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李延时被提溜到外面挨训, 座位空着,文童半趴在自己的桌子上,往前探身子, 跟闻声咬耳朵。
“上学期的竞赛课我记得李延时也报了, ”文童支着下巴,敲着闻声的肩膀让她看窗外,“报的物理, 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没上,听说他妈来学校, 把他的报名单抽走了。”
闻声好奇:“他妈妈?”
文童撇着嘴点点头。
王启胜从后面两排挤过来, 要拿李延时椅子下的篮球。
路过文童时, 健硕的身体撞到她的桌子。
文童身体一晃,险些栽下去。
闻声赶忙伸手扶住她。
文童站稳,转身推了王启胜一把,一脸嫌弃地看着他:“你能不能减减肥?”
王启胜刚从闻声后面挤过去,弯腰把球拿起来, 闻言直起身子,拉了拉自己身上的衬衣:“我也想减,班服都没合适的尺码。”
闻声停了写题的手, 视线在王启胜衣服上落了落。
单价80的衬衫, 质量并不算好,尺码也少。
尽管王启胜身上的已是最大号, 但仍旧是箍在身上, 紧绷住黝黑的皮肤, 看起来
“太紧了, 你这样看着像个死变态。”文童捂嘴笑,说出了闻声心里的想法。
王启胜“艹”了一声, 骂骂咧咧。
扬扬下巴,指闻声前桌的周佳恒:“他倒是瘦,衣服晃荡的能再塞下一个他,像动物园的瘦猴儿。”
周佳恒反驳了两声表示不满。
王启胜一只胳膊夹着球,单手拽着身上的衣服吐槽:“做工差,质量也不好,你看有人能穿好看吗?”
“怎么没有?”文童示意窗外,“我看李延时穿就挺好看的。”
“还有我哥。”文童补充。
十分钟前,在卫生间换衣服时,闻声的皮筋绷断了,现在头发散着,不太舒服。
她轻晃了一下脑袋,把头碎发拨到耳后。
视线越过眼前还俯趴在桌子上的文童,望向窗外。
男生一手插在裤子口袋,一手搭在身旁的银色栏杆上。
斜斜地靠着瓷砖墙,站在被日光晒透的走廊,半眯着眼睛,一副不上心的做派,看着面前嘴巴动个不停的王建国。
白色衬衣的衣角被风吹起,莫名让人想到清新的薄荷糖。
“你看什么呢?”文童撞了下闻声的手臂,“叫你你也不理我。”
“李延时”闻声抬手,手指隔空描了下走廊上那人的身影,皱眉温吞,“他的领带没系好。”
闻声一向规矩,总是对这种细枝末节的地方格外注意。
文童顺着她比划的方向看过去。
男生的领带尾巴被揣在前襟的口袋里,领口最上面的那颗扣子也没系好。
文童没当回事,挥挥手:“他不是一直都这个样子。”
“能穿班服已经是他对这运动会最大的尊重了。”文童道。
是吗?
闻声双手搭在膝盖上,从后颈往下的整根脊柱都很直。
她眼睛依旧看着窗外的李延时,思绪飘出去,又想起男生那空着的古诗词和没写一个字的数学卷。
他的所作所为像是在原本条条框框的规则里打出了一个破洞。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闻声想-
下午第三节 自习刚上课十分钟,王建国来班里通知,让下去站队列。
班里人呼啦啦地盖上书,有调皮地吹了两声口哨,推推搡搡地从教室挤出去,往楼下操场涌。
沉闷的高中生活,任何打破原先课表,插进来的微小事件,仿佛都被染了七彩泡泡,让人对它有无限期待。
三班一共六十八个人,分成两列。
女生在前,男生在后。
男女生都是单数,分完恰好有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站并排。
虽说临安地处东南,冷得晚,但十月中旬,最近几天接连降温,下午四五点这会儿,风一吹还是有些凉。
闻声抬手轻搓了两下小臂。
左手边的李延时明目张胆地把手机掏出来,又明目张胆地塞回去,扫了她一眼:“冷?”
闻声站得板正,风从晃荡的衬衣领口钻进来。
她狐疑地瞥了下李延时,顺从内心点头。
短袖,是有点冷。
男生问完就转了回去,视线几乎没有在她身上停留,一副事不关己,拽了吧唧的语气:“谁让你们当时不选长袖。”
“”
闻声觉得李延时这人简直不可理喻。
选班服的时候她根本没讲话,瞎抬什么杠。
“三班往左十步,跟二班并齐!”
高三的体育老师拿着大喇叭在最前面的国旗台上喊。
“都有,”前方的体委,“齐步走!”
“齐步走齐步走!”王建国背着手在队尾吆喝,“你们拖拖拉拉给我走的什么??六十个人恨不得走出来五十九排!!”
“立定!”体委声音洪亮。
“砰”一下,闻声晚了半步停脚,身体没稳住,轻撞在李延时的背上。
男生转过来,两手抄在口袋:“没听见立定?”
闻声微微蹙眉,后退半步,落了视线,没回话。
李延时倒也不在意,早就习惯了和闻声交流时这种单方面问答——的沟通方式。
前方国旗台上,体育老师一手扶着升旗杆子,一手拿着扩音喇叭,指挥后面几个班移位置。
王建国站在三班队列的最前方听年级主任张猛讲话。
没了老师的约束,队伍里并不安静,大多数学生都在有一句没一句的小声闲聊。
“闻声。”斜后方的王启胜突然喊她。
“嗯?”闻声动作迟缓地看过去。
李延时抬头,也往身后的声音来源瞥了一眼。
王启胜闲着无聊,没话找话。
他举起自己的右手,点了点手心,对闻声示意:“文童说你这儿有连成三角的三颗痣?”
闻声点点头。
“给我看看呗。”王启胜单手勾住身前李延时的肩,往闻声这面探身子。
李延时正低头发消息,不耐烦地抖了下肩膀:“滚,打完球别碰我。”
王启胜把手收回来,咋咋舌:“你怎么这么金贵?”
“打完球不让碰,上完体育课不让碰,夏天中午出去吃饭,回来了嫌别人身上有饭味也不让碰。”王启胜点着手指,“上一堂体育课能换三双鞋,你好作啊哥哥”
王启胜说着说着,抬眼撞上李延时冷飕飕的视线,住了嘴。
“这个?”闻声左手向上摊开,朝王启胜伸过去。
王启胜被闻声打断,注意力转过来:“对,就是这个,我还没见过有三个痣能连成三角形的”
李延时觑了两人一眼,泼冷水:“三个点连的都是三角形,傻逼。”
“”
王启胜一怔,反应过来自己确实有点傻逼。
他抓了把头发,伸手想摸闻声的掌心,“就这三个?”
“啪”一下,猪蹄子还没伸过去被李延时扬手打掉。
李延时瞥他:“你打完球洗手没?”
说罢低头接着看手机。
闻声跟李延时离得近,抬眼就能看到他屏幕上亮的是什么。
几行英文,貌似是阅读?
再抬眼时,闻声看向李延时的表情更加疑惑。
不是交白卷吗?
李延时下手不轻。
王启胜揉着自己被拍麻的爪子,脑子里还在徘徊李延时刚刚的那句话。
心道自己又没摸他,他洁癖个屁啊。
除了闻声和李延时这排,其它并排的都是同性
最前方和年级主任谈完话的王建国,侧身,对着面前的两列纵队拍拍手里的文件夹,让两列人转向里侧,面对面帮对方整理一下仪容仪表。
同学们刚应声转过去,王建国又被去而复返的张猛叫走。
王建国人一走,三班的人像放了羊似的再次炸开锅。
“你扣子都记错位了哈哈哈哈,怪不得班头让整仪容仪表呢。”
“中午趴桌子上睡了会儿,没注意。”
“哈哈哈哈哈哈”
“笑什么笑,沙雕。”
一片议论声里,闻声向左,转了半面身子,看向也转过来的李延时。
男生刚手上拎着的挎包已经背到了肩膀上。
黑色的肩带,从左肩到右侧肋骨横跨过去。
他单手挂在书包带上,另一手往耳朵里插耳机。
纵然闻声并不算矮,但隔了半米的距离,不仰头,单单平视她也只能看到李延时喉结的位置。
男生背光,阳光从身后打过来,让他的下巴在脖颈处投下阴影。
闻声瞥他身上的包。
又不上晚自习吗?
真的是无法无天。
她盯了太久,李延时落了插耳机的手,扬起,在闻声耳边打了个响指。
“有哪儿不符合规范?”拖着懒散的调子问闻声。
袁娅不让李延时上学校里的竞赛课,他就只能自己想办法。
背着她在外面约了竞赛老师,二四六每天晚上三个小时。
李延时抬手顶了下前额,困劲儿上来,太阳穴有点疼。
太多东西要补,他最近睡眠严重不足。
能睡六个小时都算好的,大多时候都是四五个小时硬挺着。
闻声不知道李延时的这些事情,只是觉得他一天到晚爱翘课,还不写卷子。
她看着男生因为困而微微塌下的眼皮,伸手,食指点在那塞进前襟口袋的领带:“这个。”
李延时垂眸。
女生指尖戳在他前胸的领带上,很轻微的力度,透过衬衣的布料传递到他的胸口。
傍晚的风划过耳尖,远处体育老师的声音通过扩音喇叭传得到处都是。
李延时没给闻声手指过多停留的时间,扬手把领带抽了出来。
“这样?”语声淡淡,问她。
随后也没再管女生说什么,勾着书包带,转了回去。
闻声楞了下,手收回来时,搓了下自己的指尖。
紧接着,歪头问李延时:“你还没有帮我整理仪容仪表。”
语气固执,仿佛非要李延时像自己一样,帮她从头到尾检查一遍才罢休。
李延时偏头,目光在闻声身上扫了下,忽的笑了声:“你一个天天买香蕉都要写在日程表上,规定好哪个课间去买的人,衣服能穿不好?”
买香蕉?
闻声想起来了,她确实有列计划表的习惯。
每天晚上走之前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把第二天的日程安排写在便利贴,贴在桌子上。
学校小卖部最近新增了一个摊位卖水果。
有时她会计划着哪节课老师不容易拖堂,把买水果的时间安排在那节课后。
“不提前计划的话,去的时候人多怎么办,或者来不及去买。”闻声脚尖抵着脚尖。
“来不及买就下节课去。”李延时心情好,突然有点想做人生导师,“哪节课下课早哪节课去,所有事情都不止有一种方法。”
“人生不像数学题,不是一加一必须等于二,也不是一加一才等于二。”李延时说。
闻声恍恍然,看男生薄唇一张一合,仔细研磨着这句话。
她还是不太明白,一加一不等于二还能等于几?
闻声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出来。
“可以等于三等于四等于五,”李延时抛着手里的手机,四四方方的黑色长方体在男生手里腾空,转了个圈,再落回去,“也可以等于十。”
闻声困惑,摇摇头:“那是错误答案。”
话音落,闻声听到面前人轻“嘶”了一声,哑然的样子,仿佛她是块不可雕的朽木。
远处体育老师的御用大喇叭还在不间断的扩音。
王建国没回来,三班的两列纵队吵吵嚷嚷,享受这难得的空闲时刻。
在一片吵闹,鸟鸣和踢正步的声音里,闻声看到面前人再次往上提了提包带,耐着性子给她换了个比喻。
“但人生这道题本来就没有答案,它是参考答案写着‘略’的思政题,没有答案,你写下来的就是答案。”
闻声听到李延时这么说。
等排完队列,又走了两个来回熟悉位置,真正解散已经是半小时后。
临近六点的天。
西侧高三教学楼的身后,霞光肆意。
队伍刚解散,闻声没着急走,站在原地等了会儿文童。
五分钟后,文童从操场下面的洗手间出来,跑向闻声。
刚洗过的手,捉弄地贴了下闻声的后颈,嬉笑地抱住她。
“那不是李延时吗?”文童看向不远处的篮球场。
文童疑惑:“刚我还听班头说找他,他怎么没去?”
两人刚从操场出来,和篮球场离得不远,中间仅隔了两排乒乓球台。
李延时在最左侧的场子里,身边除了王启胜和温九儒,还有几个不认识的男生。
可能是别的班,或者别的年级的。
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子大抵都是这样。
路过球场,吆喝一声,对方扔过来一个球,交替着投两下,就多了个新的兄弟。
“可能找过了。”闻声猜测。
文童扁扁嘴:“估计是又要骂他。”
两人一面说一面往篮球场左侧的长廊去,白色的长廊,绕着柱子和墙壁往上攀了绿油油的爬山虎。
夏天七八月份时,会开喇叭花。
是操场通往教学楼的捷径。
路过篮球场,闻声听到球场上有人问李延时她们是谁。
可能是刚刚两人往场上多看的几眼,被捕捉到了。
被漂亮的女孩儿看打篮球,多数男生都会问一下身边的人认不认识她,哪个班的没有没有男朋友。
闻声下意识回头,看向球场。
五六米的距离。
落日的余晖掉在李延时的白色衬衣上。
被泼了橘色光晕的球场,男生跳起,扬手投了个空心三分,随后抬眉看向闻声的方向。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
待看清身旁人问的到底是谁时,李延时没答名字,只是转掉了视线,回身后那人——
“我同桌。”
三个字,淡声却混。
第22章
第二天早读到班, 李延时没在位置上看到闻声。
“她去哪儿了?”李延时下巴点了下闻声的位置问文童。
“和我哥一起被梅奇兰叫办公室了”话音未落,文童看到从前门走进来的文越,她扬手招呼, “哥, 闻声呢?”
文越在位置上坐下来:“还在老师办公室。”
“梅奇兰找你们两个干什么?”李延时问。
“说我们俩这次物理考得不好,”文越从抽屉里抽了英语书,摊开在桌面上, “闻声现在还在办公室挨训。”???
文童这暴脾气一下就跳了起来:“你们两个还考得不好??!”
“训闻声?为什么训闻声?!”文童忿忿不平,“谁能次次考满分?这女魔头怎么不懂这个道理!非搞强压式教育。”
办公室里, 梅奇兰点着桌子上的卷子。
紧拧着眉, 凌厉的眼神透过镜片看向面前站着的女生:“你看看你的卷子, 最后一道大题怎么能少写一种情况?”
“相同的题课上没讲过吗?”梅奇兰抱胸,“只是变变形,就不会做了??”
