他便来了。”
只字不提沈辞霁身边的小厮。
提了不就是不打自招。
就让闻衍自个想吧,沈辞霁的下人护送鲁老太医上闻府,至于沈辞霁的下人为什么恰好会在烟江路的医馆,不关她的事情。
“沈辞霁的贴身侍卫对你很是毕恭毕敬。”
江映儿半响不吭声,良久之后,“妾身不知。”
男人又是一句冷哼。
结合他妻的说法,她对沈辞霁的心思无从得知,至于那沈辞霁,是他的妻绝是有意的。
闻衍在心中冷笑,难怪当时办粮差第一次面见这位汝阳来的开国郡公的儿子,闻衍便若有似无察觉到对方的敌意,后对他多番为难。
肖霖泽也说过,“我怎么觉得沈辞霁在针对你?”
商的地位不如官是正理看不上眼正常,可闻家这样的富商,打压不了,招揽才是最有利的正确做法。
任洵开玩笑敲打过沈辞霁,“粮道的开拓闻衍一定要拿,辞霁有时候未免太正直。”
沈辞霁只说,“父亲在世,教我为官清廉,一步一印需得谨慎,半丝错漏出不得,辞霁实不敢马虎。”
恐怕那时候就是在给江氏出头,还有上回,打探他的私事,伸不该伸的手。
帮忙?说得好听,惦记他人之妻的伪君子。
本以为这件事情盘问完了,闻衍忽而又说起,“你与鲁老太医的儿子认识吗?”
男人脑中轮番转,那次去给母亲取药,他见到江映儿提裙快步走上去,跟小郎中碰面,小郎中丢下手中看诊的病人,起来迎接。
她笑得欣喜万分,艳丽明媚。
江氏从未在他面前,对着他如此笑过!没有强烈的对比,闻衍心中都不会如此气恼。
不,是愤怒。
感觉到黑暗当中男人心绪起伏很大,他的呼吸渐重,令人心中惊惧。
江映儿,“”出什么事了。
怎么又提到了小鲁太医身上?难不成,江映儿惊觉,闻衍知道了阿弟的存在?所以今天晚上跟她绕来绕去。
“你怎么不说话?”男人声重催促,“你与他很熟,比沈辞霁都要熟?”
灯不明瞧不清江映儿的神色,男人挪过来,拉进距离,他给人的压迫感也随之而来,跟他的问话一样,堵住了。
“妾身与小鲁太医并无过多.交情,只是朋友。”
男人呵呵冷笑,“是吗?”
他更过来了,手指挪出被褥,触碰上江映儿的耳朵,摩挲片刻,随后又转到她的脸上。
其余的手指骨节屈为底轻按在她的侧脸线上,大拇指腹左右轻拂。
男人的指腹冰凉,气息却滚烫。
“上次我带小厮去给母亲拿药,比你先到烟江路,暗处见到你和他眉目传情,你见到他喜不自胜,走路都快了。”
她是担心阿弟。
“若真是并无过多.交情?你见到他会这样急切吗?他甚至不收你的银钱。”
江映儿也想起了,那日她回来,闻衍不知道为什么冷着脸说卢氏病好了,要重金酬谢鲁老太医,她还觉得男人口中重金二字说得很重。
敢情看见了。
不觉得闻衍是打翻了醋坛,在她的认知当中,闻衍对她毫无感情,只是男人尊严被触犯而已。
“”
江映儿回说,“闺中时年弱总爱生病,鲁老太医照拂妾身病症,偶尔太医院忙不过来送药,便让小鲁太医送药方来,因此熟悉。”
“妾身自来到淮南没有朋友,见到故人,未沉住气,是妾身不晓得规矩丢了人,望夫君恕罪。”
她说下次再也不会了,必然时时记得自己的身份。
男人抚摸在他妻脸上的指腹渐渐热起来,两人贴得近,他和江氏几乎亲密无间,甚至江氏也说夫妇一体。
躺在一张塌上,除衣做密不可分之事,江氏的肚子里面已经有了他的孩子,现在他的手可以绕过江氏的衣,碰触她的心口。
纵然如此,他依旧觉得自己离他的妻很远,无比遥远。
她每日夫君长夫君短,叫了又如何,仿佛就是个称谓,闻衍听不出来她唤自己时曲语的缠绵,就像今天逼着她说的那句话,妾身不希望夫君纳妾。
江氏对他的心意,不如两个无关紧要的朋友。
“”
闻衍掰过江映儿的脸,扣住她的肩膀,低头按亲上去,强势闯入,与她亲吻。
与上次一样,比上次稍要温柔一点。
江映儿犯疼,对抗与不动会吃大亏,她干脆就回应,为了让自己好过一点,手搭在闻衍的肩上。
顺从他,安抚他。
男人的怒火冲冲在娇妻的温柔当中渐渐被抚平,慢慢的,强势的索夺变成缠绵悱恻,亲上劲了。
