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太轻,比一阵风也大不了多少,桑子瑜并没有听太清,也没有在意。


    能找到这儿当然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翠城虽说不大但也不小,消息就算再灵通也不至于快到这种地步。


    “是唐眠来找的我,”桑子瑜坦诚道,“她也想见你,但现在身份比较敏.感,不方便出门,所以让我来组个局。”


    宋听雪麻木的神经再次被轻轻拨动了下,犹如烧完的枯柴窜过抹火星。


    “唐眠,”他垂首慢慢搅动咖啡杯里的液体,“她现在还好吗?”


    桑子瑜点开手机付款码付了钱,看了看时间:“既然想知道,过去看看不就清楚了?也快到时间了,你收拾下,我带你去吃饭。”


    哪怕并不想吃饭,桑子瑜和唐眠的近况对于宋听雪而言仍旧具有不小的吸引力。


    于是他回房间收拾了下。


    *


    头天晚上红酒喝多了,唐眠醉得不轻,第二天早上又被经纪人奇哥风风火火拎起来拍杂志,脸上的粉比平时重了两层。


    想到晚上要跟宋听雪见面,唐眠卸去重妆,洗澡焚香,重新化了个伪素颜妆。


    等经纪人回过神来时,她早就跑得不见人影,留下一众资方面面相觑。


    唐眠习惯早到,坐在包间里等待时,她不时拿出小镜子补妆,四肢略显僵硬,边喝水边看时间。


    门推开瞬间,她第一时间望去,走在最前面的是桑子瑜,他拿下围巾帽子,不断地搓手取暖,唐眠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桑子瑜走进房间后,才露出跟在身后的人。


    青年像是只梦幻漂亮的蝶,瓷白与冰蓝相互糅杂碰撞,形成种独特的美感,当他出现时,万物黯然,无人能从他身上移开视线。


    当初那个在地上用水画画,跟他们念《记承天寺夜游》的小少年,绽放成最美的模样。


    唐眠忘了姿态礼仪,蹭地下站起身,欲言又止:“宋……哥哥。”


    再次吐出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称呼,唐眠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宋听雪站在门口,视线平和,脸上带笑:“嗯。”


    桑子瑜拉他一块坐下,撸起袖子倒水给两人温碗筷:“坐着聊,唐眠你待会儿没事儿吧?”


    提及工作,唐眠刚酝酿好的情绪霎时消散一空,她避开两人视线:“没有。”


    宋听雪动作很轻,坐下时偏头闷咳两声,顺着问下去:“唐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她啊,现在可是家喻户晓的大明星了。”


    “也就接些拍戏的活儿,赚点生活费。”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唐眠面不改色地打补丁:“吃的是流量饭,虚红。”


    “啊。”宋听雪眸子里闪过丝讶异,没料到当初缠绵病榻的小姑娘会选择当明星,他夸赞道,“眠眠很厉害啊。”


    在被夸赞瞬间,桑子瑜仿佛看见唐眠化身成为只布偶猫,眼里冒出骄傲又开心的小星星。


    还一个劲地想往宋听雪身边凑,想用柔软的毛蹭他。


    可平时的唐眠哪是这个模样?莫非她有人格分裂?桑子瑜无法理解地摇了摇头。


    之前还在行内时,宋听雪会多少关注些国内娱乐新闻,这半年他退圈休养,几乎没有再关注过外界消息,自然也不知道唐眠迅速蹿红。


    “没有。”唐眠露出恬静温柔的笑,满脸仰慕,“宋哥哥比较厉害,你的《暮雨》,每次听总会让我有新的感受。”


    桑子瑜终于能插上话,带疤的那边眉毛高高挑起:“宋听雪做了歌手?”


    唐眠似乎成了他代言人:“嗯!是知名实力唱将!”


    宋听雪停顿的时间有些长:“也有很长时间没唱了。”


    桌面上不知是谁的手机一直振动不停,唐眠偷偷把手机按了免打扰,抬起头时一副岁月静好的表情:“不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我随意点了些。”


    房间里开了很足的暖气,宋听雪把外套脱了,里面穿了件浅咖色圆领毛衣,他道:“费心了,吃什么都好,我不挑。”


    门口传来敲门声,应当是上菜的人来了,唐眠提高声音喊了声进。


    门被缓缓推开,来人却不是传菜员,一个四十岁左右,戴着眼镜的男人情绪不佳地地走了进来:“祖宗!一大群人都等着你一个,你说走就走?”


