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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口味

    温颂关上了门, 再看不见楼阑,却仍旧在门前站了很久。

    她不是一个习惯于等别人给她消息的人。

    白日与黑夜交接之时,门厅没有点灯, 只有很少的自然光线透进来,她等到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才重新走回了客厅里, 打开了天花板下悬挂的水晶灯。

    在光线合适的时候即便只是简单切割的水晶也可以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影, 有微小的风在空气里流动着, 让那些光芒也慢慢地浮动起来, 周而复始。

    微/信的提示音打破了这片平静, 温颂本能地去查看消息。

    出国一周,她在国内积压了太多的工作,现在是该还债的时候了。

    但她的客户最近好像都格外地懂事, 给她发信息的人是麦烁。

    “回国了吗?”

    对话框里更早一些的消息停留在五天之前,是她在伦敦病得昏昏沉沉的时候。

    也是他问她,“什么时候会回国呢?”

    她没有回复。

    再不回复就有些不礼貌了, “昨天下午两点到的, 正在家里倒时差。”

    在发送之前想了想又加上一句, “4s店的人给我打了电话,我的车已经修好了, 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取车吗?正好可以一起吃饭。”

    她其实并不需要人陪, 但麦烁的话已经递到了这里。

    对话框上面很快显示出“Typing…”的字样,麦烁发过来的消息是:“好, 我现在正好就在你家附近, 在楼下等你。”

    温颂才不会相信他是“正好”在她家附近。

    但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她需要洗澡、换衣服, 化妆……

    “你还有多久, 应该至少要半个小时吧?”

    那是她的暗示, 半个小时是她做完这些事的极限速度。

    麦烁给她回复了一个“OK”的可爱表情。

    温颂盯着它看了半天,觉得麦烁和她刚开始认识的那个冷酷交/警好像一点都不一样了。

    温颂走进电梯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四十七分钟,麦烁就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面。

    他低着头,右手托着缠着绑带的左手手腕,不知道是为什么而受伤的。

    他并没有很快发觉温颂到来,让温颂在朝着他走过去的时候可以尽情欣赏他的样子。

    他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大部分都沉静在黑暗里,和周围的街景和谐地共处着。

    路灯在他的侧脸上打下一圈明亮的光影,他眼睛里的光芒要比这更明亮,似乎落在哪里,哪里就会氤氲出一片波光粼粼的水潭。

    下一刻他抬起头,将目光落在了温颂身上,而后整张脸都一下子明亮了起来。

    “等了很久吗?”

    夏天的温度让人不适,即便入夜了也是如此。

    温颂约的那辆车恰好停在一旁,温颂朝着它走过去,麦烁绅士地为她打开了车门。

    她朝着床边挪动,留下了很大的一片空位,再一次仰起头看着麦烁,直到他坐在她身旁。他现在才想起来要回答她的问题,尽管那也只是随口一问。

    “没有等很久。”

    戛然而止,没有任何不满。

    于是温颂问起了他的伤口,“手腕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他抬起他的左手,“你说这个吗?上个星期刮台风,去乡下抢险救灾的时候不小心被居民家里的机器划伤了,没什么要紧的。”

    温颂点点头,“为人民服务。”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正义小交/警。

    在她说话的时候麦烁一直静静地望着她,眼睛里澄澈到什么都没有,像是一条笨蛋小狗正在认真地聆听着主人的指令。

    温颂忍不住笑起来,伸出手指轻轻弹了他的额头一下。

    “你怎么傻乎乎的?”

    他下意识地去捂他的额头,望着她笑的时候虽然露出了他的两颗虎牙,却没有一点攻击性。

    “我们大队长平时都说我是队里最机灵的一个。”

    温颂的神情一本正经,“狗狗还是应该多听听批评的声音,以免上了不怀好意人类的当——他夸你聪明的时候,是不是都让你干一些别人不愿意干的活?”

    麦烁也不反对温颂将他当作小狗,他甚至认真地想了想。

    “好像是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通常就是那个不怀好意的人类。”

    当上领导之后自动获得的被动技能就是PUA下属,“夸奖能提高生产力。”

    她原本以为麦烁会笑起来的,但是他没有。

    他只是仍然认真地望着她,“你生病了吗?”

    温颂的笑容也渐渐淡下去,她整理着她被夜风吹乱的长发,回避了他的目光。

    “只是感冒了而已。从哪里看出来的,是我今天变得不好看了吗?”

    “没有没有。”

    麦烁匆忙地否认着,“只是觉得有点后悔,你应该在家里好好休息的。”

    他从她打字时的犹豫里也看出来,她今天是为他而来的。

    彼此的心意被月色揉成了薄纱,谁都不忍心揭开它。

    这趟车的终点并不是4s店,而是一家泰式料理。

    “待会儿要开车,吃法餐不喝酒就太暴殄天物了,所以我们换个口味。”

    这个时间点他约她出来一定还没有吃饭,他先下了车。

    “正好本来也想请你吃饭的。”

    先把她的路给堵死了。

    “在你给我发消息的时候正好陪着我的朋友离开我家去约会了。”

    温颂微笑着接受了他的殷勤,很快坐下来点好了餐点。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吃东南亚菜,我有一阵子没吃了,有点想念这种口味。”

    在餐厅暖黄灯光下的麦烁有着另外的一种明朗,远比刚才那种昏暗的光线更为适合他。

    “什么菜系我都可以的。”

    麦烁礼貌地把菜单递还给了服务员。

    温颂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却暗戳戳地期待着上菜之后的情景。

    服务员端过来的第一道菜是冬阴功汤,一人一份。

    温颂拿着汤匙搅动着红色的汤水,一面不着痕迹地观察着麦烁,但他尝了一口汤神色如常。

    温颂有些失望,低下头去的时候听见麦烁问她,“怎么了吗?”

    这家泰国餐厅温颂常来,冬阴功汤也还是熟悉的味道。

    既然麦烁问她,她也就回答,“我以为你会觉得这味道很怪异,会不习惯呢。”

    就像是祁照那样。他

    们旅行到爱丁堡的时候吃了第一家泰式餐厅,第一份餐点恰好也是冬阴功汤。

    才尝了一口,他就从钱包里拿出钱放在桌上,拉着她走进了爱丁堡的雪夜里。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温柔体贴的人,她也是,甚至都不能算是情绪稳定。

    那一天他们在王子街上大吵了一架,她把她的围巾忘在了餐厅里。雪花落在她身上,落进她的脖颈里一片冰凉。

    她受够了英国的坏天气,她说她永远都不会喜欢这样阴沉又冰冷的国度,他幼稚地还击着,他说他也永远不会喜欢任何属于炎热天气的东西。

    爱的时候愿意把自己都给予对方,可有的时候却又因为旅行的疲惫,因为突然的自我而不愿意迁就一下恋人的口味。

    “第一次吃的时候是这样的。”

    麦烁向服务员要了一双手套,开始剥冬阴功汤里的大虾。

    “不过我姐姐很喜欢泰餐,所以之前跟着她也吃了不少。”

    仔仔细细处理好之后它被放在了温颂的盘子里,温颂安然地享受着他的殷勤。

    “原来是这样。”

    她莫名地觉得有些失落,认真地对付着盘中那只洁白的大虾。

    “味道怎么样?”

    他取下了手套,随意地问着她。

    咖喱牛腩、菠萝炒饭、帝王蟹……他们点好的菜一一送上来,麦烁没有任何犹豫与为难地品尝着它们。

    温颂望了一眼窗外,热带的植物安然地在庭院里生长着。更遥远的地方是沉静的夜空,钢铁森林里她看不见一颗星星。

    “我觉得还不错。”

    这回答里多多少少带了些敷衍,麦烁不会感觉不出来。

    但他能追问的事情很少,他只能问她,“是又觉得不舒服了吗?”

    在温颂回答之前他的手机响起来,他和温颂做了个抱歉的手势,走到一旁去接电话。

    餐厅里的音乐声很微弱,她其实能够隐隐约约地听见他们谈话的内容。

    等到麦烁挂断电话重新在她对面坐下来的时候她笑了笑。

    “明天要执勤吗?为什么拒绝朋友的邀请?”

    麦烁摇了摇头,“明天我休息。不过不是已经答应了要陪你去4s店取车的吗?”

    “不去也没关系,都是很好的朋友,以后再和他们一起聚一聚吧。”

    温颂放下了手中的汤匙,优雅地拿起湿巾把食物的痕迹都擦去了。

    “朋友都要出国了,在想要相聚就很难了,去见一见他们吧。”

    麦烁再一次拒绝了,他的手重新拿起汤匙,却好像在眼前的菜品里迷失了方向,语气犹疑起来。

    “不是什么重要的聚会,其实之前已经聚过了。”

    温颂从她的手包里拿出了镜子,很快整理好了她的头发,又拿出口红,在她的唇上仔细地涂抹着。

    “提车并不着急,反正我还有别的车可以代步。”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望了他一眼。

    “我的意思是,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其实可以陪你一起去的。”

    第42章 朋友

    温颂和麦烁到达约定的酒吧的时候, 已经有四、五个人在卡座上喝酒玩游戏了。

    坐在中间的一个女孩抬起头,恰好看见正朝着他们走过去的麦烁,向着麦烁热情地招了招手。温颂走在他身后, 几乎完全被他挡住了身形。

    在他们完全走到卡座前的时候,刚才的那个女孩子终于确定了温颂是麦烁今夜的女伴, 微微地变了脸色, 和她身旁的另一个女孩对视了一眼。

    麦烁并没有注意到, 热情地和他的其他朋友打着招呼, 言语之中他们似乎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面了。

    在和所有人都打过招呼之后, 麦烁的手虚空地放到了温颂背后,她微笑着上前走了一步。

    “温颂,我的朋友。”态度坦坦荡荡。

    麦烁又向温颂介绍他每一位朋友的名字, 她在心里默默记着,微笑着让自己的目光在所有人脸上逡巡过一遍,就算是打过了招呼。

    大家互相认识过, 重新在卡座上坐下来, 麦烁和温颂交换了位置, 自己坐在最边缘有人走动的地方,温颂恰好和刚才那个热情招呼麦烁的女孩坐在一起, 她的名字是姚甜甜。

    刚一坐下来, 坐在麦烁正对面的叶之城就开始起哄,用他的鞋怼着麦烁的。

    “温小姐这么漂亮, 不会真的只是‘朋友’吧?你们怎么认识的?”

