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庆越抬头一看,那不就是中午给她指道的女孩吗?她拼命站起来,一个趔趄没站稳,幸好胡军军扶住了。
胡军军和女孩解释,女孩也没说什么,就点了个头。
李庆越加大声音说:“你好,不知道您贵姓,我叫李庆越,真的希望你能帮我们……”
“我知道。”女孩打断了她的话,径直朝仓库大门走去,不一会,就进去了。
胡军军不解问:“她说知道是什么意思。”
李庆越用力地撇撇嘴,谁又知道呢,只能继续等了。
两人继续在风里等了半天,终于仓库大门开了,管理员走了过来,说:“我们张总的意思是,你们先进去。”
李庆越差点激动哭了,两人相视而笑,跟着管理员进了仓库,里面有客厅,李庆越要了杯热水,身上终于暖了起来。
不一会,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子走了出来,鬓边有白发,又高又瘦,眼神矍铄,这人大概就是张总,张总开门见山地说:“是你们要二手摩托车?”
“是的,是的,”胡军军递上烟说,“张总,我们来自江州市,是小本生意人,带来了一笔资金,想进一批二手摩托回去。”
“多少钱?”
“五万,您看够吗?”胡军军应答。
张总没说话,像在思虑什么,这片刻的沉默将李庆越和胡军军的内心提了起来。
“这么说吧,”张总终于开口了,“如果不是我女儿的意思,我绝不会卖给你们,话先说开,一台一千,价格不谈,东西有好坏,你们可以挑,但是时间有限。”
两个人听来差点要击掌相拥,这比他们预想的要划算,如果以这个价进回去,赚钱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两人相视一笑,确定了这次旅程是正确的。
不一会,管理员就将两人带到仓库门口,一间小仓库门被打开,里面的灯光也亮了起来,两人顿时热血沸腾,屋子里满满的摩托车,颜色样式不一,缺胳膊少腿,用各种不同的方式躺在地上,但在两人眼里,却好比满地黄金。
李庆越终于吁了口气。胡军军更是激动得再次落泪。
两个人像是农民见到丰收的稻谷那般愉快,胡军军爬进车堆里,开始翻找,边大声喊:“老李,找发动机好的,我认得。”
“老胡,你找找进口高级货。”
“哦,是是。”
在这一刻,李庆越感冒引起的孱弱萎靡状态已然一扫而光,好像血液里有种奇特的因子在驱走病魔,让她浑身上下充满了能量。
两个小时过去了,仓库门口被挑出来四五十辆车,管理员再三催促,要下班了。
最后,胡军军又挑了不少散落的零件,合一起折算成整车买,回去可以拼,而他全身早已湿透,仓库里封闭不透气,豆大的汗珠就从他额头纷纷往下洒,他忙得不亦乐乎,却全然不知。
合同签完,交了定金,商定着第二天早上叫货车来拉货,这下算是尘埃落定了。
晚上的住处就在仓库不远的酒店,胡军军说想请她吃大餐庆祝下,但李庆越的身体已然不行了。
回到酒店她喝完药就睡下了,一晚上梦魇连连,第二天她起床的时候身体更沉重了,感冒加重了,她咳嗽的也更厉害。
胡军军大晚上订好了货车,第二天再次回到仓库后,他和货车司机去上车,李庆越就一个人坐在客厅里蜷缩着咳嗽。
“你是不是感冒了?”熟悉的女孩声音再次传来。
“对,身体不大好。”她努力站起来,伸出手来想礼貌握个手,“不知道你怎么称呼,特别想感谢你。”
女孩没有伸手,但也很真诚:“叫我小雀吧,这是小事。”
虽然是小名,但李庆越也知足了,她又问:“不知道以后还能和你家合作吗?”
“我爸说了,做生意讲究的是一个诚信,这就看你们了。”
李庆越点了点头。
“我要出去了。”小雀往门口走去。
“哎,等一下,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小雀回过头来。
“你为什么要帮我。”
小雀沉默了一会说:“没什么,当时就触动了吧,就那一刻。”
“好,我懂了,谢谢你。”李庆越发自内心地散发出笑容来。
大货车拉满了货出发了,车里只有两个座位,但李庆越身子小,整个人蜷成一团睡着了,不占地方。
“她是不是病了?”货车司机有意无意地聊天。
胡军军满是内疚,这次出远门,他身为一个男子汉确实一直为了找货没有顾及到一个女孩子的身体,广城大街小巷,走了个遍,他倒不要紧,可人家身子骨毕竟还是脆弱。
“是是。”他的声音在喉咙里,有些嘶哑。
“是你什么人?带出来也不容易。”
“她带我出来的。”胡军军不假思索地回应。
司机偏了偏头,瞥了一眼副驾的小角落,似乎不太相信。
由于只有一位司机,路上休息了些时间,一天半后,货车终于回到了江州市,也顺利返回了老小学。
可李庆越一直昏迷不醒,胡军军着急,又央求货车司机将人送到了医院。
李庆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病床上,而魏霄兰就坐在她的床边,趴在床沿上睡着了。
窗外的阳光透过帘子打进来,病房很柔和,也很温暖。
她不小心咳嗽了下,没来及用手握住嘴巴,将魏霄兰吵醒了,魏霄兰抬起头,鹿儿般明亮的眼睛望着她,语气中带着惊喜和担忧:“庆越姐,你怎么样了?”
