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乔栖和温辞树同时被刘美君叫醒。
她站门口有规律的敲着门,就像老和尚敲木鱼似的,咚、咚、咚。
嘴里还念念有词:“都几点了你们还不起床?”
那会儿才七点,乔栖感觉自己的黑眼圈都要掉到下巴上了。
温辞树从床上坐起来,用刚睡醒的声音给她说:“你睡就行,不用起。”
乔栖拥着被子,迷迷糊糊看了他几秒,最终再次把自己摔进被窝。
他先是开门对刘美君说了什么,又折回来洗漱。
过了一会儿,乔栖在睡眼惺忪间门,看到他背对着她脱了睡衣,然后要脱裤子的时候,他扭脸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睁着眼,最终没有换下来。
乔栖打着哈欠给他竖了个中指,然后夹着被子转身向里。
他下意识笑了笑,很快出门。
刘美君板着脸在厨房等着他,看到就他一个人起床,不由抱怨:“她不起啊?”
“没睡够呢。”他笑。
别提多宠溺。
感觉儿子心里除了那个乔栖就再装不下别的女人了,包括他的母亲。
刘美君吃味极了,紧皱眉头说:“夫妻之间门,总要你疼疼我,我也疼疼你吧,不能总是你疼她,这也太不公平了。”
温辞树看到灶台上已经坐上锅了,就转身去拿吐司,边忙活,边解释:“她平时也做饭的,赶巧了,就今天没睡醒。”
“你当我傻啊,别替她说好话了。”看到儿子这么维护那女人,她越来越不是滋味,“我看你就是迷了心窍了。”
“我没替她说话。”温辞树边把吐司片放到多士炉里,边说,“再说我把她娶回来也不是让她给我做饭的。”
“是,你娶她,是为了给她做饭的。”刘美君没好气儿。
温辞树一直温温和和的笑:“谁做饭不要紧,能吃到一起去才重要。”
刘美君又要说什么。
温辞树实在不想就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琐碎个没完,便说:“再说了,她起不来也是因为我。”
刘美君探究的看过来。
温辞树用不想说又不得不说的语气道:“昨晚上累着了。”
刘美君怔了一秒,随后面颊爆红。
乔栖则是直接被他这几个字钉在原地。
温辞树离开卧室之后,她又睡了一会儿,但其实精神上已经清醒了,只是身体还在昏沉而已。
她知道,哪怕她这个婆婆并没有妻子天经地义要给丈夫做饭的观念,也一定不愿看到自己捧在手里的宝贝儿子去伺候另一个女人。
虽说乔栖对刘美君怎么想一点都不在乎,但她知道,如果让温辞树夹在两个女人之间门为难就太不道义了,所以她还是挣扎着起床了。
结果刚出卧室,就听到他说,她昨天晚上累着了。
她简直如遭雷劈。
刘美君脸色更差,青一阵红一阵的:“我知道你年轻,但再年轻也禁不住这么造,这些事我不好说你,但你心里要有数啊。”
温辞树点头:“我明白。”
刘美君兀自气了几秒,又抬眼看他:“你真就那么喜欢她?”