很久才分开,江映儿的唇毫无疑问被吃肿了,至少没有破,否则喝汤都疼。
“”
闻衍心中冒出诡异的委屈,比最初第一回 他和江氏争吵,觉得她不在意自己冒出来时,还要再多。
男人两只大掌拢控在她的脸恻,低声叫她的名字,跟她说道。
“江映儿,你是我的妻子。”心里不可以有别人。
“嗯。”江映儿笑应。
没有三书六礼,聘雁礼金,明媒正娶更没有,算哪门子的妻子,什么都没有。
闻家长辈给的礼物,她都收好了,不会带走的,不得不说闻衍提醒了她,届时和离。
干干净净,无牵无挂。
良久的沉默过后,江映儿感觉到闻衍的反应了。
她不做声,“”
男人细密的吻又卷过来,亲在她的额头,眉眼,鼻尖,最后在唇上温柔停留。
就当江映儿以为他会食言打脸时,闻衍忍下来,深吸一口气。
男人重咬她的鼻尖一口,“记账!”
“等你胎稳,生了孩子”,届时再把她给吃了。
又在这心里不住埋怨,孩子来那么早作甚?
江映儿,“”
男人居然起身了,大概太难忍,他离开了容云阁一夜未归。
小厮早上来搬闻衍的私人物件过去,江映儿和下人们皆是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丹晓担心问道,“少夫人这是?”
大公子夜半出门,守夜的婆子晨起还在说呢。
“我也不知道。”别问她,她也不懂,昨天看闻衍的神情不是好了?
江映儿问小厮们,他们只说大公子让来搬东西,搬去闻衍之前在闻府上住的另一处院子。
想到昨夜,她心中微有些谱了。
闻衍给卢氏请安回来了,陪江映儿用早膳,果然跟她说,“你胎像不稳,前三月,我们先暂时分居而住。”
江映儿心中窃喜,忍了稳道,“妾身听夫君的。”太好了,她能自己待,还能研磨香料。
“过了三月,我再搬回来与你同住。”不错,是为了他自己。
江映儿面上说好,听他的,心里却希望闻衍不要再搬回来。
她问起卢氏,“婆母昨夜未用膳,夫君今日去看,婆母还好吗?”
“嗯。”闻衍答,并未多说怎么哄好的。
府上知道了闻衍搬走,还以为长房闹了矛盾,等着看戏,日子久了没看到戏处,闻衍虽然搬离容云阁,后一月却一直在家,用饭也在容云阁,只是不在容云阁留宿而已。
江映儿没想到,闻衍真的掐着日子来的,肚子才过了三月,大清早,小厮就给他的东西搬回来了。
“”
不禁愁眉苦脸,她才过了多久好日子?这么快就结束了。
闻衍从凝云堂回来,江映儿连忙换了副神色,垂眼行礼,“夫君。”
远见他妻站在门口,她垂眼垂得快,男人眼尖,还是瞧见了她失魂落魄的样子。
想必在府上闷坏了。
看向她的肚子,粮道布置妥当,今夜任洵设宴叫他去,或许
想到沈辞霁,闻衍心里起了盘算,他也是时候该带他这妻出趟门了。
闻衍走过来。
“今夜我有生意场的好友设宴,你与我同去。”
作者有话说:
闻狗:暗恋是我一个人兵荒马乱的战场。
计划和老婆的宏图未来,老婆心里只有离开。
作者: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还不算开始)
第40章
出门?闻衍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带她出去, 见他的好友。江映儿不是很想。
在闻府上待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出门?她是想出门,不过并不想和闻衍一道。
况且还要见他的友人, 谁知道他生意场的友人会不会同他一个脾气路子,喜怒无常。
“怎么, 高兴傻了?”闻衍站定在她的身侧,弯曲食指碰了碰她的侧脸。
江映儿低头抿嘴,咬住内腮帮子,他是哪只眼睛见到她高兴傻了, 明明是抗拒。
“就在今夜戌时,用过晚膳后, 正好消消食。”闻衍进了书房, 发现江映儿还站在原地没有表态。
他转过来,“你不想去?”