    麦烁收回了自己的长腿, 冲着他挑了挑眉。

    “我们的确只是朋友。”

    在杯中酒的倒影里, 温颂看见姚甜甜的表情, 在叶之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而后偏向另一边, 观察着角落里一直默不作声的女孩覃箬的表现。

    温颂笑着拿起酒杯,“我们两个第一次遇见是因为我违章停车,后来又有一次闯红灯横穿人行道被麦警/官抓住,两次之后就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

    叶之城受了姚甜甜那一眼,神色有所收敛。

    坐在他身旁的孟旋闻言又笑着调侃麦烁。

    “我说毕业之后你小子怎么一门心思要去当交警,原来还有这样的好事。”

    温颂不用去看姚甜甜,也知道她现在是什么表情。

    男人们总读不懂气氛,就像是地鼠一样,才把这只打下去,又冒出了另一只。

    在她面前被朋友这样调侃,更紧张不安的人是麦烁,她喝了一口酒,正打算为麦烁解围,坐在她正对面的女生就神色不善地开始向她发难。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温小姐,你是恒诺的合伙人?”

    温颂放下了酒杯,唇边的笑意不变,“吴小姐也是相关行业的吗?”

    她没有有名到让无关行业的人也知道,除非……

    “我想起来了,是在前阵子的热搜上看见过你,你……”

    “那件事温小姐是被误解的,当事人也已经在社交平台上公开向温小姐道歉了。像这样会对旁人造成无端伤害的事情就不要提起了吧。”

    温颂下意识地回头望向麦烁的方向,他的神情严肃的就像是他们相遇的那一天,他要消除的是所有在规章与法律之外的事。

    吴定芊的目光和麦烁在空气里对峙了片刻,最终还是她先收回了目光,拿起她的酒杯,喝完了杯中的残酒。

    叶之城开始打圆场,“都愣着干嘛,喝酒啊,玩游戏啊。温小姐是第一次和我们见面,不如温小姐先来跟我们玩游戏。”

    温颂心里虽然在后悔着,觉得自己不应该跟麦烁来见他的朋友,但既然都已经过来了就没有理由不给他的朋友面子。

    她笑了笑,像长辈对待小辈一样宽容,“你们平时玩什么游戏?”

    她的态度平和,看起来完全没有把刚才的事情放在心上,叶之城越加兴奋。

    “这个游戏很简单,也没有输赢,只是简单的二选一,让我们了解一下新朋友而已。”

    温颂点了点头,把酒杯放了下来,她不太喜欢喝威士忌。

    既然是叶之城提议,就由叶之城来提问,“喜欢黑色还是白色?”

    “白色。”

    “喜欢月亮还是太阳?”

    “月亮。”

    “喜欢晴天还是雨天?”

    “晴天。”

    “旅行的时候喜欢做好计划还是说去就去?”

    “做好计划。”

    “喜欢理论还是喜欢实践?”

    “实践。”

    “喜欢性感的头脑还是喜欢健硕的肌肉?”

    “性感的头脑。”

    整个过程进行地很快,温颂只是凭借着本能来作答而已,反正又没有对错。

    在回答到最后一个问题的时候叶之城和孟旋对视了一眼,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孟旋拍了拍麦烁的肩膀。

    “看来小麦要走的路还很长哦。”

    在刚才的问题里,麦烁显然是后者。

    姚甜甜的不满越加明显,她生硬地把话题拉了回来。

    “今天我们聚在一起是为了给箬箬送行的,她要去英国念书了,你们都忘了吗?”

    在场的三个女生显然都是很好的朋友,此刻团结在一起,“是啊,我们箬箬最优秀了,出国归来,就是LU的硕士了。”

    “LU?”温颂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

    吴定芊的不屑是明晃晃的,“你不会连LU都没有听说过吧?是英国最好的几所大学之一。”

    “温小姐这么年轻就当上了合伙人,肯定是没有时间去国外高校进修的。”

    这样等级的挑衅,对温颂来说是太低端了些,她仍然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我本科是LU会计系的,没想到这么巧,能和覃小姐做校友。”

    覃箬脸上最后的一点羞涩笑容也消失不见了,她愣了愣,向着温颂伸出了手。

    “温小姐一看就是行业精英。”

    温颂回握了她的,“在我看来,LU拥有的是全英国最好的教育,能被它接纳的都会成为精英,覃小姐一定会学有所成的。”

    覃箬重新笑起来,那笑容是真诚的,不光光是感激温颂的这句话,也更是对她未来的生活充满着向往。

    “谢谢你,温小姐。”

    姚甜甜和吴定芊再一次挑衅失败,一起去了卫生间。

    覃箬和温颂之间留下来一个空位,温颂无意间望向她的方向,她也正静静地望着这一边。

    但不是望温颂,而是望着温颂身边的麦烁。在察觉到温颂目光的时候她笑得苦涩,把视线重新转回到了她的杯子上。

    其他人喝的都是酒,只有她喝的是橙汁,她应该是被大家保护的很好。

    她看起来也的确是那种让人很有保护欲的女孩子,个子应该并不高,在酒吧这样的地方穿着一条保守的白色棉麻连衣裙,像是小白兔误闯了不该闯的地方。

    温颂已经完全明白今晚的这个酒局究竟是为何而攒的了。

    她在心里感觉到了愧疚,把杯子里令她觉得难喝的威士忌一下子都喝完了。

    叶之城提议来摇骰子,姚甜甜和吴定芊恰好从卫生间里回来。

    姚甜甜一下子按住了叶之城手中的骰盅,“谁要和你玩这个破游戏啊,玩点箬箬也能参与的行不行。”

    他莫名其妙被姚甜甜凶了一下,一下子想不起来什么,于是温颂就提议,“要不要来玩海龟汤?”

    这是她想到的当下能玩的最文明的游戏。

    他们之前都没有玩过这个游戏,在温颂解释了规则之后麦烁是第一个赞同的,而后是覃箬。

    “我觉得很有意思,可以试一试。”

    在场的女生很多,温颂并不想出那些经典的,手法残忍的题目,她随意地想了一个简单的。

    “妻子发现丈夫和寄居在家里的客人发生了婚外情,有一天丈夫在家里的花园里给他的情人作画,让妻子给他拿一瓶啤酒。”

    “妻子正好忙于家事没有时间,就让妹妹把酒送了过去。”

    “妹妹即将离开家去寄宿学校上学,她很不情愿。喝完酒之后没有多久丈夫就死了,最后妻子去警/察/局自首,告诉是她毒死了她的丈夫。”

    “请还原整个故事。”

    这个故事改编自阿加莎·克里斯蒂的《五只小猪》。

    麦烁坐在温颂左手边,所以是第一个提问的。

    “那种毒药很容易获得吗?类似花园里的除草剂这样的?”

    这可以算是一个还可以的问题,但是和本案无关。

    她笑着给了提示,“可以不用考虑这一点。”

    叶之城的问题是,“毒是下在酒里的吗?犯人就在他们中间,对不对?”

    这两个问题的答案都是肯定的。

    吴定芊倒是也沉浸在了这游戏里,“‘客人’就是丈夫的那个‘情人’吗,还是说另有其人?丈夫喝啤酒的时候她在做什么?”

    其实玩海龟汤的时候通常只会回答是与否。不过温颂已经给麦烁开了先例,“是。她在花园里作为丈夫作画的模特。”

    “妻子是真的在忙碌吗?妹妹多大了?”

    孟旋的问题集中在这对姐妹身上。

    温颂回答他:“并没有真的在忙碌,她站在窗户前看着她的丈夫和情人呆在一起。妹妹15岁。”

    她渐渐地意兴阑珊起来,如果祁照在这里的话,他一定很快就猜出来了。

    姚甜甜看起来对这个游戏没什么兴趣,问的问题却很直白。

    “毒是妹妹下的吗?或者是不是丈夫自己?”

    “都不是。”

    覃箬沉默了片刻,问了一个很关键,却又容易误导旁人的问题。

    “妹妹跟姐夫之间有冲突吗?

    温颂终于有了一点兴趣,“是。”

    麦烁顺着这个问题思考了片刻,问了一个相关的问题,“妹妹和姐姐的关系好吗?”

    温颂觉得他们恐怕没法很顺利地找到答案,于是决定再提醒一下。

    “妹妹很叛逆,经常因为不想住校而和姐姐姐夫吵架,姐夫很受不了她。但是姐姐很爱她。”

    在叶之城开口提问之前,覃箬忽而犹豫着开了口。

    “我好像知道答案是什么了,我可以现在就说出来吗?”

    第43章 无望

    温颂和覃箬之间的距离并不远, 她望着她,甚至能看见她鼻尖上因为兴奋而沁出的薄薄汗水。

    对覃箬这样的女孩,好像只有轻声细语才是合适的。

    “当然可以, 希望你真的有享受到这个推理的过程。”

    覃箬受到了鼓励,开始向大家说出她的推论。

    “妹妹和姐姐姐夫是因为住校的问题而产生分歧的。可是姐姐很爱妹妹, 妹妹明明这么抗拒却还是要将她送到寄宿制学校去, 应该是因为姐夫坚持要把她送走, 所以妹妹恨上了姐夫, 也就有了作案动机。”

    叶之城不是一个好的聆听者, “可是刚刚不是说了,妹妹不是下毒的人吗?”

