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接到这个“任务”后的两天, 闻声都没有找到好的机会。
不是李延时不在学校,就是她没想好怎么问,要么就是刚张嘴就被打断了。
“你不看书看我干什么?”李延时瞥闻声一眼。
一周五天早自习, 一三五语文, 二四英语。
耳边充斥着“乌拉乌拉”的背书声。
有早上没睡醒闭着眼睛没背书的,还有嘴里支支吾吾随便念叨点什么滥竽充数的。
闻声转回去,右手把书压平, 摇摇头:“没事。”
李延时也不在意,转着的笔杆敲在摊开的笔记上, 往后翻了一页。
王建国隔着窗框伸进来手, 一巴掌拍在李延时后脑上。
“语文早读, ”王建国叉着腰,“你的语文课本呢!!”
李延时“啪”一下把笔记合上:“忘家里了。”
王建国又吼起来:“你怎么不把你自己忘家里!!”
李延时答得挺顺嘴:“我把自己忘家里我现在就不坐这儿了。”
闻声:
真逻辑鬼才。
“你没书你读什么?!”王建国扬了手上的书,拍着窗台。
“我看她的。”李延时伸手把闻声的课本往自己这侧拉了点,“都是同桌,不能借个书?”
闻声抬眼看他。
李延时顺带把闻声的椅子也拽过来, “滋啦”一声,金属凳腿儿划在地砖上的声音。
闻声被拽得上身一晃,扶住桌框稳住身体。
“不愿意?”李延时看着她没有表情的脸。
下一秒, 闻声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意愿。
她左手抽着椅子, 右手拖着自己的课本,往右半米, 移了回去。
“”
王建国扬声:“你能不能不欺负闻声?”
“我欺负她?”李延时慢腾腾地翻着手里的书页, “她不气死我都算好的了。”
男生语调懒散, 带点痞劲儿, 飘飘扬扬地掉在清晨的风里。
闻声沉默地望了李延时一眼,莫名其妙, 不明白自己怎么气他了。
李延时声音不高,王建国没听见,这话题也就算结束了。
接着,王建国转脸又想起来另一件事。
他背着手,瞪了瞪眼睛,对李延时:“刘老师说又有高一小姑娘往咱们班转,你们可别有人给我谈恋爱。”
“谈个屁。”李延时压着椅子,笔转了转,敲在面前的课本上,“我不喜欢女的。”??
一旁的闻声听得心里一惊。
不喜欢女的?
那她的孤本怎么办??
闻声下意识叹了口气。
这声叹气换来身边男生狐疑的目光。
李延时望向她,挑了下眉:?
闻声搓搓手指,欲言又止,不知道从何说起。
王建国没注意到他俩的小动作,手上的卷子卷成纸筒,从温九儒点到李延时,再点到文越,强调。
“特别是你们仨。”
高二分完班,整个年级都在传三班是“男模”班。
一班三十多个男生,一米八几的占了一半,甚至全年级长得最好看的几个也都分到了这儿。
温九儒、李延时狂妄和文越,一人一个类型也就算了,偏偏位置还挨一起。
每到他们这两列换到窗边的这个星期,课间去烧水房接水的女生都比平时多了两倍。
温九儒没吭声,李延时胡乱点了下头,三个人里就文越笑了笑,挺认真地对王建国保证了一句:“不会的,老师。”
王建国满意的点点头,又扬手警告般地点点李延时。
至于李延时,全当没看见。
王建国临走嘱咐闻声,说让她看着李延时点,他要是有什么早恋的苗头让她及时打报告。
闻声面上答应,心里却在打鼓。
她抠着书页想,她现在不仅没看着李延时不让他早恋,甚至手里还接了个活儿。
早自习距离第一节 课的课间只有五分钟。
上个厕所接个水的功夫就没了。
第一节 语文,课上了一半老师让同桌讨论。
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学校的语文老师都有两大特点,第一喜欢“讲故事”,第二喜欢让讨论。
基本一节课,课文没讲五分钟,就开始延伸“背后的故事”,再让讨论讨论就该打下课铃了。
闻声心里挂念着自己的孤本,一到让同桌讨论,思想便开始开小车。
“想什么呢?”李延时叩了下她的桌子,皱眉,“我跟你说话你没听见?”
闻声回过来神:“什么话?”
魂不守舍的样子明显在想事情。
李延时刚跟她说了两遍书要掉了她都没听见。
男生眉还拧着,坐直了些,问她:“你这两天怎么回事?”
总一副有话要说却又不知道怎么说的样子。
李延时这么一问,闻声又想到自己的孤本,想到孤本又琢磨怎么问李延时那个问题,能让李延时不插科打诨,好好回答。
这么一来,她视线飘出去,又开始跑神。
语文老师站在讲台上,在翻自己的课本,没往下看。
周围嗡嗡声一片,在议论刚老师布置的问题。
李延时视线转过来,敲了下桌面,又问了一遍:“怎么回事?”
闻声注意力被拉回来,舔舔唇,抬手摸了下鼻尖。
“没事。”闻声左思右想,准备曲线救国,委婉点问。
她拖着自己的椅子往男生的方向坐移了半尺。
大约是男女生分泌激素的不同,青春期的女孩儿身上,先天带了点和同年龄雄性生物不一样的清香。
像是洗干净的校服上带的洗衣粉味道,又或者仅仅只是洗发水的香味。
李延时的表情有丝细微的变化,接着,上身往后靠了靠,避开了闻声朝他凑过来的身体。
好在闻声肩膀碰到他的胳膊时停住了。
只是想往他的方向坐坐,方便说话而已。
闻声用笔点了点摊着的课本:“刚老师让讨论这一篇?”
李延时右手搭在桌面上,两指磕了一下桌子:“《芣苢》。”
得到答案,闻声笔尖往后滑,踌躇着,“你还知道《诗经》里别的什么诗吗?”
男生转着笔:“什么?”
“比如《蒹葭》?”闻声又舔了下唇,绞尽脑汁把讨论的方向往自己想问的问题拉。
李延时犹疑:“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闻声点头,接着提醒:“后一句呢?”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李延时道。
他答完觉得自己有毛病。
跟闻声在这儿搞什么诗文问答。
几句下来男生已经开始不耐烦,手上转着的笔扔在课桌上,看着闻声:“你到底想问什么?”
闻声手绞着书页边,瞄了眼李延时,小心翼翼:“想问”
她文艺了一下:“你那一方水上,想站什么人?”
李延时:
什么鬼东西。
李延时没了耐心,盯着她:“说人话。”
闻声绷唇,吐出几个字;“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
这句话落,李延时的脑子里安静了一瞬。
什么意思,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李延时的目光落在女生脸上。
闻声度数不高,眼镜也不是一直挂在脸上。
但戴不戴眼镜对她来说好像没什么区别,并不怎么影响长相。
就像文童说的那样,她单单站在那里,哪怕不看脸,都有种疏离冷淡的好看。
即使年级里窥这“一方美貌”的男生并不在少数,但王建国在班里抓早恋的时候却从来不会担心闻声。
她这人,无论怎么看,都仿佛和“情爱”沾不上边。
所以为什么突然这样问?
李延时移开视线,垂眸,撩了手里的书页。
闻声问完这话,如释重负,没了刚才那副有心事的样子,又回到了平常能不说话绝不开口的模样。
她人没动,盯着一页页往后翻书的男生。
远处讲台上老师拍了拍手,提醒同学们讨论时间结束。
讨论声戛然而止,整个教室安静下来。
李延时察觉到声旁女孩儿在这安静里看了他一眼,仿佛提醒他刚刚的问题还没给出答案。
“没什么喜欢的。”半晌,李延时回答。
闻声默了一秒,按住桌子,往他那侧倾身体,有些执着:“你再想想?”
李延时再次深深看她一眼,不懂为什么要对这个问题打破砂锅问到底。
讲台上的女人,围了薄丝巾,一举一动有着四十几岁的优雅,她俯身轻拍了两下讲桌,扫视着下面的人,准备提问。
“刚刚讨论的怎么样”
闻声和李延时却一个字没听,说小话——
“没有就是没有,有什么可想的。”李延时往后,靠在椅子上。
闻声不甘心:“真的没有?”
李延时烦不胜烦:“真的”
“李延时,你来说一下刚刚和闻声的讨论结果。”语文老师笑着往他们这侧伸了下手。
李延时:
闻声:
就他妈这一会儿没听课,还挑到他俩了??