梅奇兰在王建国隔壁的办公室,房间小,只坐了几个物理和生物的老师。
还没到六点五十, 大部分的理科老师还没到学校。
办公室空荡荡,就梅奇兰和闻声俩人。
梅奇兰的声音并不算大,但回荡在办公室里还是显得些许尖锐。
闻声不像文童那样脾气爆, 被训了生气, 但要说多委屈难过,她也没有。
她在学习上有自己的想法, 给每科分多少时间, 该怎么学, 学完应该拿到什么样的成绩, 都有规划。
不过这次的物理她侧眼,目光在苍白的卷子上落了落。
这次的物理她也觉得自己没考好。
不该错的。
闻声是个一旦事情偏离自己预期的轨迹, 就会反复懊恼和纠结的人。
梅奇兰看闻声不吭声,还以为是自己的斥责有效,她松了抱臂的手,把卷子甩回给闻声:“方法用的也不是最简便的,自己再回去好好看看。”
闻声点头:“我看过李延时的卷子,最后一道题他的方法”
“别提他,提他我更来气。”梅奇兰用手上没开帽的钢笔点了两下桌子,言辞激烈,“你和文越连他那个混子都考不过??”
和王建国相比,梅奇兰更像那种封建大家长式的老师。
她一直都看不上李延时。
觉得他没规没矩,不成气候,像个逆子。
即使是李延时这次物理拿了年级第一,梅奇兰却仍旧看他不怎么顺眼。
“出去吧。”说罢,梅奇兰没再看闻声,拧了笔帽批改作业。
闻声微微欠身,稍鞠了个弓,说了句“老师再见”。
回到教室,还没在位置上坐下,文童便从后面趴过来:“女魔头训你什么了?”
“瞅瞅我们小闻声,可怜见的。”文童作势要去捧闻声的脸,“把我们闻声的小脸都骂白了。”
李延时把文童的手隔开:“不挨骂,她脸也白。”
文越更是从后边拽住文童的上衣把她薅回来,头痛道:“你能不能老实点。”
文童叽叽歪歪地坐回去,眼睛仍关切地黏在闻声身上。
“她骂你什么了?”李延时轻踢了下闻声的椅子腿。
“没骂什么。”闻声摇头,“只是说我最后一道题不该错。”
李延时抽了她的试卷拿过来看:“你又没上过物理的竞赛课,最后一问少写了答案很正常。”
后桌的文越也拍了拍闻声的肩膀,安慰她:“我这上了课的人都没你考得好。”
“对啊!”文童附和,表情认真,“我哥上了课还不如你呢,别听那女魔头瞎说,你已经很棒了!”
文童这人平时大大咧咧惯了,不会安慰人,除了“你最棒”“好样的”“真不错”,左右说不出别的字眼来。
闻声点点头,她倒也不是在意梅奇兰具体说了什么,只是最近自己在学习上确实出了些问题。
除了这道不该错的物理题,近两次数学竞赛课上的小测她考得也不好。
这两周新讲的知识她掌握得并不扎实,每次小测做到这一块的习题,都力不从心。
以前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这让闻声觉得有点棘手-
下周就是运动会,这周二高破例周五晚上放学。
闻声提前给闻清鸿说了学校的安排,到家时,饭已经做好了。
因为闻清鸿的病,晚饭照例是粗粮馒头,搭配两个炒菜。
菜的口味也偏清淡。
吃过饭,闻声又一头扎进了房间里。
竞赛题那边闻声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考得不好。
她把台灯调亮,几张小测卷子比对着铺在桌子上。
有关这一块的基础知识,闻声确定自己是吸收了的,相似类型的习题也刷了,深挖知识点的习题拓展她也有在做。
但像是遇到了瓶颈。
她按计划做了该做的事情,却没有达到想要的目标。
闻声比对着几张试卷又认认真真订了遍错题。
竞赛课的作业也拿出来,把跟这个知识点有关的题全部圈出来放在一起,重新做了一遍,又画思维导图分析了这些题型的变种。
一切做完,重新拿了套卷子,掐着时间又考了一次。
然而结果不尽如人意,最后两道大题依旧有几种情况没考虑到。
她手碰到台灯的开关,光线闪了一下。
闻声合上笔,叹了口气。
她想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
闻声在很多事情上都有些较真,越想不明白越要想,一时掉进这个问题里,有点出不来。
往后一连几天,晚修后闻声都会在教室再呆半个小时再走。
李延时最近每天都有来上学,晚自习后会去操场跑会步。
虽说3000米的那个项目最后分给了王启胜,他身上的单子一下轻了三分之二,但1500米也不是好跑的,要练练。
还有两天就是运动会,总不能丢人。
李延时从操场回来,上了五楼往三班拐,正遇上从前门出来的文童和文越。
文家没让两个孩子住校,在二高附近的小区租了房子,父母两人轮流陪读。
“她怎么还在里面?”李延时手上拍着球,下巴隔着窗户点了下教室里面的人。
文童摊手,一脸无奈:“闻声说要再做会儿题,让我们先走。”
说到这儿,文童又想起来:“她连晚饭都没吃,从下午上课坐到现在了,除了喝水上厕所几乎没动过。”
“学习也不能这么学啊!”文童着急。
左前方几个班的灯接连暗了下来,随着门板撞击在门框的声音响起,最后一波人也离开了教室。
“什么题?”李延时停了运球的手,皱眉。
“还是前两天的那些。”文越道,“今天小测的卷子发了,她那块考得还是不好。”
说着文越看了眼教室里的人:“闻声这人有点钻牛角尖。”
李延时右手还托着篮球,顺着文越的视线望过去。
前后几盏白炽灯都亮着的教室已经空了,只有中间两列靠后的位置,坐了闻声。
女生的头发在脑后吊成了一个高马尾,正在低头写东西。
她上身板正,无论是握笔姿势还是坐姿都标准的像是小学课本里画的那样。
闻声平时话就不多,这几天更少。
下了课基本也是趴在桌子上做题,不跟谁说话也不离开座位走动。
再转回来时,李延时的语气里透着浓浓的不高兴:“没人跟她说过搞不清的问题先放放,越钻牛角尖越不行吗?”
文童一怔,想着王启胜果然没说错,李延时还真是大少爷脾性。
说有脾气就有脾气,还是没原因的那种。
不过因为说的是闻声的事,文童便也没多计较。
她抓了抓头发,着急上火:“说了啊,但没用,她这人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干什么都非要钻死在里面。”
文童话音刚落,面前的男生收了球,跟她和文越擦身而过:“你们两个先走吧。”
文越回身,问他:“你干什么?”
李延时夹着球往教室前门走,背对他们挥挥手:“拿书包。”
文童目光在男生身后的黑色斜挎包上落了落,随后一脸莫名其妙地看向自己的哥哥:“他书包不是在身上背着呢?”
文越的视线从李延时身上收回来,又扫了眼还坐在座位上的闻声。
声音听不出情绪:“可能是想劝劝闻声。”
闻声正在订今天小测的错题,看得认真,没听到李延时进来的声音。
李延时也不在意,径直走过去,直接屈指磕了下她的桌子。
“回去睡觉。”
听到声音,闻声慢悠悠地把头抬起来,视线还黏在试卷上,比仰头的动作慢了一步。
大约两秒后,读完整个题干的信息,才终于舍得看向说话的人。
眨了下眼睛,明白过来李延时在说什么后,看向手腕的表。
闻声指了下时间:“我不睡觉,我把这道题看完还要去操场跑步。”
“跑什么步?”李延时锁眉。
“女生四乘一百米接力人数不够,”闻声解释,“周佳恒让我报了一个。”
李延时看了眼时间。
离晚修下课已经将近半个小时,去操场上运动的同学都已经打道回府,回了宿舍。
刚他离开操场时,灯已经关了一多半。
等下再去,岂是更不用说。
乌漆嘛黑一片,要什么没什么。
李延时垂了手,看她:“今天时间晚了,明天再跑。”
闻声皱眉,坚持:“还有两天就要运动会了,每天都要跑的。”
“你怎么这么不会变通?”李延时也是奇了怪了。
他把球扔在地上,用脚踢到椅子下,“今天晚了不跑,明天多跑点不行?”
女生思考了一下,摇头:“不行,计划好了每天要跑三圈。”
“缺一天都不行。”闻声声音平静。
“”
李延时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下——
曹林:[什么时候走?]
曹林:[门口等你半天了。]
曹林:[放个球放那么半天,你现在怎么这么磨叽。]
李延时目光扫了下重新垂了头,写东西的人。
脑后吊着的高马尾因为低头的动作跳跃了两下,发尾扫在她的脖颈处。
李延时:[有点事,你先走吧]
曹林:[???]
曹林:[我等你跑那个破1500等了快半个小时!]
曹林:[有事你不早说。]
李延时:[刚才没事。]
曹林:[那现在又有了?你到底什么事儿??]
李延时:[跑步。]
曹林甩过来一行问号——
曹林:[????]
曹林:[你不是刚跑过??]
曹林:[怎么,拿第一了给分配对象??一个破一千五有什么好拼命的。]
曹林不理解,一条条信息狂轰滥炸。
细微的手机震动声吵到了正在看题的闻声。
她抬头,瞥了一眼还站在她桌前的人。
不明白这人干嘛非要站在她桌子旁边玩手机。
回完信息的李延时垂眸,正撞上闻声这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女生眼神无声地挣扎了一下。
一副想赶他走,又觉得直说不好的样子。
最后大概是想法在脑子里转了两个来回,终于是忍住没说,重新低下头去。
与此同时,把不忘从抽屉里摸出来一副白色塑料盒装的耳塞——塞进了耳朵里,接着做题。
李延时:
曹林跟王启胜一样,发起消息来没完没了。
回他,他就更来劲,非要和你聊到天荒地老。
李延时懒得再理他。
手机按灭,丢到了桌面上,拉开自己的椅子坐下
“你什么时候去跑?”李延时扬手把闻声的耳塞摘下来。
橘色的海绵塞,捏在两指之间软软的。
耳塞蓦然被抽掉,闻声看他一眼。
紧接着又看了眼时间:“本来打算十点五十五,刚跟你说话浪费了两分钟,十点五十七吧。”
跟他说话浪费了两分钟?
李延时轻呵一声,连把纸巾丢进“垃圾箱”的动作都带了情绪。
五分钟后,闻声收了卷子和笔,起身收拾东西。
背上书包准备离开座位时,嘱咐李延时:“你等下走的时候记得关”
“我现在就走。”李延时踢了脚椅子,站起来。
“”
闻声抬手蹭了下鼻子,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李延时刚坐下时什么东西也没往外掏,此时站起来就能走。
男生白色冲锋衣,黑色束脚运动裤,斜挎着单肩书包,从座位上站起来径直往外,头都没回。
饶是闻声平日里再没什么情绪,此时也忍不住撇撇嘴,对着男生的背影小声骂了句。
闻声关了窗户,又关了灯,从教室里出来锁门时才发现李延时没走,而是靠在走廊的栏杆上玩手机。
听到关门的声音,男生抬眸,撩眼皮看过来的动作有种纡尊降贵的架势。
“走吧?”纡尊降贵的人动了动嘴皮。
闻声的手还搭在门把上,教室门被关了一半卡在那儿。
她一脸茫然。?
什么走吧?
走去那儿?
看出女生表情里的疑惑。
李延时收了手机,手插口袋,不耐烦的:“不是你刚说了一起去跑步?”
闻声关门的手更是一顿。
等会儿。???
什么鬼东西。
她什么时候说过??
闻声花了十秒才消化完这句话里的信息,反手把教室门带上的同时,提出自己的疑问:“我刚刚是说我要自己去跑步”
“哦。”靠着走廊栏杆的人,掀眼皮又扫了她一眼,懒洋洋,“那我听错了。”
回答的大言不惭,一点自己错了的意思都没有。
误会是解释清楚了,但李延时人还是没走。
反倒是倚着身后的瓷砖墙,闲哉哉地等闻声锁门。
眼睛里明晃晃的写着——“是你说要一起,我等了你半天,你又不一起,你说现在怎么办吧”。
锁好门反身回来对上这眼神的闻声:
第23章
闻声跑了两圈, 在看台边的李延时身旁停下。
天气渐凉,女孩儿穿了件很薄的灰色线衣,垂首走到他身边, 轻喘着气。
“你不是要跑步吗?”
从过来就站在这玩手机。
没见跑一步。
“嗯。”男生脚下换了个重心, 头都没抬,拇指划着手机屏,“突然又不想跑了。”
答完抬头看了闻声一眼:“你跑完了?”
闻声点头, 走到李延时旁边,从看台的座位上捡起自己的书包。
不远处还有不知疲倦的蝉在咿呀长鸣。
“宿舍几点锁门?”李延时跟着闻声走过去。
“十一点半。”
闻声身上背的是黑色双肩包, 挺扁的, 就装了几张卷子。
轻飘飘, 往身后甩了一下没摸到背带。
李延时伸手勾着带子帮她挂到了肩上。
“还有事没?”李延时问。
闻声回身:“什么有事没”
李延时不耐:“问你是不是要直接回宿舍,没别的”
没别的事他就走了。
“李延时!”王启胜左手拎着装了烤串的袋子,右手举着根吃了一半的羊肉串,走近了,看清闻声的脸, “我还以为是谁呢,约会啊?”
王启胜这话说得顺口,语气自然得很。
闻声摆手, 撇清关系:“没有, 他要来跑一千五,我跑四乘一百接力。”
站在她身旁的李延时垂眸, 看了她一眼。
“哦哦哦。”王启胜咬了口烤串, 应了几声, 但显然没把闻声的话听进去, “现在你们俩打算去哪?”
约会嘛,不顺路送着回个寝室啥的。
“我回寝室。”闻声指了下寝室的方向, 又示意身边的李延时,“他我不知道。”
语气冷漠的
李延时收回落在闻声身上的视线,掏出手机,点了几下:“我回家。”
“哦。”王启胜咬着串点了点头。
闻声的宿舍离操场不远,穿过乒乓球台后的篮球场就是。
等看着闻声的身影消失在楼洞口,李延时才把书包往肩上扔了扔,踢了脚坐着吃串的王启胜。
“进去了?”王启胜低头,从袋子里又扒拉出来一串烤鸡心。
李延时不胜其烦:“我又没等她。”
王启胜三下五除二把手上的烤鸡心吃完,站起来拍拍手,瞄了眼闻声楼栋的方向。
“不是等着看她进去,你在这儿干站着不走干什么?”