    温颂没有说话,鼓励覃箬继续说下去。

    “有作案动机并不代表一定要作案, 实际上妹妹的作案动机导致的结果是姐姐投案自首,她很爱她的妹妹,这是她想要保护她。姐姐也不是凶手。”

    那么在场的人里没有排除过的就只剩下情人了。

    得益于姚甜甜那两个直白的问题, 覃箬斩钉截铁, “凶手是情人。丈夫和情人能够光明正大地在家里这样相处, 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是丈夫已经和妻子摊了牌,所以并不在乎妻子看见这样的情形会怎样想。但这种可能也是说不太通的, 毕竟妹妹被送走了。”

    “如果夫妻俩准备离婚的话, 姐姐大可以不必看着她深爱的妹妹被迫去往她不想去的地方。”

    她的分析渐入佳境,“第二种可能就是丈夫还不知道妻子已经知道他出轨的事实, 所以才会大剌剌地让妻子给他和他的情人送啤酒喝。”

    “如果是这种情况的话, 他当然也没有打算和妻子离婚。这就有可能招致情人的不满, 毕竟在这个房子里他们才是可以光明正大亲密的夫妻。”

    “所以情人就在妹妹送了啤酒过来之后悄悄地在酒瓶里下了毒。”

    说到这里, 覃箬停了停, “麦烁刚刚问起过毒药的事, 但是温小姐说这一点其实并不重要,所以我没法分析出更多了。”

    温颂笑着看着她,或许是校友滤镜加成,她觉得覃箬比她想的要更聪明一些,即便她刚刚没有帮他们作弊,她最终应该也能分析出这个结果。

    姚甜甜和吴定芊都开始夸奖覃箬,她的目光却仍旧有意无意地越过温颂,落在了麦烁身上。

    她的样子让温颂想了一种白色的鸢尾花,它的花语是无望的爱。

    她竟然难得地,开始和这种感情产生了共鸣。

    苦涩的感觉慢慢地在温颂心头蔓延开,她笑着和对面的叶之城、孟旋推杯换盏,觉得自己好像也应该离开一下,毕竟她是这里唯一多余的人。

    她原本只打算短暂地离开一下,去完卫生间之后她才发觉自己竟然是如此抗拒再回到那里。

    于是她径直走出了酒吧,站在路灯下面等车,顺便抽了根烟。

    微弱的火星像是会呼吸,她靠在路灯的杆子上凝视着它出了神,没有注意到麦烁已经走到了她身后。

    “我送你回家吧。”

    温颂下意识地站直了,“不用的,你的朋友还在里面,不要扫了他们的兴。本来就是我的问题,是我没有……问清楚。”

    才导致了今晚这样尴尬的局面。

    她只是想简单地给自己找一点乐子忘记伦敦的那些烦恼,当然不想伤害任何人的。

    尤其,覃箬是个很温柔聪明的姑娘,惹人喜欢。

    但这样的姑娘通常又很敏感。

    麦烁苦笑了一下,“怎么会是你的问题呢?他们都是我的朋友,你原本也并不认识他们。”

    “是我应该向你道歉,她们对你不太友好,我看得出来。”

    “不用道歉的,这没什么。”

    她们只是想要保护自己的朋友,这几句话也不至于伤害到她。

    “我不是因为这一点才想走的。”

    她觉得麦烁是明白的,但那份爱意太过脆弱了,他们都不忍心在这么明亮的路灯光下面提起。

    她望着麦烁笑了笑,“英国和中国时间间隔了7779公里,即便是从夏城直飞到伦敦也要十二个小时,再加上从希思罗去LU,在城市里穿梭的两个小时。这是很漫长的距离。”

    她知道自己是在说覃箬,也是在说她自己。

    “哪怕覃小姐只是去读硕士,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有各种事情耽搁,她和你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面的。”

    她知道那种被不爱自己的人抛下的感觉,每一步路都用心痛走完。

    伏特加毕竟是烈酒,即便只是心绪波动,也很快让那些埋藏在她身体里的酒精活跃起来,开始慢慢地蚕食着她的理智。

    麦烁很冷静地坚持着自己的想法。

    “但我们本来就不应该见面,不是吗?如果是没有希望的爱意,最好结束在踏上这段漫长的道路之前。”

    温颂和麦烁对视了片刻,她的唇角缓缓地勾起来,因为她不得不承认他是对的,她没法不被他的坚定打动。

    而她在这时候似乎也不必表现地那样佛光普照,她和麦烁之间不是没有发展的可能。

    温颂看了一眼她的手机,她约好的车恰好抵达,他们一起穿过马路上了车,她提醒他。

    “和他们打过招呼了吗?帮我向他们道个歉,我不应该喝那么多酒的,我现在已经醉了。”

    这也算是个温柔的理由。

    在车辆的后座上他们中间没有再间隔着一个空位的距离,无论道路怎样摇晃,他坐在中间的座位上连动也不动。

    温颂望倦了月亮又回头望着他,他们就这样安静地对望着。

    还是微醉的温颂先笑起来,“你们是大学同学吗?”

    不说点无关的话,他对她的爱意就太浓了。

    他的眉宇间浮上丝丝缕缕的回忆之色,犹如月边的云雾,遮掩了他的心。

    “我们是高中同学,都是夏城本地人。所以短暂地散落到各地之后又重新聚拢到了一起。”

    “真好。”

    除了这两个字,她也没有别的回答。

    “覃小姐去LU念什么专业?”

    他们简单地一问一答,“国际法。高中的时候她就永远都是雷打不动的第一名。”

    “能看得出来,法律这个专业也很适合覃小姐。”

    温颂笑了笑,“她……曾经和你表明过她的心意吗?”

    她靠在窗户上,忽而想要知道像覃箬这样的女孩都是怎样追逐她们的恋人的。

    麦烁笑起来,终于有片刻将她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了。

    但温颂从他眼中看出了遗憾,“从来都没有。”

    “她的朋友为她努力过很多次,努力地想要把她的心意摆在我面前让我明白,但她自己的确从来都没有。”

    “我不知道是被我拒绝过更遗憾,还是从未被我拒绝更遗憾。”

    温颂伸出手去抚摸他的鬓角,又在刹那间就后悔。

    但她从不是犹疑的人,所以她没有把她的手收回来。

    车里的灯光昏昧,她第一次触碰到麦烁的肌肤,“旁人的努力通常没有任何用处,覃小姐自己一定有答案。”

    他想要伸出手,仅仅只是触碰,或者是干脆地握住温颂的手。

    车辆却缓缓地减了速,在温颂的公寓楼下停下来。

    这个夜晚开始于这里,也应该结束在这里。

    麦烁最终还是没有能够握住温颂的手,他就站在他来时的路灯下面冲着温颂挥了挥手,看着她走进阴影里。

    而后忽而想起什么,朝着她大步跑过来。温颂听见了她背后的脚步声,看见一个高大影子覆盖在她的脊背上。

    她转过头,迎上的是麦烁满怀期待的笑脸。他就像是太阳一样耀眼,让所有的花朵都忍不住望向他所在的方向。

    即便无法触碰,也能获得生长的养分,种子扎根在回忆里。

    “上次你说你喜欢白晶晶,回去之后我想了很久。后来偶然间又看到了《大话西游》,才知道你说的白晶晶是什么。”

    “下个月《大话西游》要重映,我们一起去看吗?”

    夜风拂动着温颂的长发,“今天才刚刚是八月中旬,现在就约下个月的事了吗?”

    言下之意,是剩余的半个月里他们也应该常常见面。

    麦烁显然听明白了温颂的意思,笑容越发灿烂起来,终于又一次依依不舍地和温颂挥了手,连一点要送她上楼的意思都没有。

    温颂回过头笑了笑,继续朝着公寓大厅走去。

    在经过拐角的时候她骤然停住了脚步,因为她看见了就站在电梯前的祁照。

    他正静静地望着她,看起来和她不一样,不是路过这里。

    “他为什么会送你回来?”

    温颂很快镇定了下来,冷哼一声,毫不在意地推开了祁照。

    “这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祁照踉跄地退开了两步,她满不在乎地伸手去按上行的按钮,却被再次上前的祁照一把抓住手腕。

    她挣脱了两下不能挣脱开,祁照反而越握越紧。

    于是温颂换了一种方式,她微微低下头去,飞快地抹花了她艳红的唇,而后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勾着唇笑起来。

    “既然看见了,还不明白吗?”

    下一刻祁照就捏住了她的下巴,这个吻冰冷而凛冽,弥散着雪松的香气。

    第44章 反击

    温颂的手机里进来一条信息, 来自冯炎:“把我搞得家破人亡,失业在家,你满意了?”

    她下意识地想要反驳, 最终却只是点开冯炎的头像把他拉黑了。

    他现在过得怎么样,她根本一点都不关心。

    早晨八点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明亮了, 温颂站在房间里, 拉开了一点缝隙。

    日光落在她脸上的一瞬间里她微微眯了眼睛, 深吸了一口气, 慢慢地回过头去望向祁照。

    在昨夜的那个吻之后他就晕厥了过去, 温颂踉跄了好几步,靠在墙壁上才勉强扶住了他。

    他只晕厥了那几秒,力气却好像一下子就被抽干了, 抱着温颂缓慢又疲惫地喘息着。

    是因为劳累,还没有倒过来的时差,以及发烧。

    温彻斯特的那一夜他就在发烧, 到现在还没有好。

    “我很想你。”

    但其实先离开的人是他, 分开也不过只有几天而已。

    她没法把他一个人送回他的房子, 就只能先把他带回到了自己的公寓里。

    而祁照此刻的状态看起来仍旧并不好。在睡梦之中眉头也仍然紧皱着,仍然在承受着痛苦。

    她也一夜都没有睡好, 坐在床边看着那只水獭戒指一直到天明。

    此刻温颂低头看了一眼时间,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在房间里逗留下去了。

    她无声地和祁照说了再见,很快开着车往公司去。

    到恒诺楼下的时候她并不急着上楼, 只是打开了比平时更热闹百倍的物业群。

    群里都在讨论着今天早上刚刚发生的事, 温颂很快找到了她想要的照片, 把它保存在了相册里, 而后拨通了楼阑的电话。

    “恒诺的物业群你还保留着吗?”

    “太损了。”

    电话那头的楼阑的语气是无奈的, “就算我已经不在恒诺的物业群里, 行业群里也已经传遍了。”

    温颂戴着耳机,重新在手机屏幕上划出那张照片。

    “金恒大厦A座12层1212室,恒诺合伙人丁恒嫖/娼不给钱——你猜今天丁恒的脸是向左歪还是向右歪?”

    楼阑却还是担忧更多一些,“你怎么做到的这件事,不会被人发现吧?如果被丁恒知道是你的话,会很麻烦的。”

    “昨天晚上8点到12点电梯监控维修,我给了贴字的人足够的钱,他到哪里来找我?”

    “我不像丁恒一样一毛不拔,连偷进办公室、偷偷潜入别人公司这样的事都亲历亲为。”

    回国至今她还没有去过塔拉,她怕见到那一片狼藉的情形,会根本忍不住她对丁恒的怒火。

    楼阑恰好也提起了塔拉,“地板已经全部修整好了,桌椅也得重新购买一批。我估计月底可以再一次把所有的东西都弄完。”

    “对了,越集的项目要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因为Carnarvon Garden的事,她并不能给楼阑一个准话。

    而昨夜楼阑和许诺声一起吃饭的结果,她也没有主动提起。

    “我恐怕不得不问一问祁照的想法,整件事都透着诡异,我会尽快想办法搞清楚,然后到塔拉来帮你的。”

    温颂打开了车门,从车上走下来,而后将她的车锁好。

    “我要上去看热闹了,越集的事丁恒也还没有跟我算账呢,我倒是要听听他能说出些什么。”

    她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电梯里也有其他公司的人在讨论今天发生的事情。

    她走进恒诺的时候感觉今天的氛围格外地肃穆,能隐隐听见丁恒在办公室里打电话骂人的声音。

    温颂低头笑了笑,先回了自己的办公室,把她从英国带回来的资料都整理了一遍。

    等到斜对面百叶窗的缝隙里丁恒安静下来,她才从她的铂金包里拿出一个早就包好的红包,朝着丁恒的办公室走去。

    在她伸手准备敲门的时候利昂娜迅速地从一旁的办公室里走了出来,伸手拦下了温颂。

    “温总,丁总正在正在和客户谈事,您现在不能进去。”

    和任何客户谈事情绪都不可能这么激烈,这只不过是利昂娜在众多员工面前给丁恒扯的一张遮羞布而已。

    “我听说了今天电梯里发生的事,也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丁总,利昂娜你的职责什么时候变成守门了?”

