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完成海上基建的第一步任务后，次日，胤祉三兄弟去畅春园向马佳芸兰请安。
是的，马佳芸兰现在住畅春园。
自打畅春园修建以来，每年夏天都会有这样一段时间，但凡得过宠的，或者像宣妃一样有背景的，都能跟着康熙出来避暑一、两个月。
今年春节未过，才刚刚渐入夏，因天气和以往相比暖和的更早一些，康熙已经迫不及待带着一些妃嫔从紫禁城搬了出来，有时还会有儿子或者重臣。
可能因畅春园的风光实在是美，完全是御花园不可比拟。
紫禁城是皇权的象征，但居住环境真的不算多好，尤其是居住的人越来越多的时候，有些庶妃住的地儿还不如宫外达官贵人府上一等丫鬟住的空间大。
这样一来，畅春园便成了好去处。
马佳芸兰属于来畅春园最频繁的妃嫔，她在这里住过很多地方，丁香堤、芝兰堤、桃花堤、云涯馆、瑞景轩、蕊珠院等附近，渐渐固定在四花园附近。
在这里不仅能够撸一撸乌苏氏两个庶妃养的橘猫和临清狮子猫，还能看见孔雀开屏、白鹤亮翅等，居住的院里种了驱蚊草，能够消灭蚊虫的同时，还散发出一种淡淡的柠檬香气，在夏天很是好闻。
三兄弟来额娘院子里时，马佳芸兰正巧出去遛弯去了。
马佳芸兰这些日子的压力也不小，她需要集中精力与多位聪明人隔空斗智斗勇，期间也不知死了多少脑细胞。
但脑细胞这种东西，如果不用的话，也照样会死，多多使用还能让人变得更聪明，不至于像机械一样被动生锈。
如今总算下完海上基建的第一步棋，马佳芸兰正在享受秋冬秋雪，加上新来的四名大宫女待补——秋琴秋雪秋诗秋画的从头到脚全方位按摩。
关节咯吱咯吱地伸展，感觉整个骨头一下子都软了。
两个字。
——“舒坦”。
早餐也是精心挑选的贡品鸽子鱼，小火慢炖，再加上新鲜制作的蛋清面，煮成一碗肉嫩醇香、汤汁鲜美的鱼面。
三兄弟是下了早朝一块儿来钟粹宫的，马佳芸兰早已经用过早膳。
今早晨间雾在京城来说不算小，还未经过工业污染的白雾，凉丝丝的，掺着一点儿昨夜雨后泥土和草木的清香，这样不冷不热的天气，最适合散步。
马佳芸兰沿着荷花池围着走，荷兰还未盛开，但池塘里的鲤鱼们绝对是一大亮色，还活灵活现。
等马佳芸兰回到住所时，胤祁正在和胤祝抢最后一块的马蹄糕，胤祉则在一旁悠哉闲哉地喝茶围观。
“多上一碟便是，争来争去也不嫌幼稚。”马佳芸兰轻呵了一声。
“额娘！”三兄弟简单行了个礼，问安的词汇也是各有特色，末了，胤祁还针对上一句话给予回答，“这不是抢来的最香吗？”
胤祝倒是不觉得，他觉得只要是出自额娘宫里的都香，明明一样同样的厨子，在宫外却做不出这个地儿。
马佳芸兰斜了他们一眼，又对胤祉说道：“午膳想吃什么？最近怎么又清减了，多注意身体，不如煲两个汤补一补？”
胤祉笑了笑：
“听额娘的。”胤祁在一边假装不服气，高高举手：“额娘，额娘，这儿还有一坨人呢。”
马佳芸兰：
“这叫论功行赏。”
“这功也不能让二哥一个人得了吧，”胤祁嘟囔着自己和小六也有帮忙。
“小六”胤祝踹了他一脚。
马佳芸兰与胤祉一起围观双胞胎干架，这样的悠闲日子可不多，让他们想到小时候，双胞胎也是这样让人欢喜让人忧。
在双胞胎幼稚地斗来斗去第N个回合时，马佳芸兰也问起胤祉的工作。
这些日子不止她忙，胤祉可能比她还忙，他除了忙自己这边外，还有手上的工作，关于整顿八旗。
八旗的事情马佳芸兰也知道，可太知道了，这件事还是她提醒的。
八旗在这个年代是骁勇善战的标签，到了后世，则给人贪生怕死、纨绔子弟的负面影响，究其原因，还是与体制和人的本性有关。
首先，几乎每个人都有惰性，贪图享乐是人性弱点之一。
八旗中不止包括皇宫贵族，还有更多的普通兵丁，他们才是八旗的基石。
皇权统治者也非常明白，八旗是清朝皇权的支柱根基，他们为了维护八旗的兵力，从顺治开始，便颁布许多政策。
为他们提供不少福利，比如，豁免税赋与劳役，每个月还有‘月俸’；也为他们框出非常多的限制，诸如不提倡经商等其他生计，专注于骑马射箭，保持兵力。
以上的政策在战乱时期或许能够凝聚兵心，转到在和平时期，却成了八旗贪图享乐的一部分，游手好闲、斗蛐逗鸟、好逸恶劳，逐渐成为他们的标签。
他们活成了大清的“寄生虫”，还是尾大不掉、无法从根本上摆脱的那一种，毕竟大清的建立便依靠八旗。
待三藩平定后，八旗的兵力与精神状态已经有明显下滑；等大清战胜噶尔丹后，疆土基本上衡定，有小危险，但暂时翻不出什么惊涛波浪。
在马佳芸兰提醒过后，胤祉便一直有注意这个，只是之前漠北未平，暂时不能把这个摆在明面上。
现在噶尔丹的势力已经瓦解，蒙古一步步被塔娜收入囊中，大清陷入平稳时期，胤祉便将这个问题重视起来。
不过凡事需要证据，直接上去说已逝皇玛法与汗阿玛的政策行不通、八旗会变成废物，这当然不行。
胤祉选择以数据说话，先开始收集证据。
他先借着噶尔丹的论功行赏，介入了兵部的辅助整理工作，又借着过去科普表格与出征噶尔丹在兵部累积的人脉，收集整理八旗二十多万士兵的个人信息表、汇总表。
这确实是一个海量的数据库。
好在胤祉不是一个人。
他如今是亲王爵位，府上的附属官、侍卫等加起来有数十人，何况还有他从天南地北召集来的门臣。
只能让大家伙繁忙一些。
这样的大动作当然瞒不过在兵部很有话语权的大阿哥与大阿哥党，也瞒不过一直盯着胤祉的太子党。
很多人不理解。
不是说他们认为这样做完全没用，而是没有什么大用，战时士兵消耗更替速度很快，优秀的士兵迟早脱颖而出，和平时期，更不需要记录，连将领都不是人人认得，普通士兵可能一辈子遇不见一场战斗。
但胤祉还是坚持做下去，还未统计完，已经在八旗里找到不少问题。
尤其是在管理方面。
清朝的八旗士兵不止在京城，还有边境、州县城市、海关港口、官府驻地、武库校场、驿站士兵等等。
这样的规则并没有错，清军属于满人入关，少数民族政权，驻守士兵有利于对于各地政权的管控，促进满蒙汉相融等。
但问题在于大政策方面下了，细节管控却有严重问题。
因兵力过于游散，中央集权不够，满人地位过高，除了边防要塞外，各地的旗人堕落的比京城还快，出现不少死而复生、冒领军功、扰乱百姓、街头恶霸等乱七八糟的现象，并且这些现象并不少见。
当胤祉把问题一一摆出来时，康熙暴怒。
还是那句话，八旗是清朝政权的支柱，政权即是他的底线，一旦触碰底线，他便化作吃人的猛虎。
皇子阿哥们也很生气。
不管内部如何竞争，他们至少目前都站在对大清有利的方向看问题。
大阿哥与纳兰明珠在直郡王府上聊到此事。
听明珠说出“彦亲王此举虽然高议，但也会得罪不少人，我们可以趁机收拢更多兵力”时，大阿哥神情一愣。
默了下，他叹：
“二弟为大清殚精竭虑，爷不如远矣。”
纳兰明珠张了张口，他想说这都是收拢民心的手段，但也不得不承认，彦亲王目前为止干的全部事情，都是利于大清乃至于利国利民的事情，如果单纯为了收拢人心，他大可不必如此，有更多更好的办法。
“太子更是差了天远，也好意思一直呆在他的位置上不下来。”这种时候，大阿哥也不忘打击一下对手。
几乎同一时刻，毓庆宫的太子也在与索额图聊到此事，太子：“大哥在兵部，连这样简单的问题都发现不了，还真是满脑子稻草。”
可以说兄弟俩心有灵犀。
至于太子对于胤祉，除了和大阿哥相似的情绪以外，还有一种羡慕，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这个太子之位除了太子之外，什么都干不了、什么都不能干。
若今天上奏八旗的人是他，汗阿玛怕是又会狠狠打压太子党，高高抬起胤禔那个蠢货。
胤祉并不知道与他相关的类似剧情在不同地点上演，他只知道有了康熙的许可后，对于八旗士兵的资料整理更加顺滑，以前三个时辰才能理清的工作，现在一个时辰以内便可完全，甚至于更短。
胤祉来畅春园除了因海外基建完成外，也是手上数据整理完，开始写奏折，来咨询一下额娘意见。
第132章
“军营整改？”马佳芸兰拧了下眉毛，也在纸上写写画画，“我可没有参过军打过仗，了解的止不定比皮毛更少。”
“额娘过谦。”不要说什么女人不涉政不涉军，在胤祉心里，额娘无所不能，由于他们的加密谈话是用嘴巴+纸写+手语，手语将他心中的想法暴露无疑。
马佳芸兰：
……无所不能个毛线球啊！
见儿女这么依赖自己，她心里十分骄傲的，但请注意不要对她滤镜过高，会亚历山大。
胤祉当然知道马佳芸兰不全对，但她知道的已足够颠覆这个世界，不需要讲话，他的神色表情透露出这个意思。
一巴掌拍过去.jpg。
马佳芸兰对于军队的印象的确很浅薄，前世基本上无印象，而在现世，她和很多民众一样，对于保家卫国的军人们印象非常好，偶尔浏览到视频会点个赞。
真正聊到军队整改，她顶多能从局部、零散建议开始。
马佳芸兰想了下，对胤祉双手比划：“你的数据不是出来了吗？把数据库用起来，肯定不止这一次记录，以后得保持日常更新，最高建立一个士兵信息档案系统，个人、地方、中央，切记将档案当作军事机密来管理，如此实行半透明化管理，大大地避免冒领代领等现象，也能够时时刻刻了解军队，关键时刻调军顺利。”
胤祉也想过这个问题，但这句话说出来也就几十个字的内容，实行起来可复杂的多，且档案信息繁琐化，每一次的查询都是海量，过于耗费人力，可能让作用降低，档案库最终形同于虚设。
马佳芸兰这个了解也不多，但对于档案编号问题，她建议引入阿拉伯数字，像是现实世界，每个人的身份证号不同一样。
每一个人对应不同的编号，这些编号代表着不同的八旗势力、满汉蒙、所属阵营、地区等等。
看见号码即一目了然。
每年增设不同阵营的士兵随机抽检法，只需要报出任意一组编号，便可调出相应档案，再对其进行相应技能考核。
考核不易过难，一个及格线，一个普通线，一个优秀线。
这样能够更精准了解八旗的战斗力，一定程度上监督八旗士兵们不要偷懒，或许也能挑选人才。
一举多得。
“此建议甚好。”胤祉眼睛一亮，从编号看出无限可能性。
至于阿拉伯数字的推广问题，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阿拉伯数字在公元8世纪左右已经传入华夏，只是一直没有推广。