“我睡了多久了?”喉咙还有点沙哑,声音也很轻。
“你可把我吓死了,昨天下午,老胡给我打电话,说你昏迷不醒……哎,我怎么说这个,庆越姐你现在没事了,医生说你重感冒,但就是被你抗过去了,现在只要休息好就行。”
李庆越吁了口气,难得有这样舒适的时候,但是一个念头很快让她着急起来:“老胡那边怎么样?”她一路不省人事,根本不知道货顺不顺利。
“都挺好的,老胡还叫了他表弟在帮忙,你就放心吧。”
“是吧。”她再次宽下心,但想着身体好了得早些回去,于是说,“霄兰,帮我办下午出院吧,我没事了。”
“哎,这不行的,医生说……”
“就听我的,好吗?”
魏霄兰迟疑了一会,才点了点头。
下午办完出院手续,两人回到了老小学,从门外就听见乒乒乓乓的敲打声,踏进一间大教室,里面的情形让李庆越再次激动起来,摆满一地的摩托车以及配件,胡军军做事很认真,摆得整整齐齐,一排一列的,看上去就是整齐的士兵。
胡军军蹲在地上正在烧电焊,不远处,还有一个青年人也在埋头干着活,李庆越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胡军军的表弟关新成,也是胡军军以前维修店的员工。
她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和关新成共事过一段时间,后来维修店面临破产,关新成就离开了。
那时候她发现关新成整天不爱说话,只有一个爱好,休息的时候爱溜客人的车,没少被胡军军骂过。
胡军军还告诉过她,关新成以前和她挺像的,两个人都不爱说话,也就是现在,她变了许多,而关新成仍然是特别沉默寡言的男孩。
这时候见她进来,他也只是抬眼腼腆笑了一下,叫了声“越姐”,就继续干活。
她进屋走动了几步,胡军军才发现了她,他脸上挂满了笑,快速放下电焊帽,从摩托车身上跳着走了过来。
“老李,你咋出院了。”胡军军远远就喊。
“哎,来看看情况呗。”李庆越回应。
两人站在一起,寒暄了半天,胡军军乐得不行,一个劲在说这趟真值了,还说这二手摩托根本就没怎么坏,发动机什么的还是杠杠的。
李庆越思虑了下,说:“老胡,我想来想去,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你说什么,我听就是了。”
“咱火车上不是说好了吗,事成,咱股份平分。”
“这就是我的意思啊。”胡军军急着表态。
李庆越说:“你叫人干活不付工资可不行,这样吧,我想把我的股份匀些出来给阿成。”阿成就是关新成。
她又拉起了魏霄兰的小手,魏霄兰看了她一眼,乖乖的抬起臂膀。
“而且霄兰一直在帮我们,还有这块地,没有她我们根本就干不成。现在实质性的东西都没有,我的股份也匀点给霄兰吧。”
李庆越还待说什么,魏霄兰就挣脱了手,“庆越姐,这事我不同意,我什么事都没做,我不会要你的股份。”
胡军军马上说:“老李,我没问题,把我的也匀出来吧,阿成是弟弟,你看着办就行,霄兰一直帮我们,我们也没有什么可以报答的。”
魏霄兰坚持拒绝:“庆越姐,老胡,这事我不会答应的。”
李庆越又想了想,对魏霄兰说:“我其实有件事想问问你,你有兴趣过来帮我们吗,我们以后不只是简单的生意,我现在很需要有人帮我们管账,你是会计专业出身,这方面你在行。”
“是啊,”胡军军说,“我现在手忙脚乱的,也缺个管钱的帮手。”
两人同时看向魏霄兰,她一时不知所措,也许她想了很多,半天她支吾了一句:“庆越姐,老胡,这事我回去认真考虑一下,可以吗?”
“当然可以。”李庆越点头答应,她又问胡军军,“老胡,现在还缺什么吗?”
这句话将胡军军先前的壮志雄心一下子浇灭了,他无奈笑了一下:“不瞒你老李,回来我都检查了,缺的还真不少,当时也是急,好多散件没带回来,不少车灯、时规链、离合器可能都得去配。”
“这些配件其实也花不了多少钱。”
“可是,”胡军军犹豫了下,“我包里剩不到一千块了。”
没钱,一下子就将两个人定在了那,这趟旅程李庆越是知道的,路上花了不少钱不说,当时看到货,又贪心多花了几千块钱,又加上长途运输,根本就剩不下钱,但任何难事总归有解决办法。
她想了想说:“这样吧,老胡,咱走一步看一步,我们先修出几辆车来,看看能不能出手,有钱了不就有后续吗。”
“好,现在也只能这样。”胡军军点头。
李庆越这几天跑了几家配件厂,胡军军和关新成协力修好了第一辆摩托车,这辆是进口的,据说原价不菲,可能高达一万七八。
胡军军做事很讲究,能修则想办法修,完全坏的零件也用了质量过硬的零件代替,然后重新打磨喷漆,简直和新的差不多。
他和李庆越抱着双臂站在摩托车前面欣赏,两人绕着摩托车打转,胡军军高兴得合不拢嘴:“老李,这车漂亮吧?”
“漂亮!”李庆越也喜不自胜,第一辆车落地意味着事业有了新的进展,资金也可以续上了,接下来只用想办法找卖家就行。
关新成虽然站在边上一句话都不说,但嘴角却上扬成好看的弧度。
三人正忘我时,大门口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李庆越扭头一看,一个中山装式深色旧西装的老头带着两个中年人闯了进来。
老头才踏进了几步,就站在那一动不动,眼睛盯着地上的破铜烂铁,那表情就像有人扼住他喉咙般。
他终于抬头望过来,锐利的目光盯着李庆越,就像要生吃了她一般,嘴里呵斥着:“乌七八糟的,你们把这搞得乌七八糟的,成何体统!现在,马上,把东西给我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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