    好好的人不做,偏偏要做狗。

    她和利昂娜在办公室门前争论了几句,许多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落在这边。

    没有人不喜欢看热闹。

    利昂娜正准备开口继续维护丁恒,办公室的门就被丁恒自己打开了,他阴沉着一张脸。

    “Scarlet进来,你可以去忙其他的事了。”

    温颂望着利昂娜挑衅地笑了笑,而后跟在丁恒身后走进了办公室。

    丁恒一来公司,得知这件事之后应该就在办公室里摔摔打打。

    上一次他们在这里谈话的时候丁恒气定神闲泡茶的那套茶具已经被他摔地稀碎,温颂小心地绕过了它们,意态悠闲地坐在了待客的沙发上。

    “喝茶可以静心,茶具几乎都被摔碎了,难怪丁总今天发了这么大的火。”

    茶几上居然还有最后一个完好无损的杯子,温颂将它拿起来欣赏了片刻。

    “其实这对男人来说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底线不就在那里么?那些嘲笑你的人自己私底下也许也是一只瓢虫,丁总不必这么介意的。”

    丁恒在他的办公椅上坐下来,他们中间间隔着两三米的距离,他毫不掩饰他对温颂的敌意与恨意。

    “是不是你找人贴的?”

    温颂笑着把那个茶杯放在了茶几上,“怎么会?我又不是不知道丁总的为人,你只会劈腿,会背叛自己近二十年来一起打拼的恋人。”

    “有小十几岁的美丽妻子为你神魂颠倒,应该还真不至于要去嫖/娼。”

    “温颂!”

    丁恒努力地克制着他的怒气,他大约恨不能将温颂也犹如这些茶杯一样摔碎。

    “丁恒。”

    温颂很快回击,她的语气淡漠,听不出一点怒意。这一城是她赢了,她又何必生气?

    “你冲着我发火有什么用呢?”

    “你有这样的时间,不如好好地跟你那位小妻子解释。这件事我听说圈子里都已经传遍了,她到底也是半个圈里人,应该很快就会知道的。”

    如果Lilith连这样的事情也能容忍的话,说明她和丁恒这样的卑鄙小人的确就该是一对。

    温颂把那个红包同样地放在了茶几上。

    “听说丁总的父亲去世了,路途遥远,没法去灵堂亲自吊唁,所以准备了一点薄礼,希望丁总不要跟我客气。”

    说完之后又轻笑了一下,假装自言自语。

    “办一场三天的丧事,怕也就是拿一两万而已,这里的钱都足够了。”

    她是在暗指丁恒不孝。

    年薪百万,平素衣锦还乡,到父亲葬礼之时却连应该有的仪式都没有。

    她不是完全不知道农村里的那些风俗,也不是不知道从那里走出来的男人最在乎的是什么,毕竟她的父亲也是。

    无情无义的事情他们可以做,却绝不容许旁人指责。

    丁恒的脸色果然又是一变,“楼阑都跟你说了什么?”

    认识丁恒这么久,从她一开始印象里无所不能的审计师,合伙人,到现在这个在事业和情感上同样卑劣的小人,她倒是真没有看见过他今天的样子。

    还要把一切错误都归结于别人吗?

    温颂冷哼了一下,“Sandra跟我说了什么根本就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自己做了什么,被伤害到的人能不能原谅你。”

    丁恒开始反击,“Scarlet,你觉得你自己又是什么有情有义的人吗?别忘了你父亲过世的时候你做过什么。”

    她身边知道她父亲姓甚名谁,知道她家里那点破事的人并不多,但丁恒曾经和楼阑是一对亲密的恋人,所以他知道。

    他此刻提及了温稷,温颂的目光也冷下去。

    “自扫门前雪罢了,我可从来没有要指责丁总的意思,丁总又何必这么不友好呢?”

    她抬起头望着丁恒。

    “我倒是真有一件事想要请丁总解解惑,Tracy和Anna为什么会知道越集项目上出的问题,为什么会说是听了你的指令到越集去帮忙?”

    “我不得不提醒丁总一句,别忘了恒诺成立之初定下的,约束合伙人之间权利的规矩。”

    丁恒终于在这件事上找回了一点主动权。

    “越集的确是你的项目,你也是因为这个项目的体量才跻身恒诺合伙人的行列。但这并不代表你完全拥有它的所有权和处置权。”

    “只要你一天不离开恒诺,你的话语权就仍旧在我之下。我会让Tracy和Anna继续去越集监督你的工作的,你最好不要再一次让她们难堪。”

    “是吗?”

    丁恒回避了温颂的问题,他当然不会承认他偷偷潜入了温颂的办公室。

    他也不想讲任何道理,只想用强权威逼温颂低头。

    “但我可以保证,就算是这样,丁总的人也不会在这个项目里捞到一点好处。”

    “说实话英国的事的确让我很头痛,如果这份尽调报告最终不能让各方都满意,在这个项目结束之前我仍然是恒诺的合伙人,那最终受损的……究竟会是谁呢?”

    她不想继续跟丁恒废话下去了,“就算觉得自己是鹰,也不要把别人都当成毫无反击之力的兔子,塔拉的损失我会向丁总讨回来的,这才哪到哪。”

    在她转身关上办公室的门的时候,她听见了最后一只杯子被摔碎的声音。

    温颂重新走进自己的办公室里,她的办公椅被一个背对着她的男人占据了。

    第45章 合伙

    许诺声听见脚步声转过身来, 手里还拿着一个魔方,认真地摆弄着。

    “许老板从衢省回来,怎么都没有跟我说一声, 衢省的事情忙完了?”

    温颂站在办公桌前,貌似无意地整理着桌面上散落的文件, 实际上只是把她从英国带回来的资料收在了中间。

    丁恒有一句话说的是没有错的, 越集这个项目对她而言很重要, 或许会影响到她的职业发展, 她绝对不能随意对待。

    “都忙完了, 现在手里一个项目都没有。”

    许诺声静静地看着她的动作,把手里的魔方递给了她。

    “Sandra不是已经告诉你我回夏城了吗?再跟你说一遍,你不嫌烦?平时没见你那么有耐心。”

    温颂轻哼了一声, 把他拼好的魔方全都打乱了。

    “平时也没见许老板做事那么不妥帖,Sandra和我说了你回来是一回事,那你自己呢?合伙人的微/信/群里可是一个字都没有提。”

    她往下划了很久才找到了那个群。

    “你看, 我去英国, 从英国回来, 可是全都报备了。”

    许诺声接过她递给他的魔方,低下头去重新开始拼凑。

    他没有直接回应她这个问题, “刚从丁恒的办公室回来, 怎么样,把他K.O.了吗?”

    温颂也和他打太极, “看起来丁恒的人缘真的不怎么样, 四个合伙人, 有三个都在和他为敌。”

    “当年你是怎么决定要跟他合伙开事务所的?”

    “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 现在说这些干什么。”

    不过片刻之间, 那魔方就又被复原了, “不如说一说塔拉的事。”

    “这么直接?”

    温颂站地有点累了,她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

    纵然她的位置比许诺声更矮一些,气势却并不弱于他。

    “那我也直接一点好了,许老板,塔拉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许诺声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生气,反而很快笑起来,将手里的那个魔方抛来抛去。

    “我就说还是Sandra有眼光,六、七年的时间,能成长成你这样的人真的不多。”

    “糖衣炮弹没有用,许老板,你自己也知道我不是刚进公司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了。”

    说起来“许老板”这个称呼也是她刚进公司的时候就开始的。

    和丁恒的高高在上不同,许诺声是更加平易近人的,时常自掏腰包请她们这些拿很低的工资又和正式员工一样加班工作的实习生喝奶茶,吃甜点。

    她在努力地掩藏着自己家境优渥,又有一堆糟污烂事缠身的背景,和其他的实习生一样假装对他的馈赠十分感激。

    现在想来,恍如隔世。

    温颂摆出一副要和他好好谈谈的模样,许诺声也不能一直吊儿郎当。

    他在温颂的办公椅上坐直了,用他的魔方压住了温颂的文件。

    “那我就直说了,我对塔拉有兴趣,我想成为塔拉的合伙人。”

    就算早就已经知道了这点,但许诺声一时之间忽然这么直白,还是让温颂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如果我说我不愿意呢?被踢出局的人会是我,还是你?”

    许诺声满不在乎地摊了摊手,“当然是我。不然的话现在就是你在和我商量,而不是我在和你商量了。”

    “你有哪点觉得自己没有被尊重吗?”

    “我必须为Sandra辩解一句,她没有同意我的请求,而是告诉我,她会和你商量之后再做决定。”

    如果楼阑连这样的决定都能随便做的话,那她也不值得她从恒诺离开,在塔拉从头开始了。

    这不足以赢得温颂的好感,“所以许老板今天是在做什么,不打算等待我和Sandra商量,而是想要先说服我么?”

    “可以省去一个环节,不是吗?虽然近一年来我在做的几乎都是国外的项目,但我手里毕竟还有这些年来积攒的资源。”

    “并且,我觉得我的资金可以更好地支持塔拉初期的运转。”

    他抬起手,安抚着虚空中温颂身上竖起来的刺。

    “Scarlet,我知道你很有钱,恐怕比我想象的还要有钱,我并没有蔑视你的意思。”

    “但开公司并不是有钱就可以的。个人资产和公司资产必须分开。”

    “Sandra和丁恒分手,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很多的财产都混杂在一起难以分割,你也知道,丁恒的律师不是吃素的。”

    “他们之间有没有那本小本本,想要拿回Sandra应有的那份财产,也许可以,但注定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

    而朋友之间一起开公司,在最开始的时候就要约定好份额,拿出相应的钱。

    温颂倒是无所谓,可楼阑手里究竟还有多少钱呢?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你和Sandra都是有野心的人,既然要自己开公司,不会容许它一直都是个小作坊,在创业初期有我这样的一个伙伴,有什么坏处吗?”