“等刘叔开车过来。”李延时斜他一眼,手抄进冲锋衣口袋,转身往操场出口去。
“放屁吧,等刘叔开车?别以为我没看到刘叔的车早就开过去了。”
王启胜跟文家两兄妹一样,家里人在学校附近给他租了房子,也不住校。
只不过不一样的是,他父母工作都忙,没人陪读。
王启胜拍了下屁股上的土,追上去,跳起来搂住李延时的脖子。
男生一脸嫌弃地把他扒开:“满手油,别碰我。”
“心情不好?”王启胜抹了两把嘴,“我看刚闻声那样气氛不对啊,生怕跟你扯上关系似的。”
李延时轻哼一声:“本来就没关系。”
他脑子有问题,才等她一起跑步。
看她那样子,也不像是怕黑的。
过了十一点,校园里更是没什么人,从操场走到大门口,七八分钟的路程,只遇到两三个背着书包往寝室楼奔的。
王启胜脸皮厚,李延时对他黑脸,他也从来不觉得有什么。
屁颠屁颠地追上去,咋舌,接着跟李延时瞎砍:“我看闻声最近好像心情不好,有两天中午在食堂遇到她,她都买个面包就回去了,问她她说回去做题”
话说到这儿,李延时停住了脚,眉心不自觉地再次皱起:“她中午饭也不吃?”
“啊,对,反正有两天吧”王启胜摸着下巴回忆完,又反应过来,“看看!还说你俩没关系,刚走的比兔子都快,这会儿说闻声你有反应了”
“哎!不是,你又走那么快干什么!”王启胜在后面一路小跑追李延时。
走在前面的李延时书包往肩上扔了扔,语气不善:“赶着回去写作业。”
“那你刚还等闻声跑步。”王启胜补刀-
运动会定在周四早上开始,周四周五进行两天,周五下午放学,给学生们休一个完整的周末。
“闻声,这边!”文童坐在看台第三排,正冲她招手。
女子四乘一百米的接力在今天上午,排在高二高三的篮球赛后面。
闻声刚去洗手间换了运动服,黑色运动裤和白T恤。
“你冷不冷?”文童拉着闻声往给她占的位置走。
闻声示意了一下手里的衣服:“我拿了外套。”
看台上的座位,每班坐在哪里都是排好的,但个人的位置不固定,谁想坐哪儿谁坐哪儿。
“我听有人说昨天晚上你和李延时一起去操场跑步了?”文童转过来,一脸八卦。
闻声正在整外套,闻言问:“你怎么知道?”
“二班昨天有人路过看到的。”文童道,“年级里不是好多人喜欢他吗,发生点什么事,一个传一个就都知道了。”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三排最左侧挨着栏杆的位置。
前排一排毛茸茸的黑色小脑袋,坐满了人。
文童头凑过来,对闻声小声道:“李延时是不是在追你,我总觉得他对你不一样。”
闻声摇摇头,刚想说没有,前排转过来两个同学,眼睛里想要八卦的星星几乎要迸射出来。
“李延时在追你吗,闻声?”
“真是活久见,眼高于顶的大少爷还有这一天。”
“快说说,怎么回事!”
文童左手边的周佳恒,本来正扒着栏杆,问下面另一班的班长篮球赛的事儿,此时听到声音也挤了过来。
“什么什么??李延时在追闻声??”
闻声:
怎么一句两句,越传越离谱。
“没有。”闻声连忙否认。
她摆摆手,解释:“我们两个就是普通同学关系。”
“不熟。”闻声非常认真地强调。
说着,闻声想在身后的空位上坐下,往后半步,小腿碰到了什么东西。
闻声回头。
“谁的本子?”她弯腰捡起来。
崭新崭新的作业本,平摊开放在台子上,被风吹卷了页面。
“李延时的。”文童阻止了闻声要拿那本子的动作,“大少爷说台子脏,非要垫着做。”
前排的女生窘着鼻子吐槽:“比我们女生还金贵。”
周佳恒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他的东西谁也不能碰,我刚想撕张纸差点被他拧断脖子。”
说曹操曹操到,周佳恒话音刚落,左手边楼梯上拐来一人。
男生短裤篮球服,外面罩了件深灰色的冲锋衣,敞着怀。
李延时两步跨过来,扫了眼堵着路的几人:“都站这儿干什么?”
周佳恒尴尬一笑:“跟闻声说话呢?”
“嗯。”李延时点点头,刚准备坐下,又瞥向身边还站着的闻声,“不坐?”
刷了浅绿色油漆的看台座位,闻声要坐的那一片黏了些土。
闻声从口袋里抽了纸巾,弯腰去擦:“等会儿。”
李延时目光在那块污渍上落了一下,俯身捡了自己的本子扔过去:“坐这个。”
闻声一愣,接住被扔到怀里的作业本:“这不是你的吗?”
李延时闻言皱眉:“怎么,嫌弃?”
前排的人:??
文童:??
周佳恒:???
刚我要撕你纸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第24章
随后, 李延时抬手抽了另一侧王启胜的本子垫在自己的座位上。
再直起身时,冲锋衣的拉扣碰在台子上,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响。
李延时环顾四周愣着的人:“都看我干什么?”
周佳恒心说看你脸上有金子, 大少爷也会照顾人了。
“没什么没什么, ”他踢踢腿,往文童身边挤,一边挤还一边问她, “今天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吗?”
文童很配合:“好像吧,反正我看离东边挺远的。”
闻声:
李延时:
几人好不容易坐下, 周佳恒从最左边探了身子过来, 问李延时:“今天的篮球赛到底谁上决定没?”
李延时把手上的可乐瓶放在脚边, 斜眼看他:“替补还差一个,王启胜点的你。”
每年运动会都有一个娱乐性质的篮球赛,放在第一天上午进行。
高二打高三。
两个年级各选十二个人,五个首发,七个替补, 组成一只临时篮球队。
赢的队伍将会给自己年级赢得三千块的奖金,十二个班平分。
钱不多,玩的主要是气氛。
把一个年级十二个班凝聚在一起的比赛, 总是能激发同学们内心深处的集体荣誉感。
校篮球队的人多数是高三的体育特长生, 而王启胜作为校篮球队的唯一高二生被高二的体育老师钦点为队长,负责人员安排。
“我不行吧。”周佳恒有点虚, “我矮。”
李延时无所谓道:“反正是替补, 凑个数。”
两人隔着闻声和文童旁若无人的对话。
李延时跟周佳恒说话时略微侧了下身体, 风一吹, 男生外套的衣角飘起,蹭到了闻声的手臂。
冲锋衣的布料有些凉, 闻声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一旁的周佳恒再次把头伸过来,对着李延时:“先前体育老师让你去校队你怎么不去?不然咱班就有两个校队的了,多有面儿。”
“他能去校队?”闻声直女发言,“校队不是都要一米九多的吗?”
“”
四个人中从始至终唯一没说过话的文童咬着唇缩了下肩膀,小心翼翼地瞄了眼李延时。
男生的脸色自然不可能好看,斜扬的眉峰下,眼神怎么看怎么阴冷。
文童手摸过去,悄悄拽了下闻声的衣袖。
闻声一脸迷茫,看她:“你拽我衣服干什么?”
文童急忙打手势,压着声音:“小声点姐姐,你看李延时的脸色”
话未说完,闻声转了过去,去看李延时。
“你脸色怎么了?”闻声轻蹙眉,眼神在李延时脸上落了落,“你不是184吗?”
开学时他自己亲口说的,她应该没记错啊。
女生的表情太认真,让人无法反驳。
两人对视了两秒。
男生轻哼了一声,没说话。
闻声转过去,对周佳恒:“他184,有点矮。”
周佳恒:
文童:
果然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眼看李延时的脸一寸一寸往下黑,周佳恒急忙打圆场:“校队也就几个特长生比较高,其他人还是看技术。”
“对!”文童撞了下闻声的手肘,示意她别说话,跟周佳恒唱双簧,“看技术,我们时哥技术好!”
周佳恒可着劲儿的夸:“投的准,在场上,那三分,咔咔的中。”
“对!”文童再一拍手,接话,“咔咔得中!”
两人一句两句的说,李延时的脸却依旧没有好看半分。
文童心思活,寻思大概不是对的人在夸,视线收回来时,再次顶了顶闻声。
闻声疑惑地望向她。
文童像蚊子嗡嗡似的跟闻声咬耳朵:“你也夸两句,不然往后咱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当然你应该不会死,我和周佳恒”
文童一句话说得颠三倒四,闻声更是听得云里雾里。
为什么要夸?
夸谁?李延时?
到底是为什么要像说相声一样夸李延时?
这边闻声愣着不动,那侧李延时脸冻得跟冰块似地盯着闻声的后脑勺,文童看到这场景就一阵胆寒。
她第三次地勾着闻声的袖子,凑近:“快夸呀,宝贝儿。”
闻声:
行吧。
周佳恒拍着手:“我们时哥是真的打得好。”
文童拍着手,眼神提醒闻声:“打得好!”
闻声在两人响亮的口号里,慢吞吞地抬起手——
两只爪子相互呱唧了一下,十分冷淡的:“好得呱呱叫。”
“”
李延时脸更黑了。
空气一下子再次凝住。
为了防止闻声再说出来点什么不该说的,文童捂着她的嘴把她拽了回来。
“怎么了?”闻声问。
文童尴尬一笑,指指远处的操场:“看比赛看比赛。”
闻声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追问:“到底怎么了?”
文童被问得没办法,小声解释:“李延时生气了,你哄哄他。”
闻声奇怪:“我为什么要哄他?他一天到晚莫名其妙生气”
“小点声,我的宝贝。”文童一把把闻声拽住,“他就坐你旁边,你声音这么大,可是怕他听不见。”
“听见怎么了?”说着,闻声接着刚刚的问题又问了一遍,“我为什么要哄他?”
文童闭了下眼,腹诽你们一个爱生气,一个不开窍,真是绝配。
要是哪天真的有恋爱辅导班这种东西,闻声一定是全学校最差的学生。
作为好朋友,文童不能撒手不管。
她看了看那侧已经掏出手机在玩的李延时,想了又想,找了个切入点解释。
“你看,人家把自己的本子借给你坐,是不是对你好?”文童指指闻声垫着的东西,认真引导。
闻声思考了两秒,点点头。
好像是这个道理。
文童松了一口气,觉得孺子可教也。
刚想接着往下说所以你也要对人家好,然而张了张嘴,话还没出口,就见闻声欠了下身,把坐着的练习册抽了出来,递到一旁李延时的眼前。
“还你。”她道。
文童:??
李延时:
闻声想得很简单,她不喜欢欠人人情,既然是对她好,对方没东西坐,那还回去就行。
风吹起练习册的一角,沾着灰尘的那页在他眼前抖了抖。
闻声看到男生把视线从本子上挪开,翘了二郎腿看手机:“不要。”
“我也不用,”闻声解释,“我擦擦坐就可以。”
“那扔了吧。”李延时抬眸,冷笑。
“”
文童第一百零八次把闻声拉回来,抽了她手上的本子往台子上一铺,扯着闻声坐下。
郁闷道:“算了算了,看比赛吧。”
还是看比赛好,看比赛总不至于吵起来。
闻声看看文童,又回忆了一下李延时两秒前的表情——好像是有点不高兴。
她“哦”了声,那看比赛吧。
篮球赛还有一个小时开始,三班出了两个人,李延时和王启胜都是首发,篮球赛完了之后还有闻声的接力。
至于现在,女子一百和二百的初赛,以及男女跳高和铅球都在进行。
“快轮到我哥了!”文童激动地拽了拽闻声,让她看右侧的跳高场地。
闻声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
右侧的塑胶地面上,排了一队背贴号码牌的男生,而离他们不远的前方,有铺着的软垫以及架在上面的跳高杆。
文越身上的T恤被风间歇性地鼓起,挺拔颀长的身影在一众男生里很显眼。
“该我哥了!”文童压抑着兴奋。
裁判员吹了声哨子。
只见远方身着白色T恤的男生助跑,起跳,过了!
虽然离得远,看不清杆子的准确高度,但很明显,比前两个男生预设的高度都高。
闻声跟着文童真心实意地鼓了两下掌。
“真厉害。”她轻声感叹。
一旁看手机的李延时:
这会儿会夸了。
他极其不满地轻“啧”了一声,换了翘着的腿。
刚动完没两秒,又把手机揣起来,脱了身上的外套。
他和闻声坐得近,这么动了两下,脱衣服的时候不免撞到了女生的胳膊。
闻声下意识朝他看过来。
李延时回看过去,凉凉的:“怎么?碍着你夸人了?”
闻声:?
什么跟什么?
闻声抿抿唇,好脾气的:“没有,只是撞到了胳膊,跟说话没有关系”
“嗯。”男生抖着衣服,格外随意地应了一声,“那就是没碍着你夸人,还想继续夸?”
闻声:
第25章
“不夸了。”闻声轻咽了一下嗓子, 看着李延时,“都跳完了。”
男生屈着手指在屏幕上打字,微垂的眼睫下, 眼风依旧凉。
“那你可以等下一轮跳的时候再夸, 跳一轮夸一轮,一直夸到决赛。”
“不是厉害吗?”李延时面无表情地望向闻声,淡声, “全世界第一最厉害。”
“”
“目瞪口呆”这种表情难得地在闻声脸上闪了下。
神经病。
她什么时候说全世界第一最厉害了?
中二病晚期。
还是治不好的那种。
在被广播环绕的音乐声里,以及远处塑胶跑道的叫喊声和近处闲聊的嘈杂人声里, 两人再度对视了几秒。
初秋, 八点半的清晨, 清风明朗,带着露水气。
男生两腿大开,两肘支在膝盖上,眉眼微挑,即使是在此时此景下一个偏头看的动作, 仍然带了懒散又狂妄的模样。
闻声先一步移开视线。
她觉得自己和李延时可能先天八字不合,说三句要吵两句半。
“衣服穿上。”男生转回去之前,瞥她一眼, 这么说。
就不穿。
闻声扬手把外套丢在了李延时怀里。
她扔得不重, 但李延时正低头看手机,没想到她冷不丁来的这动作, 自然是楞了下。
两秒后, 反应过来, 怀里这是闻声刚搭在腿上的衣服。
李延时伸手拿起这衣服, 掂了两下,突然好笑。
这么久以来, 第一次见闻声有脾气。
他还以为她听不懂人话,没正常人的情绪也不会发脾气。
“什么意思?”李延时扬了扬手里的衣服,挑眉问她,声音里带了点痞劲儿。
“没什么意思,”闻声心里有气,又不知道怎么发,伸手把衣服夺了回来,白李延时一眼,“烦你。”?