李延时脚跟蹬着椅子腿儿站起来。
男生清磕一下,抛了抛手里的笔:“刚刚的讨论结果”
突然卡了壳。
艹,刚刚光讨论他喜欢什么样的女生了。
老师提的问题是什么来着?
李延时往斜下方瞄了一眼,想看看闻声知不知道。
结果闻声顶着他探寻的目光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李延时:
艹,怎么年级第一也不听课啊。
闻声也冤。
她这人规矩,从来是无论什么课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听。
就这百里挑一的一次,为了她心心念念的竞赛题,没听老师说什么,还被逮到了。
买彩票怎么没这运气?
闻声正思考着在老师眼皮子底下问周佳恒的可能,那边李延时从桌上捞了她的书。
“《芣苢》的中心思想是歌颂劳动人民的热情”男生校服外套半敞,没拿书的右手还抛着笔。
语文老师听得一晕,抬手阻止他:“我刚刚问的问题好像不是这个,我是问这首诗用了什么样的修辞手法,是怎样表达自己主旨的。”
李延时掀了掀眼皮,把目光从课本里抬起来。
下一秒,闻声就见他点了下头,顺着老师的话接着往下:“对,我是想先阐述一下中心思想,再回归您的问题,这首诗用的是”
然后开始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闻声听得目瞪口呆。
还能这样??
“看我干什么?”
李延时回答完把书扔在闻声桌子上,坐下来。
闻声吸了下鼻子:“没事。”
看你脸皮厚-
那两个女生是隔天中午又来找闻声的。
午饭时间,不止是三班,整层楼都什么没人。
闻声一向不喜欢卡着点去吃饭,总是等过二三十分钟,错过最拥挤的高峰期,再去食堂。
进入九月,炎热的酷暑褪去,天气清凉不少。
从窗户往外看,角度关系,隔壁楼的楼顶像站着几朵云,背后湛蓝的天空是大背景板。
闻声桌子上铺着张物理试卷,前两天的作业,刚最后一节课下课前老师讲了会儿来着。
最后一道大题闻声觉得可以深入挖掘,再换两种方法。
她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再抬头,正好看到站在门口准备敲门的两个女生。
麻花辫的那个女生这次换了发型,扎成了丸子头。
看闻声望过去,她高兴地扬了扬手臂。
随后拽着她的闺蜜小跑进来。
“一共五本。”女生把怀里的练习册放在闻声桌子上,献宝一样往她面前推了推:“都是我舅舅以前写的,反正放家里也是放着。”
闻声姐过来,翻了一下。
有线圈本,也有软皮的,五个本子大小不统一,款式也不统一,但无一例外,里面全是手写的习题。
闻声手指摸着那已经有些卷页的本子,眼神欣喜。
“但我没有问出来怎么办。”闻声眉眼微垂,语气抱歉。
那女生愣了一秒,随即也有些失望:“啊没问到啊。”
“但没事,没问到这些也给你,毕竟你帮了我忙。”女生把几个本子往闻声手边又推了推。
闻声心里愧疚,想了想,做决定。
她仰头,试探着:“我再帮你问问?”
“这次一定问出来。”闻声郑重承诺。
“好!”女孩儿眼神惊喜,嘱咐,“你问的时候别说是有人想追他,或者喜欢他什么的,先保密。”
闻声重重点头:“好。”
收了人家的东西,闻声对这任务自然是更加上心。
一连几天李延时不在学校,闻声都在琢磨着怎么组织语言再套套他的话。
但语言组织的差不多,原因理由,甚至连突发状况都想好了,李延时还是没来上学。
不过要说也正常,他这人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几天不来学校是常事。
但闻声有点等不了。
周五晚上最后一节晚自习上课之前,闻声转过去,拍了下文童的桌子。
分来三班也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碍于闻声“高冷”的气质,至今和她相熟的,也只有周围的几个。
前桌的周佳恒和后排的文越文童。
文越和周佳恒都是男生,很多事情说起来不方便,所以严格讲起来,她和文童走得最近。
平时有什么事,需要帮忙,也都会问文童。
文越上节自习上了一半被梅奇兰叫走,去办公室帮着改物理作业,座位空着。
文童正趁她哥不在,钻在她哥书包里找吃的。
“明明让他帮我带了包干脆面啊”文童一头扎在书包里,死命地扒拉。
“文童?”闻声喊她。
文童把头从书包里拔出来:“怎么了亲爱的。”
闻声斟酌了一下:“我想问你点事。”
“什么事,”文童把书包松开,眨了眨眼,“你说。”
闻声犹豫了两秒,抬眸,目光再次落到她脸上时,开口:“你知道李延时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吗?”
“什么?”文童以为自己听错了。
倒不是没听见,只是这问题从闻声的嘴巴里问出来,有点奇怪。
“怎么问这个?”文童好奇。
闻声不知道怎么解释,手扣着文童的桌沿,没说话。
文童不是爱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闻声不说,便也没再问,只是支着脑袋帮她想。
思忖了半天,摇摇头:“不清楚。”
“怎么说呢,”文童用手里的笔敲敲课本,“你才来三班可能不知道,别看他这个人混了吧唧的,但还真没听说他跟谁谈过恋爱。”
姑且不论那些出格行为,单单是李延时那张脸和入校时的成绩已然算学校里的话题人物。
文童掰着手指给闻声数:“听说入校时的成绩是全年级前几,长得帅,家里还有钱”
“就咱操场后面正建的那个体育馆,带游泳池的那个,”文童伸胳膊往楼下指了指,“就是他家捐的,所以追他的女生真的数都数不清。”
“送过来的情书能按卡车装,”文童总结道,“但他成天要么不来上学,要么就跟他那俩发小呆一起。”
过道里来往的人不小心顶到了闻声的桌子,她晃了下身体,迟疑着问道:“他为什么不来上学?”
这问题估计没人知道。
“不知道。”文童耸肩,“高一前几回考试他都考得挺好,好像是上学期上了一半的时候”
文童不太确定:“高一下,大概四五月份的时候?他就不太常来学校了,成绩也直线下滑。”
“是突然成绩不行了吗?”闻声问。
李延时的事,她听说过。
其实对于学习好的人来说,成绩即使掉,也是慢慢往下滑,不会像李延时这样,先前还考年级前几,说掉直接掉到六七百名开外。
文童摇摇头:“好像也不是不会写,是每次考试卷子都写得半半拉拉,英语语文不写作文,数学理综不写选择填空,听说是这样,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闻声点点脑袋。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话题重新绕回去。
“所以,你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女生是不是?”闻声轻叹了一下气,看着文童。
文童爱莫能助:“嗯。”
回答完,文童用笔又点了点闻声的抽屉:“你直接手机上问他?我觉得这问题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
学校在手机这方面管得不严。
很多住校的同学,都会带手机来,只不过是关机放在书包或抽屉里。
平常不玩儿,只是作为联系家里的工具。
老师多数时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像李延时这种举到老师脸上玩的,肯定是没收没多说的。
闻声思考了一会儿,觉得文童说的有道理。
带着这个想法上完第三节 晚修,闻声在一片收拾完东西争先恐后往外挤的人声里掏出了手机。
“闻声,不走吗?”文越路过闻声桌子的时候叫了她一声。
闻声左手拿着手机,右手指关节抵着下唇,正琢磨着怎么给李延时发消息。
听到文越喊她,抬了头。
闻声摇摇头。
文越垮上书包,提醒:“早点走,等下关了灯,楼里黑。”
文童从后面扑到文越的背上:“我干脆面是不是被你偷吃了!”
“什么干脆面?”文越皱眉把她拉下来,“你多大了还吃那东西。”
“大了怎么不能吃,我要吃到八十!”
文童说着想抬手打文越,被文越揪着胳膊推了出去。
随着俩兄妹打打闹闹地从前门出去,周围人也剩得不多了。
闻声低头,盯着手机屏幕再次陷入沉思。
想委婉但不会委婉的人,一旦想拐弯抹角说点什么,就会有点奇怪。
比如现在——
闻声攥着手机,食指再次刮了下手机边框,找了个话题切进去。
发了一条消息——
闻声:[你在哪?]
这话题找的非常生硬。
晚上十点半,李延时刚从补习学校出来,和王启胜在路边撸串。
就上回遇到闻声的那个小吃街。
最近城管管得松,这条小吃街又死灰复燃。
隔壁桌几个下了夜班的中年男人,拖鞋大裤衩,正一边往上掀了衣服,一边撞酒瓶吹牛逼。
“要不要再来点?”王启胜揉着肚子打了个嗝,冲身后的老板扬了扬手。
青春期正长身体的大男生,吃得自然多。
王启胜点着手里的菜单,对一旁的老板:“十串羊肉串,一盘生蚝,六个羊腰子”
点完菜,王启胜搓搓手,探身对李延时:“生蚝羊腰子可是好东西”
话没说完,抬眼看到桌对面的人表情有点古怪,他低头,正在看手机上的消息。
“李延时?时哥?”