    温颂低头摆弄着她中指上graff的蝴蝶结戒指,“我必须要承认,许老板的条件非常动人。”

    这句话也当然有一个“但是”。

    “但是这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享受了好处,自然也会在其他事情上被掣肘,刚刚还有人威胁我,告诉我他才是在恒诺拥有最高话语权的人,叫我必须按照他的心意来办事。”

    在许诺声参与之前,她和楼阑约定的份额是一半一半,如果许诺声非要入股的话,又如何来约定份额?

    许诺声当然听得懂温颂在说些什么,“你可以拥有塔拉50%的股权,我从Sandra那里分走20%,你会是塔拉绝对的话事人。”

    这的确是温颂想要的结果,但她仍然脸色一变。

    “所以你和Sandra其实还是早就已经商量好了,只是等我在占了这么大的便宜之后点头而已。”

    根本就不是他所说的,楼阑会先找时间和她商量。

    许诺声再一次抬起了手,尽力地安抚着温颂。

    “这是我自己的想法,但Sandra也的确露出过一点口风,你不要误解她。”

    温颂冷哼了一下,立刻反唇相讥。

    “恐怕真正误解了Sandra的人是许老板你,你知道她为什么连一点把丁恒赶走的努力都不做,这么轻易地就从恒诺退出了吗?”

    “因为恒诺就是恒诺,是丁恒和许诺声的恒诺。在这里她永远都不可能拥有绝对的话语权,它永远都不会再让她有归属感。”

    温颂不是一个喜欢做慈善的人,她绝对做不出自己拿30%的股份,让楼阑持股50%这样的决定。

    工作就只是工作,她和楼阑私交再好,有时候也会成为彼此的竞争者。

    她把她自己摆在了领导者的位置上,“我不是不能接受你的条件,毕竟这对我来说的确只有好处。”

    “我完全相信你和Sandra的工作能力,但是,我还是想问一个问题。”

    感情是完全私人的事,可办公室里的感情又是完全的另外一回事。

    “许老板,你对Sandra真的很好,甚至在她刚刚发现丁恒出轨的时候,也是你在安慰她。”

    许诺声的表情自然,并不觉得自己被冒犯到了。

    “她什么都告诉你。”

    这是丁恒告诉她的,她不知真假的事,并不是楼阑告诉她的。

    但许诺声的表现就等于是默认了温颂刚刚说的话。结合她最近感知到的事,楼阑和许诺声的关系的确不一般。

    可以预见,如果许诺声真的加入了塔拉,三个合伙人之间绝对不会是积极健康的合作关系。

    “但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你们两个加起来是可以和我抗衡的,丁恒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

    当年他们决定一起创业的时候,彼此的关系也一定很好。

    然而还是走到了恋人、朋友都分崩离析的地步。

    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永远可靠的。

    “许老板你也许是想要给自己找一些事做,找一门生意,也或许是因为这些年彼此合作的默契。”

    “但我不想再挪窝了,关于是否要入股塔拉这件事,我觉得你也还是应该好好地想一想。”

    不要破坏她和楼阑之间目前靠情份、靠金钱约束的平衡。

    许诺声没有说话,温颂站起来,拿着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她不需要跟许诺声客气,因为许诺声也从来都不会跟她客气。

    她喝了一口水,许诺声就从她的办公椅上站了起来。

    “Scarlet, 谢谢你,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他难得地收敛起了他那好像对所有事都无所谓,温和的、平易近人的表象,神色很真诚。

    “Scarlet, 我们很快就不再是工作伙伴了,但我想我们应该还能继续做朋友。”

    “那是当然。”温颂伸出手,“你永远都是我最敬爱的许老板。”

    许诺声笑起来,“现在轮到你给我糖衣炮弹了吗?越集的事情是不是很麻烦,我就不打扰你了。”

    温颂把办公桌上的那个魔方递给他。

    “是很麻烦。不过,许老板刚刚说手上已经没有项目了,是打算去美国,还是?”

    许诺声用一只手再一次打乱了魔方,“没有项目就去找项目,以后我们还是对手呢。希望你不要后悔你今天拒绝了我。”

    “市场就是那么大,有能力的人就多吃一些,没有能力就少吃。就算许老板火力全开,我也不会害怕的。”

    许诺声又笑了笑,说了一句看起来是没头没尾的话。

    “也要多谢你成全Sandra。”

    她目送许诺声离开了她的办公室,低下头来的时候又面对着那堆资料。

    从她的位置恰好能看见安娜和崔西的工位,都没有人。

    她不会忘记今天丁恒放的狠话的,她现在就得去越集一趟。

    第46章 恋人

    温颂到达越集的时候, 经过休息室,发现崔西和安娜就坐在里面。

    两个人都拿着电脑,却许久都没有敲击键盘, 或者使用鼠标做些什么。

    温颂收住了往前走的脚步,退回到休息室门口, “Tracy、Anna你们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两个人都对温颂上次的表现心有余悸, 见到她走进来, 迅速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温总。”

    她们对视了一眼, 才继续说下去。

    “今天一早就过来了。不过我们没有进办公室, 一直都在休息室里。”

    的确是被温颂吓怕了。

    打工人又何苦为难打工人,“我知道这是丁总的意思,既然没有地方去, 我给你们放个假,在丁总给你们其他工作之前,你们都可以在家里休息。”

    温颂正打算拿着资料转身离开, 崔西却又叫住了她, “温总!”

    “还有什么事?”

    温颂的耐心只有这些, 如果她们还要得寸进尺的话。

    崔西回头望了安娜一眼,由她来继续说下去, “丁总说如果我们没法参与到这个项目里的话, 也就不用再回恒诺了。”

    “我们两个都要养家,我刚刚休完产假……”

    温颂抬起手制止安娜继续说下去, “工作只是工作。”

    她转过身走到休息室门口, 却又到底还是回过头来, 在心里为自己这一刻的退让叹了一口气。

    “你们两个都是很优秀的审计师, 如果只是审查公司基本信息, 去做其他同事的助理, 订餐订咖啡,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崔西和安娜的眼神一下子明亮起来。

    “没有关系的,公司基本信息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我们会好好帮助其他同事的。谢谢您,温总。”

    温颂点了点头,先一步走出了休息室,而后带着崔西和安娜走进了办公室里。

    在办公室里工作的员工一下子都抬起头来,在一片此起彼伏的问好声中,他们眼中都带上来疑惑。

    温颂没有理会他们,“Tracy和Anna,大家应该都认识。丁总希望能尽快推进这个项目的进程,因此把她们调配到了这个项目上。”

    底下的人开始骚动,温颂也没有理会,“Ruby,把公司的一些基本资料拿过来,让Tracy和Anna再审查一下,其他的资料你们也务必仔细检查。”

    “对了,Tracy,可以去楼下帮大家买一杯咖啡吗?我请。”

    温颂给其他人示范了安娜和崔西的用法,干这一行的人人都是人精,不会不明白她的意思。

    她并不是在向丁恒妥协,只是她不像丁恒那么卑鄙,断人前程的事情她干不出来。

    办公室里的人很多,仅靠崔西一个人买那么多咖啡是不太现实的,安娜很快也跟在崔西身后离开了办公室,把空间留给了温颂和她的团队。

    温颂知道其他人在等她的解释,但这件事也没有什么可以解释的。

    “丁恒一意孤行,Tracy和Anna无处可去。对她们好一些,但也不要让她们接触到关键的资料。”

    温颂把她从英国带回来的文件递给了Ruby,“这是Carnarvon Garden的资料,你整理好,写一份报告给我。”

    “这笔投资根本就不合理,你把决定这笔投资的董事会会议记录以及决议找给我看看。”

    她早已经了解了越集的股权结构,Lucien Rodriguez,也就是祁照占股60%,另一个名叫Charles Rodriguez的中年男人和现在越集的副总裁杭均各自占股20%。

    Rodriguez集团财大气粗,股权结构非常简单,早在三年之前就是这样的布局,没有再改变过。

    但有关于投资Carnarvon Garden鲜花公司的会议记录很简单,只是由祁照提出这个建议,Charles和杭均都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一家公司剩余的40%也没有脑子。

    温颂有些愤怒地合上了会议记录,又在一瞬间觉得她的愤怒毫无道理。

    她告诉自己,她的指责只是出具一份尽善尽美的尽调报告,其他的东西和她都没有关系。

    露比站在她身旁,和她一起看完了这份会议记录,“温总……“

    “我会再找决定这笔投资的祁总谈一谈的。”

    她知道她在忧虑什么,任何不合理的事都应该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没有人花费了这么多钱会不想要上市的,除非祁照疯了。

    所以这个解释只能她们来给。

    温颂话音刚落,祁照的助理就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温总,祁总知道您刚刚从英国回来,有些关于Carnarvon Garden公司的事情想要跟您同步一下。”

    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昨晚祁照的身体还差成那个样子,今天一早居然就又来公司了。

    但这和越集是否能够顺利上市一样,是她没有必要担心的事。

    “看完这份资料我就会去祁总办公室的。”

    助理没有离开,一直站在办公室门前等。

    温颂也莫名地心浮气躁起来,没法再继续看其他的,和决议Carnarvon Garden公司那笔投资完全不同的会议记录。

    于是她站起来,面无表情地跟着祁照的助理朝着他的办公室走去。

    像任何一次她来他的办公室一样,祁照正坐在他的办公桌后,低头在文件上面签字,看起来冷漠又疏离。

    直到助理敲了敲门,他才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来,冲着温颂和他的助理点了点头。

    而后是,“把办公室的门关上吧。”

    办公室里拉开了一半的窗帘,关上门之后不会对白天室内的光线有任何影响。

    温颂站在原地没有动,她等着祁照问出第一个问题。

    关于Carnarvon Garden,或者关于麦烁。

    祁照脸上是一种过分的苍白,昨夜被烧红的嘴唇上也此刻也没有一点血色。

    此刻他定定地望着她,声音里透着明显的虚浮,“你和他昨晚去了哪里?”