李延时手上一空,这回是真被闻声逗笑了。
从上小学四年级,就没再听过有人生气的时候说这两个字。
闻声这人的“阅历”和与人相处的知识到底停留在几岁?
这面李延时想不明白,那侧闻声更想不明白。
她盯着眼角眉宇都没了刚那层凉气,甚至唇角微扯的男生
开始仔细揣测,李延时是不是有受虐倾向。
别人对他好脾气,他生气,别人对他生气,他又开始笑。
神经病。
闻声在心里又骂了一句-
在看台上坐了会儿,李延时被王启胜叫走讨论首发上场的战术。
篮球赛九点半开始,十分钟一小节,只打三个小节。
李延时跟等下一起上场的几个人讨论完,再回到看台上,闻声已经不在了。
“她去哪儿了?”李延时问一旁的文童。
文童正在跟周佳恒讨论她哥到底能不能拿第一,闻言仰头看过来。
“闻声说有点紧张,想去自动售卖机买瓶牛奶,平复一下心情。”
“什么紧张?”
“四乘一百米接力。”文童解释,“她以前从来没参加过运动会。”
李延时微压下巴,表示知道了,接着长腿一跨,在自己原先的位置上坐下来。
远处塑胶跑道上,正在进行女子四百米的比赛,裁判员站在终点,叼着哨子挥旗。
右侧跳高场地的旁边围的人更多了些,大概都是去看最后一轮的。
“你不去看你哥比赛?”李延时问文童。
文童摇了摇她那顶着学生头的脑袋,示意了一下手里的外套:“不去了,我怕闻声回来找不到我。”
说罢,文童抛下周佳恒往李延时的方向挪了点:“闻声最近因为考试,心情一直都不好,现在又要参加从来没参加过的比赛。”
“你要不要去看看她?”文童提了建议之后,还很热心地指了指远处操场右侧的综合楼,“闻声就是去那儿买牛奶了”
后半句刚说了一半,正在翻王启胜那本练习册的男生抬眸,看过来。
李延时食指撩着本页,事不关己的样子:“我为什么要去看她?”
“”
文童心里无限撇嘴,心想你等会儿可别打脸。
闻声去了好一会儿都没回来,文童被同学叫下去给文越送东西。
她走之前把怀里闻声的衣服塞给周佳恒,嘱咐他如果十分钟后闻声还没回来,让他去看看。
周佳恒乖乖点头。
从书包里掏出单词本和赛制表,时刻盯着场上的动向,招呼参加各个项目的同学提前准备。
文童刚走没两分钟,半个多月没上学的温九儒回来了。
他从左侧楼梯上上来,站在栏杆前,扫了眼座位,待看到李延时的位置时,没有犹豫,朝他跨了过来。
“想起来上学了?”李延时收了手里的东西,往左边挪了点,给温九儒腾位置。
“手续刚办完。”温九儒在李延时身边坐下,“下个星期我转国际班。”
李延时怔了下:“打算出国?”
温九儒点头,又问他:“你呢?”
“我才不去。”李延时把王启胜那练习册随手丢开,两手撑在身后,半仰着看向远处的操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想干什么。”
“走特招,进军校?”温九儒纳闷,“就那么喜欢那些破飞机?”
李延时松了撑在身后的手,笑了下::“怎么能叫破飞机。”
李延时念这事念的久,为这个没少跟家里吵架。
袁娅作为控制欲极强的母亲一直希望李延时能出国深造,今后进家里的公司。
但李延时不愿意。
他中招报的是附中,因为附中高三有对口军校的提前批招生。
但袁娅想办法改了他的志愿,把人调到了二高,为此,有半年时间李延时都没怎么回过家。
温九儒目光也转向远处的操场。
深红色塑胶跑道的里侧,青绿色的足球场是新换的草皮,有学生踩在内侧松软的青草地上,陪跑正在比赛的队员。
“有没有想过跟家里犟了半天劲,最后进不去军校怎么办?”温九儒忽然问。
战斗机飞行员,这玩意儿还是挺难当的。
“那就算了。”男生打了个响指,伸懒腰,目光从远处的跑道上转回来,看温九儒:“但总要试试不是吗?”
试一试。
少年人总要有少年人的肆无忌惮与狂妄。
温九儒偏开视线,想了两秒,弯腰去拿李延时脚边的可乐瓶。
瓶子刚拿起来还没打开,被李延时两指挑着捏了回去:“要喝自己买。”
温九儒顶了顶眉心,一脸无奈:“我昨天一夜没睡,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多事儿?”
男生之间互相喝个水而已。
要不是实在懒得动,温九儒也不想碰李延时的东西。
李延时抬腕,看了眼时间。
“要喝什么?”李延时突然放了手里的瓶子,腿一收,从座位上站起来,“我去给你买。”
温九儒像看神奇动物一样看着他:“你去?”
李延时随便点了下头:“腿坐麻了想走走。”
“你去哪儿买?”温九儒又问。
李延时扬下巴示意:“综合楼下面有自助贩卖机。”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李延时忽然这么好心,但能得他一次服务,真是不容易。
温九儒按了下通宵后跳着疼太阳穴,随口:“水就行。”
说完,只见李延时没马上走,而是往右两步,勾了周佳恒怀里的衣服。
周佳恒正在核对项目时间表,因为怀里这突然一空,抬了头,虚指着李延时手上的外套:“这衣服刚文童说让我去找闻声的时候带给”
“嗯。”李延时垂首把自己冲锋衣的搭扣拉上,“温九儒非让我去帮他买水。”
温九儒:?
“哦哦哦好。”周佳恒了然,“那你顺便去看看闻声。”
拉好拉链的大少爷,一副不情不愿但被逼无奈,脸上写着“都是同学总不能真不管她死活,那我行行好去看一眼吧”——的表情点了下下巴。
“好吧。”李延时回答,语气颇为为难。
温九儒:-
闻声说是来买牛奶,其实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平复一下心情。
从报项目到现在,有两三周时间,她每晚都有去操场跑步。
闻声的身体素质不算差的那一类,又经过半个多月的训练,速度上并不算慢。
但大概是受最近几次竞赛小测的影响。
闻声越来越发觉,并不是每件事情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不是努力学习,就能拿到想要的成绩,也不是用心训练,就能跑出理想的名次。
一路顺风顺水走过来的人,遇到这样的挫折,总会有些挫败。
翻过去了,人生就会往上更上一层,翻不过去,就会掉进无尽的漩涡,再也爬不上来。
闻声轻喘了一口气,头顶上贩卖机的隔板玻璃,右手摸上投币的地方塞了几个钢镚进去,想再买一罐牛奶。
清脆的“叮当”声后,硬币落进去,售卖机发出机械推拉的闷响,玻璃柜里,机器爪子把红色的易拉罐推出来。
“咣当”一下,旺仔牛奶掉在身下的取物柜里。
闻声松开握着机器边沿的手,弯腰,准备从取物柜里把牛奶拿出来。
然而身后脚步声响起,带了深绿色护腕的手先她一步顶开取物柜的门,把牛奶拿了出来。
闻声错愕间,怀里被抛了衣服。
李延时道:“文童让拿给你的。”
男生的手臂蹭着闻声的耳朵过去,她下意识抬手挠了下耳尖。
李延时转了个身,后背靠在售卖机上,单手扣了易拉罐的环,把牛奶递过去,揶揄:“就跑个接力,你紧张什么?”
综合楼一层的角落,全敞开式的走廊,左手边尽头的那棵巨大槐树,挡住了晌午时分有些灼人的日光。
因为李延时的突然出现,她怔楞在原地,没去接那已经被打开的牛奶罐。
靠柜而立的人,一手插在口袋,另一手上的易拉罐又往她眼前递了递,眼睛里浮了常见的不耐烦:“手酸。”
闻声意识过来,双手接过去,慢吞吞地递到唇沿,喝了一小口。
“说说,为什么紧张?”李延时手敲在身后的玻璃柜面,懒散的语气。
许是正在修缮的空旷走廊只有两人,又或者是闻声刚刚独自想了太久却没有答案。
总之——远离吵闹的操场,在这个被庭院枝桠包裹的综合楼一层,闻声突然有些想讲一讲,这么多天一直困扰自己的问题。
“事情没有按预想的发展,我不知道该怎么做,”闻声唇压着易拉罐的边缘,垂眸看着脚下的地板,微微皱眉,“我不喜欢结果无法掌控的事情。”
比如努力之后却总也考不好的小测,再比如不知道会得第几的比赛。
李延时抱胸,看向身前的女孩儿。
披肩长发被扎成了惯常的高马尾,她微微低着头,顶着颗毛茸茸的脑袋,像迷了路的困顿小兽。
李延时思考了两秒,上前半步,手指顶着闻声两侧的太阳穴把她的头扶起来。
随后手揣回口袋,俯身和她平视。
蓦然靠近的男生,气息萦绕间,闻声毫无征兆地晃了神。
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但让闻声想到了干净清凉的薄荷糖。
身后百米外是各种加油助威的呐喊声,其中夹杂着并不明晰的哨声,被风吹起,荡在空中,又随风飘飘悠悠地钻进此刻的教学楼走廊。
那处的喧闹,恰好衬托了此刻的宁静。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男生在此刻的宁静里开口,微哑的音色让此刻的他显得异常认真,“正因为结果未知,比赛才迷人。”
“你的生活也是。”他食指轻点在闻声的肩头,“你永远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样的事,也永远不知道明天会遇到什么样的人,正是因为这样,生活才有趣。”
闻声下意识“嗯?”了一声。
恍惚间觉得,李延时好像在带她破窗而望,她从未接触过的领域。
李延时直起腰,屈指轻磕了一下闻声的眉心,语气恢复了一向的懒散——
“还有你的考试,想不通的问题先放一放,说不定某天走在路上灵光一现就有了思路,或者放弃你不擅长的这一部分,把其它知识点抓得更牢,保证不丢一分。”
“不要固步自封,走出来一点,考高分的方法和途径不止有一种。”
“不是非要卡着六点四十五去食堂才能买到鸡蛋饼,也不是买不到鸡蛋饼就不能用其它早餐代替。”
“闻声,生活有很多种可能。”
李延时的声音混着含混的笑意,玩世不恭的腔调压在他的每一个尾音。
有一瞬间,温闻声恍惚间觉得,有什么东西裂开了一道缝隙,而在缝隙的那侧,有着异于任何时刻的亮光亮。
接近九点,阳光跨越白云的遮盖,从闻声身后敞着走廊洞口钻进来。
灰色的水泥地板印下两人糊在一团的黑影。
而日光俏皮,从周围的空气一路溜到此刻男生的眼睛里。
他还保持着垂眸看她的姿势。
男生有着深成墨色一样的瞳仁,阳光在这片黑色里点了簇金色的光。
微凉的风从闻声耳尖轻轻略过。
大概是因为太喜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闻声向来对周遭的一切都不敏感,无论是声音还是色彩。
但这一秒钟,她像是能听到四散在风中蒲公英的叫喊,以及区别出面前男生黑眸里的淡金色日光和掉在操场草地上的阳光之间——的细微差别。
因为太过神奇,所以她记住了这一秒钟世界里的任何声响。
“至于你的比赛”
李延时拖长了调子,有些慢慢悠悠。
他慢条斯理地脱下自已的一个护腕,拎起闻声的小臂,套了上去。
紧接着,再次俯身,视线撞在闻声的眼睛里,轻笑着:“你我约定一下,如果等下篮球赛我们赢了,你的接力就不要紧张?”
第26章
“等会儿和高三的篮球赛?”闻声反应过来。
李延时站直身体, 点了下头:“嗯。”
“高三队不都是体育特长生吗?”闻声语气犹疑,看向李延时,“你们能赢吗?”
李延时闲哉哉地倚着身后的售卖机, 伸出手在闻声眼前打了个响指:“所以才说‘如果’赢的话。”
“铁定赢的比赛有什么意思。”男生半勾唇角, 眉峰眼尾都带了嚣张。
“况且,”李延时抬手,指背轻打了下闻声手里的易拉罐, “高三的队也不全是特长生,一半一半吧, 我们还是有赢的可能。”
闻声拇指指腹贴在易拉罐的外壁, 摩挲了两下, 说不清是听懂还是没听懂。
指腹的皮肤被易拉罐冰得凉凉的,混沌中,她轻点了头,“嗯”了一声。
身前的男生轻笑:“所以说好了?”
闻声捧着罐子,木楞抬头。
李延时食指轻点在闻声手腕的深绿色护腕上, 混不吝:“赢了的话,好运传给你。”-
两人从综合楼一路穿过操场左侧的“铅球区”,走向三班看台。
一路上不少人频频朝他们两个看来。
毕竟昨天晚上跑步那事儿不是被传了点绯闻出来吗。
“听说李延时在追闻声?”
“不知道啊, 不是说昨天有人撞见他们两个在操场约会了吗?”
“等会儿, 他俩那护腕怎么回事?情侣的??”
“不是吧,明显是一对拆开, 一人戴了一只。”
“李延时的吧, 这世界上还有碰完他的东西没被丢出去的人???”
等到了看台上, 刚走到位置旁边, 便碰上了从下面上来的文童。
“你们两个怎么一起回来了?”文童狐疑地打量了两人一眼。
李延时在温九儒身边坐下,解释:“我去帮温九儒买水, 顺便去了一趟。”
“去给闻声送衣服。”周佳恒在一旁解释。
温九儒看着李延时空空如也的手,脸上表情一言难尽:“所以我的水呢?”
李延时摸了手机出来,眼都没抬:“忘买了。”
温九儒:
大概是还残存那么一丝良知。
李延时垂手,把自己的那瓶可乐丢给他:“喝这个吧。”
温九儒低头看了眼被抛在自己手里的可乐瓶。
“”
所以是白渴了十几分钟。
文越跳高拿了高二组的第一,刚领完奖从下面上来。
“闻声,”他走过来,把手上的牛奶递过去,“文童说你紧张?”
闻声摆摆手,示意了一下自己手里的红色易拉罐:“刚买过了,谢谢。”
文越点头,把东西收回去,也没多劝,只是拍了下闻声的肩膀安慰她放轻松。
王启胜从后面一排挤过来,腿一跨,坐到李延时的另一侧。
他盯着左侧站着的三人认真看了好几眼,压着声音对李延时道:“文越那小子是不是你情敌啊?”