但现在也没有完全普及。
不过有一件事，因胤祁胤祝非常喜欢用，基本上每天都在用，而从1到10学习起来可比汉字简单，工部与礼部外交司的官员基本上也看得懂、会用，并且由工部与外交司开始一步步往外传染。
康熙确实非常推崇汉文学，但这是带有政治性目的的，他不止对汉文学有兴趣，也对于西方科学很有兴趣。
能够在多方面应用于实际的阿拉伯数字为何不用？
扯回来，除了透明化管理外，马佳芸兰的军训模式早已以玩乐的模式传给儿女们，现在早在部队实行。
至于沙盘，倒是一直没有拿出来。
康熙平定三藩的时候，马佳芸兰不可能拿出来，否则很难解释。
塔娜与胤祉两征噶尔丹，一怔更多以学习为主，二怔他们也不是主将，对于行军打仗不能太多指手画脚。
现在既然要整顿八旗军，也是时候让沙盘模拟浮出水面。
马佳芸兰建议除了抽查体测外，八旗军还需要军队演习、对战比拼、年度考核等。
“演习？”胤祉想到了每年开春的木栏围场狩猎活动，这更像是一场演习。
只是能够参与木兰围场的旗人多多少少有点背景，代表性太少，而且非常注重形式化。
马佳芸兰觉得他还带有比试考核在里面，但东西过杂不一定是件好事，考核归考核，笔试归笔试，演示归演示。
总而言之，军队的考核应该从上到下的常态化，不同地区军队的切磋至少也得季度化，选出最优秀的人才，给予他们入京展示的一个机会，也是优秀人才的挑选。
这些人才可以升官，也可以继续培养更进一步的高端人才。
胤祁哥胤祝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不擅长管理、也对管理不感兴趣的他们，听得一个头两个大。
胤祝索性去干别的，去和小弘旭组装轮船积木，而胤祁见他们聊的差不多了，由衷叹一句：“这也太复杂了。”
“这可没有你们的蒸汽锤复杂。”胤祉已经参观过胤祁胤祝搞出的铁疙瘩，根据额娘说，这具备划时代意义，只是现在这划时代的意义最先只能用在建筑上。
自蒸汽机出现，让胤祝各种脑洞大开，他郊外的庄子已经大变模样，与温泉行宫不一样，他着重于个人兴趣和实用性，以至于旁人乍眼一看，指不定以为这是妖魔住所。
好在胤祝飘归飘，还是懂得尽可能好好完成一件事情，把温泉行宫放到第一位置，其他都在间门隙时间门完成，不至于把工作甩给胤祁。
胤祁也一样，这两人半斤八两。
扯回来，听到胤祁的话，马佳芸兰：“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胤祝突然冒出来一句。
马佳芸兰、胤祉、胤祁：……倒也没说错，这不暂时无仗可打嘛！
只是当马佳芸兰、胤祉、塔娜，乃至于双胞胎兄弟，未来若是真有借清军一天，他们希望率领的是一群勇士，而非歪瓜裂枣、逗鸟观花的废物一堆。
几人又聊了一会儿。
马佳芸兰留他们下来用午膳，这些天他们都挺忙碌的，包括温泉行宫已经开工正在监工的胤祁与胤祝。
午膳丰富又营养。
马佳芸兰让厨房煲的汤两个只是泛指，不止两种，此外，还有补血的大葱乌炒猪肝，补肝的红烧墨鱼，补肾的猪手炖土豆等等。
以营养又美味的家常菜为主。
一顿膳下来，包括弘旭小盆友，每个人的肚子都圆了一小圈儿，四大一小五个人一起移到院子里，步行消食。
期间门顺便聊一聊家常。
马佳芸兰问了胤祉关于弘旭他们的教育问题，弘旭一天比一天高，二福晋的嫡次子弘晟也已经顺利生了下来，再在钟粹宫住不太合适，康熙可能没所谓这个。
惠妃自打想把孙子移入宫糟大福晋拒绝后，一直盯着钟粹宫，显然是自己行不行都不让对方好过的红眼典范。
弘旭出宫后的课程也要续上。
且看康熙的意思，未来弘旭入尚书房读书的可能性很大，他可能只是在等大阿哥的嫡长子长大，一碗水端平。
至于弘晨与瑚图里两个虽然不是马佳芸兰亲自启蒙，但还是少不了关注一二，
弘晨很喜欢积木，动手能力很强；瑚图里小小年纪，已经记下不少诗词，听她说话妙趣横生，从入宫的十多次表现来看，这两小的也都是不错的小孩儿。
最小的弘晟暂时聊不到启蒙上，而且将来还有二福晋盯着。
听说胤祉府上齐佳氏又有孕，齐佳氏便是瑚图里的生母。
“二哥厉害啊，恭喜恭喜。”胤祁挑了下左边眉毛。
马佳芸兰也接过话来：
“你媳妇儿怀的如何？”
“挺好的，吃嘛嘛香，身体倍棒。”胤祁回了个顺口溜。
“……”其实不用胤祁说，五福晋隔半个月或一个月时间门会让人入宫汇报情况，马佳芸兰了解的并不比胤祁少。
胤祁对胤祉眨了眨眼：“二哥，以后我闺女或儿子就送你府上了。”
胤祉：“……呵。”
二福晋与五福晋都聊了，还剩下六福晋。
胤祝其实并没有太多关注这个，他觉得一切随缘分，孩子早到迟到都没有关系，是男是女也没什么差别。
只是顶不住外人奇奇怪怪的目光着实太多，尤其是在五哥福晋怀孕、七弟长子生母再孕的双重夹击下。
连不太了解人情世故的胤祝都觉得有一些压力，相反，在钟粹宫压力最小。
因为马佳芸兰与胤祝一样，只想随缘，只是有些压力还是早早去除比较好，把压力去除，才能够全心全意干其他事，所以她让胤祝尽量配合六福晋就好，且强调让他们两个不要乱吃什么乱七八糟药。
“儿子明白。”
胤祝响亮地回答。
……
又过三日，胤祉将马佳芸兰提出的建议汇总，又结合自己与门臣的意见，整理出两份奏折，直接上达天庭。
不是他不可以在早朝上疏，只是这种提前私下的行为会更合汗阿玛心意，胤祁胤祝乃至于远在天边的塔娜都是这样。
而且他们的内容也是经过筛选的，除了技术问题，没什么不能展出的。
这与太子形成鲜明对比，因太子的东西大多都不能摆在明面上，他也知道这样的举动会让汗阿玛误会加深，但他不可能什么都不联系，让太子之位徒有虚名。
次日一早，不出胤祉他们预料，康熙将两份奏折都摆出来。
第133章
其中一个奏折的内容是胤祉等人在整理数据中发现大大小小问题。
而这些问题在之前已经上奏过一部分，而且已经整改一小半，还剩一大半。
光是看到这些，便没有人再说这一次的清军普查是干白工，没有必要，有句老话叫‘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有些问题现在看起来可能不大，但长期累积下去，指不定大清的江山便毁在这个上面。
奏折传阅期间门，康熙铿锵有力地骂了许多人，听起来真是中气十足。
诚如纳兰明珠所言，胤祉暴露的一系列问题，再一次得罪不少人，因为八旗目前出现问题基本在满八旗上，蒙八旗次之，相当于他得罪不少军队实权者。
而康熙一向对于老臣比较宽容，也不会对军队一下子大刀阔斧。
这意味着胤祉得罪的实权者可能甚至不会受到停职处罚，即便停职，八旗的枝繁叶茂可能涉及其子弟等等。
但胤祉还是这么做。
一来是为了大清，八旗的整改越早越好，以上这些对于现在的八旗士兵还不难，等到他们全员颓废，想办到都不可能，毕竟大清的根基还在八旗；第二，现在短时间门内的确得罪不少人，但从长远来看，未来的人才越来越多，这也是提前投资，与一个人才交好，比与十个蛀虫废材很有价值。
最后，这也是为了让汗阿玛对他的疑心降一降温，他办事是真为了大清，而非自个儿，为大清可以得罪众官。
胤祉心里有一把尺。
从目前来看，汗阿玛身体还是很健康的，这也意味着在登上最终胜利之位以前，皇帝的信任比其他什么都重要，尤其是一位身患贪权多疑症的皇帝。
果不其然，康熙再罚了一堆官场蛀虫，又顺利处理了一两个一直看不惯的宗室子弟后，对胤祉大加赞赏，赐了他许多东西。
这样的场景还是在上次噶尔丹万箭穿心时出现，可见有多么深得他心。
第二份奏折则是针对八旗的问题，提出相应的
整改方针。
折子上出现了很多新东西，而关于这些东西，胤祉都有一一详细解释。
先是阿拉伯数字的引进。
胤祉让人支了一个木板，用以合成树脂乳液为主的浅蓝色涂料刷一遍，选绿色是因为颜色避讳黑、白、黄等，石灰石材料制作的粉笔可以在上面书写与擦拭。
以上都是研究水泥搞出的副产品，相比现代黑板材料是相当简陋的。
但由于这样的木板第一次出现在朝上，朝臣们对于这样一个能写能擦的蓝色木板，也不由惊讶地多瞅了两眼。
胤祉在板上书写123456789，一一对应满汉蒙三文的数字。
这些数字不识字的都能认识，军队中目不识丁的人事情还不少。
在场没有智障，阿拉伯数字的12345又过于简单，基本上一看即会，几十上百上千计数也一目了然。
当然，也有读书读傻了的人学是学会了，但他认为这什么阿拉伯数字始终属于外邦文化，不值得学习与借鉴。
他们甚至开始委婉攻击彦亲王对西方的关注是不是太深。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外邦那么多国家使用阿拉伯数字，肯定有它的过人之处，学习并不是一件丢脸的事情，只是在学习之前，我们需要辨认，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胤祉这么回应，“而且学了阿拉伯数字，并不代表放弃我们自己的文子字，我们的壹贰叁也很优美，在书面上更适用。”
他又举了几个例，不说近期的红薯、玉米，从汉至晋传入的品种有蒜、芹菜、蚕豆、香菜、豌豆、茄子、黄瓜等，难道这些东西不吃啦？还有武器，火药是汉人发明，但大炮和鸟枪可是从西洋引进，他们八旗可还有火器营。
最鼎鼎有名的佛学，在场信佛的臣子们怕是不止一个。
胤祉也是头一次在朝堂上透露这样的观点：“禀汗阿玛，儿臣以为，盘古开天地，女娲补天造人，三皇五帝，夏商周，春秋战国……我们拥有灿烂辉煌的远古文化，是比外邦建国史还久文化大国，我们不惧怕学习一些对大清百姓有用的时候好东西，并且把它们融于我们的文化，让文化强国名副其实。”
见无人再反驳，胤祉继续讲关于八旗军编号，这些编号类似于现代身份证号，但与身份证号又有不同。
排在第一位的数字代表八旗，即镶黄旗、正黄旗、正红旗、镶红旗、正白旗、镶白旗、正蓝旗、镶蓝旗，然后才是满汉蒙及其他民族的划分。
除了抬旗外，以上这些都很少变化，而抬旗是非常稀少与罕见的事情，自清建国以来，抬旗者也寥寥无几。
