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自明坐在车上时还在琢磨刚才祁宵月的话,祁宵月的那双眼睛太有说服力了,纵使谭自明有疑虑,心里也难免会惦记。
司机老李稳稳当当地开着车,透过镜子看了一眼自家老板的脸色,最近大老板家出了事,搞得他也跟着焦虑。
“老板,您现在要回家吗?”赶上红灯,老李停了车,趁着间隙问谭自明。
谭自明脑袋上闷了一层冷汗,前边置物槽里放着烟盒,他从烟盒里抽一根烟,刚要打火,想到家里还有女儿,又将打火机扔回原处,啪嗒一声滑到槽底。
“先回家。”哑着嗓子说了一声,他卸了力般倚回后座。
“老李。”顿了下,谭自明问:“你信这世界上有高人吗?”
“老板您指的是?”
“就是专门搞那些符啊篆啊这类东西的人,说白了就是电视上那些驱鬼研究玄学的道士。”谭自明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那些人,只能含含糊糊地这样形容。
老李憨厚地笑笑,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唇,“这哪儿说得准啊,但既然有这类人存在,就一定有咱不知道的圈子在,说不定在人家眼里那些坚信世界上没玄学的人才是扯淡鬼呢。”
“那如果这个高人只是个年龄不大的小姑娘呢?”
“也有可能啊。”老李一本正经:“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老板您做生意都说不能以貌取人,应家那个小公子,不也才二十多吗,谁敢说他没本事?”
“所以啊,这‘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理儿不也要视情况而定嘛,也可能会有年龄不大的高人啊,说不定人家深藏不露呢。”
谭自明深以为然地点头,又想起祁宵月那股显然不是普通孩子能拥有的气质和气场,更笃定地赞同道:“你说得对,我确实不能那么武断。”
这时,红灯转绿,老李打着方向盘,一如既往地按平时走的路拐弯。
方向盘刚转,谭自明在后座鲤鱼打挺似的猛地直起身,拍打了一下老李的驾驶座,声音急迫:“快!往南走,我们绕路。”
“啊?”老李手一慌,忙撤回动作,“往哪儿?”
“往南!”谭自明急声重复。
听清了话,老李操控着方向盘,顺着话往另一个方向拐去。
车跟着车流顺利驶上大路,还好这个方向通往的地方有些偏,车也少,不然还真不好临时改道。
老李舒了口气,擦了下额角的汗,犹豫问道:“老板,沿着条路回家要绕很长的,您是要改道去哪里吗?”
“不。”谭自明坚定地摇头,眼神紧盯着车窗外,“就回家。”
老李:“......”
真是邪门了,老板这是躁出毛病了?近路不走走远路,好路不走走小道?
这是心情不好,要遛弯?
老李越想越觉得奇怪,偷偷又看了一眼映在镜子里的谭自明,他好似很紧张,又有些期待,眼睛就死盯着外面迅速倒退的景色,刚才的颓靡一扫而空,像突然被打了兴奋剂一样,满脸都写着在琢磨什么重大的事情。
老李这下连话都不敢说了,紧紧闭上嘴,呼吸也放轻,生怕自己打扰了老板的思路。
一路无言,谭自明顺顺利利地回了家。
家里的阿姨还没走,谭自明开门的时候她正在温着饭,听到门响,她赶出来看。
“先生回来了啊。”阿姨例行招呼了声,然后指着楼上紧闭的卧室门,小声说:“夫人今天挺稳定的,没什么异常,下午的时候还出来浇了次花,看样子应该没恶化。”
“今天小姐的状态也很正常,就是闹着要去上学,我哄了下,现在在卧室学习呢。”
“嗯。”谭自明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阿姨继续进了厨房,谭自明把钥匙扔在玄关上,想到刚才一路,心里又不由得打鼓。
本来听祁宵月的话,他以为在路上会有什么奇遇来着,没想到一路上红灯是遇到不少,其他什么不寻常的事儿都没碰到。
“啧。”谭自明暗恼,感觉自己这回估计又是着了道,怎么就随随便便相信一个小姑娘的话呢。
心里喟叹,谭自明开了手机。屏幕刚亮,就先冒出一句低电预警,紧跟着是一堆信息提醒,他刚才光注意街上了,也没听见秘书打来的电话。顺手拨回去,彩铃响了两声,那边接起来。
“老板。”谭自明还没说话,对面先喊了声。
他换着拖鞋,留一分神出来听秘书说话。
“刚才接到王总那边人的急电,说王总几十分钟前在三江路出了车祸,现在被送往医院了,明天跟您的会面取消,并对此向您致歉。”
谭自明本来没怎么在意,听到中间却突然停住了换鞋的动作,缓缓直起腰,攥紧了手机。待秘书说完,他问道:“在哪里出的车祸?”
“三江路。”秘书答。
“严重吗?”