    唐眠像是被猫捉到的老鼠,骤然吓了一跳:“奇哥你怎么来了?”


    她强迫自己淡定下来,不能在宋听雪面前丢脸,一个奇哥而已,她完全能招架。


    然而下一秒,她的幻想被现实击碎。


    奇哥身后,缓缓出现了道身影,男人身高腿长,出现时极具压迫感,他手臂里搭着大衣外套,西装面料挺括精致,抬步踏进来时,视线原本落在唐眠身上,却不受控制地往旁边偏移。


    宋听雪浑身血液恍若凝固,一时间听不清其余人声音,他有些缺氧,觉得呼吸不畅。


    察觉到他在看他,宋听雪慢慢抬起眸,陆斩风却又移开了视线。


    两人中间似乎存在根看不见、摸不着的蛛丝,近乎于无,却又无法忽略。


    唐眠昨晚才被坑过,对陆斩风怨气颇深,又恨又怕,她咬着牙道:“嗨呀,陆总日理万机,怎么有功夫也过来了?”


    “陆总在附近办事,我顺便请来的。”奇哥太了解她了,“除了他,谁镇得住你?你知道你这一走,给我造成多大的麻烦吗!”


    宋听雪掐了把手心,勉强清醒了些,他问道:“怎么回事?眠眠你是推了工作过来的?”


    这辈子最怕的两人在此集结,唐眠一个脑袋两个大:“不是!我明明请过假了!”


    奇哥拿出手机,指着两小时前她临时发的消息,气笑了:“你管这个叫请假?”


    唐眠发挥余地在这种情况下被极大限制,难得有些心虚。


    “行了,”一直没说话的陆斩风开了口,不容置疑道,“跟王奇回去。”


    这次见面唐眠等了六年,哪肯轻易放过?她眉毛往下一撇,小声辩解:“我把主要工作都做完了,接下来是商务洽谈,跟我又没什么关系……”


    她越说声音越小,宋听雪知道她在想什么,温和地提醒:“眠眠,大家都在等你,不要不懂事,见面以后多得是机会。”


    陆斩风说话时她还能勉强辩争一二,宋听雪是她唯一无法抗拒之人,唐眠心不甘情不愿,却还是回去工作了。


    边走王奇边在她耳边叨叨叨,把自己头上戴的帽子往她头上扣,用身体挡住大半的她,确保万无一失,像极了操心老父亲揪走叛逆期的女儿。


    两人一走,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传菜员开始上菜,热气腾腾的食物被端上来。


    作为牵局的人,桑子瑜此刻有些窒息,唐眠在联系他时问过要不要叫陆斩风一块,在她心里,陆斩风虽然是个万恶的资本家,但好歹也是护了她这么多年的人,哥哥喊了这么多年,早就跟亲哥没什么两样了。


    宋听雪回国,她觉得最能帮到他的人是陆斩风,两人之间肯定存在什么误会,到时候吃顿饭聊一聊,又跟从前一样,皆大欢喜。


    当年的事她毫不知情,身为知情者桑子瑜及时叫停她这种天真的幻想,告诉她千万别叫陆斩风,她这才放弃。


    没想到千防万防,这两人还是撞见了!


    都已经上菜了,房间里静得跟上坟没什么两样,桑子瑜硬着头皮道:“陆总,陆总应该挺忙的吧?要不然……”


    他话还没说完,陆斩风淡声打断了他:“给宋听雪的接风宴?同学一场,怎么没喊我。”


    同学一场,原来多年后提起,他们只能以这种关系来定义。


    仿佛心头开了道口子,寒风拂过,带起空洞回响。宋听雪漠视掉这隐秘的疼痛感,也竭力装出平静模样:“邀请了陆总,陆总就会来么?”


    陆斩风视线毫不避讳地撞上他,唇角勾着,眼底却没有温度:“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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