接下来则是不同地区、不同部门、不同阵营，末尾两位数是个人编号，全部数字集合起来也不会太多，但只要了解规则，光是看号码，便能对这个士兵有所了解。
已经有人在思考编号的现实运用，他们立马想到第一个问题：“如何分配这个号码？”
像是现代人车牌城市号码有ABC区别，以及对号码888、666等吉利数字的要求，古人当然也会在这上面较劲儿。
比如第一个数字与八旗相关。
123肯定属于上三旗，45678属于下五旗，但上三旗当中谁是1，下五旗当中谁是8，这就确认非常困难。
胤祉趁机提出奏折上的第二条内容——将考核常态化、普遍化、日常化，包括规律性体测、随机抽检，以及季度年度比赛，还有展示大国的演示等等。
这也是让八旗士兵们活起来，让武将有事可做、有赛可比，可以根据第一轮比赛的结果，来决定123数字排序。
胤祉描述这个的时候没有借木板，而是把沙盘拿了出来。
沙盘上按一定的比例，用橡胶、泥土、木质等多种材料仿真军营、士兵、道路、河流、树林等，因工匠手艺过于细致，包括颜色在内都根据现实情况来，看上去栩栩如生。
其实类似沙盘这种东西，古人不是没有做过，传闻秦始皇有在修建陵墓时建过一个地宫模型，汉建武时期大将马援“聚米为山谷，指画形势”，但终究差了点儿意思。
眼前的沙盘图真的是一目了然，假如山川河流兵力加上，能够根据此模型，来计算双方军队的战斗策略等。
胤祁胤祝的温泉行宫也有制作，只不过在修建前，不对人开放。
胤祉把沙盘之功，简单一句话描述，他们兄弟三人受到荣贵妃为了给弘旭讲故事的启蒙，而发现其作用。
众人来不及惊艳这沙盘，胤祉提出的由比试定编号一下子又把他们神经抓紧，有人开始关注这个可能性上。
的确，彦亲王提出的建议尽量弥补了先前一个折中提及的中央对八旗尤其是地方八旗控制不足、八旗逐渐松散的缺陷，他们也想不到更全面的方法。
而以上措施最大的难点可能在财力上。
但关于财力，这辈子有了马佳芸兰提前对于国库不乱借钱的提醒，又有红薯玉米土豆等农作物的推广、海关的海贸税，乃至于安宁伯引起的商人慈善风等，这几年的国库进银持续增长，国库存银丰富。
这还不包括康熙的个人私库，甚至到了他自己都有点吃惊的地步，不说富可敌国，十年以上的全国税收肯定有的。
财力不再是问题。
康熙便很快便通过胤祉对八旗的整改建议，与众臣商议，从今年秋围开始，八旗上下通过个人、团队比赛来敲定定编号，满人可能比汉人更重视这个，他们所在的旗怎么可能在吊尾车排号上面？！
一个个鼓足了劲儿。
对于涉及军队这么重要的事情，康熙肯定会亲自统领，具体工作不可能也不会交给胤祉一个人负责这个。
索性将朝上的阿哥一半划出，包括有太子、大阿哥、四阿哥、八阿哥，加上二阿哥，五人共同协助完成此事。
至于老五老六，如今的康熙也清楚，胤祁胤祝不像保成长瑞一样文武全才，他们是上天赐予大清的鬼才，能力过于专精，没人能代替，不适合把他们放入其他岗位，两人合作能为大清谋了不少福气。
也因此，康熙不会把这一类琐事很多的事情交给他们。
而漏掉七阿哥，他也是故意的，还是因七阿哥在婚事上的反应他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知，只是假装不知道而已。
康熙并不会从别人的角度思考问题，他只看出胤祐对自己积怨很深。
若非将他这些年在演武场上的努力看在眼中，他也不会给他这样一个机会，为他挑一个好人家，谁知胤祐非但不感激，还如此态度，简直不孝。
罢了，记仇的康熙决定和以前一样忽略掉这个儿子，把他当透明背景，也不在意胤祐垂下的脸上是什么表情。
除了皇子阿哥外，宗室也加入裕亲王福全、恭亲王常宁两位相对新任代表，此外，还有李光地等心腹大臣。
第134章
八旗整改热热闹闹进行中。
康熙本来是打算今年南巡或者北巡，也因为这件事而耽搁。
其实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耽搁，之前引进外邦粮食作物及推广、全国严禁阿芙蓉指令，还有噶尔丹二征的决策与胜利，都让南巡或北巡的计划不断取消。
这让康熙出巡的次数远不及马佳芸兰前世的记忆。
四公主被册封为和硕公主，于这个盛夏季节被赐老牌满姓叶赫纳喇氏中一个家世不错、跑马骑射也很优秀的八旗子弟。
四公主的驸马虽姓纳喇，但与惠妃的关系不大，但与纳兰明珠倒是挺近的，与爱新觉罗的血缘也只能说恰巧过三代。
末尾这一点马佳芸兰也很无奈，入关后，很多爱新觉罗格格下嫁给诸位开国大臣，算是政治联姻，而这些公主过的都还不错，这也导致近亲血缘在满大姓里像是蜘蛛网一样杂乱交错，牵扯不清。
正因如此，用和平的手段解决这个问题相当困难，在康熙朝时期可能性不大，只能期待几十年后强制执行，到时候已经肉眼可见地会掀起一股血雨腥风。
佟皇贵妃对于四公主的感情如今不止一点点复杂，她对于从小看到大的四公主宠归宠，但把四公主与佟家一块儿放天平上，她心里明显偏向于佟家。
在马佳芸兰晋升贵妃之事上，她与佟家都狠狠吃了一亏。
至如今，佟家的名声仍然没有恢复，甚至一天比一天更下滑。
隆科多的一系列操作让佟皇贵妃快气死，这个弟弟在其他方面都很正常，也很聪明，偏偏在女色上犯了傻，也不知道那李四儿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至今为止嫡妻赫舍里还没有接回来，不仅如此，连与赫舍里生的嫡子都快送给岳家，但他们正在风口浪尖上，又不能阻止他孝敬自己的额娘。
佟家子弟的婚姻大事也受到严重影响，佟家姑娘们的高嫁之途也被截断。
佟家在诸位皇子身上分开下棋一事也被戳破，别说二阿哥了，太子与大阿哥都觉得晦气，对他们的信任也落下很多，不复从前。
额娘阿玛为此愁白了头。
佟皇贵妃明白这些都与四公主无关，但每每看见荣贵妃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听到入宫的额娘或婶婶说荣贵妃的儿子又双叒叕在前朝干了什么什么大事，心中嫉恨之意犹如杂草横生。
很难不完全迁怒到四公主身上。
宫里的蠢人不多，何况四公主从小到大都在读书明理，苏麻喇姑是公主们的老师，教会她们最多的是在不同的环境下，如何适应环境，如何面对皇权。
四公主即便知道佟皇贵妃对自己有芥蒂，但装作不知，和以往一样尽孝。
这让佟皇贵妃相当割裂，一方面无法完全不芥蒂，一方面又感动她的孝顺，以至于每日四公主请安过后，她都能狠松一口气，气下到一半，又是心塞。
这时宫人来报：
“十三阿哥来了。”
佟皇贵妃换上笑容，对着前来请安的胤祹关怀了两句，又看向他的身后，问：“胤祥呢？今天怎么没有和你一起过来？”
“十四弟和十五弟在演武场上布库呢。”讲到这个，胤祹神色一滞，又作无事的讲，“十四弟和十五弟跑马射箭玩的都很好。”
见他不自在地神情，佟皇贵妃如何能不明白，这是胤祥又跟长春宫的胤禵闹起来呗：“你啊，只知道帮他说话。”
这样的场景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
十四十五这俩兄弟小时候见面少还好，自打入去了阿哥所，在尚书房读书，年龄相近、功课不相上下的他们非但没有走近，还一直王不对王。
面对外人，佟皇贵妃当然是偏向自己的养子，她不好责骂十五阿哥，但打压一个小小的德贵人还是可以的。
正在盘算的佟皇贵妃，并没有看见胤祹埋下头隐晦不明的神情，又听他说：“额娘，明年开春的选秀，佟家八表姐会参加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佟皇贵妃一愣，见胤祹羞到面红耳赤的脸，“你——”
确实，四公主没有嫁到佟家，但佟家的闺女可以嫁入皇室，佟家嫡出的八格格只是虚岁满十三，今年不上报，再等个三年，与十四阿哥倒也相配。
只是——
万岁爷那关能通过吗？
佟皇贵妃想到这里又是一叹，委婉点出：“你汗阿玛并不希望佟家再与皇室结亲。”
“儿臣知道了。”
胤祹肉眼可见地耸拉下来，其实提出这个意见的他并不是对佟家格格有多少好感，他也是几年前见过一面而已。
他的目的在于表达自己对佟家的亲近，至于娶不娶佟家格格，这个问题本身根本不重要，对他而言，这个目的都已经达到。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在胤祹眼中，无论他如何乖巧，胤祥总是能更惹人注意，兄弟们也对胤祥不错，即便与胤禵闹得厉害，总比自己一直小透明来的好，他只能靠乖巧取胜。
果不其然，佟皇贵妃对胤祹的表情肉眼可见亲和许多，对他一阵嘘寒问暖。
四公主在一个不错的黄道吉日，顺利从紫禁城出嫁，也是第一个嫁入京城的公主，那日可真是满京城都是喜色。
阿哥们争归争，但并没有把四公主拉入战局的意思。
相反，大阿哥因四公主嫁入叶赫纳喇氏，自觉承担一部分照顾妹妹的责任，对本来熟悉的驸马爷一顿嘱咐。
太子的格格林佳氏刚为他生下一个格格，正是稀罕的时候，对于这个其实没怎么相处的妹妹，也多了一份疼惜之情。
二阿哥、五阿哥、六阿哥也为之前把四公主扯入与佟家的事情有些歉意，如今当然是竭尽全力弥补。
四阿哥是有两个同胞妹妹的人，八阿哥从来八面玲珑，九阿哥几个对于这个倒是没什么概念，能够出宫不上课他们就开心，何况能够趁机去五哥六哥府上玩儿一圈。
有了皇子们的作脸，四公主的出嫁更是热热闹闹、喜庆无限。
次日，马佳芸兰在寿康宫见到了四公主与她的额驸，新婚小俩口都面带羞意，两人不经意地对眼有种淡淡的甜意。
“这可真是佳偶天成。”
皇太后也是笑眯了眼，她老人家一高兴，各种好东西不断往外送。
其他人也得跟着把礼添厚两分。
宜妃应喜说了一堆吉利话，回到宫里，便扯着五公主的耳朵一阵唠叨。
五公主是有机会留京的，她和四公主的年纪相差不大，若非五公主自个儿拒绝，可能现在早已被赐婚。
“额娘——”
五公主抱着宜妃的胳膊摇阿摇，她对京城的富贵生活兴趣不大，从小到大更向往长姐鲜衣怒马的草原生活。
宜妃点了下她额头：“撒娇也没用！”
但她能怎么办？
