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对面声音传来的一瞬间秦寄明有些恍然。
他已经很久没听到陆旗这么轻松愉悦的声音了。以前他经常用这种语气对自己说话,但他那时候只觉得厌烦。
秦寄明:“是我。”
那头安静下来,陆旗降下嗓音,声音转为疏离与防备:“上次不是已经说清楚了?还打过来做什么。”
秦寄明清清嗓子,“上次我说的话的确有些过激了,你不要多想,我这次是要告诉你一个不错的消息。”
“……”
秦寄明:“爸同意你参加今年的企业晚宴了。”
他相信陆旗再怎么和他耍性子,在秦以山和左依面前也会收敛的,毕竟他一向很在乎把自己养大的养父养母,何况企业晚宴这种规模的活动,能让一个养子参加足以说明对他的看重了。
“爸亲口答应的,”秦寄明说,“只要你回家好好表现,再给他好好按按摩,爸爸高兴了就带你一起,你很擅长按摩的。”
陆旗听完有些哑然,他是真的无奈,语气都带了几分疲惫:“说完了吗?”
“等等,”秦寄明听出他的语气似乎和想象中的不同,但是又觉得不可能,便下意识想再添些筹码:“小宝说等放暑假全家要去塞尔维亚旅游,你可以跟他商量具体想去的地方。”
“不好意思,”陆旗的声音已经彻底冷下来,“秦家每年出国旅游,有带过我一次么?”
“什……”秦寄明失语。
的确是这样,这几年每年夏天他们都会出国玩,每次都是小宝订下地方,他们跟着就是,而陆旗一次都没参加过。
刚开始陆旗是很想跟着一起的,但那时候家里对他已经很冷淡了,没人提让他去的事,所以陆旗就在一旁看着他们收拾行李,看着他们欢喜地离开,然后把他一个人留在秦宅。
再后来陆旗不住在秦宅了,所有人更是默认他不会去,连通知一声都没有,于是每年的家庭旅行都是四个人。
秦寄明尽力弥补说道:“今年你可以跟我们一起了,或者你想去别的地方也可以提……”
“够了,”饶是陆旗脾气好此刻也不耐烦了,“我不会回去了,到底要说多少遍你才能懂?我也不想再和你们出去旅游,秦父秦母那边拜托你说清楚,我来秦家以后一切的花销会还给你们。”
手机传来嘟嘟的忙音,秦寄明僵硬地放下手机,迷茫地想,陆旗是真的要和秦家解除关系了……吗?
“是你大哥?”坐在驾驶位的宁宴随问。
陆旗一愣,意识到上次在医院的时候是宁宴随给他接的电话,摇头道:“以前是,现在不是了。”
他握着手机,两手放在腿上,抬眸看向窗外一排排掠过的松树,眼神很平静,“我是被收养的,有一对养父母,两个兄弟。”
陆旗没打算把自己的处境瞒着宁宴随,正好趁这个机会说了。
“我很想要他们对我好,但遗憾的是,他们收养我是个意外,一个错误,所以我无论怎么做,永远得不到他们的爱,”
陆旗忽然回头看他,觉得有些好笑地说道:“刚才秦寄明让我回去给秦以山按摩,他还夸我很擅长这方面,”
“没有人知道,我那时候为了学会按摩手法没日没夜地练习,手腕贴了膏药,练成了肌肉劳损,但秦以山只是随意瞥了眼,然后跟我说——以后别再搞这些小动作。”
宁宴随开着车安静地听着,陆旗讲述的语气没有一丝痛苦,有的只是释怀。
“我那时候真的一头热,觉得只要真心就可以收获对方的真心,但我错了,这点我现在才明白。”
陆旗笑笑,“有的人和爱是我不配拥有的,与其追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还不如好好享受当下。”
宁宴随单手把着方向盘,另一手捏陆旗的手指玩,“你说得对,不值得的人不需要浪费你的时间,你身边有我一个就够了,也放不了其他人。”
陆旗笑,“有你一个就够了?”
“嗯,如果让我发现你身边有什么其他人,”宁宴随捏他手指使了两分力气,“到时候有你哭的。”
明明对方说得都是狠话,偏偏陆旗听得耳根子泛起了红。
跑车缓缓从热闹的市区驶入安静的郊区,陆旗撑着下巴看了会儿,“你平常都和秋秋住在庄园吗?”
“秋秋一直住在庄园,我不会,”宁宴随淡淡说道:“公司在市区,我来回赶太耗时间,一般住在另一套公寓,一周回来一两次。”
陆旗替宁秋秋感到心疼,“她一个人待在庄园会很无聊。”
“我何尝不想让她走出来,”宁宴随叹,“但是容貌对她的打击实在太大,而且她不愿意出来,很多专业的医生都没办法给她治疗,她的脸只会越严重。”
“可是上次……”陆旗道,“秋秋一定受了委屈,但我觉得对她来说不一定是件坏事。”
宁宴随拐了个弯,开进眉歆庄园的大门,“她回来以后对那次经历的反应不是很大,心理医生也说没问题,是她自己迈不过那道坎。”
陆旗眼看着进了大门以为快到了,入目还是一望无际的平地,“什么时候到庄园啊。”
宁宴随:“已经到了。”
“啊?!”陆旗睁大眼,“从我们进来到现在一直都是庄园里?”