王启胜这称谓说得顺嘴,李延时下意识一愣。
待反应过来,蹬了王启胜一脚:“什么情敌?”
王启胜一拍大腿:“就是喜欢闻声啊!”
李延时往左前方扫了一眼。
文童头靠在闻声肩上,挎着她叽叽喳喳刚刚的比赛。
两人对面,一米外站了文越。
男生静静地站着,在听面前的两个女生说话。
他身上罩了宽松的校服外套,身姿挺拔,肩线流畅,既不过分瘦,轮廓也并不粗犷,很容易让人想到风光霁月四个字。
李延时收回目光,玩儿自己的手机,冷淡:“管我什么事儿。”
王启胜一撇嘴,越过李延时,跟温九儒使眼色,比口型,说李延时嘴硬到姥姥家了。
在看台没坐多久,王启胜把李延时拽走,做最后的赛前准备。
比赛在操场右手边的篮球场内进行,高二对高三的比赛,两个年级的“观众”加起来两千多人,自然不可能全部从看台下来围着篮球场看。
和往年一样,学校决定用看台对面的LED大屏进行实时转播。
九点一刻,除了高一组的跳远外,其它所有项目全部结束,看台对面的大屏幕闪烁了两下亮起,镜头正对准篮球场的中央。
事先调试好的远距离镜头,恰好把整个篮球场括进去。
而此时,篮球场的东西两侧各坐了两波人。
西侧穿墨蓝色球衣的是高三队,东侧则是身着深绿色球衣的高二队。
李延时大敞着腿坐在场内东侧的石阶上。
尽管微垂头的动作让人看不清男生的眉眼,但只凭坐姿和身量,还是能让人很轻易的就地把目光放在他的身上。
文童兴奋地跳着叫了两声,拉着闻声一路小跑,下到看台的最下面一排,趴在栏杆上,跟周围的同学一起嚎叫。
“二高每年到高三都会专门收几个体育特长生,”文童指着远方的大屏幕,给闻声做解说,“高三队里那个皮肤最黑和头发骚包打发蜡的原本就是咱们学校的,剩下5号,12号,还有篮筐下面坐的那个都是今年才招进来的。”
闻声凝神:“这么多体育生吗?”
去年的运动会,闻声发烧请了假,所以对这些不太了解。
文童一个一个点过去,数人数:“也不多吧,首发里三个,替补里面两个,校队最近有比赛,高三的体育老师带他们出省了,这些是剩下的。”
“还是挺多的。”闻声思考时会下意识用食指的关节顶上下唇,“我们能赢吗?”
文童放下合十在胸前的双手,叹了口气:“很难,已经连着七年都是高三赢了。”
闻声点点头,下意识去摸手上的那个护腕。
刚从综合楼回来的路上,闻声穿上了外套,所以直到现在,文童才发现她手腕上那个不属于她的东西。
“这不是李延时的吗?”文童因为惊讶瞪大了眼睛。
闻声低头转了转那个护腕,讷讷道:“对。”
棉质布料的护腕,表面毛茸茸的,尺寸大了些,虽不至于掉,但挂在闻声纤细的手腕上还是显得有点晃荡。
闻声觉得不大舒服,下意识想摘下来。
文童赶忙拦住她:“李延时给你的?”
闻声点点头。
文童一边帮她把护腕拉回原有的位置,一边紧张兮兮地说:“可别摘,不然等会儿被那少爷看到了,又要生气。”
闻声不明白文童为什么总这么称呼李延时,不过想了想,倒也名副其实。
出乎意料的,闻声这次没有反驳,只是盯着那毛茸茸的深绿色布料看了几眼,把外套袖子拉下来,盖在了上面。
篮球赛周佳恒最终还是没上,此时他终于忙完事情从后排挤到前面。
曹林也从初中部偷溜过来,一路小跑跨到看台上,和周佳恒勾肩搭背,直勾勾地盯着远处的大屏幕。
温九儒和文越两人没他们几个这么兴奋,坐在身后两米处的看台上,一边说话,一边关注着比赛。
高二高三,甚至是高一年级的学生,一大半都从座位上站起来,涌到前排的平台,扒着栏杆热烈讨论。
看来二高每年运动这篮球赛没白赛,对促进凝聚力方面是真有效。
随着右前方篮球场上的一声哨响,东西端两拨人从各自的位置上站起来,往球场中央走。
主席台两侧,高二高三的看台上再次爆发出宛若轰鸣的喧哗——
“高二高二,唯我争锋!!”
“高三高三,全场最强!!”
文童笑歪倒在闻声的肩膀上,疯狂吐槽也不知道是谁想的这口号,中二死了,一点文采都没有。
十月中旬的秋,早没了恼人的蝉鸣,闻声微微侧头,去看被招摇而立的银杏庇护的篮球场。
裁判一声哨响,少年向上一跃,起身抢球,他们转身,奔跑,在球场上顶着烈日灼阳,却仍旧清爽干净得像夏日从冰柜里拿出来的西瓜冰棒。
刚刚在综合楼一层,李延时说的那些话又响在闻声耳边。
她突然想,或许中二这个词,单单在十六七岁的年纪才有另一个称谓。
叫青春。
少年人肩上应该担的是清风明月,和日光滚烫。
“闻声,闻声你快看!!”文童激动地晃着闻声的肩膀,“49比51,比分咬得好死,谁说我们赢不了的,我们有机会!!!!”
周佳恒振奋地挥着手臂,疯狂叫喊:“干他丫的!!高三赢七年了,给我干他!!”
曹林把外套脱下来,单手巨高,手指勾着甩圈:“抢他篮板,抢啊!!断他球,进了进了!!”、
看台上此起彼伏的吵闹声不断——
“王启胜刚那个投球太牛批了!!”
“三分!!李延时的三分!!!!”
“8号是谁??这抢断也太帅了啊啊啊!”
“赢他,给我赢!!!!”
双方比分你追我赶,从49比51打到58比56,紧接着高三再次反超,把比分重新拉回60比64。
而此时比赛只剩下了一分多钟,仅仅够两个进攻回合。
“再来两个三分啊!!!”周佳恒身旁一个不认识的二班人,因为挥手幅度太大,不小心撞到了他。
然而两人谁也顾不上在此刻道歉或者废话,周佳恒撑着身后的看台站稳身体,视线转瞬又紧紧黏在大屏幕上的计分板上。
60比64,高二还差四分。
闻声受身边人的触动,难得也有些紧张。
她两手搭在身前的黑色栏杆上,不自觉地握紧,目光在计时器和篮球场的身影上来回扫动。
“还有三十多秒!!”文童兴奋地直接蹦起来,“进了进了!!!王启胜的扣球真绝了!”
周佳恒满头大汗:“还差两分,两分!!!”
“再来一个啊!!!”曹林急得直拍大腿,“三分三分,李延时干什么呢!!给我投!!!”
所有人在这时候似乎都激动地化作了复读机,每句话都要说上两遍,才能表达此刻心里的波涛汹涌。
大屏幕上的红色计时器,仍旧在争分夺秒的倒计时——
20秒。
15秒。
10秒。
9秒。
8秒。
只见李延时起跳,在己方篮筐下抢到球权,紧接着一个闪身,略过身前两人,运球快速向对方半场跑去。
左侧高三队追上两人,张手拦住李延时的去路,李延时转身跳起,把球传给了王启胜。
两人快速奔跑,把进攻势头再次带回了高三的半场内。
曹林心急如焚,大腿拍得“啪啪”响,只恨自己不能上去打:“快快快!!!!”
文童已经紧张得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攥着闻声的小臂,和她一起紧紧盯着计时器。
3秒。
2秒。
王启胜一个诱骗式假动作,再次把球传回给李延时,李延时扬手,起跳。
伴随着结束的哨音响起,篮球在空中划过完美的弧线,“咣当”一下,准确无误地落尽对方的篮筐。
文童一把抱住闻声,声音几乎穿破她的耳膜:“赢了赢了!!!!!!”
与此同时,身边的叫喊声也再次喷涌而起——
“压哨三分!!!!!!”
“是压哨三分!!太他妈牛批了!!!!”
“65比64!!!!!!”
“赢了!!!!我们赢了!!!!!”
整片操场欢声雷动,像爆炸一样,雷鸣般沸腾起来。
不仅是高二的学生,就连高一和高三的人也因为这难得一见的压哨三分抑制不住的兴奋和吼叫。
喝彩,狂叫和欢呼声充斥着整个学校,几乎要把天翻起来。
然而篮球场中心,刚投了最后一个三分的人,却对着镜头,一边后退一边食指竖起比着噤声的动作。
他仿佛并不关心这震天的欢呼,而是在这片为他而起的人声鼎沸里,看向三班看台的方向。
凉风而起,鼓动着男生的球衣。
他对着远处三班的位置打了个响指,轻点自己的手腕,目光坚定,眼角带风,笑得肆意张扬。
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一个赢了球赛后的寻常庆祝动作,甚至有激动的,在比划着给予篮球场上那人自己的回应。
但只有遥遥对上那视线的闻声知道,那是李延时在背着众人对她说——
你看,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不知道谁才是胜者为王。
以及——
我把好运传给你了。
第27章
大概是李延时看向三班的时间有些久, 看台上终于有一部分人反应了过来。
“总觉得李延时是在看谁。”
“什么?不是三班吗?”
“不是,感觉是在看某个人,刚那动作也是在给谁做的。”
“卧槽, 不会是闻声吧。”
“??过分了吧, 赢比赛就算了,还虐狗????”
“他那手势什么意思?”
“小情侣的事儿我哪知道?!”
文童也在一片小声的议论声里意识过来。
她拉着闻声的胳膊,神秘兮兮:“李延时是不是在看你。”
闻声想了下, 点头:“好像是。”
听到这话,文童的兴致再次陡然提起来。
她握着闻声的手腕, 眼睛发光:“什么意思?你俩背着大家偷偷摸摸说什么呢?”
闻声迟疑了一下, 觉得文童这话不太对。
“我们没偷偷摸摸”
文童摆摆手打断她:“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俩暗度陈仓说什么呢?”
“你这成语用得也不对”闻声下意识想纠正,但抬眼对上文童那期待的眼神没说下去,“他就是跟我说让我接力别紧张。”
“哦哦哦,”文童表示了解,探过来的身体收回去, 咕哝,“还挺细心,不错不错, 当男朋友不错。”
闻声有些奇怪, 不明白为什么文童发散思维,把话题又转到那上面了。
女子四乘一百米接力的号码布丢了两份, 临时调整项目时间, 把四乘一百的接力和第二天早上两百米短跑换了一下。
晚上回到寝室, 文童把几个人拉了一个群。
闻声, 周佳恒,王启胜再加上他哥文越, 温九儒和——
文童:[谁把李延时拉进来一下]
文童:[@所有人,谁去把李延时拉进来]
王启胜:[刚拉了,没理我]
王启胜:[这什么破群,我要退群]
文童:[这我们六人小组的群,拉你进来纯属是可怜你明天跑3000]
文童:[不想进来快滚]
周佳恒:[这到底是个什么群QAQ]
文童懒得一个一个回答,直接把群名改成了“加油助威冲冲冲”
文童:[明天李延时1500,王启胜3000,闻声周佳恒和温九儒都有接力]
文童:[我文童作为编外人员给你们做个赛前心理辅导]
王启胜:[]
周佳恒:[QAQ]
文童:[@闻声,把李延时拉进来。]
闻声二十分钟前刚洗漱完在书桌前坐下来。
可能是上午李延时跟她说的话起了作用,她没再跟那部分一直做不好的竞赛题死磕,而是拿了英语练习册出来,做阅读。
此时看到文童的艾特,闻声想了想,正打算切界面去问李延时,群里又跳出来一条消息。
文越:[我去问问吧]
文童放学时说她今天去姑姑家住,没回家,自然也跟文越不在一起。
文越的消息刚发出来两秒,文童跟道。
文童:[你去也没用,闻声拉他他就进来了。]
闻声盯着那句话微微歪头,又想起来今早在看台上文童说的话。
她觉得文童对自己和李延时有些误会,这样不太好
这么想着,闻声在对话框里敲出来两行字——
闻声:[我们两个没什么关系,也不熟。]
接着,为了让群里的人相信,闻声想了想,又夸张地强调。
闻声:[而且李延时是我见过脾气最差的人,特别难伺候,我们两个真的合不来。]
句子打完,闻声手指戳上发送,但是比她消息更快一步的是另外一条群通知——
“文越”邀请“李延时”加入了群聊。
紧接着,闻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第二条消息压在这条通知后面发了出去。
“”
闻声抿了抿唇,觉得聊天框里的那个纯白色背景,在这一刻都更苍白了三分。
她犹豫了一秒,拇指长按那条消息,想赶在李延时看到之前撤回。
然而下一秒,对话框里弹出消息——
李延时:[?]
闻声盯着那个孤独的问号,唇线绷紧,再次知道了“心虚”二字是什么意思。
她拇指还压在那条消息上,电光火石之间,决定一不做二不休,硬着头皮把那条消息撤回了。
再接着,紧随其后,李延时的第二条消息冒出来。
李延时:[当我眼瞎?]
闻声一愣,寻思自己确实说了李延时脾气差,但绝对没有说他眼神也不好的意思。
闻声:[没有。]
李延时:[那你撤回干什么?]
闻声:[你眼神太好,怕你一直看,生气。]
李延时:[]
文童怕两人吵起来,赶紧出来转移话题。
文童:[@宇宙霹雳无敌帅,什么鬼名字,王启胜改备注!!]
文童:[@所有人,把备注改一下。]
文童:[还有你的,@周可可,能不能不卖萌!]
这消息出现在对话框里没两秒,闻声刷新了一下群聊天记录,发现李延时的头像上面多了个备注——
“和闻声最合不来的人”
“”
这人怎么这么记仇。
但毕竟是自己说的话不对在先,闻声此时也不好说什么。
她抠着桌沿站起来,俯身拿水壶倒了杯热水,端着杯子喝了两口,接着坐回去,再次按亮了手机。
但这回没看群消息,而是戳开了和李延时的对话框。
闻声把光标移动到打字的区域,但左思右想,还是找不到一个好的开场白。
难道又用“对不起”打头?
正这么想着,空空如也的对话框,突然从对方的头像弹出来一条消息。
李延时:[点进来又不打字?]
