胳膊拧不过大腿,两人表现的再排斥,到底是被安排到了一起。
至于闻声的桌子,还是李延时亲自给她搬的。
当然,是在王建国的强压下。
下课铃打了两分钟,王建国掂着书和保温杯从前门出去。
李延时踢了脚前桌人的椅子。
被踢椅子的人是温九儒,和曹林一样,李延时从小光屁股长大的发小。
踢了一脚,温九儒没反应。
李延时又朝他椅子下的横杠猛蹬了一下。
前桌人埋在臂弯里的头慢腾腾地扬起,皱眉扭过来,声音里带着沉闷的困意。
“抽什么疯?”
李延时屈指磕了下自己的桌面,语调不高。
“你帮我搬桌子的时候桌面上的书都收到书包里了?”
“嗯。”温九儒困得眼皮都是耸拉着的。
“你晚上不睡觉?一天到晚困得没见你睁过眼。”吐槽完,李延时声音又放低了些,“有本深蓝色封皮的书你见了没?”
温九儒用食指关节顶了下眉心:“什么书?”
虽说两人说话声音不大,但闻声和李延时肩并肩坐着,左右中间隔了不过一拳的距离,自然会被影响。
她正在写题的笔停了停,思绪被打断。
见李延时不说话,温九儒不耐烦地又问了遍:“什么书?”
察觉到了闻声的注意,李延时犹豫了一下。
面前的课本“啪”一声合上,随口道:“算了。”
“你打电话问问曹林,有几本是他帮你装的。”温九儒又瞥了眼李延时的头,“昨天去理发店花了二百五,就剃个这劳改犯的头?”
饶是闻声再不想听两人说话,但止不住离得近,这话一句一句往她耳朵里钻。
闻声眉心轻皱,再次停了笔。
有点影响她做题了。
紧接着,一直盯着李延时的温九儒,下一句跌出来:“价格跟你挺匹配的。”
“滚蛋。”提起这事,李延时又有些烦,“我本来打算染成蓝的,袁女士不同意,索性去理发店全推了。”
“早点留起来,碍眼。”温九儒转回去,留了个背影。
走廊的窗户被路过的学生撞了一下,窗框磕在陶瓷片上,发出“咔哒”一声。
闻声重新凝了心神,笔尖从题干下划过,圈出能用的信息。
集训时发的册子,闻声还没做完。
李延时没问到自己书的去处,也没再纠结,长腿一伸,往后靠了靠,从抽屉里掏出本漫画书。
李延时的桌子比闻声的高出十几公分,闻声手移动的时候,没注意,手腕磕到了他的桌子上。
说重不是很重,但猛得疼那一下,还是让闻声的脸皱了起来。
手腕处被震的一麻,闻声手上卸力,笔掉在了本子上,划出一道波折的曲线。
男生抬了下眼,从抽屉里又摸了本书出来,竖着,挡在了书桌凸出来的边沿。
和前桌睡得昏天黑地的温九儒相比,李延时清醒得多。
从上午到晚上,一节课没打瞌睡,只是不停地在翻他那漫画。
翻完了一本又一本,一下午看了三本。
连桌椅都自备的公子哥自然不会住校,晚上闻声去上竞赛课,第二节晚自习回来时,身边的座位已经空了。
只剩桌面上四仰八叉躺着的两本漫画。
漫画书是翻开的。
闻声扫了一眼,很平常的热血漫。
正是课间,前桌的温九儒随便收拾了两下东西,拎着敞着口的书包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坐他同桌的男生仰头问他是不是要走,他随意地点了下头。
能和李延时是发小的人,自然也是非富即贵。
温九儒的同桌转头时看到李延时桌子上的漫画,嘀咕:“都看一周了,怎么还是这两本......”
闻声正在往抽屉里放书,还没来得及坐下,听到这话,目光再次往李延时的桌子上飘了飘。
两本漫画安安静静地躺着,翘起的书页,被风一吹,便往后翻一页。
只有画,也很薄,是看得快的话一节课能看两本的厚度。
也不知道是不是李延时翻得太仔细,三本竟然看了一天。
闻声视线还没挪开,听到两声轻扣桌面的声音。
她抬头。
“李延时电话打不通,”温九儒看着她,“我明天不来上学,明天如果见到李延时,跟他说上午他找的书在曹林那儿,曹林帮他收拾书包的时候不小心带走了。”
闻声点头:“嗯。”
-
二高不用跑早操,第二天早上六点四十,闻声拎着鸡蛋饼进教室时,李延时已经坐在位置上了。
七点开始早自习,这会儿班里人零零散散的只有四五个。
李延时正低头不知道在写什么。
闻声右手抱着书,左手提着食品袋,走过去。
“吱呀”一声,随着闻声抽椅子的声音响起。
李延时笔一停,手上的书直接合上塞进了桌肚里。
估计是遮掩的动作太迅速,李延时自己也觉得不妥。
他一手还搭在抽屉里,仰首,看向闻声,搭话。
“来上课?”