没看今天对荣贵妃的态度都好上不少了吗？
好在以宜妃对钟粹宫的了解，荣贵妃不是个把恩怨算在下一辈身上的人，且尽管她不想承认，但荣宪长公主是个好的，促进照顾二公主三公主，四公主留京也有她功，五公主远嫁蒙古，也不用她像以前一样操心。
至于小九小十一小十二，宜妃捂住自己心窝，只能说儿女都是自己的债，想一想还是不平，前辈子她和姐姐到底造了什么孽，生出这么一堆大魔王来。
在四公主出嫁后不久，六福晋诊出怀孕一个月半。
胤祝肩上的压力突然一下子清空。
他去工部总算是不用被乱七八糟的目光围观，还有很多人上来道喜，府上也有认识或不认识的人送来很多贺礼。
可能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缘故，手上的工程也越来越顺利。
紧接着过了两个月，五贝勒府上，五福晋生下胤祁的嫡长女。
在嫡长女未出生前，胤祁对于她是没多大概念的，当怀里抱上小小的一团，听着她哇哇哭叫，手忙脚乱的他终于有了真实感。
这是一个生命，他有了一个女儿……
“嘿嘿嘿嘿，爷看她的眉毛鼻子嘴巴可像额娘了，嘿嘿，爷的女儿长大后一定跟额娘一样，文武全才，哈哈哈。”
两个接生嬷嬷：“……”
接生嬷嬷们这辈子接生过不是孩子，都是富贵人家，很多人在婴儿出生时都会关心是男是女，父母在得知女儿后，总比儿子的喜色少一些，甚至会用“先开花后结果”来自我安慰，除非都是已经不缺儿子的人家。
她们还未见过得了一个女儿高兴成五贝勒这样的炫女狂魔，比很多人家得了儿子还兴奋些，因愣住没及时说什么吉利话，五贝勒已经和抱着小格格的奶嬷嬷走进了产房，去探望辛苦生女的福晋。
这……
行吧，皇家主子的事儿他们也管不了，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陪着胤祁一直等待了好些时辰、偏偏这个时候却被忽视的胤祝简直没眼看，这还是他的双胞胎兄弟吗？怎么觉得像是换了一个人。
同样抽空过来陪兄弟的胤祉神秘一笑：“等你孩子出生就知道了。”
他又让人去宫里四处贺喜，现在天色不早不晚，但距离宫禁已经没有多少时间门，成年皇子这个时间门点不适合入宫。
“咦——离小爷远点，不要把你们的智障传染给我。”胤祝才不信。
“呵。”胤祉踹了他一脚，往常胤祁在都是踹胤祁。
胤祝一愣，他才不服气，反踹了回去。
兄弟俩在产房外你一下我一下闹了起来，简直让人没眼看。
当然，他们这都是小打小闹。
三兄弟的贴身太监常青白云于辽已经非常了解自家主子的个性，开始为他们自动描补，免得传出去被人口舌。
第135章
然自钟粹宫兄弟上朝以后，不断加强对胤祉、胤祁、胤祝监控的多疑症康熙，对于五贝勒府上这么半公开的名场面，当然是随随便便一打听就知道。
听见胤祁对于他嫡长女的形容，康熙端茶的速度并未受到影响，他一边喝茶一边想，当初塔娜出生乃至于承祜出生时，自己绝对没有这么失态过。
老五可真当不起事儿。
又听见胤祁进入产房、胤祉和胤祝在产房外面的胡闹。
过往康熙可能还会惊到喷茶，胤祉打胤祁胤祝他能理解，胤祁胤祝胡闹也不是没有可能，胤祝还什么手。
只是当钟粹宫常常上演这种母不慈、子不孝、兄弟互坑的冥场面，他已经习惯。
有些东西不能只看一节，只看一节容易断章取义。
换一句话说，也正因钟粹宫人与人间的感情无坚不摧，他们才敢才能随随便便这么胡闹，并且越胡闹，感情越深。
随着年纪的增长，胤祉在外人面前越来越沉稳，行事越来越周全，但他在马佳氏，还有老五老六，乃至于塔娜面前，都保留原来的个性。
诚如马佳氏所言，多大都是阿玛额娘的孩子，钟粹宫母女或母子当真在施行这句话。
自六岁登基，康熙毫无疑问享尽荣华富贵，但也尝尽了各种高处不胜寒的滋味，难怪有人说当皇帝的是孤家寡人。
他的个性极度缺失安全感，又向往安全感，对于亲情非常看重，仅次于皇权以及大清。
曾经他以为家庭应该如同书里写的那样母慈子孝但无规矩不成方圆，钟粹宫的确这样，但又偶尔会出格，这是他过去完全想不到的温馨融洽氛围。
他们是彼此的依赖与支柱。
康熙也算是见过不少人家庭，即便平民百姓也少有像钟粹宫母子这样，何况规矩森严的皇室。
也正因如此，胤祉比他、比保成、比保清都幸运太多，三兄弟年岁差不多，都有了儿子，也只有胤祉身上还能看见小时候的“童真”，保成保清都变化太大。
康熙很不想承认，但他的确是羡慕的。
也因此，尽管知道钟粹宫越来越强，在他们不踩过他底线前，他有一种特别的维护之情，或许也是看在那些生动有趣的写生画，不忍打破或撕碎。
“摆驾钟粹宫。”
“是，万岁爷。”
康熙突然想看一看荣贵妃在做什么，于是丢下茶杯，去了钟粹宫。
马佳芸兰也没干什么，收到喜讯的她让人把钟粹宫上上下下布置的喜庆一些，又赏阖宫上下双倍俸例。
她正巧想要清点一下自己私库里blingbling的首饰，把什么金银首饰拿出来重新炸金子，旧珍珠磨成粉制作面膜，再挑一些精致漂亮能保留很久的珠宝翡翠给五福晋一份儿，给小格格一份儿。
于是康熙走入钟粹宫时，钟粹宫暂时还没理顺，有一点点混乱。
他看着正殿中一身大红色旗裙、已经不年轻但依旧美丽风流的女人，最重要的是她的仪态步伐还是轻盈活泼的。
不由开口：“一个小辈而已，也值得你这么兴师动众。”
他并非吐槽，只是习惯了这种犀利话语，年轻时可能还有一点点私人的蜜语甜言，都老夫老妻了，不需要刻意扭正习惯，这也是他喜欢往钟粹宫跑的原因。
而且钟粹宫也有其他常在、贵人，年轻庶妃，但康熙基本上从来不唤他们，也是不想打破这一种平衡。
这让宫里上上下下都知道，入了钟粹宫，基本上等同于提前进入养老生活。
荣贵妃娘娘不会亏待任何人，也不虐待庶妃的个性，甚至跟着娘娘，若是被内务府慢待，还可以告状，娘娘有曾为庶妃惩罚内务府管事的例子，但在钟粹宫，也意味着无法出头，从无例外。
马佳芸兰很了解康熙的个性，自然不觉得害怕，假如哪天他又和年轻一样说些软话，她才可能真正起鸡皮疙瘩，自动忽略他话语中的槽点。
“万岁爷来啦！”她抬眸惊喜一笑，行了个简单福礼后，笑着说，“妾身正在给乌娜希挑生辰礼物，不如万岁爷也来帮帮忙？”
“乌娜希？一个幸运，一个珍宝，你倒是挺会取名的，”康熙对于首饰珠宝的欣赏水平其实挺高的，也是从小富贵里堆出来的，但他可不会像荣贵妃这样把孩子宠上天，他没好气道：“头发都没长你赐这些簪子步摇的有用吗？”
“好看啊，五六颜色、亮晶晶的，摆在一块儿多漂亮。”马佳芸兰理所当然地回答，比起穿戴，她很爱收集它们。
康熙多多少少也知道她的爱好，喜欢美，喜欢珠宝，喜欢胭脂，喜欢鲜花，这一点又和宫中其他女人一样，只是她们未必有她这么坦诚，他听到这个眼皮都不抬一下：“当初弘旭出生也不见你这样？”
“万岁爷这话可严重了，”马佳芸兰把一串珍珠手链拿在手中，解释，“不管是孙子，还是孙女，都是妾身手心里的宝，弘旭出生时，妾身也是欢喜无限。”
“朕信你这一回。”宫里女儿儿子一样看重的可能只有荣贵妃，若非如此，也教不出塔娜这样的巾帼公主。
只是这巾帼公主一个变好，能够帮忙统一再加稳定蒙古，再来一个，大清也吃不消，他现在的格格们已经有人嘀咕了。
于是在马佳芸兰又拿着几件精巧可爱的首饰让康熙选择时，他随意指了两件，女孩子喜欢首饰爱美也没什么不好。
过了一会儿，荣贵妃给五贝勒嫡长女赐的两箱东西被送出宫，听闻里面还有圣上爷的手笔，又有娘娘为格格赐名乌娜希，寓意珍宝，疼爱不下于弘旭阿哥。
毫无疑问，这些都六贝勒的嫡长女狠狠长了脸，至少不会有人明面上拿乌娜希的性别来没事找事。
马佳芸兰也算是有先见之明，乌娜希的洗三刚办，十五日向佟皇贵妃请安时，便有对手打着恭喜的旗帜，暗戳戳拿乌娜希的性别来说事儿。
对于这些，马佳芸兰毫不掩饰自己对乌娜希的喜爱，对于儿媳妇五福晋也是一顿猛夸。
若非不符合时下规矩，她都想说嫡女和嫡孙只要不是智障、品行没问题，为什么不能当作继承人培养。
以佟皇贵妃和惠妃为首的部分妃嫔挺擅长以己度人的，她们都不认为马佳芸兰的话和笑都出自真心，认为自己的话绝对能刺中对方，并不停止。
也确实，只是刺中的点和她们想象的不同，马佳芸兰叫不醒昏睡的人，更不想自证，把她们的话当正面夸奖。“臣妾谢皇贵妃娘娘的夸奖。”
想了下，又言：“本宫也替乌娜希谢诸位姐妹的礼物，若是乌娜希将来也能和皇贵妃娘娘一样弹琴写诗，像宜妃一样自信敏锐，像瑾妃一样优雅聪慧，像宣妃一样健康豁达，像平妃一样乐观开朗，像安嫔一样多才多艺，等等等，妾身也就满足呢。”
都说格格怎么怎么怎么样，可后宫女人忘记了，自己也是女性，在马佳芸兰眼中，后宫也是能人辈出，有的比男人们出彩多了，只是往往用不在正道上，她们身心被困在一个地方，不得不内耗内卷。
众妃：
“……”
被夸的佟皇贵妃并不开心，若是刚入宫时，她可能骄傲于自己的汉文学水平，现在更愿意听到“贤、淑、德”等字眼，甚至觉得弹琴写诗是在刻意嘲讽她。
马佳芸兰不至于拿自己孙女的未来去讽刺别人，她是真觉得佟皇贵妃很有汉文学天赋。
真要讽刺，像是惠妃，她刻意漏掉正是因为不觉得惠妃身上有特别吸睛的闪光点，即便她聪慧过人，但都用在阴暗里，像一条毒蛇，而且她人生过于压抑。
就像现在，惠妃明明比佟皇贵妃更有生气理由，却不得不在心底一直藏着掖着压着，什么东西都不会正面对抗，脸上还带着和善微笑，唯一的反击是企图承托荣贵妃的小性、不懂事。
众妃也听出荣贵妃对惠妃的嫌弃，一个个抬天看地，当作耳聋。
最后又是宜妃解围，她也不想，但她有儿子闺女，不得不为他们考虑，于是笑嘻嘻地巾帕一甩：“妾身谢贵妃娘娘的夸奖，也祝乌娜希格格真能十全十美。”
一场无硝烟的战争暂时落幕。
不过，佟皇贵妃她们哥很快没精力去管钟粹宫五贝勒嫡长女的事情，伴随着秋天的到来，秋围一点点临近。
今年秋围是八旗整改的第一年，而且还需要在这一年定下诸多编号，极为特殊。
各旗的士兵都牟足了劲儿训练，不止满人，汉人、旗人也是，别说武将，文人们也不可能忽略这种氛围。
前朝后宫从来都不是彻底分开的。
佟皇贵妃、荣贵妃、瑾妃、惠妃、宜妃、安嫔、敬嫔等，包括一些低位妃嫔，家中或者族中都有子弟参与秋围。