王启胜试着喊了两声,李延时都没听见。
虽说入了秋,气温早就降了下来,但烧烤店里面还是热。
头顶的风扇转得“乌拉”响。
隔壁桌那几个中年男人不知道聊到什么,中间一人动了火,玻璃杯猛得磕在桌面,骂了一句。
不过无论周围怎么响,李延时都跟屏蔽了信号似的,没动。
甚至古怪的表情降下去,像是想到什么,又嗤着笑了一下。
“”
王启胜打了个寒颤,这他妈就有点诡异了。
“时哥?”
这回李延时终于听到了。
他把按灭的手机放在桌子上,抬手想拿烤串。
手往盘子的方向伸了一半,才发现里面已经空了。
李延时咋舌,不满:“你属猪的?我一会儿没看,你就吃完了?”
“又要了点,”王启胜解释完,瞥了眼李延时刚放桌上的手机,好奇,“刚你看什么呢?看你表情不对劲。”
刚在看什么?
李延时捏在杯子上的手指尖松了松,罕见地迟疑了一下。
他顺着王启胜视线的方向,又看了眼右手边安静躺着的手机。
一秒后——
李延时把手放下来,拿起杯子喝了口汽水。
“垃圾短信。”他回答。
第17章
消息发出去, 闻声翻开练习册做了两道题再回来看,还是没回音。
“闻声,还不走?”
周佳恒站在后门口, 正准备关灯。
教室的人除了他俩已经走完了。
“走。”闻声站起来收拾东西。
走廊里有人喊周佳恒的名字, 周佳恒把书包往肩上背了背,扶着门喊闻声:“那等会儿你关灯?”
闻声点点头。
周佳恒说完不放心,还是绕到另一侧把开着的窗户都关严, 又把前排的照明灯按灭,叮嘱了闻声两句, 让她记得锁门才走。
他走完没两分钟, 闻声收拾完东西, 锁了前后门,也离开了教室。
而另一侧烧烤店。
王启胜在李延时第三次瞟了眼扔在桌面的手机,甚至拿下去,皱了眉,打算回消息的时候彻底忍不住了。
他咬了口羊腰子, 吐字不清的问李延时:“垃圾信息还需要回啊?”
李延时弹了下舌,手机丢回桌子上。
本来是打算回,但被王启胜这么一问, 李延时觉得下面子, 这回是真不想回了。
他蹬了脚王启胜的凳子:“吃你的。”
王启胜用纸巾抹了把嘴。
签子丢进脚边垃圾桶时,又问了句:“到底谁啊?”
“没谁。”李延时拿桌上的起子, 开了瓶汽水。
橘色的橙子汽水倒进透明的一次性杯子里, “滋啦”一声, 液体表面冒出微小气泡。
“那你看半天, 还给我说是垃圾短信。”
李延时被问烦了,捏上柔软的一次性杯子答:“闻声。”
“闻声??”王启胜被呛了一下, “她给你发消息?!你俩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她都没给我发过消息”
李延时捡了串烤馒头塞他嘴里:“她给你发什么,你俩熟吗?她给你发。”
“那你俩熟?”王启胜把嘴里的馒头拿下来。
“也一般吧。”李延时大喇喇地往后一靠,冲服务员打了个响指,指指桌子上的汽水瓶,“再要两瓶大窑。”
男生两臂舒展,一左一右搭在身侧的两把椅子上,一个人站了三个人的位置。
王启胜嘴上叼了个串:“她发了什么?”
李延时看手机:“问我在哪儿?”
“你不回她?”
“有什么可回的。”李延时放了筷子,站起身,“我去上个厕所。”
这烧烤店面积不大,位置也偏,挤在破破烂烂的旧居民楼下,装修自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重在味道确实好。
李延时问了下老板位置,穿过拥挤的小木桌,一路往里。
两分钟后回来,还没走到桌边,就看到王启胜一米九几的个子,二百多斤的身材,顶着一张犯错的委屈脸可怜巴巴望着他。
脸和身材很违和,怪渗人的。
“哥,我错了,我不该偷看你手机,”王启胜歪着身子往李延时身上扑,解释,“也不是偷看,就是你手机刚响了下,我习惯性地往上瞟了一眼,然后就”
李延时推着王启胜的肩,把他从自己身上扒开:“你丫抽的什么疯!”
王启胜哼哼唧唧,也不知道真哭还是假哭,展着手臂还想去抱李延时的腰:“呜呜呜我也没想到会看到闻声给你表白啊。”
李延时揪着王启胜的后衣领把他拽开,一脸烦躁:“你又在这儿放什么屁?”
“真的!”王启胜把李延时的手机扔给他,像在扔一块烫手的山芋,“不信你自己看!”
李延时勾着椅子坐下来,点开手机看了眼。
闻声:[想问一下,你喜欢什么样子的女生?]
李延时:
这人着魔了??
对面王启胜掂着屁股下的椅子蹭过来,头往李延时的屏幕上勾了勾,一拍大腿:“你看!是不是!”
“是什么是,滚。”李延时往后收了收手机,脚抵着王启胜的椅子腿把他往后踢了点。
王启胜不甘心,拽着壮硕的身子再次试图往李延时身边挤,对着他的手机比划——
“这不是表白是什么?”
“都暗示这么明显了,难不成还要问你脸上你喜不喜我?”
“你能不能主动点,人家闻声长得又漂亮学习又好,我看着都”
李延时抽了张纸,捂着王启胜的嘴把他的头推开:“你都什么都?你烦不烦?”
“你上辈子当媒婆的?”李延时把用过的纸扔到脚边的垃圾桶,“这么喜欢拉郎配。”
“我这不是替你俩着急”
李延时踢了他的椅子,拿了店老板递过来的汽水,往杯子里倒:“滚,看见你就烦。”
王启胜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着,看都不用看也知道是他爹打来催他回家的电话。
王启胜从凳子上起来,撅撅屁股,把椅子推到桌子低下。
止不住地想多嘴:“闻声真没在追你?”
“没。”李延时把手里的签子扔了,看他,“别让我听到你在学校里瞎说。”
“知道知道。”王启胜连连点头,“你说过不能在学校里造女生的谣,以前那些路上堵你送情书的我都没往外透过,更不用说现在的闻声了。”
王启胜皮是皮,在学校整天像个泼猴似的,但嘴巴也是真的紧。
至于李延时,从小到大对他有好感的女生不少,明里暗里表示的更多。
虽然他不喜欢,但也从不让身边人指名道姓地在外面乱说。
没什么好炫耀,更没什么好贬低的。
谁的真心都是真心。
有关感情上的谣言,总是对女生伤害更大。
王启胜绕到桌子另一边去拿刚来时被自己扔在地上的书包。
书包半敞着,里面的东西掉出来不少。
他风风火火的收拾完,背上包往外走的时候还不忘又问了句李延时:“你真不回闻声啊?”
李延时头也没抬,去夹盘子里的花生米:“不回,我闲的?”
王启胜走了没两分钟,店老板又端过来一份烤生蚝。
刚王启胜在时点的。
店老板把桌子上几个盘子往里推了推,腾出来个空位,把生蚝放下。
李延时扫了眼整桌剩下的菜。
烤生蚝,烤羊腰,烤韭菜李延时不自觉的筷子抵着几个盘子推远了点。
都点的什么玩意儿。
隔壁桌几个男人喝得醉醺醺,勾肩搭背吆五喝六地站起来,看样子是吃完了打算走。
李延时皱嫌那些人吵,小拇指刮了下耳廓,捞过来手机想看一眼时间。
屏幕按亮,闻声的那条消息冷不丁又撞进他的眼睛里。
十分钟前发的。
他没有回,对面也没了下文。
李延时手敲在桌面上,凝神思考了一会儿,没琢磨出来闻声到底是什么意思。
真喜欢他?