这话落,闻声不自觉地抽了下眼角,莫名其妙。
?
不然呢?
来炸学校吗?
闻声点头,把抽了一半的椅子往后面又移了点。
椅背顶着后桌沿,坐下。
从昨天到今天,两人几乎没说一句话。
闻声刚坐下,前门被推开,稀稀拉拉又进来几个。
八月的风,也就早上这会儿带点凉气,顺着被推开的教室门灌进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李延时这祖宗,再加上年级第一的闻声,这组合太耀眼,总之进来的几个人,无一例外的,都朝他俩这方向瞧了一眼。
闻声从书包里摸了练习册,在桌面上摊开,又从文具袋里找了根笔。
鸡蛋饼被放在左手边的语文课本上。
不知道是忘了吃,还是没顾上。
周二,不用穿校服。
闻声上身是件没有任何图案的白t恤,李延时则穿了件黑色薄款长袖卫衣。
男生扯着帽子罩到头上,摸了手机出来,脚踩着桌子下的横杠,低头玩手机。
玩了五分钟,门口再次进来一波人时,李延时脚从横杠上下来,轻踢了一下闻声的椅子腿。
闻声停了笔,看过去。
二高虽然管得松,学生在学习上却并不含糊,离早自习还有十几分钟,班里人已经到了一小半。
大多数都是带着早餐来的,吃饭或者做题的时候咬上一两口,省时间。
小笼包、鸡蛋饼、甚至还有提了一餐盒清汤馄饨来的。
香气晃晃悠悠地飘荡了一整个教室。
“你吃的完吗?”李延时脚还抵着闻声的椅子腿,示意她手上的东西。
临安市有钱,二高又是省重点,餐饮住宿,甚至是各项文体活动上都有补助。
食堂的饭便宜。
两个巴掌那么大的鸡蛋饼,加了蔬菜和火腿才三块钱。
李延时这突如其来的话把闻声问得有点懵。
她下意识看了眼被放在书上的鸡蛋饼:“还行......”
话音没落只听李延时又一句:“要帮忙吗?”
“帮什么?”
“帮你吃一半。”李延时这话说的大言不惭,“我从昨天中午就没吃饭。”
“所以,”闻声食指还扣着笔,抵了下镜框,“关我什么事?”
女生眼睛里是实实在在的疑惑。
不带一丝含糊的那种,清明又认真。
李延时轻“嘶”一声,坐直。
看了眼前门的方向,又往闻声旁边稍微移了点,跟她打商量:“等下课间操给你买别的。”
两人说话声音不大,周围的人听不清,但两尊“都不爱开口的大佛”此时这么和谐地聊着什么......其他人不免都往这处投来了目光。
所以,在他们的视角里——
先是李延时凑近闻声说了两句话,紧接着这位大小考从未掉出过年级前十,从昨天来到现在几乎没跟任何人说过一句话的高冷学霸......伸手从抽屉里抽了两张纸,然后掰了一半自己的鸡蛋饼给身边那祖宗。
再接着,那祖宗端详了一下自己手里的食物,又掰下三分之一还给女生。
手上的东西递过去的时候还说了句什么。
女生没要,把那三分之一块的鸡蛋饼又推了回去。
“.........”
气氛有种诡异的和谐。
毕竟昨天换座位时的那场大戏,大家都看在眼里。
两人互顶了那么两句,又被王建国强行按在一起。
当时,李延时把闻声的桌子搬过来放在自己座位旁边的时候,差点没把人家姑娘的桌子腿折了。
班里几个离得远的,仗着自己说话那边听不见,低嗷了两嗓子开始窃窃私语。
“什么情况?!李延时他俩关系很好?”
“放狗屁吧,李延时天天连学都不来上,你问问他咱班人他能认全不能,还跟闻声关系好?”
“没准俩人在谈恋爱。”
“有病啊?闻声那个样子,你说她喜欢活人还不如说她喜欢阿基米德。”
......