“是啊,”宁宴随笑,“刚才门口那个警务还对你摆手致意了呢。”
陆旗惊叹:“那你家也太大了……”
“很多地方都没被开发,”宁宴随说,“真正使用的只有中心那一片住宅区,后区的跑马场,农场和一小片林地。”
陆旗忽然觉得,在这样的地方住,秋秋应该也不会特别无聊。
车停下,陆旗拎着送给宁秋秋的礼物走下来,“秋秋!”
宁秋秋穿着粉白色的泡泡裙,头上盘了一圈圈的麻花辫,手上还精致地戴了蕾丝手套,她和陈叔站在大门口,高兴地挥舞胳膊:“小陆哥哥!”
她小跑着过去,陆旗赞道:“秋秋,你是为了我打扮得这么好看么?”
宁秋秋腼腆地点点头,“是呀,我早上起来选了好久。对了小陆哥,我特别想吃你做的爱心煎蛋。”
宁宴随跟上来,“等你小陆哥哥什么时候住在这里,早上就可以给你做了。”
陆旗笑笑,“别听你哥乱说,你想吃我什么时候做都行。”
宁秋秋牵着他的手走进去,“我领你去我房间看看吧?我有一个礼物送给你。”
“这……”陆旗犹豫,“小妹,你的闺房我一个男人进去会不会不好?”
“没关系的,”宁秋秋摇头,“而且我哥哥也能进我房间。”
宁宴随在旁边解围,“你小陆哥进来还没喝口水呢,让苏姨给他倒杯茶,然后我们领他在庄园转转。”
“那好吧……”宁秋秋失落道。
陆旗坐下沙发,接过苏姨递来的茶,“上次在医院您来给我送过一次饭,我还没得及感谢您。”
苏姨笑道:“陆先生记性好,没想到还记得我,那都是我分内的事情。”
“这是新上的碧螺春,”她介绍道,“很香的,您尝尝,小心烫。”
陆旗轻缀了一口,果然很香。
宁宴随把宁秋秋支去厨房看看都做了什么菜,他则带着陆旗去庄园四处逛逛。
“眉歆庄园,”陆旗念道,“听起来好温婉。”
宁宴随带着他来到花园,园里种了大片的栀子,互不干扰地盛开着,夺人眼目,清香味离很远都能闻到。
“眉歆是我妈的名字,我爸送给她以后就用她的名字命名了,她喜欢栀子花,我爸就给她种了一大片,”宁宴随淡淡地看着眼前洁白的一片,“他们十六岁在一起,幸福了将近三十年,走的时候也没分开过。”
陆旗听着既感动,又有些伤感,“叔叔阿姨的感情真让人羡慕,他们也会保佑你和秋秋的。”
宁宴随敛下眼眸,“走了,”他把陆旗搂过来,“去楼里转转。”
“主楼总共三层,但我和秋秋的活动范围一般在一二层,三楼多是杂物间和我爸妈的遗物,很少有人上去。”宁宴随一手插着兜,给陆旗讲这里的情况,“二楼有九个房间,七个客房,会有人定时打扫。”
陆旗仔细地看遍每一个角落,虽然庄园年代已久,但是很多地方都被保护得很好或是翻修过,处处体现着美观整洁。
“这么大的庄园,”陆旗问,“一定需要很多佣人,怎么刚才都没看到呢?”
宁宴随道:“嗯,零零总总加起来几十个佣人,但是她们没事的时候都不会在这个楼里待着,秋秋不喜欢。能随意走动的除了我们只有陈叔和苏姨两个人。”
“他们看着是很好的人,”陆旗道,“陪伴你们这么多年,已经不是简单的雇佣关系了。”
宁宴随淡淡笑了下,“嗯。”
“快吃饭了,先去洗个手。”宁宴随看了眼时间,“晚上我有个会,得早点送你回去。”
陆旗想了想,“宁氏娱乐和我家是反方向,你让司机送我吧。”
“也好。”宁宴随道。
洗手间洗了个手,陆旗正要出去,手机却收到了一条消息,是向小昭发来的:
“陆哥,在吗,商量件事。”
陆旗发送到:“什么事,说吧。”
“酒吧有一个客人,特别财大气粗,他想让你给他单独唱两首,你要是同意的话给这个数,”后面比了个手掌的手势。
陆旗微微惊讶:“五万?那可真不少。”他原本想回绝,但想到答应秦寄明的那笔钱和自己的存款又犹豫了。
“我在秦家的费用……算一百万吧,现在身上只有四五十万,要是慢慢还不知道要还多久,”陆旗想,“总不过唱几首歌而已,又不是什么不道德的事,”他打定主意,回复了向小昭。
“好,麻烦你帮我安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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