如此一来，便很难不把重心放到这个上面，都希望自家儿郎争气些。
第136章
因清军编号未齐，今年秋围只比赛不考核，今年的大比也相当于考核的一种。
胤祉当然知道比试不可能完全公平公正公开，从比赛制度上已经出现潜规则。
举一个简单的例子，第一个数字的争夺，由上三旗与上三旗争夺1、2、3，下五旗与下五旗争夺从4、5、6、7、8，可说实话，下五旗的实力未必比上三旗弱。
只是这些潜规则是不可能去除的，但抛开已经不公平的潜规则，剩下赛场上的高低胜负，胤祉希望是相对公平公正的。
这样才有意义而非形式主义，杜绝靠着权势或利益打假赛等情节，才能达到真正养兵练兵的目的。
且因涉及编号，今年的比赛比未来更多，第一届的规模也很大，场次太多，加上为了保证尽量公平公正，胤祉提前提出了两个建议——建立监管部与公示栏。
首先，监管部。
考核归根到底针对兵部，可由礼部与刑部担任，主责监管。
礼部对三年科举机制非常熟悉，科举是时下相对最公平公正公开的考试，科举的严格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刑部主罚，破坏规则者等同于科举作弊，严惩不贷，这样能够起到一个震慑作用。
再者，公示栏。
把从京城到地方大大小小的考核过程与结果资料，全都整理出来，从京城到地方，公示展示给官员们看，由众人来监督。
当然，为了维持士兵个人与组织形象与脸面，只公布排行前三或者排行前十或者排行前五十或者排行前一百名次，至于具体排多少名次，看参与全部总数。
此外，破坏规则作假者与严重不及格到需要退出军队者，除了刑部惩罚外，也可以公示黑名单。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
对于时下大多数人来说，指不定后者的惩罚比前者更吓人。
康熙与众人一番商量，同意这两个建议，又补充完整了一些。
于是自入秋以来，全国各地兵部开始了从小到大的比试。
由于太分散，一开始的参与感本来不会很强，八旗内部的比拼，尤其是军营内部的勇士擂台，着实太小。
不可能人人围观、场场观看，只能够得到结果，但有了公示这一手段后，情况变得迥然不同起来。
公示负责之一的胤祉参考了额娘口中竞礼娱报的手段。
全国各地都有类似记者的人，这些人往往出自有声望或者立过功但因战败不得不请辞的武官或士兵。
他们会把每一天的情况记录下来，在当地公示，再让人最快的时间送往临近驿站，驿站又传到全国各地的驿站，而他们也会收到来自全国各城市的信息。
从第三天开始，便陆陆续续有信息被公布出来，并且保持着每日更新的速度。
内容公布的不止枯燥单一的排名，还有比赛过程中的有趣现象与精彩瞬间。
诸如金陵一位巴图鲁天生神力，布库中连赢二十场，众人期待他未来会走多远，会不会有机会入京；又比如，驻守边疆的一个队伍，在狩猎过程中充分发挥团结就是力量，加上不错的运气，团体狩猎的数量与质量相当于其他四支队伍总和；再比如，某一位诗人为边疆战士写诗激励，这首诗文学水平实在是高，也一并公布出来等。
如此一来，不仅比赛的人有参与感，观众的参与感也一点都不弱，公示是从京城到地方天天更新，这让全国上上下下的官员都参与进来，有助于官场更融合。
时下基本上没有什么大型竞赛娱乐或节目，八旗比试一下子抓紧人心，忐忑、新鲜、支持、失望、兴奋……多种情绪杂交，仿佛他们也在参与其中。
光是这样斗志昂扬的名场面，已经让康熙看见整顿八旗的最大利益所在，他已经很久没有在清军身上看见如此多的朝气，即便在两次征战葛尔丹过程中。
假如持续下去，八旗的兵力一直旺盛，大清的根基扎实，便什么都不怕，治国安邦绝对少不了武力值。
只是这样的此试比想象当中更耗资金。未来可能删减到季度抽检、年度抽检、一年一小比、两年各地内部小比、五年京城大比等。
对此，胤祉表示无奈。
若不是康熙拒绝引入赞助以及小报的计策，此次消耗的真金白银不至于这么多，但这个行不通。
随着比试一步步进行，编号也在一点点完善，当然也暴露不少问题。
抛开京城以外的地方军队，边疆海关的部队编号往往都很靠前，贫困县平均编号也比富裕县靠前，有的地方简直差到没眼看，当地八旗清军堕落的相当厉害。
再说八旗，满蒙汉八旗基本上是分开比试的，但康熙肯定比较过，平均水平还是蒙八旗最高，满八旗中间，汉军旗次之。
但论个人水平对比，最好的满八旗能够与蒙八旗不相上下，但最差的那些人同样也在满八旗。
而京城属于满八旗势力最多的地方，也是清军堕落最快的地方。
距离政策提出到执行已经有不小的一段时间，正是给予士兵们一个准备的机会，尽管如此，极个别人的骑马射箭竟然还没有补回来，有的甚至越补越差。
这样的兵力，将他们送入战场，怕是也只得到一个结果。
当然这次整顿有差的方面，自然也有亮眼的地方。
那些实力强劲但缺乏一个展示平台的武将人才，在这一次的此试中脱颖而出，有了升职的机会。
此次秋围不仅仅是八旗的比赛，也是八旗各族的比赛。
除了爱新觉罗外，钮钴禄氏、瓜尔佳氏、董鄂氏、叶赫那拉氏、哈达纳喇氏、赫舍里氏、佟氏等，越是大家族，枝繁叶茂，参与的子弟越多，尤其是一些姓已遍布八旗。
按照推理，参与人数基础大，他们出色的人应该也比较多。
结果却不一定。
八旗中的大姓子弟，真的有不少混吃等死的，他们当兵是非常简单的事情，而且因身后有背景，也不可能被逐出去，吊尾车往往都集中在这些人身上。
一个词形容他们：
纨绔子弟。
马佳芸兰根据暗中调查的数据，怀疑近亲生子的害处已经在这些大姓中一点点显现，他们近亲婚姻的现象比爱新觉罗更严重，有不止一家出现过天残儿。
基本上活的都挺惨或者已死，这么一对比，胤祐算是幸运的。
当然，假如真有往前冲的野心，大家族堆积的资源也不是普通旗人可以比拟的，这些家族中出色的人才也不少。
钮钴禄氏、董鄂氏、富察氏、叶赫纳喇氏、赫舍里氏、博尔济吉特氏等这些大姓都有被选出代表八旗战斗的勇士；
而佟氏因最厉害的下一代隆科多禁足当中，全部落选，而且落选的很惨，他们子弟有一半在吊尾车排名当中。
连康熙对这个结果都有点无语，佟家在干什么？只忙于联姻吗？其实，从佟皇贵妃的培养方向是可以看出这一点的。
偏偏这个时候，隆科多与李四儿又冒出一两个喜剧，让他被拉出来反复围观。
胤祉也没想到这个，主要是他根本不想花精力去思考这个，在朝上遇见性格耿直的佟国纲后，被他眼睛瞪了好几下。
有佟维国在，终究还是没吵起来。
有围观官员不禁打了个寒颤：……惹怒彦亲王好可怕，佟家看似没怎么降官贬职，但他们被摧毁名声还被记录史册，遗臭万年，挖心也莫过于此。
除了大姓家族，像是拜都氏、布雅穆齐氏、布达喇氏、巴尔拉氏、拜英格理氏等，一些枝不繁叶不茂的小家族也出现很多意料之外的人才。
中等家族才是满洲大旗的基石。
因秋围的事情，胤祉与太子、大阿哥他们见面多了起来，看到今日的公示名单，连太子也忍不夸一句：
“二哥可真高瞻远瞩。”
胤祉知道太子在说什么，这个高瞻远瞩的明显不是他，而且他额娘。
马佳芸兰在当年选儿媳的时候，看得不是当下家世，而是儿媳的作风、家风。
颜扎氏的家风当然是很可以，他们在这一代与下一代都是人才辈出，且这些人才85%在兵部，15%在工部。
极少部分兵工兼备，只能说先祖的遗传基因挺强大的。
也因此，胤祉在今天的公示栏看见不少人，锡喇、杭舒、阿克占、珠尔杭阿，颜扎氏共有四人上了最后京赛的名单。
除了颜扎氏外，胤祉的母族，向来不上不下或者上下下下的马佳氏竟然也能顺利挤入三名子弟，其中有一名正是马佳芸兰的侄儿。
看来这么些年马佳牧对于马佳一族的整改已经颇具成效。
“太子过誉，臣弟不敢当，论高瞻远瞩，臣弟比太子、大哥差远矣。”胤祉谦虚回。
的确，赫舍里、瓜尔佳、纳喇氏人口基数在那里，野心也摆在那里，只要对子弟的培养不间断，优秀人才自然也不少。
只是他们不像颜扎氏，全都出自一个家里而已。
大福晋可能差一点，但也差不到哪儿去，不谈尹尔根觉罗氏这个姓，她阿玛手下的依附精兵可不少。
对比之下，四福晋虽然也出自开国名将之家，但乌拉那拉氏的子弟逐渐平凡；八福晋有点类似，可能因当年获罪原因，即便有安亲王的帮扶，也愈发堕落。
五福晋的家世比较差，这种比拼参与不了；六福晋西林觉罗人才不多，但这个人才还是举人，满人科举出生的可实在太少；七阿哥福晋家里也一样人才辈出。
八旗大选出生的福晋们可以代表一部分八旗军实力，从这里可以看出，目前为止，八旗的根基还未被严重腐蚀。
第137章
一场秋雨一场寒。
从入秋到深秋，天气一天比一天凉，院里种的几棵树要么光秃秃的，要么全被刮黄，钟粹宫上上下下准时发了今年冬季的新袄与碳例。
除非必备的请安，或者太阳出来，出门的人越来越少，温暖的被窝越来越吸引人。
这个下午，马佳芸兰开了半扇纱窗，围在火炉跟前烤红薯或土豆或羊肉，听一耳朵关于秋围场上的新鲜事儿。
新来秋琴秋书个性稳重，但秋棋秋画挺活泼的，秋莺姑姑见她们虽然话多爱笑，但办事细致，交到手里的任务都能十分做出十一、二，最主要见自家荣主子喜欢，便也不干涉她们的自我特点。
马佳芸兰确实挺喜欢秋棋秋画俩姐妹的，这与前世记忆无关。
她们的入宫是胤祉推荐的，背景也是他帮忙调查与安排的，一位与胤祉后院的格格有关，一位现在全家人都在为马佳氏干活。
除了背景干净外，她最喜欢的还是两个人笑容，清甜可爱，感染力又强。
秋棋的声音像黄鹂鸟一样悦耳动听，又不会太尖利，说话节奏也很轻缓舒服，放到后世指不定能成为一代歌星。
在入宫前，秋棋在家便识了不少字儿，入钟粹宫在干完自己的话后，主子还允许她翻阅喜欢的书籍。
此时，她正在生动形象地描述马佳氏子弟在擂台赛上的精彩表现，也是从太监那里听到的，用自己组织的语言复述。
而秋画则在一旁描补。
秋画的额娘在女儿坊里干过活儿，她也不是养在深闺的姑娘，入宫前走街串巷的事儿不常见也不少见，见识的多了，描述的词儿都带有浓浓的市井气息。
马佳芸兰听着十分有趣，她又何尝不知道这是胤祉尽的孝心，知道她对于民间风俗、市井生活非常有一些兴趣，便寻找秋画这样的宫女，这样的操作不难，难点在于时间的蹲守，合适的人选不多。