不至于吧,两人都没说过几句话。
但不喜欢的话,三番两次跑来问他,对这个问题展现出的空前执着是怎么回事。
李延时不觉得闻声问这问题是纯八卦。
毕竟看她那课间十分钟都要写两道题的样子,对她来讲,时间非常宝贵。
有在这儿跟他八卦的功夫都不如去背两行单词。
李延时没动,屏幕还停留在和闻声的那条消息界面上。
他和闻声没加微信。
闻声发这消息用的还是短信。
大少爷斜靠着椅子想了两秒,坐直了些,两手在键盘上敲了几个字发过去。
还是打算回一下-
因为分班,闻声的寝室也是新换的。
她被插进一个高三的寝室,补三缺一的位置。
一屋子四个人,除了闻声的剩下三个高三生——
两个国际班的准备出国,常年不在学校。
另一个学姐升了高三,压力太大,神经衰弱,开学没几天就被接回家,转了走读。
所以整个寝室四个床位,真正住人的只有闻声这一个。
她从教室回来,换了衣服洗漱完,刚坐在位置上把题铺开。
手机响了。
短信提示音。
这个点,不会是闻清鸿,那只能是李延时。
闻声把台灯拧亮了一点,拿过来手机。
李延时:[有微信吗?]
闻声:[有。]
李延时:[手机号?]
闻声:[嗯。]
回完这条闻声等了半分钟,对面人没再发来新消息。
闻声手机放下,拿了笔,重新去看桌子上摊着的题。
题是那麻花辫女生给的。
闻声从今天晚自习就在看了。
不愧是教竞赛的王牌老师,写的真的好。
无论是出题角度还是解题方式,很多地方都给了闻声新的思路。
几本习题,她宝贝的不行,晚自习的时候没看够,想着趁今天晚上不困,再好好看会儿。
然而一道题看了一半,手机又响了一声。
闻声眉心下意识蹙起。
思路被打断,很容易续不上。
她摸过手机看了一眼,收件箱里弹出的还是李延时的名字。
李延时:[在干什么?]
闻声:[做题。]
李延时:[]
恨不得甩到西伯利亚的省略号。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对面人的无语。
但闻声不知道他在无语什么。
只能问。
闻声:[有事吗?]
李延时:[]
又是一串又臭又长的标点符号。
闻声转了转手机,左看右看,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手机有毛病。
微信也能开自动回复了吗?
闻声扶了下眼镜,正打算接着问,对面人又甩过来一条。
李延时:[不是你找我?]
李延时:[问我在哪儿?]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对面人没提闻声当时发的第二条信息。
哦对。
李延时这一提醒,闻声把自己从习题的世界里抽出来,想起来刚给李延时发了消息来着。
闻声:[问题有答案了吗?]
李延时:[?]
李延时:[你先把微信加上。]
闻声没反应过来。
闻声:[什么微信?]
李延时:[?]
闻声眉头紧锁,盯着手机里的消息,怀疑李延时上辈子是标点符号转世。
左一个问号,右一个省略号的,不会打汉字。
闻声:[你打字,不要总打标点符号,我看不懂。]
李延时:[?]
李延时:[]
你看,就说是标点符号转世吧。
那端李延时耐着性子。
李延时:[微信通过一下。]
闻声:[你加我微信了?]
李延时:[]
李延时:[不然刚刚问你微信是不是手机号干什么?]
闻声把屏幕切到微信,想起来自己平时不常用微信,还是短信方便点。
闻声:[一定要加微信吗?]
李延时:[手机没话费了。]
对面男生又甩过来一条。
第18章
也是, 微信是比短信省钱。
闻声没多想,找到“新朋友”界面第一行的那个头像,点进去, 戳了下同意。
消息界面最上方多了一个新的对话框。
闻声的目光落在那淡蓝色背景的头像上。
李延时的头像貌似是架飞机的照片。
碧蓝色的天空下, 深灰色的流线型机身,昂扬着头,搏击长空。
很容易让人想到振翅凌空的雄鹰。
闻声作为一个女生, 对飞机大.炮这些东西不太熟悉,但也能看出来李延时这个, 是个战斗机。
先前国庆阅兵时, 她在电视转播上看过。
歼20。
青春期的男孩儿, 对这些感兴趣,不难理解。
寝室外走廊上传来吹哨声,是宿管阿姨在催熄灯。
二高就这点好,晚上熄灯熄的是大灯,台灯不管, 也不断电,学生想学到几点学到几点。
甚至为了方便学生充电,四个床位, 上床下桌, 无论是下面的桌子,还是头顶的床都有插孔。
一个寝室, 光插孔八个。
闻声站起来, 去关灯。
关完灯坐回来时李延时发来了消息。
李延时:[你, ]
对话框最上面“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亮了灭, 灭了亮。
闻声盯着手机。
闻声:[我怎么了?]
待那行“对方正在输入”反复灭掉亮起几次后,对面人回了话。
李延时:[没什么喜欢的。]
回答闻声百般执着的那个问题。
末了, 没等闻声回,欲盖弥彰地又补了两句——
李延时:[你好好学你的习,别胡思乱想。]
李延时:[早恋影响成绩,你不想保住你的第一?]
闻声困惑。
都什么跟什么。
最后一句怎么还扯上她了?
闻声:[嗯,谢谢你的关心,我会好好学习的。]
闻声:[所以你喜欢什么样子的女生?]
“………”
对面李延时彻底疯了。
这人怎么油盐不进,死脑袋一根筋啊?!
还有,谁要关心她啊??
他只是不想让她胡思乱想行不行。
李延时:[你是复读机??]
李延时:[来来回回就这一句?]
闻声绷唇,不知道怎么跟李延时解释,只能实话实说。
闻声:[这个问题真的对我很重要。]
李延时:[到底对你有什么重要的???]
闻声:[我需要知道答案。]
“………”
到这儿,对话属实是进行不下去了。
李延时坐在烧烤店还没走,桌子上剩的菜都凉了,他也没心思吃。
他两肘撑在膝盖上,手腕抵了下额头。
轻叹气,迟疑了又迟疑,回闻声。
李延时:[我们不合适。]
闻声:[我知道。]???
知道还在这儿问问问?
闻声:[但你能不能想想这个问题?]
闻声:[我真的很需要答案。]
又来了。
让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李延时换了个姿势,斜靠在烧烤店的椅子上,彻底投降。
李延时:[女的。]
李延时:[活的。]
李延时:[能听懂我在说什么。]
李延时:[不会反反复复问同一个问题,特别是别总问我喜欢什么样的。]
闻声对着手机,把这几句一条条抄在本子上,想着明天拿去交差。
抄到最后也觉出有些不对。
李延时这几条针对性还挺强。
说得很具体,连特别不要问什么问题都举例说了出来。
闻声满意地笑了下。
腹诽李延时这人虽然爱生气了点,但真正回答起来问题还是挺认真的。
闻声把笔记本拿起来,对着台灯洒下来的暖黄色光仔细核对了一下。
没什么记错的地方。
随后放下本子,很有礼貌的——
闻声:[谢谢。]
李延时活了十七年没这么无语过。
此时也只得抽了下眼角。
李延时:[不客气。]
闻声得到答案,心满意足地放下手机,重新捡起笔看自己的竞赛题。
不用再看手机,闻声抬手,把台灯换成了暖黄色和冷白色交叠的光线。
然而拿起笔没多久,手机再次响了下。
还是微信。
闻声皱皱眉,摸过来。
先是看了眼时间。
十一点四十。
回寝室有将近四分钟,除了洗漱就是在和李延时发短信。
有些耽误她的学习时间。
李延时:[你现在要干什么?]
闻声:[学习。]
李延时:[]
闻声现在已经习惯了李延时这一长串省略号。
闻声:[还有什么事吗?]
李延时:[没了]
闻声:[那我先学习了?]
闻声急着做题。
李延时:[好]
放下手机,李延时拿起桌子上的汽水瓶给自己倒了一杯。
就在刚刚他跟闻声发信息的那段时间,隔壁两张桌子的人已经换了一波。
开了瓶的汽水在桌子上放得有些时间,已经没了从冰箱里刚拿出来时的凉气。
入喉,温热,带着微微刺痛感的气泡。
腰子和生蚝凉了会腥,李延时用筷子扒拉了一下盘子里的东西,大少爷挑来挑去,最后也只夹了个勉强能吃的毛豆。
挑剔如他,能来这路边摊吃饭已经是给王启胜面子。
凉了没味道的东西,他几乎不碰。
所以
李延时丢了筷子,拎起书包时,再次深深地看了眼自己躺在桌子上的手机。
所以就没反应了??
问完得到答案就真的去学习没反应了??
搞什么?
不是喜欢他吗?
听到他的回答心里就没澎湃汹涌,小鹿乱撞?
哦对,他刚才的回答是趋向于拒绝。
那现在是借着学习的借口难过,平复心情去了?