    温颂朝着他走过去,把她整理好的,初步的关于Carnarvon Garden的调查结果放在祁照桌上。

    “你一点也不像一个资本家,LU金融系应该对拥有你这样的学生而感到耻辱。”

    无论祁照的问题是什么,她的开场白都会是这一句。

    祁照的疲惫的眼睛垂下去,落在温颂的左手上。

    “那只戒指应该旧了吧?我已经联系好的Hancocks的设计师,让他们重新为我们制作一只。“

    他自说自话,提及Hancocks,只不过是会更加加重温颂心中的不快。

    “辰开背后有Rodriguez集团的资本,所以没法接受越集的这个审计项目。同时也正好避开了越集财务上面这些没法按照常理解释的问题。”

    “祁照,你跟恒诺,跟我有仇吗?你是故意想为辰开解决恒诺这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祁照好像完全不在乎温颂在说些什么,他们在完全不同的两个频道。

    “很抱歉,我不应该把你一个人留在酒店里。”

    在那一瞬间里,她不明白他说的究竟是温彻斯特的那个夜晚,还是Convent Garden公寓里最后她失魂落魄的那几天。

    但祁照很快给了明确的答复,“Philip差一点就没有抢救回来,Queenie六神无主,Philip……Philip对我来说也很重要。”

    温颂的情绪渐渐激烈起来,他们好像必须像恋人那样好好地吵上一架。

    “为什么很重要?因为他是Queenie的父亲?”

    祁照想要解释,却为温颂打断了。

    “我不觉得这世间谁的父亲将要死去对我而言有什么重要的,连我自己的父亲也是一样。”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祁照,我从一开始就说过了,我跟你的交集只有这一个项目而已。”

    祁照越加低下了他的头,他的身体微微地摇晃起来。

    “这个项目从一开始也就是为了跟你产生交集,我知道你想要成为恒诺的合伙人。”

    温颂愣了片刻,等她终于反应过来他在说些什么的时候,她的身上的刺在一瞬间变得越加尖锐。

    “你是想说,如果我没有了你,我就什么都不是吗?”

    简单明了的真相就这样被丢在她面前,她没法掩饰她这一刻的震惊。

    她永远都忘不了真正拿下越集那个项目的那一个夜晚。这对她来说是莫大的肯定,是她职业生涯里无比重要的,值得她坐在下面大醉一场的里程碑。

    但祁照今天告诉她,这不是因为她的准备,她的实力,而只是他的施舍。

    在她眼中Carnarvon Garden是完全没有用的东西,原来在祁照眼中,她也是。

    他们都只是他做慈善的对象而已。

    温颂开始不自觉地往后退,“祁照,你真了不起。这么大的一个公司,上千万的费用,对你来说就只是讨你前任女朋友欢心的工具吗?”

    “难怪在项目刚开始的时候你就会送爱马仕,原来你在那时候就提醒我了,是我太笨了,对吗?”

    祁照猛地伸出手,想要抓住温颂的,肋骨撞在办公桌上沉闷地一声响。

    但他更本能的反应不是伸手按住自己的伤口,就算是这样,他也抓住了温颂的手不肯松开。

    温颂继续挣扎着,她的愤怒完全烧毁了理智,她的骄傲让她没法坦然地接受这样的失败。

    “所以Carnarvon Garden的事也根本就是你故意的,没有任何理由。”

    祁照整个人看起来都虚弱不堪,抓着她手腕的力气却仍然很大,她挣脱不开。

    “Scarlet,我没有任何嘲弄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要帮你。”

    “我投资Carnarvon Garden是因为这个项目原本就不应该成功,我们是恋人。”

    审计的回避制度。

    温颂停下了她的手,在她冷笑起来的那一刻,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恋人?我们早不是恋人了。我不想去爱一个总是莫名其妙将我抛下的男人,祁照,Lucien,我们早就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她的语气平静而沉稳,但她知道自己已经完全被击垮了,她其实很少有这样的时候。

    祁照是个疯子,她早就知道了。

    这一次祁照没有反驳她,他的手有些无力地垂落下去,紧紧地捂着自己的胸膛,好像已经无法呼吸。

    “Scarlet, 我需要去医院……”

    第47章 愤怒

    “肺部受过很严重的外伤是什么意思?”

    静夜里温颂问着身体上插满各种管子的祁照, 他仍然在沉睡之中,不会回答她。

    她定定地望着他,没法像长夜一样安静。

    “你为什么会受伤……到底是为什么……”

    无论温颂说什么, 祁照都没有回答。

    他们中间像是间隔着透明的水晶棺,任凭她在外面如何溃败、疯狂, 他都不会有任何回应。

    温颂蓦然地想起来在那个台风过境的夜晚里他回答她的话, 伤口之所以留下的因由。

    她竟然不由自主地有一点点相信, 真的是因为他所说的打架斗殴了。

    她伸出手, 有些仓皇地抹去了滚落的泪水。

    “可那又是为什么?对你动手的人是谁?”

    温颂知道他不会回答, 她握着被子下面他的手犹自冰凉,她觉得自己好像也呼吸困难起来,下一秒就会因为窒息而晕厥过去。

    此刻救了她的人居然是奎妮, 她听见了祁照的助理阻拦她的声音。

    “Miss Stuart, you can。't go in now.”

    (斯图尔特小姐,你现在不能进去。)

    温颂听不清楚奎妮说了些什么, 她只知道奎妮很快就站在了她对面, 像一直以来的那样。

    “为什么祁照会受那么严重的伤?”

    要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她只能求助于奎妮, 没法像以往任何一次一样毫无忌惮地以反击的名义去伤害她。

    所以这一次温颂任凭自己的气势弱下去,任凭自己看起来可怜又悲哀。

    奎妮原本将她冰冷的目光落在温颂身上, 在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反而别开了脸, 转而去检查心电监护仪,检查祁照正在使用的药物。

    她是医生的女儿, 做什么都井然有序。

    温颂缓慢地从座位上站起来, 当一个人存心想要掩藏什么事的时候, 她好像是没有任何办法的。

    她的态度前所未有地卑微着:“请你告诉我, 为什么祁照会受那么严重的伤。”

    奎妮安静地就像是此刻躺在床上的祁照, 她碰了碰祁照的手, 感受过他手上的冰凉之后耐心地调整了一下输液的速度,然后小心翼翼地把他的手重新放进了被子里。

    在温颂以为奎妮不会开口的时候,她淡漠地扫了她一眼。

    “这双手曾经很多次牵着你的手,捧住你的脸,在你的身上游走。现在你把他害成这样,满意了吗?”

    有太多的话呼之欲出,温颂一一忍住了。

    她再一次重复了她的问题,“Queenie,告诉我为什么Lucien会受那么严重的伤。”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奎妮的回应迅速而凶猛,夹杂着无数尖锐的情绪。

    而温颂的举止更出于理智之外,她一把抓住了奎妮的手腕,拖着她往病房之外走去。

    奎妮居然并没有如何反抗,就这样任由温颂拖着,从只有仪器发出莹莹幽光的病房里走到深夜时仍旧灯火通明的走廊上。

    在寥落的目光中温颂一直拉着她走到了没有人的楼梯间里,走廊上的冷气被隔绝,城市里消散不去的热气迅速地覆盖上她们的身体,蚕食着她们最后的,伪装出来的冷漠。

    “如果这件事真的和我没有关系的话,你不会是这个态度。”

    温颂不知道是这热气,还是单独与奎妮相处让她如坐针毡。

    她忍不住从包里找到了她的烟,在打火机蹿出来的火苗里她找到了一瞬的安宁,她用力地抽了一口,烟气渐渐模糊了奎妮的面庞。

    但奎妮的嘲弄、讥讽是明晃晃的。

    她不屑于温颂的修养,鄙夷她的自以为是,更蔑视她在未知面前的渺小。

    温颂和奎妮站在这狭小空间的两端,像两只母狮子,维持着和彼此最远的距离。

    奎妮靠在墙壁上,她头顶上窗户里的月光恰好落在她脸上。

    白种人的优势在此刻又变成了劣势,她脸上没有一点黑白之外的颜色,苍白地像一张落着几处墨点的纸片。

    “是你一直在逼他,逼着他来见你,所以他才会出车祸的。”

    奎妮察觉到温颂一直在向后退,换做是她猛地站直了,一把抓住了温颂的手臂。

    那月光不再落在奎妮的面颊上,她用力地抓着温颂的手臂,愤怒到身体都微微摇晃起来。温颂却一点都不觉得疼,她只是害怕又期待着奎妮接下来要说的话。

    “一根钢管穿过了他的肋骨,扎在他的左肺上,他被人从车里救出来的时候满身都是鲜血,意识都已经模糊了,却仍旧紧紧地捏着手机,给你发出了那条消息。”

    鲜血淋漓的描述里,温颂脑海中再一次闪过七年前屏幕上让她心如死灰的那句话。

    “Treat me like a dead man.”

    (把我当成一个死人吧。)

    奎妮的叙述仍在继续,她的眼睛原来大的吓人。

    “他恨你,恨你让他那么疼,所以他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她骤然松开了手,带着能和她话语比肩的恨意用力地将温颂往后推了一把。

    因为惯性,温颂不受控地往后退了几步,最终紧紧抓住了扶手幸运地在楼梯边缘停了下来。

    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在奎妮后怕的神情里,她找到了她话语中最大的破绽。

    祁照不是再也不想要见到她了。他发出那条消息也不是因为恨。

    这一切都只是奎妮的愤怒,是奎妮的臆想。

    温颂没有和她计较什么,她平静地转过了身去,缓慢地走下楼梯。

    这一刻她其实并没有为奎妮的话语所伤,她是为她自己所伤。

    因为她对爱意的渴求,因为她的卑劣。

    没有人知道,在听见奎妮说那些话的时候她在想些什么。

    *

    温颂不知道自己在楼梯上向下走了几级,她像一个幽灵一样随意地推开了一扇门,才发现她游荡到了ICU病房附近。

    她路过那些玻璃,开始无意识地寻找,终于在其中一片前面停下来。

    温希就在她双手之间,安静地沉睡着。

    他跟祁照一样,身上插满了各种各样的管子。

    氧气面罩比他的脸小不了多少,从出事那天开始他就一直都戴着,消耗完的氧气体积也不知道是他身体的多少倍。

    她没征兆地想起白天和祁照争吵的时候她说过的一句话,她从不觉得这世上任何人的父亲过世对她而言有任何重要,温稷死的时候她连一滴真心的眼泪都没有流,只是松了一口气。

    一口持续了十数年的怨气。

    她记得温稷在他留给她的最后一封信里写,她是他最爱的女儿。

    当时她把这句话像是笑话一样说给楼阑听,附赠的是白眼和一连串的脏话。

    只有一句话她觉得是真理,那就是:“如果他真的爱我的话,就不会让我这么痛苦。”

    而今日想来,在温稷身上她其实也从没有付出过什么爱意,只是一直在向他索取。

    她生来似乎就是这样冷漠的人,就好像此刻她凝望着温希,在想象的也不是他恢复健康的那一天,而是陈菁菁一无所有,那些仪器都不得不从温希身上离开的时候。

    温颂收回了自己的手,转过身的时候恰好遇见了路过这里的护士,她开始询问她。

    “晚上不能探视病人,你难道不知道吗?赶紧回去吧。”

    但温颂还是决定再停留片刻,“不好意思请问一下,这个孩子的情况怎么样了?”