温辞树顿了顿,先是淡淡的温柔的笑了一下,才说:“嗯。”
“上次你在家里说的话,我和你爸想了很久,你爸劝我不要当电视剧里棒打鸳鸯的恶婆婆,我反思了一下,但还是不喜欢她,不能接受她。”
乔栖握紧了拳。
她在卧室门口的拐角,只能看得到温辞树的背影,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他说:“不接受就不接受吧,我接受就行了。”
乔栖呼吸一滞,一颗心悄然跳得快了几分。
刘美君哑然了片刻,才说:“辞镜走后,我和你爸都宣泄过了,但你没有,或许这场婚姻是你的宣泄口吧,我理解。”
温辞树立在那,没有说话,姿势略显落寞。
刘美君叹了一口长气:“所以,虽然我现在不能接受她,但我愿意尝试一下。”
温辞树恍然抬头,轻声问:“真的吗。”
刘美君没有那么严肃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独属于母亲的感伤:“你带她回家那天说过的话,杀伤力太大了,作为母亲,我又怎么会不反思呢。”
温辞树那天告诉他们,其实他也有反骨。
刘美君和温圣元为此一夜没睡,想了这些年发生的点点滴滴。
他们发现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辞树好像从来都没有犯过一丝错,没有让他们操过一点心,也没有对他们提过任何要求。
他这个儿子当的太完美了,完美的都有点可怜。
他们为此深深自责。
“辞镜走得早,现在你也长大了,我的儿子一个接一个的离开我了。”刘美君自嘲一笑,却并不悲伤,“之前我不会告别,现在我学着放手。”
温辞树抿紧了唇,眼眸很沉。
他忽然意识到,母亲昨晚来躲雨,或许不是巧合。
她应该早就想来他这边看一看了,只是一直在犹豫在徘徊,而一场暴雨,给了她合理的理由。
温辞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刘美君站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为了你,我试试接受她,找个时间门和她父母吃个饭吧。”
温辞树几乎要反应不过来,静了片刻,才说好。
乔栖站在不远处,默默看着这一切,最后转身回房,没有打扰他们。
两边家长都提出要见面了,这下一切都水到渠成。
见面的日子就定在本周六的晚上,恰好是休息日,大家都有空。
地点是温辞树父母选的,定在平芜市规格最高的望春国际酒店。
到了之后才发现,乔栖家人除了奶奶之外,全都盛装打扮了一番,相比之下,温辞树的家人穿得就显得日常很多。
谁的家庭条件更好一点,一目了然。
乔栖和温辞树穿得也很随意,只不过乔栖还特意设了个闹钟提醒自己要把大钻戒戴上,又“强迫”温辞树把她送的竹节项链戴起来。
他们到包厢的时候,其他家人们早就已经到了,给他们留下了两个紧挨着的空位。
很快入席,乔栖的外甥女眼尖先看到乔栖手上的戒指:“哇,小姨,你的钻戒好闪呀。”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乔栖的无名指上。
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用戴着钻戒的那只手随意捋了把头发:“还好啦。”
“……”如果内心活动能转化成符号,温辞树头上的省略号可绕地球一圈。
奶奶笑了笑,说:“看来小温很疼我们家小乔,这我就放心了。”
爷爷也笑:“那都是身外之物,孩子们感情好,比什么都强。”
温辞树适时插话道:“栖栖也给我买了一条项链,我们从来都是有来有回的。”
他把项链从脖子上露出来。
高成彦看了一眼,说:“这东西不便宜吧,能让小乔掏这么多钱,看来是真爱啊。”
乔桥嗔了一眼高成彦,笑说:“别听他说笑,我们小乔一直都很大方的。”
她看向乔栖。
这个被议论的女主角,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对姐夫当然不大方啦,对我们家阿树就不一样了。”
温辞树一晃神,她这声“阿树”叫的还真是熟练。
“好了,既然人都到齐了,我们还是聊聊这俩孩子的事吧。”闲聊过后,温圣元出来主持大局。
刘美君在一旁脸色紧绷。
她实在听不下去了,夸乔栖大方的人是没长眼吗?钻戒多少钱,项链又值多少钱?
本来温圣元是给她做好思想工作,让她心平气和过来的,才这么一会儿她就又要绷不住,不知道接下来聊到正事儿上,她会怎么生气。
温圣元在桌下碰了碰她,示意她:忍住,忍住,都是为了儿子。
她白了他一眼,暗自顺了口气。
既然男方这边都发话了,乔育木作为女方的一家之主,也不能没有表示。
他清了清嗓子说:“今天是和亲家的第一次见面,其实我们倒也没什么想说的,主要是孩子们过得好,我们作为父母也就放心了。”
这次说得话倒还能听。
乔栖在心里腹诽。
温圣元举起酒杯:“是啊,两个孩子瞒着家里结婚,我们往好处看,一定是真爱使然,我先带一杯酒,祝他们百年好合。”
说罢,温圣元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
其他人自然也举起杯,配合的喝下这第一杯酒。
杯中酒尽,大家还算融洽的吃了一会儿饭,中途乔栖接了通电话走了出去。
是一个广告电话,她打了几秒钟就挂断了,随后去上卫生间门。
从卫生间门出来,要去洗手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说:“她的钻戒少说几十万,彩礼能少了?”