李延时把筷子扔掉。
出了烧烤店,李延时立在门口没马上走,书包放在身旁的荧光色塑料椅上,微蹙眉,再次掏了手机。
男生食指轻打在手机边框上,凝神思考。
他是不是不该把话说那么重。
说最不喜欢的就是爱问他问题的类型。
可能有点太打击人了。
李延时拇指划了下和闻声的对话框,目光再次在上面落了落。
对方确实没再给他发来消息。
嫌人家烧烤店门前的塑料椅子坐着不舒服,李延时往右看了看,找了个便利店。
进到便利店,从冰柜挑了瓶可乐,结账付钱,再走到挨着窗户的高脚椅坐下。
两手肘支在桌子上,李延时盯着手机再次看了两眼。
对话框里还是没有新消息。
大少爷勾着一旁的椅子晃了下。
要不安慰她一下?
毕竟事也算是他惹出来的。
这么想着,李延时放下手里的易拉罐,敲字——
李延时:[在干什么?]
万年不变的开场白。
闻声:[学习。]
闻声这回是真的着急了。
她从没有哪一天晚上回到寝室后,这么浪费时间过。
她的作息一向很规律。
十点半下晚自习,回寝室洗漱,十一点坐到书桌前,学三个小时,两点睡觉,早上六点半起床,赶在七点早读前进教室。
今天属实是和李延时聊得太多了。
临近十二点,她还没完整地做一道题。
已经被李延时打断了三次。
闻声:[有什么事吗?]
李延时在那端敲了删,删了敲。
没安慰过人,还真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头。
闻声一手还攥着笔,等的有点着急。
闻声:[没什么事的话,见面再说?]
闻声:[我还要做题。]
消息发出去,对面一连回过来三条。
李延时:[明天我去学校。]
李延时:[有没有想吃的,给你带。]
李延时:[草莓牛奶?]
闻声没那么喜欢甜的,对草莓牛奶这种甜腻腻的东西更是没有很大的欲望。
闻声:[不用了,谢谢。]
发完,闻声想起来李延时说他明天要来学校。
闻声:[你记得把作业带过来,还有上周没交的语文。]
李延时:[知道了。]-
第二天早上李延时如约来了学校。
高一下,因为跟家里吵架,他脑子犯浑,在家躺了两个月,没去上学。
后来幡然醒悟,再想补,已经有些困难。
这学期开学,李延时在补习学校约了一个多月的课,为的是把上学期落的补回来。
现在补得差不多,他也该回来上课了。
李延时进教室时,周佳恒和文童正在吵架。
周佳恒手上拿了张纸,扬得老高。
看着在他面前蹦蹦跳跳,怎么抓都抓不到那纸的文童。
文童边跳边咬牙切齿:“谁让你偷偷帮我报名的,谁要跑800啊!!你是不是想死!!”
周佳恒愁眉苦脸:“真没人报,你帮帮忙行不行啊,姐,祖宗。”
“我凭什么帮你!”文童揪着周佳恒的袖子往他脸上挠,“我跑死了你负责??”
周佳恒收手躲着文童的魔爪,往教室前门跑的路上看到刚走到讲台旁边的李延时。
周佳恒一扬手:“你能不能跟时哥学学?一个人单挑4500米的大梁!”
李延时:
他倒是不想挑。
也不知道是因为谁。
早晨第一节 是王建国的数学,值日小组负责擦黑板的男生正拿了块湿溻溻的抹布,蹭教室前后的两块黑板。
上周升旗仪式,三班才被点名批评了卫生,这星期再不搞好,值日小组少不了要再被罚一周。
又过了一周,闻声和李延时的座位从走廊窗户旁换到了中间。
李延时走过去,把玻璃罐的草莓牛奶放在闻声的桌子上。
临近早自习。
班里人来的不少。
此时都往这边瞄了两眼,窃窃私语。
“什么情况??我上次就见李延时给闻声买牛奶了。”
“李延时在追闻声?”
“终于有人能入这少爷的法眼了???”
“也不奇怪啊,闻声多好看。”
“我没见过戴眼镜还这么好看的女生。”
闻声正在写题,听到声音,手上的笔停住。
抬了目光,落在桌角的玻璃瓶上。
还是那个连瓶子上贴的塑料纸都可爱到发腻的草莓牛奶。
她把牛奶往李延时的方向推了推,摇头:“我不喝。”
没让闻声起来,李延时从后面那排,长腿一伸,直接跨过桌子,进到座位里面。
紧接着弯腰,把书包挂在两人中间的挂钩上。
“买都买了,”男生声音懒洋洋,瞟了眼闻声桌子上的鸡蛋饼,“一起吃,怕你噎死。”
“”
闻声不解,扬了扬手里的水杯:“我有水。”
李延时瞥她一眼,没接话。
闻声执着地把牛奶再次往李延时的方向推:“不要。”
语气很坚决。
是真的不想要。
还没打早读的铃,外面走廊吵吵嚷嚷,咚咚咚的跑步声,不时的伴随着“卧槽,要迟到了”的骂声。
男生注视闻声两秒,扬手把牛奶拿过来,“咣当”丢进抽屉里。
“不要算了。”嗤了一句。
接着两条腿往前抻了抻,从书包里掏出语文书,“啪”一下扔桌子。
手上胡乱翻着,摊到《芣苢》那页。
阳光从另一侧的窗户斜射进来,洒在男生侧脸,把他的表情印的冷酷无情。
闻声:
神经病,又生什么气。
“闻声,这个给你。”
从前门进来的文越,路过闻声身边,递了她一盒香蕉牛奶。
闻声接过来,礼貌的:“谢谢。”
文童发烧,这两天没来学校,昨晚手机上跟闻声说发现一个巨好喝的香蕉牛奶,非让文越今天带给她。
闻声推拒了两次,不想驳她的好意,答应下来。
这边闻声接得快,那边李延时合上书,撩了撩眼皮看过来。?
什么意思?
不喜欢草莓喜欢香蕉的??
文越给她牛奶她怎么不说给钱?
周围夹杂在背书声里的议论再次响起。
“这里还有文越的事儿??”
“世纪三角恋?精彩精彩哈哈哈哈哈哈”
“赌一百,我压文越。”
“李延时更帅一点吧?”
“那公子哥的脾气谁受得了??”
闻声在沉默中眨了眨眼,对身旁人三番两次往她这儿看的行为非常费解。
李延时踩着桌子下的横杠,晃了晃腿,转回去,重新翻开书。
但没两秒,像是实在想不通,再次看回来。
“你怎么不给他钱?”李延时半扯了唇角,笑得有点凉。
“什么钱?”闻声一头雾水,“给谁?”
李延时抬手戳了戳她手里的牛奶盒:“文越,牛奶钱。”
闻声秀眉轻拧,看看自己手里的牛奶盒,更迷惑了:“我为什么要给文越钱?”
要给也应该是给文童。
但很显然,李延时理解错了意思。
他轻呵一声。
“好喝吗?”李延时扬扬下巴,示意闻声手里的牛奶。
闻声咬着吸管,吸了一口,很认真地评价:“不错。”
“那草莓的呢?”李延时又问。
“一般。”
李延时从鼻子里发出一声短促的笑。
他扭回去,单手勾上冲锋衣的帽檐拽到头顶,右手漫无目的地把书翻地“呼啦”响。
两条腿再渡跨过横梁往前伸,直到踢到前桌周佳恒的小腿,引得周佳恒回头看了他一眼。
本想提醒李延时往后收收腿的周佳恒,转过来撞上李延时黑着的脸,没敢吭声。
“有事?”李延时掀眼皮看他。
周佳恒连忙摇头,作了个揖:“没事没事,时哥,您看书。”
身边气压压得很低,闻声却丝毫没有受到感染。
她垂眸拿笔,接着做自己的题。
笔刚动了两下,突然又想到什么。
她目光微垂,食指关节抵了下自己的下唇。
手上这习题册还是靠“卖李延时的信息”换来的,所以,她是不是该有点良心?
比如,把这题也分享给李延时看看?
打定主意,闻声把手上的习题册往李延时的方向移了移。
手碰了一下男生的手肘。
黑色的冲锋衣外套,右边的袖子被李延时拉到了肘间。
闻声这么一碰,手背的皮肤直接蹭到了李延时裸.露的小臂。
不同于男生带了纹理的肤质,温度稍低了半度的细腻肌肤。
只是一刹那的轻微触碰,却让李延时晃了一下神。
在这份意外的晃神里,李延时收了手臂抱胸,看过来。
字咬得不疾不徐,听起来仍旧不太高兴:“干什么?”