噗的一声——
有人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但大多数人都习惯了。
这个声音来自改进过后的火炉中，伴随着声音的，还有蚕豆浓浓的焦香味儿，明明吃了饭，却忍不住咽口水。
马佳芸兰在现世出生于农村，但并非那种很贫困的地方，而是靠近繁华城市的边缘，还有城里人经常来农家乐玩儿。
村里不止统一风格修过一次房，不然她也不会对于地基框架那么熟悉，是真正的目睹过、参与过，乃至于帮忙采购过，才会有这样的细节记忆。
爆蚕豆也是跟客人们学的，据说是他们童年的记忆。
确实有趣又美味。
可能是蚕豆香味太浓，后殿两只猫又跑来正殿白给。
马佳芸兰对于养猫猫狗狗的欲望并不强烈，她自己本身事也挺多，但这种白给送上门的，又养得油光水滑、十分健康的宠物猫，忍不住上手逗了两下。
又让人给它们准备无盐小鱼干。
可能是乌苏常在她们也已经习惯，并没有派人出来寻。
正顽着，胤祉夫妇又来请安了，胤祁胤祝最近忙于行宫温室问题，连秋围都没怎么关注，入宫次数也不多。
胤祉是来报喜的。
第一喜与今年秋围有关。
“你们的意思是今年秋围我也可能参加？”马佳芸兰对这个挺惊喜的，因涉及八旗军以及诸多事情，她以为这次不会有后宫什么事儿。
胤祉点了点头：“与皇嬷玛有关，科尔沁扎萨克达尔罕亲王今年也要入京，汗阿玛定然不放心皇嬷玛一人出紫禁城。”
也就意味着宫妃会有人参加，而马佳芸兰也有很大几率争得这个机会，收到此喜讯，她当然挺开心的。
“塔娜——？”听到科尔沁亲王，马佳芸兰不由问道。
“对，长姐也会提前入京，还有驸马和小狮子，这次应该会在京城公主府住上一段时间，直到明年春节后。”
马佳芸兰眼睛透亮，嘴角忍不住上扬：“我可说今早怎么有雀鸟叽叽喳喳叫，它们这是报喜呢！”
二福晋颜扎吉朵也跟着恭喜，说了不少荣宪长公主的好话。
先前短短相处半个月左右的时间，让她对这个并不指手画脚且和爷一样漂亮英气的巾帼公主很有好感，在颜扎吉朵的有心与塔娜的配合下，两人相处的很不错。
颜扎吉朵还提及五弟妹家的乌娜希：“大格格长得可好了，白白嫩嫩，大大的眼睛盯着你圆溜溜打转，也不常哭闹，有事的时候才哼哼两声，比弘旭他们小时候更疼人。”
马佳芸兰闻言乐了：“这肯定像卓玛，小五小时候就差没有和小六闹上天。”
颜扎吉朵也跟着笑笑没说话，其他婆婆都恨不得孙子长得跟自己儿子一个样，也只有娘娘不在意这个。
听她这么亲昵叫六弟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亲闺女呢，又想到自己与额娘，关系可能还不如和娘娘一样亲密。
不是说不亲，只是她与生母不会像姐妹闺蜜朋友一样的另类长晚辈亲密关系。
胤祉也笑了，有些回忆仿佛在昨天：“这我也记得，他们还不会翻身，小小短短的四肢跟划水的乌龟似的一直动来动去，额娘说他们像是得了多动症。”
提到小六，颜扎吉朵也又说六弟妹一切安好，六阿哥还为她亲自修了火炕，又从箱子里翻出来许多皮革。
马佳芸兰：
“他倒是长进了。”
“六弟对六弟妹一直都很好。”颜扎吉朵又说了弘旭、弘晨、瑚图里、弘晟的事儿，还有府上的齐佳氏又生下一阿哥，“额娘，我与爷商量，秋围一过，为齐佳氏晋侧福晋。”
这也是颜扎吉朵深思熟虑过的结果，明年又是八旗大选，二阿哥作为亲王，后宫一个侧福晋都没有实在说不过去。
与其让家世地位高的贵女当侧福晋，不如从现有的四位格格里面筛选，毕竟她们身份地位不高，且已经磨合这么长时间，相处起来肯定比未知新人更好。
至于到时候万一再进侧福晋，颜扎吉朵也只能接受，至少让齐佳氏抢占一个名额，能少一个名额。
马佳芸兰一眼能看出颜扎氏的小心机，但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她已经不用操心三个儿子的后院问题，对他们点了点头：“你们商议好了就行。”
俩夫妻留在钟粹宫用膳。
又过两日，康熙的秋围名单下来了，荣贵妃、瑾妃、惠妃、宜妃、宣妃、安嫔、敬嫔等十余人。
高位妃嫔中除去佟皇贵妃与平妃都去了，地位妃嫔里有受宠的几人。
康熙留下佟皇贵妃倒不是对她有多大意见，只是他需要一个高位妃嫔来管理紫禁城，且佟家这次在秋围表现不佳，表妹去秋围未必开心，而其他人多多少少有点政治作用，逗趣的低位妃嫔不算。
至于平妃，自打她生下十六阿哥后，身体一直不好，每年秋冬季节都极容易生病，这不又病一场，只能在宫里歇息。
康熙的“贴心”，佟皇贵妃并没有感受到，只觉得大失颜面，当下有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明眼人都看出不甘。
马佳芸兰也觉得对方情绪起伏过大，有一点点更年期综合征的感觉，最好的办法是身心舒畅，但对方明显不是宽心之人，也绝对不会认为自己心理有问题。
不过这与马佳芸兰没有关系，对方再暗瞪她也没用。
又过一日，康熙领着浩浩荡荡的长队伍，从紫禁城出发。
目标木兰围场。
秋围八旗的最后决胜局在木兰围场，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木兰围场非常大，其实距离京城已经有一定距离，在冀东北承德直隶州，面积达1.5万平方千米，峰高谷深，森林众多，水草丰茂，河湖充沛，草原旷野，美不胜收。
马佳芸兰上一次来还是为塔娜挑选驸马，正因惦记着事儿，没有仔细参观。
这一次出了京城，人烟稀少后，她便掀开帘子，东看西望，呼吸新鲜空气让人也心情舒畅。
也有今日阳光格外温暖的缘故。
钦天监还是有点本领的，具他们说，这几天天气都会不错，会有一个小小的回暖，黄道吉日显示也很适于出生。
入目全是绿色，偶尔路过蓝色湖泊，还有金色阳光与白云蓝天，每一帧画面每一个角度都仿佛人间仙境。
在太阳落山之前，队伍终于抵达目的地——木栏围场。
营地帐篷都已经搭建好了。
后宫众妃的帐篷都搭在同一个区域，其中，皇太后在位置中心，其他高位妃嫔的帐篷则以扇形图将其包围。
有点像众星捧月。
马佳芸兰的帐篷距离皇太后不远，她简单调整一下，掀开帘子，正巧碰上对面同样迫不及待出来走走的皇太后和宣妃。
皇太后的身体并不算差，但一直以来也没有表现多好，而如今来了全是绿色的青青草坪原上，她整个人的精神不少，也显得更加年轻，神采奕奕。
宣妃也一样，脸上笑容多了不少，也真挚了许多。
第138章
马佳芸兰上前向皇太后请安，宣妃也向马佳芸兰请安。
三人简单寒暄两句，气氛还算融洽，从交谈中得知双方目的都是散步，且都想去附近跑马场转一下，于是结伴同行。
“皇额娘今个儿气色可真不错，精神矍铄，神采奕奕，”马佳芸兰小小拍了皇太后一记马屁，又看向宣妃，不禁弯眉夸赞，“宣妃这一身襟马褂也太合适，英姿飒爽，像是女中豪杰，不愧是草原的女儿。”
宣妃的肤色一向比较深，小时候不觉得，但入宫后，与八旗选秀的主流肤白貌美美女相比，确实深沉了两到四个度，但这个除了环境因素，更多是基因缘故，在后宫待了这么多年，也只捂白了半个号。
也因此，宣妃在宫里比较少穿亮色系衣服，殊不知不是所有的深沉适合搭配小麦肤色，比如灰色会让人整个更加深沉，也不是全部亮色系都不好看，冷色调、深色都不错。
诸如今天的一身宝蓝色襟马褂，真的非常亮眼。
襟马褂即清朝跑马时用穿的衣服。
宣妃已经有一段时间没穿过襟马褂，初穿时竟然有一点不适应，论后宫平均年龄，她已经不是年轻人。
但在马佳芸兰眼里，三十岁并不算多老，且宣妃也没有生育过年龄，正是一个女人盛开绽放的年纪。
美美哒！
宣妃没料到马佳芸兰这么夸自己，抬眸看见马佳芸兰亮晶晶的眼睛，又找回自信，她喜欢“草原女儿”这个形容词。
宣妃一向都是开朗直爽的个性，自信找回来后，便十分直爽地承认自己确实飒爽英姿，且为之骄傲，又礼尚往来回一句：“荣贵妃这身也不错，只是好看归好看，等下跑马可能有点儿麻烦。”
确实，马佳芸兰也换上襟马褂，但她换上的是琵琶襟马褂。
琵琶襟马褂又叫缺襟马褂，它的右襟缺了一块儿，以纽扣斜接又补上一块，因纽扣连接形似琵琶而得名，穿上它可以行动自如，比旗袍更适合出行。
此外，马佳芸兰怕冷，除了在里面穿上羊毛衫、羊毛裤、羊毛袜上，围脖上一圈珍贵的紫貂，脚上的靴子也一样毛绒绒的，整个人看上去就很暖和。
可能皇太后都未必有她穿的这么保暖，但照顾太后的嬷嬷一直备着几件披风，只是现在太阳还未完全下山，夕阳挺温暖的，太后手心都是暖的，暂时用不上。
马佳芸兰原地蹦哒了两下，乐呵呵下结论：“皮革看着挺厚但貂绒还好，里面是羊毛衫，跑一跑马还是没有问题的。”
“你啊！祖母都当了，也不知道稳重些。”皇太后被她这蹦哒两下的动作逗乐了。
其他且不说，荣贵妃这样的动作可不像三十岁的女人能蹦出来的，出了宫，比在紫禁城还顽皮些。
“哎嘿，今天出宫看见这秋风也未刮黄的绿色，妾身实在欢喜过甚。”
马佳芸兰去寿康宫向皇太后请安的次数比到承乾宫寻例向佟皇贵妃问安多，与皇太后的关系一直不错，明白太后的话并无指责之意，更多是对晚辈的慈爱。
宣妃倒是没觉得大不了，她还言：“也多亏塔娜的羊毛绒，能让我们在寒冬腊月穿得更轻薄，不像以往一样笨重。”
“羊毛确实是好东西。”皇太后也赞，一赞这羊毛的确保暖，二赞荣宪给科尔沁带来的变化她在宫里也略有所闻。
于是在她看来，钟粹宫的人孝顺又有本事，多亲近亲近也没什么。
马佳芸兰笑回：“皇额娘说的对，羊毛自然是好东西，只不过妾身今个儿就不替塔娜谢谢您二位的夸赞，这孩子正在来京路上呢，到时候亲自来拜见磕头。”
“那我们等着。”
皇太后和宣妃她们也很期盼科尔沁的人早一点抵达木栏围场，但目标不一样，她们更是期盼来自科尔沁的亲人们。
一边聊着，一边笑着，不知不觉中，便抵达跑马场。
皇太后这个年纪是谁也不敢让她跑马的，只能搭了个火炉，围着几面屏风，看着荣贵妃与宣妃玩儿。
是的，马佳芸兰与宣妃都不是服老之人，且对马有浓厚兴趣，现在又有个伴儿，不跑个两圈都对不起自己。