闻声一惊,像碰到鬼一样心下突然一跳,险些把手机丢出去。
李延时怎么知道她现在在对话框里?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般,对方又发过来一条。
李延时:[你的头像一直是正在输入]
闻声垂眼,看到仍旧压在光标上的拇指,想着微信系统一直不太敏感,可能只要光标一直压在输入框里,就会这样显示。
想到这里,她把手从屏幕上松开。
握着身边的杯子迟疑了一会儿,手再收回来时,在对话框里打了字。
闻声:[你也没有全世界脾气最差。]
那端拿着手机的李延时一挑眉。
所以就,还是差?
约摸着是闻声也觉得自己说的有歧义。
几秒后又发过来一条。
闻声:[只有一点差。]
李延时:[?]
闻声抬眸看到被放在台灯旁的那个深绿色护腕。
回到寝室,她才发现忘了还给李延时。
刚闻声洗漱时顺手洗了一下。
目光收回来,闻声心里有愧,把刚刚那句话做了修改。
闻声:[只有一点点点]
为了表现真的只有“一点点点”,这句话的后面还缀了个手机自带的表情。
一只黄色的手,指尖捏在一起。
说完这句,闻声把话题岔开。
她用手机对着台灯和那护腕拍了张照,发给李延时。
闻声:[帮你洗过了,明天还你。]
李延时:[不要了,你拿着吧]
闻声犹豫:[可是这是你的东西。]
李延时:[你也给我一个不完了]
闻声两指从手机上拿下来,推了下眼镜,木愣愣地看着最后一句。
还能这样?
对了,文童说过,朋友间不要分得太清,但可以讲究礼尚往来。
李延时姑且能算作她的朋友吧。
闻声:[你想要什么?]
李延时:[随便]
李延时:[你这人怎么每次送别人东西还要别人自己想?]
闻声抬眼,从左到右,从右到左把自己桌子上的东西扫了一遍,正琢磨着送个什么才符合这大少爷的身份时,文童的微信来了。
文童:[你和李延时是不是去私聊了?【星星眼】]
文童:[怎么同时消失?【八卦脸】]
闻声把刚刚的对话给文童简单复述了一下。
文童:[李延时不要他的护腕了,让你送他别的???]
文童:[妈呀,你俩真的是在搞暧昧吧我的天]
文童:[明天我去学校能不能卖你俩的八卦赚钱啊!]
闻声不理解:[什么搞暧昧?]
不是文童说的吗,朋友之间要礼尚往来,怎么换到她和李延时身上就是搞暧昧?
上个星期因为周佳恒多给了她一个笔记本,她还买了好几只笔送给他。
为什么那个就不叫搞暧昧?
文童:[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文童:[你快喊李延时一起回群里,正在聊明天的比赛,就你俩没讲话QAQ]
文童发了个周佳恒惯用的卖萌表情。
闻声再次把界面切回群聊天时,发现聊天记录已经比刚刚多出了一百多条。
她拿着手机往上滑,一条条看过去,碰到有跟她相关的,会引用了再一条条回复。
等所有看完,重新滑到最下面时,发现在自己的那几条回复中间,已经弹出了新消息。
李延时:[明天好好跑]
跟在后面的,还有几条回复。
温九儒:[?]
王启胜:[放心吧哥,我会好好跑的,保证不给咱三班丢脸!]
周佳恒:[我也是,我一定会好好跑的QAQ]
文童:[又没跟你们两个说。]
文童:[二逼]
闻声看着手机里不断往上翻涌的消息,倏然想李延时的这条是不是也在跟她讲。
她食指轻敲在手机边框上,思考了两秒,压着李延时的那条消息选了引用,回复“好的”-
第二天上午十点,文童陪闻声从看台上下来,往赛前的准备地点去。
接力赛前十五分钟,最后一棒的同学和各班班长需要到主席台前接受点名。
周佳恒手里拿着刚从体育老师那里领来的接力棒。
一半红一半白的接力棒被男生摇在手里,敲打着自己的肩膀。
周佳恒安抚闻声:“你别紧张,体育本来就不是咱班的强项,不行咱就照着倒数第一跑”
文童猛捶在周佳恒的肩膀上:“说什么丧气话,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
“别听他的。”文童追着闻声远离周佳恒,一边把她往起跑的位置带,一边道,“没事,你是第四棒,不用听发令枪,接棒后直接跑就行。”
王启胜也从后面追上来:“你就当身边的都是萝卜白菜,别看她们,跑自己的。”
“会跑步的萝卜白菜?”闻声有些迷茫,不知道要怎么想象。
说话间,几人已经走到了升旗台斜下方,第三跑道,闻声的位置。
大概是因为紧张,闻声背着手,低头在塑胶跑道上搓了搓鞋底。
身边围着的三个人还在七嘴八舌地宽慰她。
“前两天你跑的时候我给你掐过表,刚刚20秒,已经非常快了。”
“你要相信自己。”
“只要好好跑下来,成绩肯定会不错。”
“要不”闻声不擅长拒绝好意,有些为难。
“怎么了,你说。”
文童紧张兮兮地看着闻声,以为她是哪里不舒服。
她左胳膊挂着闻声的外套,右手帮闻声拿着水壶,服务周到得堪称“后勤部部长”。
“要不你们上去吧,你们在这儿我更紧张。”因为抱歉,闻声已经最大限度的把说话语气放软,“真的对不起啊。”
“害,我以为什么事儿呢。”王启胜一把夹住周佳恒的脖子,“我刚就跟他俩说不要跟着过来,免得你紧张,他俩非不听。”
文童锤王启胜的手臂,怪他;“你什么时候说了!你不早说,早说我肯定”
周佳恒在王启胜的胳膊下艰难喘息,扒着脖子,囫囵吞枣道:“刚时哥说的,你急着跟闻声说话,没听见。”
闻声搓着跑道的脚一滞,抬起头来。
“李延时?”
“对。”周佳恒从王启胜的胳膊下拔出自己的脖子,点头如捣蒜,“他说过来人多,你肯定更紧张,说让我们别跟着来。”
“算了,也别谁说了,快走吧。”文童推着另外两个人,一面往前面看台的方向走,一面回身冲闻声招呼着喊,“我们就在前面那个看台上,你要有事随时喊我,我能听到的。”
闻声在三人关切的眼神里很认真地点了两下头。
左侧斜后方,体育老师正拿着大喇叭在维持秩序,好像是看跳远的人挡住了赛道。
三十多岁的男老师,浑厚的声音,通过扩音喇叭传到操场的每个角落。
闻声深吸了一口气,缓解紧张的情绪。
背在身后的左手,忽然摸到空落落的右手手腕。
闻声一愣,突然想,是不是应该把李延时的那个护腕带过来。
自从昨天那场球赛过后,闻声每每视线落在那片深绿色上时,总是抑制不住会心潮澎湃。
就像回到了当时比赛的最后三秒,和李延时扬手投球的那一刻。
远方,三班的看台,蓝白色的校服外套被男生斜搭在肩上。
李延时单手抄在口袋倚着身后的栏杆,和身前的温九儒说话。
尽管距离太远,闻声并看不清男生的表情,但她还是能想象到他眉峰斜挑,张扬带笑的样子。
闻声低头,手抬起,虚握了一把此时晌午时分的凉风。
即使不知道结果——
应该,也可以的吧。
远方发令枪“砰”的一声响起。
百米外,八名身着T恤和运动裤的女生从起点冲锋而起。
她们手持接力棒,马尾在脑后跳跃而起,身后的号码布随着冲出去的动作微微飞扬。
闻声的目光追随她们,从第一棒到第二棒,再到第三棒。
直至第三棒的女生手持那根红白色手棒越来越近,闻声听着四周不知道从哪个方向,亦或是各个方向传来的加油和呐喊。
血液突然在这一刻汹涌激荡。
像是有什么鲜活的东西撕开那层茧,撞进了她的身体。
原来李延时的那句“未知之下,比赛因此而迷人”是这个意思。
闻声背在身后的手接到手棒。
被刷了油漆的光滑棒面,微凉,贴上她此刻温热的掌心,就像贴在她滚烫的心上。
目光所及,仅仅只有深红色跑道通往的终点。
耳边风声猎猎,闻声就在这习习秋风和晌午日光里,向着远方,百米冲刺,带着蓬勃热血。
“闻声加油!!!!!”
“三班!!!!三班!!!!”
闻声听到三班人的声音在一众呐喊声里“尖锐出鞘”,紧接着,一个,两个她超过了原先在她之前仅有的三名女生。
身体带着红线冲过终点的那一秒,闻声听到身后不远,三班位置上爆发出的欢呼。
竟不亚于李延时昨天的那场球赛。
“第一名!!!!!”
“是闻声!!!!”
“闻声先冲过的终点!!!!”
凌乱的发丝黏在额头上,高挑的马尾根部打在脖颈。
闻声喘着气回头,下意识去找看台上的那个张扬又懒散的身影。
然而却在这一刻,听到左侧,一道哑而不沉的熟悉男声。
“找什么呢?”
闻声正拨头发的手一顿,猛地向左边转头。
通往看台的通道,门口此时站了一人。
男生斜靠着门框,校服外套没穿,仍旧吊儿郎当地挂在肩上。
他单手提了罐可乐,大概是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缘故,甚至能让人看到那可乐罐周围冒着的凉气。
闻声楞了一瞬,松开抵着膝盖上的手,气还喘的不是很匀。
“你怎么在这儿?”她问话的声音都有些恍惚。
耳边纷纷扰扰,整个操场的上空还回荡着各种各样的吵闹。
李延时站直了身体,把即将要滑掉的校服外套往肩膀上拉了拉。
紧接着轻笑了一下,往闻声这侧走。
仍旧是痞里痞气,漫不经心的声音。
“想着这边离终点近,能最先跟我们第一说个恭喜。”
李延时在闻声面前站定,没管周围来来往往的人,也没去看斜前方看台上的三班学生。
扬手,用冰凉的可乐罐轻贴了一下身前女孩儿的面颊,笑着。
“闻声,恭喜,你和你的队友。”
第28章
运动会过后, 放了一个愉快的假期,再过没两周,便是期中考试。
李延时前一天晚上住在了曹林家, 本想周末在他家复习, 没想到曹林那孙子叫了一帮人到他家,开什么茶话会。
吵得要死。
李延时被逼无奈,背了包, 回了二高上自习。
车停在高二教学楼下的车棚时,遇到了过来骑车的王启胜。
“李延时!”王启胜隔了十几二十辆单车, 在车棚的另一端喊他。
声音气壮山河, 带着十二万分的惊喜, 像八百年没见过似的。
明明昨天晚上才抄过他的作业。
李延时正在发信息给曹林,让他找找自己是不是有本书落在他家了。
听到声音,懒洋洋地抬了头。
王启胜扔了车,一拍裤腿,几步跨过去。
七八米的距离, 愣是让他走出梁山好汉的气质。
李延时一脚还蹬在自行车的脚蹬上,借着右侧的受力点斜歪了身子,看向王启胜。
“干什么?”男生微微皱眉。
“你要不要跟我们去图书馆自习?”走到跟前的王启胜, 抬手扶住李延时的车把。
李延时垂眼, 准备给曹林那个磨磨唧唧的狗打电话,嘴上想都没想答道:“不去。”
“闻声也去。”王启胜说, “我们好几个人, 文童叫了闻声和文越给我们补习。”
一个多月的时间, 李延时的头发长长了一些。
他前两天精挑细选找了个剪头发的地方, 花了三百多块又给推了,维持着一两公分长的圆寸。
王启胜这句话说完, 李延时仍旧没什么反应,他慢慢悠悠地把手上的字打完,才再次抬眼扫了过来。
“都谁?”
语气随意,像是因为王启胜等了太久,只能无奈随口答一下。
王启胜从大拇指开始点:“闻声文越,周佳恒,还有我和文童。”
想象中同意的回答还没到,先到的是李延时的嘲讽。
“就你和文童那成绩,他们三个教也教不会。”
“所以这不是还想喊上你吗?”王启胜笑得贱,“你教物理,闻声数学,文越化学,周佳恒生物”
李延时照着王启胜小腿蹬了一脚:“合着一科一个,你和文童安排的还挺好?”
“所以你去不去?”王启胜拽着自己二百斤的身体企图撒娇打滚。
李延时抽出被王启胜攥着的胳膊:“再说吧。”
王启胜抬手看了眼表,七点二十五。
他们约的今天早上七点半在高二楼下见,还有五分钟。
正事说完,王启胜看李延时不走,又想拽着他聊八卦。
“你和闻声到底”
李延时轻“啧”了一声,把王启胜再次试图拉上他衣角的手扯开:“你有完没完?”
“我不是看你俩最近相处挺融洽的,想打探一下进展嘛”王启胜委屈。
现在,在王启胜的眼里事情还是“闻声表白李延时被拒绝,但李延时现在好像貌似也动了春心,两人很可能会一拍即合”的情况。
紧跟新闻时事。
王启胜虽然学习不好,但这点做的很好。
“闻声要是再给你告白呢?”王启胜这次终于拽到了李延时的衣服。
李延时回曹林消息的手一顿,两秒后,拇指重新按在键盘上,敲字的速度飞快。
“再说。”
王启胜一边瞅李延时一边撇撇嘴,嘴巴小幅度地蠕动了几下:“再说什么再说”
闻声早上六点半起的床,洗漱完背了半个小时英语才去隔壁寝室敲了文童的门。
文童最近成绩有往下掉的趋势,文家爸妈把原先在学校旁边租的房子退了,给文童和文越都办了住校。
从早上六点半到七点一共五个闹钟,愣是没一个给文童闹醒。
听到闻声敲门,文童摸了手机看,才发现已经过了七点。
她着急忙慌地穿好衣服从床上下来。
一个健步冲到楼梯口的洗漱间。三分钟刷完牙,凉水泼了把脸,拐回来拉上闻声就要往楼下宿舍冲。
等两个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下,闻声赶忙一把逮住还要往前冲的文童。
她喘着气,扬了扬手里的袋子:“我昨天晚上回来的路上帮你买了面包。
言下之意就是不用跑这么快再去买早饭。
文童一愣,接过来:“你不吃你的鸡蛋饼了?”