“你要不要看这个?”闻声说。
她把叠着的几本练习册一本一本铺开,展示在李延时面前:“这些都是一个讲竞赛的王牌老师写的,每本都是孤本。”
“我昨天才拿到。”闻声解释。
男生剑眉皱着,眉峰斜扬:“什么意思?”
“都可以给你看。”闻声把册子往他那侧又推了推,大方道。
李延时的目光从闻声的脸扫到那练习册,又从那练习册扫回闻声的脸。?
什么意思?
想哄他?
第19章
默了两秒, 李延时的表情有一丝缓和。
他捏着边角把本子拖过来,随手翻了翻。
先前李延时也想过走竞赛,所以这东西他看得明白。
题出得确实好。
“你从哪儿弄的?”李延时问她。
撞上男生的视线, 闻声有点心虚。
怎么来的?
用你的信息进行“非法交易”换来的。
她磕巴了一下, 语气不大自然:“一个认识的人那儿。”
“认识的人?”李延时挑眉又问。
闻声这人实在太不会撒谎,一句话说得跟做贼似的。
“嗯。”她把本子往自己的方向拽了拽,点头强调, “认识的人。”
李延时目光落在她脸上。
可能是早自习还没开始,闻声没戴眼镜。
很薄的扇形双眼皮, 眼尾微微上提, 唇珠上翘, 抿唇时会清冷中带点蛊的长相。
此时,因为心虚,带了怯的眼神竟意外地看起来有些乖。
李延时在反应过来之前,食指已经抵上了闻声的太阳穴。
女生头一偏,往一侧避了下身体。
指尖的触感消失, 李延时眼神微顿,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
但他手没拿开,反倒是顺着这姿势轻推了一下闻声的头。
接着手揣回口袋, 语气有点痞:“你心虚什么, 跟在黑市买的似的。”
男生语气自然,仿佛刚那一下的轻微触碰并不存在。
只是, 他真的, 很随意地点了女生的太阳穴。
所有动作和反应都发生在一秒之内, 没人注意到他们这处。
无论是周围吵闹说话的学生, 亦或是后座低头看东西的文越。
闻声抬手,食指关节轻顶了下刚被李延时碰过的地方。
看他一眼, 再次硬邦邦地强调:“别人送我的。”
语毕,抽了册子转回去-
因为学校操场重新整修,原定在十一的校运会被推迟到了十月中旬。
而在此之前,学生们又迎来另一噩耗。
月考被安排在了运动会的前一周。
通知一出,教室里一片哀鸿遍野。
“这不是摆明了不让我们好好玩儿吗?”
文童在后排干嚎了一声,往桌子上一趴,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前桌的周佳恒扭过来看她,挤兑:“你好好考不得了,”
“哦对,”说完,周佳恒又一拍脑袋,装作刚想起来,“你考不好。”
“哥!”文童伸手扯上一边的文越。
文越翻了下书,把胳膊抽出来,语调没什么起伏,陈述事实。
“他也没说错,你看看你上次的数学成绩。”
文童成绩其实也不差,在班里能考个中上等。
所有科里也就数学弱点。
但周围坐了一圈大神,班长周佳恒,闻声文越,李延时和温九儒。
好学生扎堆,就显得她的成绩不太好看。
“明天我就给老师说要换位置!”文童非常有气势地挥了挥胳膊。
闻声听到两人的对话,耳朵动了动,转过来,对文童小声:“我可以教你。”
“就知道还是你最好!”文童往前,搂着闻声的脖子感动得痛哭流涕,“不像周佳恒和我哥那两个挨千刀的。”
闻声笑着拍拍她,转了回去。
讲台上的王建国撸起针织衫的袖子,拿着保温杯砸了两下桌子:“不就考个试吗,你们哭丧呢!”
在周围一片吵闹和挣扎声里,李延时转着手里的笔往后靠了靠,默默算了下距离月考的时间。
下周一考试,还有八九天。
二高的规矩,高二下学期期中考试后,确定参加奥赛的名单。
而确定的凭证是从高一到高二所有大考的平均成绩。
每学期的期中期末,外加两次月考。
全年级九百多人,物理竞赛的名额大概有四五十个。
上学期最后的两场考试李延时都没好好考,如果想拿到物理奥赛的名额李延时拇指刮了下演草纸粗糙的那面,算了算往后几次考试自己需要拿到的分数。
他手上的笔在演算纸上勾画了几下,得出答案——
任务艰巨。
先前因为不想出国而跟袁娅顶撞的两个月,现在想来倒是有些不值。
真因为这个错过奥赛怎么办。
他还挺喜欢物理的。
正凝神想着,李延时的桌面被轻叩了一下。
他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闻声微握拳的右手还搭在李延时的桌沿,扣着的拇指,指甲剪得圆润干净。
李延时目光落在那处。
原来没仔细瞧过不知道,原来男生和女生手的差别这么大。
闻声的手指纤细而长,已经不算女生中手小的那一类,但指甲盖仍旧是比他小了两号。
透明的,一边是圆弧状的四方形
闻声不知道李延时在看什么,再次轻敲了一下桌面,唤回失神的男生。
刚上课前她去办公室交作业,王建国特意嘱咐过她,让她多帮帮李延时,问问李延时有什么不会的,给他讲讲。
虽然闻声不知道给李延时说了,李延时会不会问她。
但自己毕竟占着学委这个名号,老师既然交代了,还是应该问问。
“你有什么不会的吗?”闻声表情认真,“月考前,你如果有什么不会的都可以问我。”
“什么?”
李延时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目光在闻声身上上下扫了下。
李延时压着椅子,手磕在桌面上,转瞬又反应过来——
哦对,她喜欢自己来着。
李延时笔往桌子上一丢,手揣回口袋,垂眸看摊在桌子上的习题:“没有。”
闻声现在不适合跟他多接触。
越接触容易越喜欢,得拉开距离,让闻声冷静冷静。
吃了闭门羹,闻声却丝毫没有尴尬,她点点头。
“如果有的话可以问我。”
李延时随便点了两下下巴,很敷衍地扯出来一声:“嗯。”
严格讲起来,李延时敷衍确实有敷衍的资本。
高一他颓废前的几场考试,带着瘸腿语文和残疾英语,总成绩却依然屹立年级前几——靠的是那几乎全部满分的理科。
说是传奇有些夸张。
毕竟二高建校这么七八十年,什么不多,就传奇多。
但李延时……大概是除了这离谱的成绩外,又实在长得太帅,反正总之就是挺牛逼的。
下午第一节 课上课前,王启胜来喊李延时。
他趁午休又窜到操场打了会儿球,此时一只胳膊夹着球,另一手拎了脱下来的外套。
身上的白T恤黑了一片。
王启胜家里想让他走体育特长生。
虽说一米九一的个子已经很高了,但要真是打篮球,还是矮了点。
“十班那班花又来找你了。”王启胜站在闻声那侧的过道,背对走廊窗户往身后指了指,咧着一张嘴对李延时挤眉弄眼,“追你多久了?这么执着?”
王启胜壮,占得位置也宽,挤在闻声右手边的过道里,几乎堵住了整条路。
肚子顶着闻声的桌沿,满身汗涔涔的臭汗味。
闻声微微蹙眉,扶着课桌的两边,把桌子往李延时的方向挪了挪,挤掉先前两张桌子之间的缝隙。
李延时用右手食指的骨节顶了下眉心。
他正在刷补习学校留的题。
没几天就是月考,得在那之前把先前落下的知识强化巩固完。
见李延时没抬头,王启胜又喊了他一声,“你不出去看看?那班花拎了一兜子东西正在外面等你呢。”
被王启胜打断思路,李延时不耐烦地咋舌,偏头瞥了他一眼。
见李延时看过来,王启胜来劲,表情夸张地对着身后疯狂地点了两下,示意在走廊上等的人。
手上动作幅度太大,连带着身体晃动,挺着的肚子撞了好几下闻声的桌子。
闻声这桌子一个桌腿有问题,本来就不平,这么随着王启胜的动作一晃,撞在李延时的桌子上,发出“哐哐”几声脆响。
她嫌这声音吵,拽着桌沿,把桌子往远离李延时的方向抵了抵,推回原本的位置。
王启胜看到闻声的动作,往后半步:“不小心啊,对不起。”
闻声摇摇头。
李延时看闻声一眼,又把目光转向了窗外。
靠近前门的那扇窗户是有个女生拎了个袋子在往他们这边瞧。
不是周一,没穿校服,黑色披肩发,白色棉麻连衣长裙。
长得是挺好看,但李延时觉得没什么记忆点,不然也不能他看了好几眼才想起来这人几天前才在学校门口给他表过第二次白。
第三回 了。
李延时有点烦。
他觉得自己说的挺清楚,态度上也没给对方留什么想象空间。
两次三次的,确实影响到了他的生活。
出去掰扯半天的功夫,他还不如刷两道题。
想到这儿,李延时伸脚蹬了下温九儒的椅子。
温九儒正趴在桌子上补觉,听到动静,慢悠悠地抬了头,看过来。
“你去。”李延时说。
“什么?”
