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什么傻呢。”沈晋肃不悦地将他拉回来,看着他手上的伤,招呼江住给他处理伤口。


    宋慎思甩甩手上的血,“看来我是出不去的,你呢?”他略带一丝期待,“试试?”


    沈晋肃叹了口气,就像个拿调皮捣蛋的孩子没辙的老父亲,也探手出去试了试。


    结果依然和宋慎思相反,禁制对他不起作用,落在他身上就成了普通的雨水。


    “我的猜测是对的,你们两个确实是我们之中为数不多可以出去的人。”


    宋慎思回到客厅,把手递给江住。


    他掌心的伤口很深,出血很多。


    苏谪主动接过药箱,“我来吧,现实里我也是个外科医生,算是专业的。”


    宋慎思的伤让其他人或多或少有了危机感,而此时还没到1点。


    沈白清紧着往江住身边缩,“我,我才不要,那个老婆婆看起来好吓人啊,去找她搞不好死得更快!”


    之后其他人也同步了调查结果,闫浅说根据侦探手册里的内容,她扮演的侦探是在半个月前受小少爷沈白清的雇佣来调查宅子里发生的怪事。


    起初小少爷夜里半梦半醒时看到了一个浑身湿淋淋的女人站在床头对他说:“你不能在这里,快走!快走!”


    小少爷分不清那是梦还是现实,第二天看到地上的水痕被吓破了胆,晚上再不敢一个人睡了,天天吵着要人陪。


    不巧大少爷和梨园孟老板好上了,时常夜不归宿,小少爷实在害怕,只能暂时跟大少爷的好友,当时在沈家静心创作的江执挤了几天。


    留洋归来的知识青年劝他不该相信这些封建迷信,于是小少爷就找了个侦探来调查这些灵异现象。


    果不其然,侦探调查到一起凶杀案,就发生在一个月前。


    沈老爷——也就是二位少爷的生父,老太太的庶子——自小体弱多病,就好交红颜知己,十姨太叶曼诗就是被他的魅力折服的大家闺秀,心甘情愿进门给他做了小。


    在她之前还有一位排行第九的姨太太,原是琵琶女,在酒桌上为商人们助兴,和沈老爷看对了眼,没几天就被娶进了门。


    老太太对沈老爷找不三不四女人的行为很不满,但一来家族香火需要延续,二来沈老爷一门心思经商赚钱,在他的操持下沈氏生意兴隆,老太太不好插手,只是隔三差五在庶子耳边念叨念叨。


    几个月前,沈老爷染了肺痨,他身体一向不好,恶疾来势又凶,没熬几天就撒手人寰了。


    沈老爷这一走,老太太成了当家人,终于找到机会在上个月以沈老爷托梦思念红颜为由,让人把九姨太和同样出身低微,曾为绣娘的八姨太活活推进井里淹死,事后又以“妾不能入祖坟”的规矩把二人埋去了乱葬岗。


    二位姨太太死的太冤成了厉鬼,留在沈家不肯离开,这些日子已经闹得外宅几个下人死于非命了。


    “可可……可又不是我害死了她,她她……回来找我干什么呀?”沈白清可怜巴巴地搂着江住的胳膊,“哥!江哥!你们要保护我啊!”


    苏谪帮宋慎思缝合了伤口,对沈白清笑说:“厉鬼可不会因为你没害过她就放过你。”


    宋慎思的目光幽幽转向叶曼诗。


    注意到他的目光,准备点烟的叶曼诗稀奇道:“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这个是个团队合作的游戏。”


    “所以呢?”


    “这要问你自己。”


    叶曼诗颇觉无趣,耸了耸肩,“好吧,低级副本,耍小聪明也没什么意思,还是把小鱼养大才好吃。我的房间里有一本日记,是我扮演的十姨太留下的。”


    她把精装的笔记本推到茶几正中,“十姨太是沈家身份最不同的女人,她娘家也是富商大贾,跟沈家常有生意往来,算是商业联姻,身份就比其他人高出一截,本应作为续弦的继室嫁进沈家,但她知道沈老爷对早年过世的正妻念念不忘,心甘情愿给他做小,连老太太都高看她一眼,还曾亲自说服过她做继室,却被她拒绝了。”


    “这是真爱啊……”画家晏清小声感慨。


    “所以你才能住在内宅,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觉得伤口开始疼了,宋慎思的手有些抖。


    叶曼诗摇头,“注意,是十姨太,不是我。我不喜欢这个身份,别这么叫我。”


    翻着十姨太的日记本,沈晋肃的表情很精彩,“这位老太太还真有意思。”


    “什么意思?”


    “立子杀母。”男人有些无奈,“古有汉武帝为立太子刘弗陵而杀其母钩弋夫人,这位老太太的手段却毒辣多了,生了男孩的儿媳要杀,没生男孩的也要杀,甚至没能生育的还要杀。也难怪沈老爷的心思总是定不下来,他的伴侣几乎都被老太太杀尽了,其中也包括两位少爷的生母。”


    “我就说……”宋慎思喃喃道,“怪不得小少爷会夜半梦见浑身湿淋淋的女人。”


    沈白清都不敢想象这小少爷夜里看到了什么,抱着江住,哀求他晚上能睡在自己房里,别丢下他一个人。


    江住是个好脾气,对他有求必应。


    “在凶宅你还能睡得着啊?”


    闫浅想吐槽这一晚上只有六个小时,还真把自己当少爷了,连夜都不能熬,就等着队友带飞,结果抬眼就看到了落地钟的时间。


    1点03分,和方才他们交流线索前是一样的。


    她体感过去了几十分钟,可对副本进度来说可能只是几秒钟罢了。


    这时候连她自己也扛不住打起了哈欠。


    “这个副本,该不会要待六天吧?”