闻声摇摇头:“吃别的也可以。”
说完闻声再次拉住文童,担心道:“吃东西更别跑了,对肠胃不好。”
文童把书包里带的牛奶分了一盒给闻声,撕开面包的包装袋,边咬边道:“我不是看时间晚了,怕你着急吗?你不是最讨厌别人迟到。”
闻声上前半步,跟文童并肩,认真撕开手里的包装袋,又摇了下头:“迟到一会儿也没关系。”
高二女生的寝室楼临着操场,在距离教学楼最远的区域。
但即便如此,走过去也不过十几分钟而已。
食堂超市旁边最近新开了家面包店,味道还不错。
昨天晚上闻声路过的时候买了两个,炭烧土司和肉松卷。
文童嘴上叼着半个肉松卷,吐字不清:“最近班里好多人都在说你和李延时在一起了。”
闻声咬面包的动作一滞,食指勾着手里的塑料袋,眉不自觉的拧巴在一起。
文童看到她这副表情,连忙抹了把嘴,举着三根手指对天发誓:“我都帮你澄清了!说你们没有。”
昨天晚上才下过一场雨,空气里还弥漫着湿漉漉的潮气。
天气清清冷冷,有着初秋的清凉与明媚。
闻声想了想,把手里的面包塞回去,透明塑料袋被扯了两端,咬了一半的的面包掉进去,被封起来。
“大家为什么会这么说?我跟他和跟你们,”闻声指了下自己和文童,打比方,“就是跟你、王启胜、文越和周佳恒都是一样的,为什么大家只说我和他?”
闻声声音清淡,逻辑缜密地叙述着自己的问题,是真的不明白,
文童看着闻声那认真的眼神,琢磨了又琢磨,不知道该怎么给她解释爱情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就是你们两个比较暧昧”
“暧昧你懂吗?”文童盯着闻声,两手的食指相互顶了顶,试图把这种这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觉传递给她。
然而——
三秒后,思考过的闻声非常白地摇头:“不懂。”
答案在意料之中。
文童轻吸了一口气,尝试着跟闻声解释:“可能是因为上次运动会,你俩单独的私下接触太频繁了,比如”
“算了,”文童觉得这样说不够直接,她改口道,“就是你俩走得太近,站得太近,挨得太近,单独给对方说小话,做只有两个人懂的事,这就叫暧昧。”
闻声听得一知半解,垂眸,手上的塑料袋又被她揉了两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走得近、站得近、说小话就叫搞暧昧吗?
闻声还是不太理解。
但大多成绩好的人都有一个非常好的习惯——即使听不懂,但也记得住。
一旁的文童看闻声一直不讲话,心里越发打鼓。
寻思着这到底是是懂了还是没懂。
鼓点敲到三二三四时,文童终于忍不住抓住闻声问了句:“懂了吗?”
然而出乎文童的预料,闻声这次再看向她的眼神很坚定,连点头的动作都带了几分郑重。
“懂了。”闻声很认真。
“真的?”文童半信半疑。
闻声再次点头:“真的。”
那她不和李延时走得近,站得近,不说话,这样不就不会传绯闻了吗。
对吧。
闻声对自己这想法挺有自信的。
她盯着文童仍旧十二分怀疑的眼神,再次笃定地点点头,甚至抬手拍了拍文童的肩膀,表示让她放心。
好吧文童决定姑且相信闻声这么一次。
两人边啃面包边走到约定地点时,除了她俩该到的人都到了。
甚至还多了个意想不到的外援——李延时。
高二楼下这车棚今年年初才装好。
原先教学楼下是没车棚的,整个学校只有一个能停几百辆自行车的大车棚,在一进校门的左手边。
离教学楼有些距离,狂奔过来需要三分钟。
三分钟听着不长,但对于早上上学起晚了的走读生来说弥足珍贵。
后来三个年级一起闹意见,甚至联名上书写大字报,二高的校长终于批准在每个年级的教学楼下都装个车棚。
“你怎么也在?”文童咬掉手上的最后一口面包,楞了一下。
李延时还维持着几分钟前跨坐在自行车上的样子。
一只脚踩着脚蹬,另一脚撑地。
身上斜挎着黑色的帆布书包,飞扬的开襟白衬衣,让人担心他在这个已经变了天的秋季冷不冷。
男生把身上的书包丢给王启胜,摘了右手手腕的表:“王启胜盛情邀请我一起去给你俩补习。”
闲哉哉的样子以及漫不经心的语气,满脸写着——是有人求我,我万般无奈迫不得已才答应的,而不是因为别的什么理由或者什么人。
隔壁王启胜接住李延时的书包,翻了个白眼。
狗回答完那句再说吧,动都没动,陪着在这儿等人。
这么想着,王启胜翻眼皮又瞥了下李延时。
宠物店卖的万里挑一百分之百纯种的皇家贵族品种狗都没他狗。
文童不知道前面那些插曲,一听李延时这么说,亮着眼睛还呱唧了两下爪子。
“正好你教物理!”
“”
说的话跟王启胜一模一样。
一旁靠着单车的文越,抬腕看了下时间,催促:“走吗?图书馆自习室约的七点五十。”
二高往东三个路口的地方有一家民办图书馆,一个回馈社会的企业家捐助的。
一层全是小隔间,可以提前预约,供需要讨论学习的同学们使用。
文童拉着闻声一起找自己的车,边找还边回头安排她:“我哥跟王启胜的车都有后座,你看让谁带你一下。”
隔了几个车位的周佳恒听到这话,搭腔:“对了,闻声不会骑车是不是?”
王启胜拍着自己的后座冲闻声喊:“我带你吧,我骑车稳。”
文童抵着闻声的后腰,让她过去在文越和王启胜的车中间挑一个舒服的。
闻声往前两步,看了眼王启胜的后座,又瞥了眼文越的。
文越的车偏运动型,车座小一点。
王启胜那个黑红相间的,一看就像是妈妈辈不要了扔给他的。
平常通勤用的那种,后座自然大一些。
闻声犹豫了一下,往王启胜的方向走过去:“你这个车座大一点……”
挨着王启胜一直跨坐在车上发消息的男生此时手机一揣,蹬着脚蹬站起来,握着车把,把自己那大好几万的自行车甩给了王启胜。
“换换。”李延时把王启胜的那辆车提到自己身前,“我那车的车座有点问题。”
王启胜没反应过来,张嘴想骂李延时不是东西,车座坏了给他骑?
嘴张了一半,瞥到已经往他们这边走了一半,只剩几步就到眼前的闻声。
“换就换呗。”王启胜摸着车把窃喜,“我上次说要骑你这车,看得跟命根子似的不给我…….”
几步远外,闻声盯着那两秒内被调换了主人的单车,猛地刹住脚步。
她手勾着书包带,短暂地琢磨了一秒。
再往前去,就要李延时带她了……
可是这样的话,又要被传绯闻了。
闻声在心底轻轻地叹了口气。
紧接着,脚下一转,丝毫没有犹豫地换了个方向,朝文越走去。
远处李延时刚从王启胜手里把车钥匙顺过来。
看着转身而走的女生微挑了下眉:?
再接着只见走到文越身前的女孩儿,对着文越微欠身鞠了个躬。
“麻烦你了。”闻声生硬地找了个理由,“我喜欢坐车座小的。”
李延时:……………
第29章
文越本来正立在车旁看闻声, 此时见她在自己面前站住,说了句话还鞠了个躬,不禁笑了。
“行啊。”
斯斯文文的样子, 跟李延时那种从头狂到脚的混蛋不一样。
五六米外, 看着闻声背影的李延时,扭了下王启胜那辆老古董的车把,从嗓子里发出一声短促的笑。
也不知道是无语还是什么。
王启胜瞅着李延时黑了两个度的脸, 视线在他和闻声身上来回扫了两遍。
在看到闻声侧身稳稳地坐在文越的车后座,拽住男生衣服时, 把手里那辆拽红拽红的山地车推还给李延时。
“要不您还骑这辆?我那辆不如你这个”语气小心翼翼。
李延时瞥他一眼, 声音比十二月的风还凉:“跟你说车座坏了没听见?”
王启胜瞄了眼那好得不能再好的车座。
坏个鸡毛坏你就嘴硬吧。
“哦, 那行吧。”王启胜对李延时比了个“您请”的手势,跨上那辆风骚红的单车。
李延时拉了下书包带,拧着车把把王启胜那辆车从车棚里推出去,单腿跨过车座,刚踩上脚蹬, 后车链子“啪”一下断了,尾端砸在地上,扭动了两下。
“”
李延时抬眸, 眼风阴冷地扫过去。
王启胜在风中凌乱:
就说我这个不行, 你不听。
因为王启胜这突然掉链子的老古董,骑车去的计划被取消, 几人在二高门口拦了两辆出租。
一脚油门的事, 打车快, 也更方便些。
等到了图书馆, 找服务台问完才知道,今天周六人多, 他们到晚了几分钟,一层的讨论室已经没有位置了。
服务台的姐姐临时帮他们调了个六楼的自习室。
也是单个的隔音房间,八个人的位置,比原先楼下那个还要大点。
只是六楼不全部是小型讨论室,一半是讨论室,一半是全通,需要保持安静的自习室。
一楼最左侧安全通道的旁边就是电梯。
六个人存好包,抱着书,浩浩荡荡地过去。
“嘀——”一声,冰冷的银色电梯门打开。
站在最前面的王启胜和李延时先进去。
紧接着是闻声文童,最后才是文越和周佳恒。
电梯空间不大,装了六个人之后已经挤不进别的人。
闻声挨在李延时身后进去的,等站定了位置才发现不对劲。
这位置站得,不仅和李延时面对面,也太近了点。
手臂蹭着身前男生的衣服,仰下头就能看到他的下巴。
闻声轻耸鼻子,右腿跨出去,往右侧移了一小步,插在文童和文越中间的夹缝里。
文童被闻声突然换位置的动作搞的一怔,看着她:“怎么了?”
“没事。”闻声摆了摆手。
话说完闻声再抬眼,正巧撞上李延时投过来的视线。
男生斜挑着眉,很明显在问她是要干什么。
闻声不知道怎么解释,一拧直挺挺的脖子,掩耳盗铃地把目光转开了。
装没看见。
李延时:
因为刚刚闻声换动作的那一下,几个人的位置都有了些细微的调整,原先靠近电梯门的周佳恒往后半步,退到了李延时的面前。
他想起来什么似的,转过去头:“你怎么想起来跟我们一起了?”
周佳恒不觉得李延时是被能被王启胜求来的人。
李延时垂眸看了他一下,斜倚着电梯壁,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我有病。”男生说。
周佳恒:
十几秒的功夫,短暂的失重感后,电梯在六楼停下。
周佳恒边往外走边跟王启胜叨叨:“这图书馆装修什么都还行啊,刚我路过厕所时看水龙头用的都是toto。”
“民营企业家,”王启胜咂咂嘴,“有钱呗。”
斜后方,闻声和文越落在后面。
两人并排走着,在聊一个多月后的竞赛集训。
二高不设专门的竞赛班,但会在寒暑假前的一个月将参加竞赛的学生聚集起来,集中培训。
女生的话仍旧很少,多数是在文越问完她之后“嗯”一下,或者言简意赅地回几个字。
不过话少是少,但每句都是答了的。
两分钟后,几人走到尽头服务台的姐姐给他们开的房间。
挨着六层最西侧,临着东面走廊的是落地玻璃。
推门进去,阳光好,视野也好。
房间中央是一张椭圆形的浅米色实木桌,左右两侧各能坐四个人。
南端墙面前有两个可以移动的白板。
刚进门文童就转身招呼着安排位置。
她和王启胜两个听课的坐一排,剩下四个讲课的坐一排。
李延时拎着书包进去,随手抽了左边那排中间的座椅。
周佳恒紧随其后,把包放在了李延时的左手边,空了两个右侧的位置,留给文越和闻声。
闻声听文越说话听得认真,进了房间,走到桌子旁,手搭上椅子靠背,准备往外抽的候才发现左手边紧邻着的位置是李延时。
她手顿了顿,像是思考了一下,随后侧身,抢在文越坐下之前,把他拉了一半的座位抢过来。
闻声绷着唇绕过去,看着还没来得及坐下的文越。
意思很明显,想和他换位置。
文越反应了一下,把放在椅子上的书包提起来,微垂头,问身边的闻声:“你想坐这个吗?”
男生嗓音清润,低声说话时更是带了一抹常人不易察觉的温柔。
大喇喇坐在位置上拿了书出来,正翻了两页的李延时踢着桌子腿儿,椅子往后发出嘎啦一声。
他站起来,把书包往周佳恒面前丢推,起身拍他胳膊:“换个位儿。”
声音说不清楚是什么情绪,反正跟高兴不沾边。
对面早已落座的文童和王启胜张着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大气不敢出一下。
不明白就路上这打个车坐个电梯的功夫,气氛怎么突然又变得这么紧张。
陷入漩涡此时单打独斗面对李延时的周佳恒攥着书包带,仰脸看着面前要跟他换座位的这位阎王,更是一个脑袋两个大。
好好来补个课。
怎么就忽然一个要坐最左边,一个要坐最右边了呢???
周佳恒像个傻子一样,仰着脸“啊?”了一声,脑子还没转过来。
李延时又把自己那帆布包往他面前推了推,不耐烦道:“换不换?”
周佳恒按着桌子站起来,抱着自己的书包往中间坐,小声:“换呗换呗。”
您说让换还能不换?
李延时勾着椅子,在原先周佳恒的位置坐下来,手上的书“砰”一下丢在桌面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两人:“开始吧?”
王启胜抱着自己的书本不服气,想跟李延时对呛又不敢,毕竟等会儿还要问他题。
不过他还是忍不住在心里狂吼了三遍——
闻声惹你生气怎么不见你凶她??合着就逮着别人凶呗?!!