宣妃也罢，不是没有人觉得荣贵妃年过半百，没见过这个岁数的女人还有像她这么折腾的，他们只敢用眼神书写惊讶。
但马佳芸兰觉得自己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除了非常特殊的情况，从不间断运动锻炼，而且康熙以及许多年过花甲乃至于极个别古稀老臣都可以，为什么她不可以？
宣妃倒是没有这一概念，她知道马佳芸兰比自己年纪大，但可能缺了根筋，或者说马佳芸兰保养的很不错，也没有真正意识到她大上多少岁。
见马佳芸兰上马不仅顺畅，还有一点潇洒，她还忍不住了声口哨，她的口哨声响亮清脆，应该是小时候训马学来的。
马佳芸兰拉了拉缰绳，控制住马，侧头一看，也正巧看见宣妃上马，这才是真正行如流水，忍不住回了个口哨声。
好吧，这声音有一点点拉胯。
“哈哈哈——”
两人相视一笑。
“驾！”
“驾。”
一匹白马一匹赤马在宽敞的跑马场上跑了起来，速度不说多快，但也不算慢，马佳芸兰是尽七分力，宣妃看起来不到三、四分的模样，还一直在她前面。
真帅气啊！
马佳芸兰觉得自己也不错，若真在现世，她一定要把自己跑马的视频记录下来才行，有种乘风飞翔的爽乐！
这个时候太阳也终于落山了，天色并没有黑，而是变成深蓝色，皎洁月亮冒了出来，还有零星点点。
草原在月光星光的照耀下，并不暗，何况跑马场点燃熊熊篝火。
马佳芸兰与宣妃不可能忘记皇太后，跑完两圈后便往回走，只是当她们下马时，看见的不止皇太后一人。
还挺热闹。
太子妃、彦亲王福晋、直郡王福晋、四贝勒福晋、五贝勒福晋、七贝子福晋、八贝子福晋，全都到齐了，还有大阿哥家的四位格格，以及弘晏、弘皙、弘旭。
除太子妃半个见礼外，其他人都齐刷刷向荣贵妃与平妃请安。
马佳芸兰先是向皇太后问安，又回太子妃半个礼，才免礼众人，笑叹：“一转眼的时间，竟如此热闹，皇额娘有了孝顺孙媳重孙重孙女。可不要把我跟宣妃给忘了。”
“忘记谁也不会忘记你这个促狭的。”皇太后笑眼眯眯。
马佳芸兰还好奇福晋们怎么今天这个点来，通常来说应当明日一早。
二福晋与五福晋简单解释了下，原来这还两位新入门的社牛福晋有关。
福晋们当然住在皇子所在区域，即便五阿哥胤祁未到，五福晋也单独一个大帐篷，但因此次秋围事情很多，阿哥们一到驻地，便去前面与康熙一起办正事。
福晋们作一些安排，又让宫人们分门别类整理东西。
七福晋从收到可以参与秋围的信息后便很兴奋，今晚尤其兴奋。
说句实话，她在七贝子府上都快憋死自个儿，她对七阿哥宝贝的那几个哭哭啼啼的妾室格格不敢兴趣，与她们多聊几下哭的像是会惩罚她们一样，道不同不相为谋。
七福晋最爱上门拜访妯娌，但不住一块儿，始终还是需要点限制次数，毕竟这是出嫁闺女一年平均只能回一到三次、不超过五次娘家的古代。
而在木栏场肯定没有这样的限制，现如今能和诸多妯娌当邻居，一块儿玩，对她来说当然是非常开心的事儿。
等安排的事情一搞定，七福晋便止不住先去串一串门。
于是不知不觉中，几个福晋凑在一块儿聊了会儿天，最后连八福晋都参与进来，毕竟全部妯娌聚在一起，她们也不能只孤立一人。
只是八福晋实在有点聊天终结者的意思，她自己可能也意识到，所以偶尔也会逼迫说出一些挽尊的话。
比如提出一个不太靠谱的意见，要不她们一起去探望皇太后，尽一尽孝心。
其他人也不好说不尽孝，大福晋委婉提出皇太后可能已经歇息，她们不好打扰，明天一早请安也一样。
八福晋笑回：“我们还没用膳呢！乌库妈妈不可能歇这么早，止不定我们能帮一帮诸母妃的忙。”
可能过去她与外祖父便这样相处，也曾听闻安亲王在外不止一次夸外孙女的孝心。
其他人：
“……”
行吧，“孝”字这一词很难辩驳，尤其是被戴上帽以后，今晚去探一探也没什么，假如皇太后已经歇息，她们返回便是。
只是她们很快得知皇太后非但没有歇息，皇太后和荣贵妃、宣妃一起散步去了，似乎往跑马场方向。
几人面面相觑。
二福晋与五福晋不用看都能察觉到妯娌们落到自己身上的目光，尤其在到了跑马场，看见荣贵妃与宣妃在明亮月光下策马奔跑的场景，目光更强烈。
“两位娘娘可真有兴致。”
尤其是荣贵妃娘娘，这可算得上是老当益壮了吧？
马佳芸兰：
………呵呵。
第139章
马佳芸兰并不觉得跑马有什么奇怪的，老当益壮……这形容词，好吧，也没错，但会不会稍微有一点点夸张？
当她把人生目标定到九十九岁，便不会现在就把自己当动不了的老人，否则躺在床上过个几十年可能承受病痛又有什么意思？健健康康、快快乐乐活才是目标。
在积极心态的前提下，保养是一个方面，运动是一个方面，以上共同塑造现在的一个她。
人是一种奇迹生物，往往能够发挥超出自己想象的潜力，时下女人最爱把自己限在一个小小框里，以为自己不行，便当真不行，殊不知她们能够爆发出远超过她们想象的能量，干很很多有用的事情。
马佳芸兰不会对塔娜以外的姑娘说这些事，但在压榨秋燕、秋莺、吉朵、卓玛她们劳动力时，并不吝啬透露自己的观点，潜移默化对她们影响。
如今看来颇有成效。
在太子妃她们惊讶，乃至于八福晋有一瞬间把嘴巴半张开能放下一个小球时，二福晋与五福晋并不意外这是娘娘能干下的事儿，还想着怎么帮忙描补与解释。
马佳芸兰并不需要描补与解释，皇太后能够理解她即可，从太后并未阻止马佳芸兰上马这件事儿，已经能说明问题。
皇太后见大家伙儿都没用膳，令人把烤全羊多做几只，还有搭配的面饼，以及奶茶，和更适合老人小孩喝的八珍汤也，俨然要把现场当小饭桌的趋势。
其他人劝也无法让她改掉决策。
马佳芸兰还是怕夜里太冷，让人在皇太后坐下的两个背面搭上半开放帐篷，挡一挡风，前面方向除了高低合适的餐桌外，燃上熊熊烈火，像是提前开了一个小小的篝火晚会。
不同点在于这个烧烤，可以选择吃成品，也可以半成品加上自己手动的羊肉串、其它肉串，以及蔬菜玉米等，等同于半自制。
对了，马佳芸兰还提出向出宫的其他妃嫔们各自送去一份儿。
其实，她大可邀请她们来参加聚会，但偏偏没这样选择。
在场包括宣妃在内都明白这其中区别，看破不说破。
除了四福晋可能有一点点纠结，把自己碳烤大部分还过得去的成品给安嫔送去外，大福晋其实还挺庆幸惠妃不会到场的，面上让女儿们也合力烤一点送过去。
这次聚会，贵人们都没来，四福晋、七福晋、八福晋都不用纠结另一人，其他人更不会喜欢高位妃嫔们尽数到场。
毕竟很多时候都是长辈越多越尴尬，尤其是不熟的长辈。
小小的篝火晚宴没有节目，但半自制烤肉这种东西至少对于衣来张口、饭来伸手人来说，新鲜又麻烦。
当大多数人手上有事情做，嘴巴有麻辣或香辣或甜香或咸香的烤肉吃，配上已经调味过有多种口味的奶制品，或高汤，有忙碌的便不会显得空洞尴尬。
而且在场不会说话的只有八福晋一人，且八福晋能够讨好安亲王，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她也算是一个“老人乐”。
八福晋的蒙语算不上多好，但她并不扭捏地讲了出来，语言最怕的便是闷头学习，她用有一点点蹩脚的蒙语与皇太后努力交流，尽力让她老人家开心。
皇太后一眼能看出八福晋的努力与认真，只要她的直与莽不针对自己，有时光是听她的说话、看她的行事，还挺有趣的，宫里这样把真与倔强写在脸上的姑娘少见。
马佳芸兰与皇太后一个心里，宣妃在草原家乡还见过不少像八福晋这样的人，也不觉得有啥。
到最后会发现，八福晋一下子成为交流最自在的那个人，诸位福晋在她的带领或者说搅局下，也少了点套路，多了些自由。
马佳芸兰不知什么时候身边除了二福晋与五福晋，七福晋和八福晋也凑了过来，从自制烤肉开始打开话题。
挺好的。
爱美且作为女儿坊大客户的八福晋一些关于着衣打扮、珠宝首饰的问题，马佳芸兰非但不觉得冒犯，还聊的挺开心。
老实说，光是看八福晋脸上的妆容与旗袍的剪裁便知她在这个方面不仅仅有花销，还有一些自己的美学观点，不会被时下的主流审美牵着鼻子走。
因而在马佳芸兰给予她的解答作一些常态推荐，八福晋提出一句质疑时，她非但没有不开心，还与她有商有量起来，到最后差点被八福晋引为知己。
“儿臣与荣贵妃娘娘高情厚谊，恨相见晚矣。”八福晋如此叹道。
马佳芸兰：……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刚刚只是一个纯粹的导购。
其他福晋一言难尽：“……”
七福晋凑到二福晋五福晋身边，羡慕地说：“二嫂五嫂，娘娘的性格可真好。”难怪能和儿媳分享这些。
除了首饰打扮外，马佳芸兰也对诸位福晋们有了进一步交流与了解。
太子妃也与前世的记忆重合，略有不同，汉文学非常水平非常高，不止诗词歌赋，更多政史经要，她远远不止可以当一个贤内助，事实上假如在现世，放到哪行哪业都能成功，顶级管理人才，可惜；
四福晋同样也是管理人才，她的书法非常棒，不下于四阿哥，可能因自幼陪祖母抄写佛经缘故；
大福晋女红不错，竟然学过多种绣法，这属于她个人兴趣，但她的四个女儿只有小女儿继承这个天份，其他格格们更偏向大阿哥，武学天赋不错，可惜她们身体因母体频繁生育并不强壮，甚至有一些先天性基础病，否则个个也是将领人才。
二福晋与五福晋不用多说，马佳芸兰了解她们许多，她的儿媳们也个个不错，在京安胎的六福晋还会一手令人惊艳的国画，这就属于惊喜之外的。
篝火晚宴也没持续多久，前前后后也就半个时辰左右。
马佳芸兰与宣妃陪着皇太后往回走，慢慢消食，把一地的狼藉与后续问题，全部交由给太子妃她们处理。
回到自己帐篷又是三刻钟以后。
帐篷的环境肯定是比不上紫禁城卧室的大床，但舒适度已经在尽可能提升，毛绒绒被窝十分暖和，鼻尖萦绕着碳活、草木、泥土的清香，不知不觉便陷入能香。
次日又稍微晚起了一点点，今天的事情除了向皇太后请安，其他暂时什么都不用做。
可能因昨天的篝火晚会，马佳芸兰与其他福晋的交流多了一分亲切，尤其是同在皇太后帐篷里，瑾妃她们都能感觉出来。
这倒也没什么。
只是八福晋这傻姑娘，马佳芸兰甚至能够肉眼感受到惠妃手上巾怕的变化。
她知道八福晋未必有这个意识，但能够察觉到她比昨天晚上还亲近两分，可能因八阿哥缘故？
这就有一点点意思了。