    已经很多天了,为了让陈雷尽快从警/察/局出来,陈菁菁和温颂的律师交涉过了无数次,终于在他强硬的态度之下付出了一半的赔偿金。

    就算陈菁菁这几年不吃不喝,在付出这样数额的赔偿之后,他们也应该弹尽粮绝了。

    但温希还安然无恙地躺在这里。

    口罩之下的护士神情微有疑惑,“你和这个孩子是什么关系?”

    温颂的态度很坦然,“我是他同父异母的姐姐。”

    她并不在乎她会用什么样的眼光看她,在心里如何揣测他们之间的关系。

    总之护士很快相信了她的话,“前几天的情况不太好,我记得他妈妈没钱支付ICU病房的费用,还在廖医生办公室里大闹了一场。”

    这位医生的人缘大约不错,看得出来她在为这位“廖医生”打抱不平。

    “廖医生的医术很好的,也是看这孩子可怜,所以才继续让他在这里住着。好人总是没好报。”

    “但我听说昨天也是这孩子的一个什么姐姐过来把拖欠医院的钱都支付了,不是你么?”

    疑惑的人变成了温颂,“姐姐?”

    她还来不及追问,满脸疲惫的陈菁菁恰好从拐角处经过。

    她和温颂在不经意间对视了一眼,空白的两秒过后她重新打起了精神,恨意是她唯一的支柱。

    很好,她还没有被击垮。

    陈菁菁气势汹汹地朝着温颂走过来,再多的愤怒却都在一瞬间被护士瓦解。

    “大晚上的干什么?你们这一家人真奇怪,都说了不能来这边探视了,都给我出去。”

    温颂和陈菁菁同时笑起来,所为的是这一刻她们被称为“一家人”的荒谬。

    护士“押送”着她们回到了漫长地好像看不见尽头的走廊上,而后自己消失在了长夜里永远不会消失的灯光中。

    温颂的心被这灯光照耀得空空如也,没有力气和陈菁菁多说什么了。

    她快步离开了这里。

    第48章 对立

    “我让律师去申请调查陈菁菁的财务状况了, 她还欠我一笔修车的费用。”

    “如果她能够很轻松地弄到一笔支付医药费的钱,就没有理由拖着我的赔偿金不给。”

    温颂一夜都没有睡好,此刻躺在塔拉楼阑办公室的沙发上闭目养神。

    “你问过Margret了吗?虽然我觉得也并不会是她。”

    那个给了陈菁菁一笔钱的, 温希的“姐姐”。

    温颂摇了摇头,“虽然明知道不可能, 我还是问了问Margot。”

    “她还在英国, 并且她对陈菁菁的厌恶也并不比我少, 怎么可能忽然变身圣母, 站到我的对立面去。”

    陈菁菁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 温颂一时间想不到有谁会愿意这样帮她。

    办公室里沉默了片刻,她觉得自己好像又要陷入昨日的痛苦之中,连忙开始了另一个话题。

    “许老板告诉你了吗?就是……”

    她能够在许诺声面前理直气壮, 却没法在楼阑面前将所有她所知道的事情戳破。

    楼阑看起来理智而强大,但其实那个贫穷落后的村落留给她的东西太多太多,她的内心仍然是脆弱敏感的。

    楼阑从她的那一堆文件里抬起头, 表情很坦然。

    “许诺声已经跟我说过了, 他放弃入股塔拉, 所以它仍然只属于我们两个。”

    温颂勾了勾唇角,楼阑也很快微笑起来。

    “其实我很庆幸你这样选择了, 对于这件事, 我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其实也是抗拒的,但……许诺声帮了我很多很多。”

    让她没有立场坚定地拒绝。

    在这句话里温颂忽而鼓起了勇气, 哪怕这问题让她看起来莽撞到没有脑子。

    “你和许诺声会在一起吗?”

    楼阑明显是愣了愣, 她们都是习惯话里有话的人。

    但她还是非常真诚地回答她, “我不知道。我只是知道无论我和他是否在一起, 都不能再重蹈恒诺的覆辙了。”

    这样的话在温颂心里通常都会打一些折扣, 正因为楼阑是曾经犯过错误的人。

    人生的悲剧就在于人们从来不会改变。

    但她今日的莽撞已经到此为止, 所以她不会再戳穿楼阑了。

    楼阑继续低头忙碌着,“一切按照进度走的话,塔拉下下周就可以正式开始营业了。”

    “越集的事又遇见了什么困难,你问过祁照为什么要投资Carnarvon Garden这家公司了吗?”

    这偏偏又是温颂辗转难眠,到此刻也不想提起的事。

    不过她并不是一个习惯逃避的人,她已经做过了决定。

    “越集这个项目从一开始就是祁照对我的施舍,我打算把这个项目交给许诺声,由他来继续推进。”

    斩断她和祁照之间的最后一点交集。

    这件事对楼阑而言显然是太过突然了,以至于她不知道要从什么角度进行提问。

    温颂望着她讶异的样子笑了笑,直到她终于能够说出点什么。

    “我原本想说是不是因为‘亲属回避原则’,但看你的语气,应该并不是这样。”

    “施舍是什么意思,是他故意把这个项目给你的?我记得他也是学金融的,不可能不懂,如果他还希望以后能跟你有什么发展的话,就不要想让越集在你手里上市。”

    越集如果顺利上市了,哪一天他们的关系曝光在公众面前,由温颂主导出具的IPO尽调报告就会遭到质疑,越集以及温颂自己的职业生涯都会遭到打击。

    “所以你瞧,我和他永远都会站在对立面上。感情上是,工作上也是……”

    说到“对立面”这三个字,温颂忽而想到了什么。

    “冯炎的前妻之所以会找上我,和陈菁菁脱不了关系。”

    那一天在恒诺闹事的人的确是冯炎前妻家的亲戚,而陈雷不会那么恰巧地在同一天刮花了她的车。

    想到这种可能性,温颂迅速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从律师那里要到了冯炎前妻的电话号码。

    对于冯炎的前妻而言,温颂的手机号似乎并不是陌生的。

    片刻之后电话就被接通了,传过来的是她和那一个夜晚完全不同的,平静又疲惫的声音。

    “温小姐,你找我有什么事?”

    温颂有片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恰好冯炎前妻的娘家就在塔拉附近,于是她们约在塔拉楼下的一家咖啡馆见面。

    其实她们之间的关系是很奇怪的,在那些纠纷之后理所当然地断绝了做朋友的可能,却又没有必要再与彼此为敌。

    有法律的惩戒在前,冯炎前妻已经付出过相应的代价。

    “温小姐今天找我,是因为仍然被之前那些不好的传闻缠身,所以需要我再一次出面澄清吗?”

    冯炎前妻的话直接地像那一天Rencontre餐厅里的耳光,但从那一天的事情里完全看不出她是这样理智又冷漠的性格。

    不断地旧事重提对温颂而言不会有任何益处,她拿起咖啡杯。

    “不用了。孟小姐已经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了代价。我今天过来找孟小姐,并不是为了这件事。”

    在蒋文琼身上,孟迪传媒人的素质展现地淋漓尽致。

    她太知道怎么去推动舆论,以至于蒋文琼失去了她大有前途的工作,成为了在夏城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当然,这也是蒋文琼应得的,温颂没有必要去同情她。

    温颂只是更在乎冯炎的下场,她不希望他在这件事里安全无虞地隐身。

    “孟小姐造出的这些舆论,在法庭上有为孟小姐争取到更多的财产么?”

    她后来才从她的律师那里知道,事情发生的那一天冯炎不过刚刚把协议书交给孟迪签字而已,男人其实是不能主动向尚在哺乳期的女人提出离婚的。

    所以这些事发生之后当然更有官司可打,能培养出孟迪这样女儿的父母,不会任由冯炎摆弄。

    孟迪喝的只是牛奶,在谈到这件事的时候态度很坦然,“六成。比原来他愿意给我的几乎多了一半。”

    在法律上,即便有对方出轨的证据,也并不能作为重大过错影响到财产的分割。

    除非有被法律承认的婚前协议,一般来说,这样的情况仍然也只是一半一半。

    但法外终究还有情理,多出来的一成就是冯炎向舆论低下的头。

    温颂不想再探听别人的私事了,“孟小姐认识陈菁菁么?”

    既然温颂并不是破坏他们夫妻感情的第三者,孟迪和温颂之间就没有什么利益冲突了。

    “认识。你和冯炎吃饭、谈笑的照片就是她给我的,也是她告诉我你的姓名、职位。”

    “我通过冯炎的手机定位找到了那家餐厅,也找到了你。哺乳期我的激素水平不太稳定,导致情绪也是。”

    说到这里了,却也仍没有一句当面的道歉。

    温颂也没必要纠缠这个,“陈菁菁的儿子前段时间出了车祸住在ICU里,她的经济情况并不乐观,我其实只是想问问,你是不是去过医院,给过她一笔钱。”

    听完了温颂的问题,孟迪的表情有些怪异,像是在嘲笑她的天真。

    “温小姐,我对你的恨意还没有到达要白白给人送钱的地步。”

    “我和冯炎之间有一个女儿,养育一个孩子,至少达到我这样的程度是一件很烧钱的事。”

    “更何况我现在是一个单身妈妈,想要重返职场并且取得成就非常困难,每一分钱我都会精打细算。”

    那么温颂和她的交集也应该到此为止了,“谢谢你,孟小姐。”

    温颂转身欲走,孟迪也猛然站了起来,“温小姐,如果不是因为我必须发出那个视频,如果不是法律压制,我其实并不想和你道歉。”

    “冯炎说他喜欢你。”

    温颂迎上了她的目光,发现她的眼眶一下子变得通红一片。

    “他在我刚刚生完孩子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的时候将我贬低地一文不值,然后毫不避讳地告诉我他喜欢你。”

    “这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温颂冷静地回应她,“我和冯炎从始至终没有除了工作之外的任何交集,他要犯/贱,没必要算到我的头上。”