江映儿愣点头,“嗯。”
“妾身的确不想去。”
闻衍语气淡淡, 心里微有不悦,“为什么不想去?”别告诉他是害怕遇到沈辞霁。
不对,江氏并不知道他与沈辞霁有交情, 难道她猜到自己叫她同去的目的?闻衍站在书架前漫不经心扫着书目,没有敲定主意要拿那本。
这一月的相处,他这妻虽然不曾多话, 闻衍细观察下来,发现江氏比寻常女子要聪慧。
“你在担心孩子?”等不到后面的人给出原因, 闻衍微侧身,一一过问。
“是。”
是也不是, 就是单纯不想与闻衍一道出门, 不如留在家中。
“郎中说了你胎像很稳, 况且已过了前三月,出去走走没什么,有我在你身侧不会让孩子有事。”江氏看重孩子,他知道。
若说是为了孩子么,倒也情有可原,闻衍随手抽出一本书册,拿在手里,并未翻阅。
“郎中也说了,前三月胎像再稳也要注意,戌时天色渐晚,夫君自去吧,妾身在家等夫君归来。”
最好吃多了酒,别回来。
“你总是在家,不想出门吗?”男人问。
江映儿摇头,“不瞒夫君,刚来的时候想出去,现在不怎么想了,妾身在家待惯了。”
“不想见见朋友?”闻衍状似不经意问。
余光扫到她这妻懵懵懂懂瞅他,似乎没有听懂,江映儿的确听不懂。
男人清咳一声,“祖母今日叫我去问你的胎像,我如实说了,让我带你出门是祖母的意思。”
原先抽出来的书册放了回去,挪了两步,再次抽出来一本。
不是闻衍执意要带她出去一切都好说。
“夫君不必为难,妾身会与祖母说明是妾身不想出去。”
闻衍听她啰嗦,眉头皱了。
“不行。”男人沉声。“我已经答应了祖母。”
言罢,他这妻又不说话了。
意识到刚刚语气不太好,男人缓了脸色,把抽出来的书册随手放到桌上,绕到她面前。
“并不是诚心要数落你逼你,你在家中久闷始终不好。”他从后环抱住江映儿,圈住她,“听话。”
“”江映儿不耐,“好。”
外头有仆妇来禀告,说卢氏要叫闻衍去一趟,说有急事。
“晚上来陪你用膳。”
“嗯。”
说是来陪她用膳,没有来,约莫清韵汀果真出了什么急事。
派了小厮来传话,让江映儿不要等,“大公子还讲,叫少夫人用过饭后好生收拾,一会来接您出门。”
“嗯。”江映儿兴致缺缺,并不期待。
用过晚膳,为了敷衍,江映儿换了身藤萝紫荆花色的小袄,又拿了同色的斗篷。
心里期盼卢氏绊住闻衍的脚跟。
她失望了,闻衍出现在了容云阁,见到江映儿,拧眉,“我不是让小厮来传话,让你收拾一番。”
江映儿说,“妾身收拾了。”
就是换了身罗裙,她连发髻都没有重新梳理,眉眼清透纯净,脂粉也没有上。
“你没有。”
闻衍也不和她废话,往外叫来冬春冬红,“给少夫人收拾打扮。”
江映儿按下脾气由着他让人摆弄,半个时辰后,冬春禀告,“大公子,好了。”
闻衍搁下茶盏,瞧过来时,一瞬间看住,失了神。
眼前的女子容色倾城,光低眉顺眼已是顾盼生姿,在她叫的一声夫君中。
闻衍听到了自己怦然的心跳声。
“”
印象中,从未见过江氏盛装打扮的样子,刚开始时她还会涂脂抹粉,不过多是淡扫眉眼而已,有了孩子后,便不用了,素白小脸娇亮诱人。
她的五官生得精致漂亮,原也不用脂粉点缀。锦上添花,反而夺了她本来的风华。
今日倒也不是太过于盛装,衣衫抵不上新婚之夜的红绸钗冠,那时候他便觉得江氏美,气头上没有细细看。
突然,不想带她出门去了,“”
冬春冬红瞧见男人的反应,互看一眼,悄然退出了房。
“夫君?”江映儿又叫一声。
闻衍惊醒,速挪开眼,起身大步离开,“走吧。”
仿佛对她的打扮并不喜欢,不想看。
一路上闻衍开始走得很快,察觉到江映儿跟不上他的步伐,远远落在后面之时,他的脚步忽而顿住,在原地等到江映儿跟上,配合她的慢步走。
期间时不时偷窥身旁矮小妻子的身影。
越看越是烦闷,一想到要给那么多人瞧她,男人唇抿压。
“”
闻衍又又怎么了?