整间房因为这场插曲,气氛陡然凝住,温度降得不是一星半点。
文童、周佳恒和王启胜三个自然不用说,被李延时这气势压住,这个一心惊肉跳,如履薄冰,就怕惹这尊佛不高兴。
全屋从坐下开始自始至终最自然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没人敢惹的李延时。
一个是完全没察觉到这尴尬气氛,甚至不知道这尴尬气氛是因谁而起,还开开心心认认真真做作业的闻声。
真他妈就绝了。
不过李延时脸臭归脸臭,来都来了,讲题也不含糊。
谁问他他都答,碰上文童和王启胜两个笨的,他还会把详细的解题过程给两人写一遍。
要知道他是连考试都不会把步骤写这么具体的人。
王建国以前天天说他,说他那卷子能考满分是老天爷开恩,不然光解题步骤就要扣他八分十分,二十分。
讲了会儿题,几个人又都趴在自己位置上老老实实写作业。
偶尔有谁有不会的,出声问一句,大家讨论一下接着写。
这么一坐便是两三个小时。
闻声刚花十几分钟算完一道大题,此时刚把答案填上,抬手摘了眼镜,轻捏了两下鼻骨。
每次一开始做题,闻声只要投入进去,便会对周围的事情听不到也看不到,一坐坐三四个小时都是常有的事。
此刻思考中断,身体的感官恢复,闻声才突然感觉到口渴。
她伸手摸了杯子,想起来早上过来忘了接水。
刚过来时闻声在走廊里看到了烧水房,就在离他们这间房不远的地方。
她撑着椅子坐起来,想去接一点。
从座位上站起来,转身,胳膊一抖,撞到了一人的身体。
她下意识抬头。
是正巧拿着杯子起来,也打算出去接水的李延时。
两人对上视线。
西侧的窗户开了一半,吹了风进来,撩起女生的发丝。
两人谁都没先说话,也没动,就这么互相盯着看了几秒。
在这诡异的沉默里,闻声定了下心神,张了张嘴,想说你去接完我再去,但嘴张了一半,又想起来文童说的“说小话”也算搞暧昧。
闻声在心里再次默默地叹了口气。
史无前例的觉得“人真的是种很麻烦的生物”。
就不能没有谈恋爱这种事,都好好学习吗?
谈恋爱有什么好玩儿的,还不如做数学题有意思。
这么想着,闻声没再多说什么,闭上嘴转了身,打算等李延时接完回来自己再去。
再之后,就在闻声重新坐回位置上时,从身后传来了一声极其清淡的哼笑。
接着,李时直接推门出了房间。
从早上开始就满脸写着“不想跟他沾边”几个大字。
现在还装上哑巴了。
真够可以的。
中午几人在楼下卖自助快餐的地方吃了饭。
没怎么休息,上楼继续赶作业。
高二不比高一,时间紧任务重,又临近考试,谁都不敢疏忽怠慢。
下午两三点,李延时去走廊接了个电话,挂了电话转身往回走时,正撞上来烧水房接水,又被人拦住要微信号的闻声。
也真是服了。
在学校那电话号码就被从高一要到高三,来外面上个自习,又有?
真就是抢手。
李延时靠着身后的栏杆,低头翻手机。
本不想管这事,但再抬头时,那男生貌似因为没要到,堵着路不让闻声走。
男生穿了个黑白格子衬衣,皮肤黝黑,比闻声高了半头,大概是因为无论说什么,闻声都清清淡淡没什么表情说“不行”的样子把他惹恼了。
他脸上一红,堵在闻声身前,怎么说都不让她过去。
李延时目光在他们两个身上停了两秒,手上空着的水瓶在身旁的栏杆上敲了下,走过去,抵着男生的肩膀把他推开了点,微压下巴。
“你找她什么事儿?”语气不咸不淡。
“格子男”一愣,注意力被李延时拽了过来。
李延时站在闻声的侧前方,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把女孩儿的半个身体挡在自己身后。
格子男下意识把他代入了闻声男朋友的角色,张嘴想解释:“我就是”
“你不要管我的事。”闻声突然拉了李延时一把,皱眉道。
李延时被整笑了,寻思这么空一走廊,就他自己在这儿
“你看还有别人能管你吗?”李延时皱眉看着闻声,“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李延时狐疑地打量她,手抬起,想用手背贴她的额头:“病了?”
手还没贴上去,被闻声挡住,隔开。
她现在满心都是不想跟李延时传绯闻,奇奇怪怪的,每天还要被问来问去,很麻烦。
“你不要碰我。”闻声想纠正他的行为。
李延时的手被一挡,这回是真的有点来气,他为了谁,有班不回跑到这个破地方上自习?
中午还要吃三十块一顿的套餐。
他吃盒饭都没吃过一百以下。
再说碰一下额头怎么了,还不是担心她生病?
“是金子吗,不能碰?”
闻声表达不出来:“不是这个意思,但咱们两个不能总这样。”
“哪样?”李延时没听懂,“说话,上课,还是上自习?”
“就是不能站得近,走得近,说小话。”闻声把文童的话原封不动地说给他听。
那格子男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刚开始他以为李延时是闻声的男朋友,但现在听着听着觉得不对劲。
他轻碰了碰李延时的肩膀:“冒昧地打扰一下”
此时正在气头的两人同时转过来——
闻声拧眉:“你等下。”
李延时烦躁:“正说话呢,看不见?”
格子男被怼地嗓子一噎,闭上了嘴。
被格子男这么一打岔,李延时更烦了半分。
他用手上的空水瓶磕了下墙面,教育闻声:“不要跟这些不三不四的人多废话,不想理他就赶快走,不然哪天”
“人家怎么不三不四了?”闻声奇怪。
李延时冷笑:“你还替他说话??”
格子男莫名其妙又得了个“不三不四”的标签,这回是真忍不住了。
他再次轻拍了一下李延时的肩膀:“哥们儿”
李延时正被闻声气得脑子疼,闻言转过来,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格子男被他这表情吓地一抖,说话都开始磕巴。
“我就是就是想问问你跟她什么关系。”格子男指了下闻声。
“同桌。”李延时没好气地撂下俩字,扭回去接着看闻声。
格子男垂了眼,边点头边下意识重复这俩字,同桌
紧接着回过来神——????
同桌你在这儿说什么??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男朋友!!!!
第30章
那天图书馆走廊上的闹剧, 是被周佳恒终止的。
闻声和李延时出来了太久没回去,周佳恒被文童派出来找他们两个。
没想到刚从拐角拐过来,正撞上这出戏。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 吵得跟晚间八点档狗血剧一样, 旁边还杵了个懵逼的“第三者”。
周佳恒又当爹又当妈,好说歹说终止了这场战争,把两人哄了回去。
这架开始得莫名其妙, 结束得也莫名其妙,总之该没对上的脑回路还是隔了八百个青藏高原没对上。
晚上闻声回到家, 从书包里掏东西时又摸到了李延时的那个护腕。
毛茸茸一团, 挤在她书包的角落。
闻声手一顿, 低头把书包敞得更开了些,摸出那团毛茸茸。
在台灯橘黄色的光线下,那护腕也不再是纯正的深绿色,而是趋近于更暖一些的黄绿。
闻声盯着看了两秒,想到李延时说的也送他一个东西。
可是送什么呢
闻声搭在桌面上的手, 食指微蜷,认真想着。
坐了有半分钟,闻声突然按着桌子从座位上站起来, 几步走到床头, 弯腰在床头柜前,依次抽开几个抽屉, 找东西。
去年过年时绣的一个十字绣钥匙扣, 她记得是放在这儿了-
隔天晚上到学校, 照例是要考试。
数学和理综, 一替一周。
第三节 晚修下课,文童一个健步冲出去, 临到前门时还不忘回头对闻声喊:“我拉肚子,等下去档案室拿资料”
文童扒着门框,食指在闻声身边一圈人里转了下,落在李延时身上:“让李延时陪你去吧。”
“行吗,时哥。”文童连称谓都换了,“等下陪我们闻声去个档案室哈!”
也就是文越和周佳恒都被老师叫去了办公室,不然这活儿可能还落不到李延时的肩膀上。
档案室在隔壁综合二楼的一层。
最近在检修电路,没灯,不然文童也不会临往厕所跑之前还想着给闻声找个人陪她。
下课铃刚打没两分钟,教室里的人却已经稀稀拉拉走得差不多了。
闻声从挂钩上提书包的动作滞了下,下意识转头看向身边的人。
男生腿跨过桌下的横梁,大咧咧往前伸着,桌面上摊着练习册,右手上转动的笔闲哉哉地敲在书页上。
大概是察觉到女生转头的动作,李延时手上转着的笔一停,也看了过去。
他扬了扬眉,淡声:“怎么,又想说不用?”
闻声想点头,但下意识觉得这会儿点头可能会死得很难看,鬼使神差地抿了抿唇,把要拒绝的话咽了回去。
男生轻呵一声,转回去接着看题。
其实闻声也不是很害怕。
坚定的唯物主义无神论者,没那么胆小。
两分钟后,闻声收好了东西,背着包从座位上站起来。
李延时看到她的动作也扣了笔帽,提起挂钩上的帆布包,往肩上一挎。
看着闻声的样子,很明显是在问“走?”
“要不……”闻声斟酌着词句。
男生轻哼了一下,扣好帽的笔扔在桌面上:“文童布置的任务,不然你以为我非管你?”
闻声绷着唇。
要说也是……
她探头看了眼窗外,无论是走廊还是教室里的人都不多了。
即使一起走,应该也不会有太多闲话。
况且文童那个“妈妈”性子,等回来知道是她自己去的档案室又要叨叨。
闻声左思右想,觉得还不如现在带上李延时。
李延时斜挎着书包往后一靠,半坐在文童桌子上,等闻声思考。
半分钟后,看到女生勉为其难点头的样子时,再次觉得自己真是闲的。
有毛病,才在这儿等她。
从高二楼上下来,再拐到隔壁楼一层的档案室,不过三四分钟的路程。
综合楼和高二教学楼的结构差不多。
六层,内侧四面都带走廊,中间是天井。
天井的最下方是经过设计的小花园。
不大,但也种了些紫荆桃花。
夜深人静时风一吹,树叶沙沙作响,是有些瘆人。
李延时靠在档案室门口,手机打着手电,帮闻声照明,等她找东西。
三分钟后,闻声找到王建国要的资料,翻着手里的牛皮袋走出来。
“走吗?”闻声把资料装好,问了下身前的人。
男生很敷衍地点了下头,手电没关,往右扬了一下,照向走廊的方向。
闻声把书包背好,两人并肩往前走。
走了几步,闻声突然停下来。
“对了。”她把书包拿下来,伸手翻了下,掏出来一个东西,“这个给你。”
闻声摊开的掌心里躺着个小玩意儿。
昨天从床头柜里翻出来的钥匙扣。
去年闻清鸿生日,她绣了两个,挑了另一个给闻清鸿,这个便被剩下了。
虽说是剩下的,但毕竟是她亲手绣的,怎么说也算有诚意?
抵得上李延时的那个护腕。
男生半挑了眉,从女生手里拿过那小东西,对着手电照了照。
紧接着脸黑了一半,声音再次冷了几分:“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李延时一字一顿地读着那十字绣上的小字。
闻声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
“去年我爸生日,想送他没送出去……”
“为什么没送出去?”李延时语声冷淡。
闻声吞吞吐吐:“我爸说他还没这么老。”
李延时:………
李延时张嘴刚想呛两句,只听闻声又说:“但是我自己绣的,我想着送这个比较有诚意。”
“我不是还欠你一副锦旗吗?”闻声抬头看男生。
李延时怔了一下,想起来是闻声在曹林那儿留宿那次。
见男生拿着那东西,表情不悦,半天没动静,闻声伸手想把东西拿回来:“你不喜欢的话我再换个也行……”
“就这个吧。”李延时把那钥匙扣随手揣进书包,讽刺,“省得你再给我鬼画符。”
说的是闻声画的那黑白锦旗。
闻声摸摸鼻尖,自知理亏,也没反驳。
正说话间,走廊尽头突然闪了道光,伴随的还有两道清亮的男声。
“谁在那儿?”
明朗的少年音,不是老师。
那两人抬脚往他们的方向过来。
电光火石间,闻声想到了一种可能。
她转头看向李延时:“是谁?”
“学生会查早恋的吧,”男生的语气浑不在意,“周一升旗不是才说过这周要严查?”?!
闻声下意识揪住李延时就往左手边的房间去。
闪身进去,“砰”一下锁上门,转身撞在了男生的怀里。
闻声刚才着急,看都没看,直接拧了这扇门,进来才发现这不是教室,而是个狭小的储物间。
堆满了不用的桌椅板凳,真正能下脚的地方也只有她和李延时站的这一平方米。
李延时被闻声这一套眼疾手快的动作搞愣了,反应了两秒才明白过来她这是干什么。
他手勾着斜挎包的包带,往身后桌子上一靠。
上扬的语调带着些调侃。
“你躲什么?”问她。
闻声嗓音一滞,也反应过来。
她嗓子上下一滚,没吐出字来。
但现在也不好出去,不然则更是欲盖弥彰。
就在这说话的十几秒功夫,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几乎已经到了门口,同时还伴随着不太清晰的说话声。
“好像是这间……?”
“好像是吧。”
……
闻声心下一紧,当即往门口转身,下一秒李延时从后贴上来,捂住了她的嘴。
清淡的薄荷气,以及贴在后背的温热皮肤。
闻声挣扎着动了下,向左偏头,紧接着看到男生俯身靠向她的耳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别出声。”
在此时阴暗无光的储藏间,更多了些混哑的男音。
说话间带出的热气,掉在闻声的耳尖,让她觉得有些痒。
闻声扣在李延时小臂的手下意识卸了力。
同一时间,杂乱的脚步声在门口停下。
房门被扣响。
闻声呼吸一凝。
然而门外的人还没出声,身后的人却先开了口。
“有人。”吊儿郎当的腔调。
闻声瞪大眼睛向后转头。?!!
哪有不打自招的!!
李延时在闻声惊恐的注视里笑了下。
“名字。”门口那人又张口。
李延时:“王启胜。”
闻声:
门外顿了下,扬手再次叩门:“是不是还有一个?”
闻声一紧张,手臂无意识扬起,撞到右侧书架。
书架往右一歪,“哗啦”一声,向闻声倒过来。
因为捂嘴的动作而半抱着闻声的李延时,眼疾手快,另一手扶上她的后脑把人往怀里再次带了带。
闻声被强迫转身,鼻尖撞上李延时的前胸。
长久无人的房间,因书架的晃动而荡起一层灰尘。
厚重的土气,滋味不太好闻。
好在此刻闻声的脸是埋在李延时的衣服里。
逼仄的空间,照明仅来自斜后方那个巴掌大的小窗。
李延时护住闻声头的手下滑,拇指擦去女生后颈的薄汗。
空间狭小,多了丝闷热粘腻。
闻声身体一颤,揪住李延时腰侧的衣服,仰头,撞进男生带了热气的呼吸,以及深黑色的眸子里。
在这一片沉默的对视里,李延时开口,依旧是混不吝的声音。
“哥们儿,打个商量。”
“这事儿给女生留个面子,”李延时垂眸,眼神重新和闻声的视线纠缠,笑道,“罚一个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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