    “那确实是扛不住,要不我们各自回房休息?”


    “可要是遇到意外怎么办?都在自己的房间里,出了事别人也不知道。”


    “那我们所有人都在客厅里睡?”


    众人讨论得热火朝天,叶曼诗勾起红唇微微一笑:“不——行——副本里睡觉的时间是有说法的,到了剧情的关键节点,所有人都会睡着,就算留人守夜也没用。”


    晏清又问:“那睡着的时候会出事吗?”


    “这谁也说不准,如果你运气不好,扮演的角色刚好要在这一段剧情里挂掉,那你可能会在睡梦中安详死去。为了不影响别人,也别被别人影响,最好不要睡在一起。”


    有几个人的脸色变了,偏偏这时候叶曼诗道了句转折:“不过……”


    “……不过什么?”


    “从过去的经验来看,不少人的死相都狰狞恐怖,应该死前受了不小的惊吓,所以,可能也没我说的那么舒服。”


    见沈白清被吓得脸色发青,她笑得更大声了,“别那副表情看我,你要是不相信,可以问问这位。”


    说罢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叶曼诗一指,落在沈晋肃身上。


    他把十姨太的日记翻看几遍,发现话题到了自己身上,笑眯眯道:“我也同意,该休息的时候就休息吧,这还只是低级副本,难度不高,大家注意一点,最好两三人组队,回去关好门窗先睡会儿。”


    众人发现,好一会儿没吭声的宋慎思不知什么时候靠在沙发上,已经睡着了。


    他脸色不大好看,泛着青白,还微微发着抖。


    被沈晋肃轻拍几下,他惊醒过来,茫然地看着眼前人,缓了几秒才吁了口气。


    “上楼去睡吧。”


    众人纷纷回房。


    宋慎思方才没听到其他人说了什么,径自上了楼,当发现房门关不上是因为有人用脚挡住了门,他的起床气更严重了。


    “还有事吗?”他语气不善。


    “这里不安全,一个人睡就不怕吗?”


    “不怕。”


    “那我怕。”


    宋慎思:“……”


    这里最不应该怕的就是你吧?


    “那你应该去跟江住还有你弟弟挤一屋,而不是来找我,我跟别人住不惯。”


    “但我觉得,你可能需要一个帮忙暖床的。”


    沈晋肃也不拿自己当外人,进房间就脱掉外套,扯松了领带。


    “从刚才你就一直在发抖,没事吧?”


    “只是有点冷,还没到需要人形取暖器的地步。”


    宋慎思还站在门口,保持着拉着门把半开不开的姿势,等着男人发现自己不受欢迎,然后自觉离开。


    可对方显然没有这样的自觉,还无比自然地拉开衣柜门,取了件睡衣。


    “准备得还挺周到,衣物用品都是双份的,还有备用的床单,跟我的房间差不多。看来这位沈大少爷和孟老板的关系确实不一般。”


    “但这跟我和你有什么关系,入戏别太深,你充其量就是个剧本杀的玩家,不如去找江住和你弟弟凑合一宿。”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宋慎思说完这话就发现沈晋肃脸上的笑意褪去了些许。


    那人反问:“你不是也挺入戏的?”


    “什么?”


    “我和沈白清都只是玩家,萍水相逢,他不是我弟弟。”


    两人都察觉到一丝异样,一时之间又辨不清那感觉从何而来。


    宋慎思脑子乱成一滩浆糊,懒得和他废话,拉上窗帘打算躺下。


    就在他站到窗前时,余光里那抹惹眼的红又出现了。


    窗外依旧一片漆黑,雨水冲洗着玻璃,外面的景物一概看不清,偏偏那个人影是清晰的。


    宋慎思知道那东西就在房间里,回过头去,没想到女鬼没见着,倒是看见了某个极不自觉,又极不要脸的老男人在他眼前晾肉。


    “能有点中年男人的自觉吗?守不守男德?”


    宋慎思随手抄了个枕头,朝正在换衣服的沈晋肃的背影打过去。


    “都是男人,有什么好害羞的。还有,三十出头正是壮年,说中年有点过分了吧。”


    沈晋肃披上睡衣,只系了中间两颗扣子便躺上了床,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说实话,你是不是看见了什么?”


    宋慎思:“……”


    可能不止是看见这么简单。


    因为此时此刻,那个方才还跟他保持着礼貌社交距离的红衣女鬼朝他靠近了一大步,他们一人一鬼已经到伸手就能碰到彼此的地步了。


    “嗯。”宋慎思言简意赅地回了他一个字,从上到下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这位,又道:“怪不得玩家查到沈家的往事,进度也仅仅是推进了一小时,看来线索还远远不够。”


    “发现了什么?”


    “她看起来是位……新娘。”


    虽然身上的红衣破损染了脏污,头饰也歪倒在一边,但仍能看出她曾经华丽的凤冠霞帔。


    眨眼的工夫,鬼影又消失了。


    宋慎思觉得身体好像被掏空,一下子虚了,跌跌撞撞一头摔在床上,那种彻骨的寒意又袭了上来,比之前还要冷,从指尖僵到肩膀,他的牙齿都在打颤。


    沈晋肃帮他拉上被子,见他半天都没有好转,便将一只手伸进他的被子。


    不大清醒的宋慎思像只被火光吸引的飞蛾,不由自主贴上来,从沈晋肃身上汲取着暖意。


    难得的舒适感让他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在强烈的倦意里陷入了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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