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自明最近是倒霉透顶了。
湛城最近严查严打,他私下里挂名经营的几个酒吧不知道是触犯了哪条规矩,二话没说直接给封了个彻底。
他也算是湛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说别的,光湛城的经济周刊隔几周都要看到几次他的身影。按说这种情况给相熟的朋友递个话,随随便便就能避过去风头,但他就遭了水逆似的,招呼打了没用,非说查出了违禁品,照封不误。
“他要查,我也拦不住啊!”朋友磕着烟头皱眉,没办好事儿他心也慌。
“对了,最近嫂子和青青咋样了?”
提起这个谭自明更加头痛。
他跟妻子虽算不上是伉俪情深,但也算得上是相敬如宾,也不知道最近是着了什么邪,妻子三天两头就发疯,半夜醒来经常会看到本该熟睡的她静静地趴在床头,一双眼睛瞪得宛如铜铃,什么动静也没有,就只死死地盯着谭自明,眼神里都是狠厉与怨毒。
还有青青,他女儿,本来挺乖的一个孩子,但近两天总是在半夜12点睡着睡着就突然嚎哭,声音凄厉惊人,像鬼哭丧似的,却是怎么叫也叫不醒。
做生意的人多迷信,他怀疑是家里来了什么不干净的玩意儿,请了好几个大师来家里驱邪,但都没用,钱给再多撑死也只换了一两天的清净。
这可给谭自明愁坏了,问了高人,高人让他去求京市的应家,说不定还能解决麻烦,要想在湛城找大师,估计找到了他们一家人也就凉了。
可应家的人哪是他想请就能请来的?
“弟啊,你再帮哥想想法子,那这请不来应家的人,也总得有其他懂这方面的大师吧?”
“哥,不是我不帮你,偷给你露一句,现在搞这方面的,京市应家可是领头人,咱为了嫂子和青青,也得去求一求啊。”
谭自明为这事儿急得满嘴起燎泡,头发都白了一半。但这边情况愈演愈烈,派去京市的人也没消息,两边僵持下一时无解,他只能按着上次请来的高人给的法子,先稳住家里四溢的阴气。
法子上说要在月缺阴衰的一天,在附近最热闹的地方的中心处,撒上一把糯米,将烧成灰的黄纸埋在糯米下面,滴上三滴家里饮用的水,能暂且抑制住阴气的扩散。
今天是周一,月弯如钩,谭自明跟朋友谈过话就找了个人声鼎沸的小吃街,按着高人说的话,仔仔细细把糯米撒好,黄纸埋好,水还没来得及往上撒,他就听见旁边一个清清凉凉的女声:
“别白费劲了,你那样弄没用。”
这里好巧不巧是小吃街的一个墙角处,四周围的都是垃圾桶,没什么人。谭自明来时观察了好久,看没人才敢过来,这一道声音在他耳边不啻于一声闷雷,把脑袋都吓懵了一瞬。
愣愣地往旁边看,只见一个穿着校服的身影正背着光静静站在不远处,余光瞥见四处都没有什么其他人,刚才那句话应该就是这个人说的。
谭自明眯了眯眼,瞧见这是个纤细高挑的人,模样虽被灯光糊住看不真切,不过看身形约莫是个年龄不大的小姑娘。
“去去去,”谭自明回了神,撇了下嘴又闷头看自己撒下的糯米堆,嘴里赶人:
“哪里的学生啊这个点儿不在学校里上晚自习,偷跑出来的吧,赶紧走赶紧走,别耽误叔叔的事儿。”
掏出兜里存着水的玻璃瓶,余光看见那个小姑娘还没走,正好整以暇地往这边看,一点也不避讳。
“啧,小姑娘你怎么不懂事儿呢?”他有些焦躁,作势威胁道:“你那校服我可认得,一中的吧,再不走叔叔可要给你们学校打电话举报你逃学了啊,快走开。”
本以为说到这种程度了小姑娘也应该挪步了,但没想到她不退反进,跟谭自明作对似的朝他这个方向又走了两步,这两步终于让他把来人的模样看清。
果然是个年龄不大的小姑娘,出乎意料的,竟然还极为漂亮,脸白皙如雪,一双眼睛在黑夜里像镀了层光。
她指着谭自明脚下那堆糯米粒,语调平稳地说道:“我只是告诉你,你搞这些东西没用。”
“阴气过重的话,光凭糯米是压不住的。”
“???!”谭自明抽瓶盖的手一顿,瞪大了眼睛,这种超乎正常人理解范围的事情他想不到有谁能随口就猜到,一时间没维持住涵养:
“你怎么知道的??”