“十班那人不是也追过你?”
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困意的人看了一眼窗外:“不认识。”
说罢,转回去,手臂一伸,趴在桌子上接着补觉。
“你去再拒绝一回呗,”王启胜出主意,“反正你拒绝的也不是一个两个了”
话没说完,被李延时砸怀里本书。
没包任何书皮的光面练习册,迎面被扔到脸上。
不疼,但很凉。
王启胜清醒过来,垂眼看了下一直没声没息,低头写题的闻声。
女生半长的头发挂在耳后,卡在笔尖的食指因为发力而微微泛白。
哦对,闻声貌似也才被李延时拒绝过。
是不该在她面前说这种话。
王启胜闭上嘴,捞着怀里的练习册,小心翼翼探身,把本子放在了李延时的桌子上。
末了,临走还是提醒了一句:“我看你还是出去再解释一回,不然以后天天来,你更烦。”
王启胜这话说得倒是没错。
三班的位置靠近楼梯间。
十班那女生拎了一袋子东西杵在那儿,太显眼,来来回回路过的学生都要看一眼。
等到李延时练习册都做到该翻面了,那女生还没走。
“嘎吱”一声,李延时抵着椅子后退半尺,站起来。
“借过一下。”他敲了敲身边女生的桌子。
听到声音,闻声按着桌子起来让位置。
男生从闻声身后跨出去时,冲锋衣的搭扣打到了她的椅背。
声音不大,但闻声敏锐地回头看了眼。
“有事?”李延时问。
闻声木讷:“没有。”
李延时前脚刚出去,文童后脚从前门进了教室。
她背着书包,一步三回头地朝走廊上看。
路上不小心,书包带挂到闻声的桌角,绊了一下。
闻声伸手扶住她。
“十班那班花又来了?”文童借着闻声的手扑在她桌子上,一面朝外看,一面跟闻声传达刚路过时收集到的信息,“我看提了一大袋零食,不过看李延时不像是想同意的样子。”
说着,伸长脖子往走廊窗户那侧勾头。
恨不得整个人拔长,伸耳朵过去听听窗外那两人在说什么。
闻声侧头,越过文童,也看了眼教室外。
教室右侧的墙有三扇很大的玻璃窗。
窗明几净,李延时和那女生就站在第二扇窗户的位置。
两三米宽的走廊,靠外那侧是半人高的白瓷砖挡墙,挡墙上是银色的铁质扶手。
此刻,窗外那两人靠着挡墙,李延时两手抄在口袋,微微低头,和身前的女生说着什么。
偶有路过的学生,从两人身前走过,遮住闻声的视线。
教室里有一小半的同学都因为好奇,停了手中的事,边议论边探头往窗外看。
紧接着就见李延时两句说完,面前的女生浮了要哭不哭的尴尬表情。
李延时微微点头,算是致歉,随后,转身往教室回。
“看样子是又被拒了。”文童有些惋惜,“听说从小学芭蕾,过两个月就要出国了,估计是想走之前再试一次。”
闻声听出文童的画外音:“表白了很多次?”
文童摇头:“我知道的就一次,但来咱班送东西好几回了。”
“长得漂亮是真漂亮,”文童又说,“软趴趴的妹子,好不容易鼓气勇气追个人,一回两回地被拒,我看了都不忍心。”
闻声目光落在往楼梯间去的白色背影上。
点点头,对文童的话表示赞同。
我见犹怜。
随着李延时转身回来的动作,刚教室里一个个探着身子往外看的八卦身影“扑腾扑腾”全坐下了。
翻书的翻书,聊天的聊天,掩耳盗铃。
偶有几个不怕李延时的,贱兮兮地调笑着问情况。
被李延时不冷不淡的扫了一眼,又统统闭了嘴。
男生两步过来,回位置坐下,闻声想起来他今早的语文作业还没交。
等下第一节 语文,老师要查。
“李延时,”女生开口。
李延时踩着脚下的篮球,把球踢到座椅下面的空档里,扬眉看过去。
以为是因为刚才走廊上的事情,闻声有话想说。
“你语文作业?”闻声扬了下手里的默写本,提醒他。
李延时眼神一滞:“什么作业?”
“默写。”
“没写。”男生话回得极其坦荡。
“哦。”
意料之中。
闻声舔舔唇正准备扭回去,听到身边人又问:“没了?”
闻声摇摇头:“没了。”
还应该有什么吗?
她心里奇怪。
对了,闻声忽然想到。
她手伸进抽屉里摸了摸,掏出一叠英语报纸。
“还有英语报纸。”
“也没写。”李延时踢了脚脚下的球,转头回去。
“………”
闻声对他这一顿操作表示不理解。
没写还提醒她问?
浪费时间。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闻声的错觉,她总觉得李延时转回去的时候冷笑了一下。
闻声把手上的报纸拍在窗框上。
又怎么了啊??
一天到晚犯大少爷脾气。
第20章
校运会有队列操的比赛, 学校希望每个班都是不同颜色的方阵,所以从高一到高三,每次运动会各班都会订班服。
学校本意是让订一套, 从高一用到高三。
但学生们哪肯放过这争奇斗艳的机会, 年年订,次次订,几乎每个班最后都会整三套出来。
三班今年订的是白色短袖衬衣搭黑领带, 女生下面是黑色百褶裙,男生则是黑色长裤。
上个星期全班用投影仪投屏了个手机, 在淘宝上选的。
还有几天就是运动会, 订的衣服中午刚到, 被分发给每个人试尺寸。
正是午休时间,三班的人好多都挤在厕所试衣服。
闻声刚下课被王建国叫去办公室问竞赛的事情,回来晚了。
进班走到自己座位还没来得及往椅子上坐,就被文童提着新衣服拽去了卫生间。
“你腰这么细的吗?闻声。”文童左臂搭着闻声换下来的衣服,两手张开, 从左右两侧掐住她的腰,“我去,平常你穿的衣服宽松, 我根本看不出来。”
闻声把裙子侧腰的扣子系好, 又把衬衣的下摆往百褶裙里塞了塞,左右看了两下, 觉得也没有文童说的那么细。
文童两手虎口张开比了个圆, 举到闻声眼前, “我差一点就一把捏住了。”
闻声被文童夸张的表情逗笑, 对着她肩膀上驮着的镜子调整了一下领带。
衣服换上就不脱了,等会儿下午上完课, 全校要去操场排一下队列。
还有二十分钟上第一堂课,走廊上来来回回都是人。
周五,好几个班大扫除,时不时路过几个拎着蓝色大垃圾桶的男生,身后还跟着提了扫把和簸箕的女孩儿。
两人从卫生间出来时,听到身边来往的人议论——
“卧槽,我刚去办公室,这次月考物理有人满分!”
“你开玩笑呢??就这次那题,我能及格就不错了。”
“没开玩笑啊,我刚去办公室听张猛跟女魔头说的,满分卷好像在三班”
“三班!”文童晃了晃闻声的手臂,声音按捺不住兴奋,“你的吗??”