是高成彦的声音。
乔栖顿住脚,躲在一边没出来。
只听他一句接一句:
“你放心,那些钱我肯定还你。
“就算我要不来,不是还有我老婆么,她姐对她不算差,一个孕妇挺着大肚子去借钱,她能不给?
“她要是不借给我老婆,我就让我老婆去找她奶奶,让那个老家伙帮忙要呗……”
高成彦打着电话走远了。
乔栖怔怔站在原地。
她应该上去砸了他的手机,撕了他的嘴是吗,可她动弹不得,四肢百骸都发冷。
回到包厢里,高成彦已经开始他的要钱计划了。
他举着酒杯,像在发表演讲:“从我和大乔认识开始算,得有八年了,八年前小乔还是个背着书包去上学的小孩,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现在一眨眼,她都结完婚了,我真的是很感慨。”
大家都安静下来听他说。
“作为姐夫,我是真心希望小乔可以过得好,虽然他们两个年轻人不讲究,但是我们大人不能什么也不操持。按理说这些话不该我这个晚辈说,所以我也只是征求一下长辈们的意见,他俩证领了,之前没办的事情,是不是可以提上日程了。”
空气始终安静。
连一直在打游戏的乔桑都屏住了呼吸,连他都知道高成彦说的什么意思,无非是——要彩礼,要婚礼。
乔栖先是看了眼乔育木和罗怡玲的脸色,他俩低着头,倒是看不出什么,她又把目光转到温辞树父母身上,温圣元目露尴尬,而刘美君仿佛下一秒就要发火。
身边的温辞树动了动,似乎想表态。
乔栖心一横,倏地站了起来,冷冷看向高成彦:“你也知道这些话轮不到你说?你姓乔吗?你有资格插手我的事情吗?”
她脾气上来了,是不给人留情面的。
乔家爱人都知道她什么样,可温家人倒是全都愣住了。
高成彦定定看着乔栖。
乔栖不怕他看,话说得不留一点余地:“我明确告诉你,我不要彩礼,不要婚礼,什么都不要,你没权利打着为我好的旗号逼我要。何况就算要,那也只是我自己的钱,谁也别想惦记。”
高成彦脸色极差。
乔育木有些恼:“长辈还在呢,你像什么样子?”
乔栖讲话原封不动送给高成彦:“长辈还在呢,你像什么样子?”
乔家人针锋相对,温家人一个比一个愣。
气氛很差,温圣元想了想,站出来调和:“你们都消消气,其实今天吃这顿饭主要就是商量这些事的,彩礼我们也备下了,犯不上吵架,都坐下,都坐下。”
高成彦脸色极差的看了眼乔栖,却没有坐:“小乔你怎么非要把话说绝呢?我开口要彩礼是为了你好,在坐的谁不知道你是什么德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你能换三百个男朋友,现在虽然结婚了,还说不准什么时候离,我这是作为你的家人为你讨一点本钱。”
乔栖眼皮一跳,下意识看向刘美君。
刘美君也看向她,眉头皱着,很是不满。
奶奶拍桌子,气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撅过去:“小高,你过分了啊!”
罗怡玲和乔桥也劝说:“别说了,这话真是过了……”
高成彦恍若未闻:“你上学的时候就混,毕业了开了个美甲店浑浑噩噩度日,私下烟酒都来,就你这个德行,要不是和你沾亲带故,你以为我愿意开这个口?”
他越说越激动,温辞树把他压得死死的就算了,连这个不学无术的乔栖都能骑到他脸上,他咽不下这口气。
“嘭!”一声尖锐的汤匙砸盘子的响声。
大家都吓了一跳。
乔栖也是。
她本想发火,却没想到一直在旁边的温辞树忽然把勺子狠狠的砸到了盘子上。
他怒气不掩,却很文明,没有大声说话:“高成彦,要不是你老婆孩子都在,这个勺子我就砸你脸上了。”
所有人都在屏息。
刘美君更是快连怎么呼吸都忘了,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儿子,压迫感这么强烈,这到底还是不是她的儿子?
高成彦也被温辞树震慑了一下,但正如他所说,他的老婆和孩子都在,他不能露怯。
他强撑着,冷冷说:“你试试。”
“啊!”大家一阵惊呼。
高成彦话音都没落,温辞树直接把高脚杯砸了过来,高成彦来不及躲,脑门硬生生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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