若是在之前，大福晋可能会跳出来帮惠妃作脸，但现在嘛，她当作没看见，甚至还会加入七、八福晋的话题，把惠妃的脸面又往聊下踩了一脚，还说不出错去。
一个无意，一个刻意。
马佳芸兰看见宜妃看了自己一眼，眼神中的意思很明白，能把惠妃的两个儿媳都忽悠过去，这手段太高。
回以无辜.jpg。
真不是故意的，但能够给老对手添一添堵，开心的不止大福晋，她也是，于是将计就计与二位配合了一把。
今天的时间很长。
马佳芸兰与宣妃昨天都对跑马有点意犹未尽，今天在午休过后，两人也不约而同，来到跑马场过一过瘾。
但今天不止她们两个。
瑾妃宜妃也在，端嫔禧嫔在，大福晋与她的四个格格也在，还有骑射不错或者对骑射有兴趣的二福晋、五福晋、七福晋。
真热闹。
跑马场热热闹闹更有趣。
马佳芸兰不止和宣妃比，还和二福晋她们比，又和四个小格格比，还包括瑾妃、宜妃等，全都正经遛一遛。
这么多人当中，她的技术属于中等，至少胜过宜妃没什么问题。
可把宜妃气得，差点气歪了嘴，这么多年，她也一直没忘记和荣贵妃较量，骑马当然是其中一个。
马佳芸兰：……至于吗？
对方越是在意，越得风淡云轻。
宜妃转而给瑾妃加油。
瑾妃虽和宜妃关系很近，但可不想参与宜妃与荣贵妃的恩恩怨怨，但与荣贵妃跑马，她还是有一点自信的。
毕竟她也是武将出生，出生时清军入关不久，对于满人姑娘们的培养还不在深闺，尤其是姐姐在时，贵女们都能相约郊外跑几圈，与儿郎比并战胜也未必不可能。
胜负心一下子出来了呢！
两人上马，她们的技术还真不相上下，但因马佳芸兰先熟悉场地与马匹，因环境因素胜了瑾妃一步。
宜妃：
……！！！
几位福晋看着有趣，她们虽年轻，但跑马也都比不上几位娘娘，倒是大阿哥的格格们尤其是大格格因为兴趣从未荒废，引来宣妃的夸奖，还指导了三、五下。
与忙碌的康熙他们相比，马佳芸兰这一整天都玩的很开心。
这天下午，大概太阳落山前一个时辰左右，塔娜他们也终于赶到，至此，满、蒙、汉八旗主力军汇合。
第140章
塔娜到了木栏围场后，先拜见康熙、皇太后，趁着科尔沁亲王与太后、宣妃团圆时间，领着驸马乌尔衮和小狮子阿尔萨兰来向荣贵妃请安。
马佳芸兰还是第一次见阿尔萨兰，算起来阿尔萨兰才是他第一个孙子。
小家伙已经超过一米、五，不仅长得高，身体得还挺壮实，已经像个半大少年，相貌各有两、分像塔娜或乌尔衮，更多是他自己，大眼睛、高鼻梁，阳光帅气。
可能是塔娜一直跟阿尔萨兰聊了许多马佳芸兰以及与她相关的事情，响亮叫了声“郭罗妈妈”后，便开始流利地介绍自己，最后歪到草原生活上。
“小狮子喜欢跑马射箭的嘛。”马佳芸兰听到他炫耀自己有八匹小马驹，都是完成阶段学习或者优秀，塔娜或乌尔衮奖励他的。
“嗯！”阿尔萨兰一边回答一边用双手比划了个简单的快字，又说，“我还喜欢郭罗妈妈和舅舅们送的四轮车、机械狗、大风车。”
是的，每年过年或塔娜生日，马佳芸兰、胤祉、胤祁、胤祝都会给塔娜送很多东西，其中便包括阿尔萨兰的礼物。
胤祉一般送的比较正常，笔墨纸砚，各类启蒙书籍、课外读物，听说阿尔萨兰文学中竟然最喜欢画儿，又送来一些珍贵孤本，还为其聘请过一位名师。
而马佳芸兰、胤祁、胤祝比较随意，且当他为弘旭设计改装儿时玩具时，过年也大都会给阿尔萨兰寄一份。
正因如此，阿尔萨兰虽然没见过郭罗妈妈与个舅舅，但对他们非常耳熟能详，他又不是怕生的性子，几问几答后，彼此很快熟络了起来。
塔娜也是从马佳芸兰那里继承教学天赋，并不是对孩子一昧打击，也不吝啬鼓励夸奖，且比马佳芸兰又更客观，她摸了摸儿子的头：“他骑马射箭像极了乌尔衮和我，武学天赋很高，兵法学的不错，而且格外有数学天赋，只是擅长数学未必擅长经济，可能还是他对经商这方面没什么兴趣。”
她和乌尔衮的二女儿也出生，若不出意外，这将是他们最后一个孩子。
塔娜希望兄妹俩能够相互扶持，既然阿尔萨兰对于权利与社交的兴趣不够大，二女儿指不定能够继承他们家的商业帝国？
假如不行，大概只能从侄子侄女堆里培养下一个继承人。
塔娜不会再生第个，主要是生孩子太花费女人的时间，养孩子也一样，她现在只想把全部精力投入到事业上。
“哦？”
马佳芸兰好奇了，把阿尔萨兰拉到一边，陆陆续续问了他十几个问题。
但凡启蒙书上有的，阿尔萨兰都能够快速回答，没有的一小部分也自己拓展过，有的问题回答不出来，但展现出不错的联想思维能力与逻辑思维能力。
塔娜这次带阿尔萨兰回京，一来是让他见一见额娘，二来也是让额娘和小五小六看看，他有没有科学天赋。
结果当然是——
很有！
阿尔萨兰珍贵在于他不仅有思维天赋，还有很强的求知欲，毅力与恒心也很强，自律勤奋也可以培养。
非常好的一株幼苗。
“你决定了？”马佳芸兰还是不忍外孙这么小离开家，两年才能见父母一面，但她又清楚父母计生远矣，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有时人不得不面对现实。
塔娜点了点头：
“已经和小狮子聊过了。”
她也不想阿尔萨兰这么小离开家，独自一人住在京城。
但随着塔娜对于蒙古的掌控越来越强，再加上胤祉兄弟的优异表现，康熙不止一次在与她的通信上提到阿尔萨兰，阿尔萨兰的入京已经不可避免。
与次让康熙下令，不如性大大方方摆出来，还能为阿尔萨兰在京的生活争得一些利益。
举个例子，阿尔萨兰的年纪不适合住钟粹宫和荣贵妃一起，但可以住在彦亲王府、五贝勒府、六贝勒府，这可比空空荡荡除了上百宫人外、什么亲人也无的公主府好太多。
塔娜也相信自家额娘和弟弟能够照顾好儿子，而且几个弟妹与阿尔萨兰没什么利益冲突，她们也都是绝顶聪明人，只会对阿尔萨兰照顾有加。
而且以阿尔萨兰来说，他在京能够学习到的东西当然更多。
马佳芸兰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瓜：“小狮子害怕吗？”
“不怕，”阿尔萨兰想了想，比划一个小拇指，认认真真回答，“但会想额娘、阿玛，还有妹妹，还有大老虎。”
“大老虎。”
“一只威风凛凛的牧羊犬，又聪明又厉害，赶走过好多次野狼。”阿尔萨兰这么回答。
“这名字起的可真霸气，和小狮子天生一对，”
马佳芸兰为这创意点了个赞，又让阿尔萨兰以后不管有什么事情，大事小事，乃至于十万个为什么，都找她，还有个舅舅，有不同的靠谱性。
阿尔萨兰点了点头。
第一次离开家的孩子怎么可能完全不害怕，哪怕现在不怕，等塔娜他们真正离开以后，也会不适应。唯一的办法便是让他增加更多的安全感。
马佳芸兰让阿尔萨兰与弘旭一起玩儿，有同龄人当小伙伴就不错。
弘旭也早早地蹲在一边好奇地看着他这位表哥，小孩子都喜欢比自己大的孩子玩儿，他迫不及待噔噔噔跑过来。
只是阿尔萨兰比弘旭虽没大两岁，但个子竟相差一个半头儿，两人站在一起，一个俊郎帅气，一个精致可爱。
好吧，有点衬得弘旭更像个小孩儿。
但仔细观察，不难发现，两个小孩子思考问题时，眼神和动作有很多相似之出，可能他们也在无意识模仿各自的额娘或阿玛，让人不禁想到塔娜和长瑞小时候。
两个小家伙在玩具上很有共同语言，弘旭又是个甜言小糖果，不一会儿，便玩儿一起，还约了一起去看小马驹。
今天的晚宴可不像昨晚一样胡闹而自由，盛大且热闹，除了为蒙古亲王们接风洗尘，也算是拉开秋围赛的序幕。
宴会上除了美食外，还有醇香的美酒或野性的烈酒，以及文艺十足或草原气息满满的满蒙汉舞蹈表演。
每次康熙北巡时，都会与蒙古各公有这样的聚会。
但这一次聚会明显不同，不是舞蹈与地点不同，而是气氛不同。
康熙能够明显地感受到蒙古各部落首领对自己的态度更加尊敬，讨好的人越来越多。
他当然明白，这些原因除了大清战胜葛尔丹外，还有塔娜在其中的原因，因这些人对塔娜也同样尊敬与友好，他的长女了不得，出嫁十年便让蒙古以她为首。
也正因如此，明知道蒙军旗实力很强的康熙，在这一次的秋围比试当中，并没有刻意打压蒙八旗的实力。
康熙又扫了一眼坐在皇孙一排的阿尔萨兰，把心中的警惕心暂且压下。
上坐的康熙可以如此，太子党与大阿哥党却坐不大住。
他们也察觉到了荣宪长公主对于蒙古的掌控，但凡有荣宪长公主在一日，蒙古的势力便属于彦亲王，这对他们可真不算个好消息。
次日，秋围最终赛正式开始。
先是祭天，然后才是上旗与上旗、下五旗与下五旗的比拼。
每一旗并非都是纯旗人，但数量还是以满人为主，蒙古人次之，汉族以及其他个别的地区民族再次之。
这也让满、蒙、汉第一次在战场以外的地方合作，他们的对手是隔壁八旗，而不是彼此，有助于民族的融合。
比赛总共分为两个部分——个人争霸与团体争霸。
每个部分比的也很全面，跑马、射箭、狩猎、冷兵器、火器营之鸟枪，以及最新的丛林阵营真人实战等。
个人赛冠军可为旗队获得个优胜点，亚军两个优胜点，季军一个优胜点，团体赛冠军可为旗队获得五个优胜点，亚军个优胜点，季军两个优胜点。
合计优胜点最多的为胜利者。
至于为什么不是一局定胜负？这么多的花样有必要吗？
有必要。
第一，这是全面考核，不管是武力值，还是军师，还是领导能力，只要优秀用对地方，都可能脱颖而出。
第二，马佳芸兰与胤祉都认为，能够被八旗挑选出来全都勇士，编号是一个永恒且很重要的东西，不能把收货吊尾车称号全推到一个人身上，不能让过重的期望与赛后舆论毁了这些人才。
多角度评估不仅能从人才上平摊压力，且比如跑马团体第一，骑射个人第一等都可以拿来报道，也是证明失败者不是失败者，也有可能在另一方面优秀。
比赛从小开始。
第一个比赛是个人跑马赛，当每一位勇士上场时，马佳芸兰几乎都知道他的姓名与之前比赛中有多么出色。
其他人也一样。
这正是公示公开的结果。
正因如此，不止让每一旗的清兵都有参与感，旁人其实也不弱。
在场每个人都每个人的支持者，可能因亲缘，可能因利益，可能单纯觉得这个人很厉害，对他的个人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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