“不是,”闻声摇摇头,“我最后一道大题少写了一种情况。”
卷子刚交上去她就意识到了这个失误。
估计要扣三四分。
二高每学期有四次大考,期中期末和两次月考。
期中和期末是全市统一的联考试卷,而两次月考则是二高自己出题。
重点院校有重点院校的骄傲。
而二高的“骄傲”就是冷不丁搞一次史诗级难度的试卷,虐虐学生。
闻声说完,文童也楞了:“不是你还能是谁?我问过我哥了,他说这次的题他估计也就一百零几。”
最后两道大题都是竞赛题,连文越也做得不好。
文童哭丧起脸,望天:“我能及格吗这回”
闻声正在低头拉腰带,闻言抬头,抿了抿唇,试图安慰道:“能的。”
文童双手合十,弓腰朝闻声拜了拜:“让我多拜拜,沾沾你的高分气。”
闻声望着她的动作笑了下。
文家这对兄妹长得确实有三分相似,但行为举止上却像周佳恒和王启胜说的那样,差了十万八千里。
文童拜完,又拉着闻声讨论,疑惑这消息到底是谣言,还是三班真有这尊大佛。
不过这疑惑没持续多久。
月考完,年级所有老师要开会。
梅奇兰去开会的路上,路过三班,喊周佳恒出去接卷子。
改好的物理卷,让周佳恒趁这会儿发下去。
等周佳恒捧着卷子回来,整个人已经僵掉了。
刚他被王建国喊去党政办公室整材料,所以不知道大家议论的“三班物理有个满分”这件事。
此时看着整一摞卷子最上面的那张——右上角用红笔画了个120,左侧密封线以内连学号都没写,只龙飞凤舞地留了个“李延时”
周佳恒一时间有点恍惚。
“发卷子?”王启胜正好从旁边路过,拄拐棍一样搂住周佳恒的脖子,从他手里抽卷子,“我帮你呗”
话音刚落,极其响亮地“卧槽”了一声。
音调高得仿佛字里面带了感叹号。
文童离他不远,下意识捂上耳朵,扯着身边的闻声往旁边站了站。
大小姐做派地看王启胜:“我的耳膜!”
“怎么了?”文越正站在桌子前整卷子,被王启胜的声音刺得也朝这侧看了眼。
闻声好奇,从文童身后探过头,视线越过去,落在王启胜身上。
王启胜那声“卧槽”实在是“槽”的声音太大。
除了闻声几个,周围人也都勾了身子,焦急地看向他:“怎么回事儿啊胜子??”
“卧槽??”王启胜又是一声,举起手里那卷子对着头顶的白炽灯来来回回反复确认了三遍,像要把那卷子看出洞来,“李延时物理120??!!”
班里人都刚换了班服,等着下去站队列。
整一个班大部分人都在,唯独此刻事件中心的主角李延时不在。
已经有好奇的开始蹦跳着往王启胜身边围,想看他手里的卷子。
“120?!!刚说的那全年级唯一的满分?!”
“时哥重展雄姿了??”
“离谱,这卷子能考满分妈的。”
“回头各种小姑娘要往咱班跑得更勤了哈哈哈哈哈”
二高学风自由,虽然学生们之间也会攀比成绩,但多数是明面上的互怼,并不会真的嫉妒或者阴阳怪气谁。
好多想往二高转学的,一是因为它省重点的名头,二就是冲着它这轻松融洽的氛围。
卷子是按名次排的,李延时下面那张压的就是闻声。
116,最后一道大题少写了一种情况扣了四分。
再接着是文越的,108。
全班上100分的人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对于二高这种全年级前百分之四十多的学生都能上到211的学校来说。
一个班,物理上100的只有五个。
这无疑是毁天灭地的打击。
卷子发下去,教室里一片哀嚎。
闻声坐在位置上,把刚发的卷子铺开,往错题本上抄习题,扭头看到正拿卷子蒙脸干嚎的文童。
“我这是造的什么孽,被全班一二三名包围了。”文童把脸上的卷子扯下来,看看闻声又看看文越,“你们是在羞辱我吗?”
文越瞥她一眼,嫌弃道:“你有哭的这功夫不如多做两道题。”
文童甩卷子瞪他。
闻声抬手摸了摸鼻尖,对看着别人打闹这事儿,有些窘迫。
她身体转回去,目光不期然地落向李延时那张卷子。
龙分凤舞的字和公式,每道题的过程都极其简略。
要不是不写过程不给分,闻声怀疑他能只扔个答案上去,连解都不写。
凝神间,事件的主角终于出现在班门口。
“牛逼啊时哥!”
“真给咱三班争脸!”
“老王头坐办公室脸都要笑烂了吧,唯一的满分在咱班哈哈哈哈哈”
李延时被吵吵闹闹的一群人簇拥着走回位置。
起初没明白这些人在说什么,后来意识到估计是物理卷子发了。
“你这卷子能不能让我拿回去给我爹观摩一下,”王启胜把李延时的卷子从桌子上捡起来,对着光轻弹了一下,“也太漂亮了,全是大红勾。”
周佳恒在一边抱着水杯呜呜哭:“是我我得拿八百八的相框裱起来。”
周围五六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兴奋得像自己考了一百二。
闻声端坐在桌子前,受气氛感染,不由得也看向左侧两米外的人。
待男生抛了两下手里的矿泉水瓶走到她身边,闻声刚想站起来让位置,前门突然被人“哐哐”拍了两下。
“李延时!”王建国抖着手里的几张卷子怒吼。
李延时脚步一停,往那侧看。
围在闻声和李延时桌子旁的人一看王建国来了,也一窝蜂推挤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王建国见李延时没动,又怒气冲冲地喊了声:“你给我出来!!”
脸黑得跟烙铁似的。
闻声怀疑要不是作为老师不能说脏话,王建国那句得改成“你他妈的给老子滚出来!!”。
脖子上的领带系得紧,不太舒服,闻声勾着领结扯松了些,看到左手边原打算回座位的男生把手里的矿泉水往桌子上一放,掉转了方向,朝门口去。
虽说王建国是把李延时领到了离前门远些的地方才开始骂他,但因为嗓门太大,刚一张口,整个走廊回荡的都是他的声音。
“物理考满分,语文英语写一半,数学给我交白卷??!!!!”
众人:
瞧瞧,把快五十岁的老王头气得都会双压了。
教室外,王建国深呼吸,抬手把卷子拍在男生胸口:“语文为什么不写默写??你去看看全年级的卷子里有几张这样的?正面全空着,只写背面,你是没长眼,看不到正面有字?!”
李延时一条胳膊搭在金属栏杆上,斜靠着瓷砖墙。
“浪费笔水。”
王建国一口气没提上来:“那英语作文呢?!!”
“都是背模板,”李延时抬手刮了下耳廓,“没新意。”
王建国心梗:“数学!数学又是怎么回事!!”
李延时语气依旧敷衍:“考得太早,睡着了。”
“”
男生身上是刚换上的班服,纯白色的短袖衬衫和黑色长裤,领带打得并不规矩,尾部被塞在胸前的口袋里。
下午两点,日光灼人。
阳光挤着楼顶的外沿,斜着洒进来,掉落在男生的白衬衫上。
他微微垂头,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栏杆。
不同于此刻阳光的明媚,男生的神情却看起来有些许的落寞。
许是此时的风太静,又或者是下午两点的这个时间和午后小憩沾边。
总之不知道怎么,王建国忽然就冷静下来,不再想喊了。
他清了清嗓子,嗓音带些很轻微的痛心:“你入校成绩那么好,好好学,冲清北不是问题”
“好好学,我妈就让我出国了。”李延时轻笑,抬眸过来,“您又不是不知道。”
空气有一瞬间的静默。
王建国穿着黑白条纹的polo衫,稀疏的发丝勉强能盖到发顶,他凝神看了男生几秒,叹了口气。
“我跟你母亲说过这件事情,说你的成绩在国内也能上到好的大学。”
李延时侧头,眼睛对上阳光时,轻微灼痛:“她怎么说?”
王建国迟疑了一下:“你母亲比较坚持自己的想法。”
李延时扯了下唇角:“她一向这样。”
李延时家里的事,王建国也知道一些。
袁娅找过几次校方的领导,提想让李延时出国的事情,但李延时自己不同意,他有想上的学校。
“这样。”王建国做了退让,“你好好考,学校里的事儿我尽量不跟你妈讲。”
“算了吧。”李延时吊儿郎当地笑,目光偏开。
袁娅是现在看他混,成绩也不行,才不管他,等哪天看他又往正道上走了,肯定又要老生常谈,所有手段用尽也要让他去国外上学。
到时候烦都要烦死。
看到李延时这个不上心的样子,王建国又开始着急:“算了什么算了??你就考这点分回来高考怎么办?!”
李延时瞥了眼王建国手里的卷子:“又不是不会,能考上大学就行了。”
王建国差点没被李延时这满不在乎的语气气死:“你给我说说你到底想考哪儿??”
飞机滑翔的声音骤然响过头顶,李延时抬头,机尾在湛蓝的天空上拉了一道白色细线。
沉默两秒,男生视线转回来。
音色问题,让他即使好好说话,也总会带些开玩笑的腔调,
“老师,我给您交个底”李延时笑了下,“你帮我在我妈那儿打打掩护。”
王建国正色:“你说。”
男生把搭在栏杆上的胳膊拿下来,两手交握在身前,搓着右手食指的指腹。
短暂的沉默后,他抬头:“我想参加空军航空大学的提前批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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