“目前伤情还不清楚,但据说是连环追尾,属于严重事故,王总被抬上担架的时候满身是血,估计情况不容乐观。”
谭自明不说话了,他心如擂鼓。只这一句话,却激起背后一层冷汗。三江路这个地方他太熟悉了,自从买了这套别墅,他从公司回家那便是必经路,如若不是心里惦记着那个小姑娘的告诫,他今天依旧会沿着那条路回家。
他后知后觉地瞪大了眼,心里冒出一个荒谬的想法:
如果他今晚没有绕路的话,那出车祸,浑身是血被抬上担架的莫非就是他谭自明?
呼吸蓦地变粗重,谭自明猛地捂住自己急速跳跃的心脏。
秘书那边半天没有等到老板的下一句话,有些疑惑,于是试探性地喊了声:“老板?”
“陈宜,”谭自明的声音又沉又哑,隔着听筒,陈宜被这一声震得一颤,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就听到老板以她从来没有听过的严肃语气,一字一顿地吩咐道:
“把我周日一整天的行程全部推掉,让小致先在京市待着,别急着去拜访应家,让他先帮我打听打听‘那个圈子’里,有没有姓祁的高人,或者家族,让他速度快点。”
谭自明想起祁宵月还有一句:“回家的时候若想通我这句话,就做件善事。”
他紧跟着加了句:“上午你报来的那个停摆的慈善项目,先别撤,让他们给我做个具体方案出来,这项目我投了。”
“跟老李说,周日来接我。”
李宜迅速记着谭自明的吩咐,听到这儿她例行问了句:“您有重要行程吗?我可以为您安排。”
“不用。”谭自明拒绝。
客厅灯光如昼,楼上卧室里的妻子没有任何声响,女儿房间里隐隐传来说笑。秋初的天,四周却阴冷得如堕冰窖,谭自明深深地看了一眼妻女紧闭的房门,叹了一口气,说道:“周日我要去一中。”
*
祁宵月以身体不舒服为由请了晚自习的假,回校之后也没继续回去上课,直接回了寝室。
她本以为会没人,开锁进去的时候却看见许晴早已经洗漱好,正搭着腿在书桌旁边玩手机。
屋里没开灯,只有一个小电灯亮着。祁宵月按开开关,白炽灯蓦地亮起,祁宵月这才看见许晴的桌子上摆着一条脏兮兮的粉色毛巾。
上面有几条剪刀剪过的痕迹,破破烂烂如同抹布,原样不复存在。这是许晴的毛巾,也是中午祁宵月用来擦校服的毛巾,只不过她当时没用剪刀去剪,估计是许晴看到后自己泄愤搞成那样的。
显然,祁宵月中午是故意的,许晴也不是傻的,这个宿舍就四个人,除了她两个跟班就还有一个祁宵月,罪魁祸首显而易见。
见人进来,许晴停了滑手机的动作。腿沿着桌边用力,借着转椅转过身来,她一脸阴沉地盯着祁宵月,上来就是一句:“祁宵月,你他妈真是长本事了。”
这句话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明显可以听出来说话人压着怒气。
祁宵月不紧不慢地换鞋脱外套,扯掉皮筋,捋顺头发,干完这些她才徐徐转头,面无表情地接上许晴的话:“我向来本事就不小,你今天才知道吗?”
许晴简直要被她这句反问气笑,“祁宵月你能要点脸吗?”
把毛巾用力砸过来,“这是你干的吧?”
“是我。”祁宵月答得极为干脆。
“但我哪有不要脸?”祁宵月颇为惊奇地紧接着说:“你毁我一件校服,我毁你一条毛巾,对比起来明明是你占了便宜,怎么现在还开始生起气来了?”
“这他妈是我最喜欢的一条毛巾,你趁我不在的时候毁我的东西,还装什么逼.样,恶心死了。”
祁宵月没被脏话影响,照样拿着梳子对着镜子慢悠悠地顺头发,透过镜面她直视身后怒目的许晴,悠然笑道:
“你不要玩不起啊,既然当初扔我校服的时候那么干脆,就该想到有一天我也会以同等待遇回敬你吧。”
“你他妈——”许晴气得直咬牙,刚想伸脚去踹祁宵月的背,突然想到祁青圆发来的信息,又堪堪收回腿。
“你真是贱的没边儿了祁宵月,我之前怎么发现你这么能说会道呢?果然那副小白花儿的样子都是装的吧,妈的,你可真会装,全年级的人都被你骗过去了。”
“青圆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摊上你这个妹妹,槽!你他妈等着。”
“等着什么?等着你再毁我一套校服吗?”祁宵月幽幽看了她一眼:
“你这样的话我只听过小学生约架用,你要没有新词骂就赶紧学,连脏话都得人教,祁青圆有你这样的跟班还真是蛮丢人的。”
许晴:“......”
艹,尼玛的,祁宵月这女的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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