这边聊得火热,门口却同样愣住两人。
曹林十分钟前到校,从初中部绕过来给李延时送书,顺带还拽了要来给闻声表白的他同桌。
那男生从口袋里掏出封皱巴巴的情书,拽了下曹林的袖子。
待曹林看过去,他又“啪”一下把情书捂到胸口,吞了下口水:“你说不会我这情书还没送出去,闻声就喜欢上时哥了吧?”
“不会。”曹林拨了两下他的头,故作深沉想了两秒,“我哥肯定是想着跟她搞好关系,好帮你,昨天打电话他不是说了吗,让你今天早读过来。”
曹林安抚自己同桌:“我昨天给他打电话,他还记得你。”
“也对,”那男生点点头,“时哥总不会言而无信,敷衍我。”
两人打定主意,曹林又帮他平复了几秒的心绪,正打算往教室里面迈,突然迎面撞上从前门出来的李延时。
“时哥!”曹林的同桌呲着俩大白牙冲李延时挥手。
李延时脚下一顿,掀了掀眼皮,视线投过来。
紧接着便是半眯眼的困惑:“谁啊?”
曹林的同桌楞过之后两步跨上前,自我介绍:“我,曹林的同桌。”
话音落,又展着自己那封狗爬字的情书到李延时眼前:“我昨天熬了一个大夜通宵写的,你说你们早上七点早读,让我早读之前过来。”
“你忘了?”男生不甘心地提醒。
清晨的走廊还荡着风,兜了一捧阳光,洒在脚下的水泥地板上。
李延时的手上还捏着半瓶没喝完的可乐。
思考了两秒:“我说的?”
昨天晚上回去做了几张卷子,后来太困,冲了澡就睡了。
脑子混,还真不太记得这事。
“对啊!你说的。”男生一拍大腿。
李延时捏了下鼻骨。
“可能敷衍人敷衍习惯了。”走过去,小臂搭在栏杆上,微俯着身子喝可乐,“没印象了。”
一边站着的曹林:.........
他拍拍自己的脑门,又去拉李延时,小声:“给点面子。”
听曹林这么说,李延时大概是良心发现,下巴往教室的方向扬了下:“去吧,在呢。”
得到李延时的指令,那男生扭捏了两下,拽着曹林往闻声坐的方向小跑过去。
闻声和李延时的位置就紧邻着走廊的窗户。
窗户开着半扇,站在外面,伸手就能够到里面的桌子。
李延时没曹林那么八卦,别人表白还跟着过去。
没心思看戏,李延时晃着手里的半瓶可乐往栏杆上又靠了靠。
脚下是青葱的草地和波光粼粼的湖,耳后是夹杂着嬉笑吵闹的读书声。
八月的晨风仿似都带了书卷气。
李延时就在这染着露水清香的晨风里,慢悠悠地把手上的可乐喝完。
没多久,身后走过来垂头丧气的两人。
“那啥,我俩走了啊。”曹林指着身旁蔫了吧唧的男生,跟李延时说,“失恋,我回去安慰安慰他。”
李延时抬手看了眼表:“这么快?”
“一分钟不到。”曹林摇头,比划了一下,“这学霸姐姐一共就说了两句话。”
三班在最靠近楼梯口的位置。
还有五分钟上早自习,楼梯上“咚咚咚”的脚步声更急促了点。
都是些起晚了怕迟到的学生。
李延时转过来,倚着栏杆,脚下换了重心。
好笑:“怎么说?”
曹林掰着手指给李延时还原刚刚的场景——
“我同学‘我喜欢你。’”
“那姐姐‘你好好学习。’”
“我同学试图套近乎‘学习好啊,我也喜欢学习,谈恋爱能一起进步,请教一下,你是怎么考的年级第一。’”
“那姐姐油盐不进‘因为不谈恋爱。’”
叙述完曹林一摊手,表示无奈。
李延时没忍住,笑了两声。
那男生此时正伤心,哪受得了这个打击。
趴在曹林肩上,眼眶泛红,泪直在里面打转:“时哥,你再笑我就祝你以后喜欢的女生也只喜欢学习不喜欢你。”
李延时直起身,扬手,把空掉的可乐瓶往一侧的垃圾桶扔,表情像是浑不在意。
易拉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咣当”一声掉进角落的蓝色大垃圾桶。
微眯着眼睛的男生在阳光下笑得肆意又痞气:“算了吧,我有病才喜欢她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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