临时反悔不想带她出去吗?不如干脆说出来,沉着脸作甚。
快要走到门口,闻府太大,江映儿腿脚有些酸了,闻衍突然毫无征兆的停下,江映儿撞到了他的后背。
鼻头撞疼,小脸皱成一团,“”
心里臭骂闻衍好几句,面上好脾气,“夫君怎么停下了?”
闻衍转过身,盯着她的脸,攥过她的手又把江映儿带回容云阁,按在妆奁前,叫来冬春冬红,“给少夫人擦脸。”
丫鬟们不解,大公子不喜欢少夫人的红妆吗?方才不都看痴了眼睛。
“快,愣着做什么?!”男人呵斥。
丫鬟忙手忙脚轮又给江映儿擦干净了,“大公子,好了。”
勉强顺眼,虽然还是漂亮。
“钗环也不要。”说完,他也不等丫鬟们慢慢拆,三两下便摘干净了,只剩一支碧玉簪。
“嗯。”
江映儿,“”,所以刚刚叫人折腾一通,又是为了什么呢?
闻衍再要带着她出门时,她坐着,“夫君妾身真不想去了。”
“容云阁到门口有些距离,妾身带着孩子,走得腿脚酸麻,很累。”
实话,她走不动了。
岂料,闻衍倾身将她腾空抱起,“搂好。”把江映儿的手臂环在他的肩上,带着她出门。
非去不可了是吧。
闻衍脚程快,出府之后上了马车。马车内处处都铺得很软,路平不颠簸,江映儿倒没有太难受了。
这一月,害喜害得较为厉害,甜腻的东西多吃上两口便想吐,马车内的小几上备了乌梅,她拿了一颗含在嘴里。
江氏一直偏头,透过翻飞的车帘看外头,还说她不想出门,不是为了沈辞霁,是怕给他添麻烦吧?
闻衍瞧着娇妻的侧脸,心中微软。
马车停下时,江映儿以为会是什么喧嚣吵闹之地,没有想到还挺安静。
腹中微有些难受,抬眼见的楼阁雅致清新,虽然简致但是处处透露着价值不菲。
江映儿没有乱看的习惯,自然也就没有看到停留在一旁几两马车旁边,悬写沈字的马车。
里头用膳的人有,处处透露着淡雅的熏香,闻着清心神怡,心情愉悦。
近来江映儿在研磨一种香料,用在酒楼场所,闻了能调动人的食欲,快要成了,只差最后那点劲。
“腿还酸吗,要不要为夫抱?”
引二人上楼的跑堂都在站着呢,闻衍的话听着便引人遐想联翩。
江映儿,“”,提什么为夫。
闻衍总是不正常,她已经习惯了。
“来的路上好多了,谢夫君关怀,妾身自己走吧。”
“好。”闻衍挑眉。
转而牵住了她的手,“”
楼阁地方很大,楼层也高,环形的木梯走着倒也不觉得累,越往上走人越少更清净,这里雅间布置得好,听不见里头交谈的声音。
一直到最高楼,上头居然只做了一个雅间。
这地方恐怕单是有钱都包不下来,江映儿在此楼下二三层时留意到,没人了。
再往下依稀是有人的,越往上越好,不可能不要上头,恐怕是难包地方。
跑堂在前,“闻公子,闻夫人请。”第一次有人用闻夫人三个字称呼她,江映儿听到称谓愣了一下。
闻衍被取悦了,随手打赏了小厮一张大额的银票,跑堂欢欢喜喜结果,姿态更低嘴更甜。
开了门,还用自己的衣衫擦门槛,越发叫得欢,“闻公子,闻夫人,您仔细着走。”
还没见人,便听到了声音,“哟,我们的闻大公子总算是来了。”
垂眸跟在后面的江映儿,这声音怎么有些耳熟。
要见人了,闻衍依旧没有松开她的手,江映儿挠了挠他的掌心提醒,谁知道男人反握得更紧,似乎并不打算松开。
“”
然后她抬脸想要小声提醒时,见到了三个男人,站在侧旁前面,意想不到的沈辞霁。
显然对方也没有料想到会见到她,眼中的震惊全然不比江映儿少。
作者有话说:
今天也是有病的闻狗(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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