“既然都有人能告诉你该怎么抑制阴气,那我知道这些很奇怪吗?”祁宵月歪头,顺手掏了手机出来,打了几个字,然后把亮着的屏幕对向谭自明稍显惊惶的脸,淡声道:
“这种鸡肋办法其实你百度一下也可以搜到的。”
谭自明定睛,看到屏幕上显示着常见的搜索界面,红色的链接下几行密密麻麻的小字群蚁排衙般挤在一起,写着:
21世纪正牌茅山子弟为您讲解驱鬼驱邪的八大土方。
糯米埋符赫然在此列。
谭自明:“......”
“现在估计玄学界的入门小弟子都不会用糯米驱邪了,这法子从古时就有,也就能对付对付那些刚死的新魂,还得是没有攻击力的,才能有点用。”
祁宵月看着顷刻间瞬息万变的脸色,撤回手把手机塞进口袋,语重心长地告诫:“所以啊,找人驱邪也要打听打听清楚,这年头,浑水摸鱼打着玄学界旗号来招摇撞骗的很多的。”
谭自明平白无故感觉自己像是被小了自己一半年龄的孩子教育了。
但别说,听她这语气,好像还真的有一套,不过就是年龄太小了,才十八九岁,估计也是她口中的那些所谓的“刚入门的小弟子”,是比那些江湖骗子强上一点,但估计也厉害不到那里去。
低头瞧了一眼手里从“高人”那里高价买回来的据说能储存灵气的玻璃瓶,谭自明感觉自己有被侮辱到。
“那谢谢你了小姑娘。”知道了这法子没用,他不可谓不生气,但这个提醒他的小姑娘也是好心,总要道一下谢。
惆怅地看了一眼脚下费了好大功夫才弄好的东西,谭自明认命地一叹气,把兜里剩下的糯米抖出来,还有手里装水的玻璃瓶,一并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也许是天意如此...现在除了去京市求应家人,好像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那个好心的小姑娘还在旁边站着,跟他女儿差不多大,一想到女儿现在生死难测的情况,谭自明又忍不住哽咽,吸了下鼻子,他压着嗓子对祁宵月说:
“这也不早了,小姑娘大晚上的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快点回学校吧,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儿了。”
说罢,他刚想走,祁宵月却在身后喊了一下:“等等。”
继而缓声说道:“如果我有救你妻女的办法呢?”
谭自明被她这一句话狠狠地钉在了原地,他不可置信地转头看着这个小姑娘,对上她那一双漂亮到极致的眼睛,心里悲痛燥郁的情绪蓦然被安抚下来,好似有隐形的线在牵引着,他下意识问了一句:
“真的吗?”
问完谭自明才暗道自己真是糊涂了,这个小姑娘才多大啊,即使打娘胎里就学东西也不过十几年的时间,他请来的那几位大师可是个个都有三十年以上的修为,也没有解决他的困境,更别提这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了,估计是才学了什么皮毛本事,就觉得自己能独当一面了。
“小姑娘可别逗叔叔了,说大话可不是好习惯。”耐着性子哄小孩似的又跟了一句,谭自明低头给司机发了消息,让他来小吃街。
“一中离这里挺远的吧,要不要叔叔送你回学校?”
显然是没把祁宵月当回事儿。
“我知道你不信我。”祁宵月也理解他的想法,这跟看中医要看老中医是一个道理,大家都觉得年龄上大点,估计论本事就强点,不过其实按岁数来讲,现在玄学界里的一把手,估计都得跪下来喊她老祖宗。
但这肯定是不能跟谭自明讲。
“我现在告诉你一个方法。”祁宵月没介意他的态度,知道他现在肩上担着妻子女儿的命很焦虑,于是尽量简明扼要:
“这周六的时候是个巧日子,正逢阳气炽盛,阴气退避。你在当天正午的时候在家里向阳的地方撒上水或者摆上镜子,让水面镜面折射正午日光,让阳气入室。镜子摆多一点,把家里正厅的每个角落都尽量照到,照不到的地方就铺柏树叶或者放佛肚竹,不要有遗漏的地方,不然会让阴气藏匿。”
“不出意外的话你妻子和你的女儿当晚不会被阴鬼纠缠,当然这个方法并不持久,如果你觉得有用并且想彻底解决问题的话,周日中午去一中门口等我,我会帮你。”
“还有,今晚回去的时候别走原来的路,往南绕。回家的时候若想通我这句话,就做件善事。”
话虽多,但祁宵月说得并不急迫,一字一句清晰可闻。谭自明本来还想拨个电话,听完这一通下来手机都差点拿不住,他心里还有犹疑,毕竟在这一方面有点本事的好像嘴皮子都挺利索,一时间信也不是不信也不是。
祁宵月却不急着解释也不准备证明,她知道谭自明一定会按照她说的去做的,人被逼到悬崖边,再不靠谱的办法他都会去尝试。
手里暗下去的屏幕猛地一亮,是司机发来消息,说已经在小吃街路边等着了。
祁宵月对眼神复杂的谭自明微微一笑:“那叔叔你先回去吧,记得别再被骗子骗了。”
“回去的时候记得往南绕路,别忘了。”
“还有,我姓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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