    “孟小姐你也是女人,并且你也受过高等教育。请不要做一些不该做的事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愚昧无知的清朝妇女,给自己的女儿留下不好的影响。”

    温颂想再说些什么,但看着孟迪一点一点崩塌下去的情绪,她终究没有。

    除了告诫自己,不要让自己落到这样的境地里,此刻温颂心里没有更多的想法。

    走出餐厅的时候手机里恰好又进来一大串骚扰短信,她直觉这件事和冯炎脱不了干系。

    而和孟迪见面之前的这个难题又抛还给温颂自己,她在车里和楼阑打着电话。

    “……只能再想一想还有没有别人了,我从来不知道陈菁菁还有什么有钱的亲戚。”

    “我总觉得如果那个人随意地能给陈菁菁这么多钱,那她一定还会针对我做一些别的事,为现在恒诺和越集的事,我已经焦头烂额了,不想……”

    她的话说到一半,放在一旁的手机再一次亮起了屏幕,上面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先接一下电话。”

    和楼阑简单交代了一下,温颂接起了另一个。

    不知道为什么,她莫名地觉得这个电话对她而言会很重要。

    “您好,请问您是温小姐吗?我是Hyman集团中国区总裁Aldrich Hyman先生的助理。Hyman先生想见您一面,不知道能否和您约个时间。”

    第49章 海曼

    和奥德里奇的见面并没有约在餐厅里, 而是他位于夏城海边的一处别墅。

    恰好和温颂的那一座距离很近,只隔开了中间一座在一年之前转手,就再也没有人过来居住过的房子而已。

    他们这样的人通常都会很注意自己的隐私, 再加上温颂也很少在海边别墅里居住,居然一直都不知道原来她在偶然间远远瞥见过的外国人就是奥德里奇·海曼。

    这里看起来并不像是长期住人的别墅, 入户的空间装修地就并不像是客厅。

    原本巨大的空间就这样被空置着, 只有靠着墙壁的两侧放着一些桌子, 电脑和电竞椅整齐地排列着。

    在温颂微微皱着眉头的时候奥德里奇的助理转过身来解释了一句。

    “Hyman先生热爱电竞, 自己之前也参加过一些世界性的电竞比赛。他打算在国内也购买一只俱乐部, 这里是他为选手们准备的生活场所。”

    在夏城地段最贵的地方搞一个电竞俱乐部,Hyman集团果然财大气粗。

    像奥德里奇这样的人,喜欢什么都不足为奇。

    他们有太多的资源可以投入到他们热爱的事业里, 所以温颂纵然惊讶,也只不过是片刻而已。

    助理礼貌地伸出手,“Hyman先生在二楼的办公室等着温小姐, 请温小姐跟我一起上楼。”

    这座别墅的结构和温颂的家是一样的, 只不过因为装修不同, 倒是也让温颂在上了二楼之后短暂地迷了路。

    她对游戏的了解很少,一路走过来看见的那些角色、技能特效她大多都不认得。

    他们最终在主卧房门面前停下来, 助理上前敲了敲门。

    在温颂开始对这整件事产生怀疑之前房门就被打开了, 坐在一张巨大办公桌之后的是一个典型的英国男人,“Come in.”

    冷肃又孤傲。

    和外面的装饰相比, 这间办公室就单调地有些过分了。

    整个房间连带着奥德里奇一起也只有黑白两色, 黑色的西装, 白色的衬衫, 白色的墙壁, 以及黑色的所有家具。

    温颂从容地朝着他走过去, 从她进门开始奥德里奇的目光就一直落在她身上,这不是一个英国绅士应该有的举止。

    但温颂同时也在观察着他,他拥有的是很典型的英国人长相,鹰钩鼻,高颧骨,侧脸的轮廓深邃又立体。

    白种人的年纪通常都很难判断,但温颂记得那些缺德的媒体写过,安德鲁·海曼的长子比他最新任的继母还要年长一岁,所以奥德里奇理所当然地没有什么少年气。

    他长得也并不像他的父亲那样和气,是伦敦长日阴雨时独自一个人行走在雨中面无表情的英国人。

    温颂在他面前显然是留给她的那张椅子上坐下来,和他面对面,礼貌地伸出手。

    “Nice to meet you, Mr. Hyman.”

    奥德里奇礼貌地握住了她的手,但显然他把自己放在更高的位置。

    What do I call you, just Miss Wen?”

    (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只是‘温小姐’吗?)

    “Scarlett, when I was in LU, everyone called me that, including your stepmother.”

    (斯嘉丽,我在LU念书的时候大家都这么称呼我,包括你的继母。)

    温颂知道她身上让他感兴趣的东西是什么,在她被外媒采访的时候,除了她的脸,展现给旁人的东西里就只有她和谈雪之间的恩怨。

    奥德里奇向后靠在了椅背上,他感兴趣的果然是谈雪。

    “Scarlett, Melanie, have you ever fallen in love with the same man?”

    (斯嘉丽,梅兰妮,你们爱上过同一个男人吗?)

    在《乱世佳人》里,斯嘉丽深深迷恋着梅兰妮的丈夫阿希礼。

    英国人的笑话通常都很难让人笑出来,温颂干脆利落地否认了,再一次抛出了诱饵。

    “No, but I do know a lot about her.”

    (不,但是我的确知道很多有关她的事。)

    在这句话之后鱼儿如期地上了钩,奥德里奇虽然仍然靠在椅背上,双手却交叠着,显然是在期待些什么。

    “Is there anything you can share?”

    (有什么事能分享一下吗?)

    但温颂从来都喜欢一石二鸟,在这件事上她要的不仅仅是打击谈雪。

    “It’s just that most of the things about petty and stale gossip which are not worth mentioning.”

    (只不过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不值一提的事。)

    “I don。't know if Melanie has ever been with the Hyman family. After all, we grew up together.”

    (我不知道梅兰妮有没有和海曼家的人提起过我,毕竟我们是一起长大的。)

    先抑后扬,不知道眼前这英国人能不能明白。

    助理端进来一杯咖啡,温颂把整包糖都放了进去。金属的咖啡匙偶尔撞击在杯壁上,发出微弱的,清脆的声响。

    温颂笑了笑,开始提醒他加快进程。

    “Mr. Hyman asked me to meet today. Is it just to ask about these things?”

    (海曼先生今天约我见面,只是为了和我谈论这些事吗?)

    富家子弟并不都是笨蛋,尤其是在这样复杂的家庭成长起来的,能在一家大公司里独当一面的男人。

    奥德里奇很快明白了她的暗示。

    “I know Miss Wen is very busy with her work. I don。't know how much time she can spend on new projects.”

    (我知道温小姐工作非常忙碌,不知道能有多少时间分给新的项目。)

    这是他抛过来的橄榄枝。

    “As a matter of fact, I。'm busy, but it。's not about the project. I。'm about to leave my original company, and everything before will be handed over to my colleagues.”

    (事实上我在忙碌的倒也不是项目的事,我快要从原来的公司离开了,之前所有的事都会移交给我的同事。)

    告诉他她有的是时间,也把塔拉推到他的视线之中。

    奥德里奇坐直了,原本就稀少的谈笑神色更加消散去,摆在他面前的首先是一门生意。

    “So which company are you going to join? I。'm afraid I need to do some research first.”

    (所以你将要入职的公司是哪一个,恐怕我需要先做一下调研。)

    “My own company, with Sandra. Before she left Office of Hengnuo,she was also a partner.”

    (我自己的公司,和楼阑一起。在她从恒诺离职之前,她也是合伙人。)

    奥德里奇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A women’s army.(一支娘子军。)”

    “With all due respect, women are more reliable than men.”

    (请恕我直言,女人很多时候都比男人可靠。)

    温颂从她的提包里拿出了她准备好的资料,将它们都递给了奥德里奇。

    在接到那个电话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她面对奥德里奇的时候要做什么了,她从来不打没有准备的仗。

    在接过文件的时候奥德里奇调侃了一句。

    “Scarlett, are you always ready for this?”

    (斯嘉丽,你时刻都准备着这些吗?)

    “Opportunities usually don。't wait for people. I must introduce myself to my employer with these materials.”

    (机会通常都不等人,我必须用这些资料把我自己介绍给雇主。)

    奥德里奇低头看着这些资料,“And then?”

    是看文件时随意敷衍的一句话。

    温颂笑了笑,“Then I found out that instead of waiting for others to hire me, I should hire others.”

    (然后我就发现,与其等待别人雇佣我,不如由我来雇佣别人。)

    奥德里奇原本的神情很认真,说到这里的时候抬头望着温颂笑了笑。

    “You have completed the transition from the working class to the bourgeoisie.”

    (你完成了从工人阶级到资产阶级的转变。)

    温颂以微笑回答,看着他粗略地将所有的资料都浏览了一遍。

    “Well, comparing my father and mother, I have to admit that you are right. ”

    (比较一下我的父亲和母亲,我不得不承认你是对的。)

    “More than a hundred years ago, women dared to rush into the running horse racing group to fight for their rights. However, men still lie on their inherent rights in these years.”

    (女人在一百多年前就敢于冲到正在奔跑的赛马群中为自己争取权利,男人这些年却仍然躺在固有的权利上面醉生梦死。)

    奥德里奇浏览完成,将文件夹暂时合上了。

    “Men have always put their attention on women, but women think all day long of overthrowing the shackles and establishing a new order. I have no doubt that the world will be ruled by women one day.”

    (男人总是将目光落在女人身上,女人却已经满脑子都是推翻她们脖子上的枷锁,建立新的秩序。我丝毫不怀疑这个世界有一天会被女人统治。)

    他对女性不乏溢美之词,她还以为他的那些继母已经把他伤透了心。

    温颂正在喝咖啡,闻言和奥德里奇眨了眨眼。

    “I will take this remark as a compliment to me.”

    (我会把这句话也当成是对我的褒奖。)

    “You deserve it. Magnetic resume.”

    (你值得这些。有吸引力的履历。)

    她从提包里拿出了纸巾,优雅地擦干紧了留在她唇上的咖啡渍。

    “So I got the project?”

    (所以我得到了这个项目吗?)

    “My assistant will contact you, or Sandra. I think you would prefer Sandra to sign the contract.”

    (我的助理会联系你,或者桑德拉。我认为你应该更希望由桑德拉来签这份合同。)

    这样的话,这个项目就是完完全全属于塔拉的,和恒诺没有任何关系。

    温颂点了点头,她终于可以松弛一些了。

    “That。's reasonable.”

    (这很合理。)

    不松弛的那个人变成了奥德里奇,那些资料都被他整齐地放在了一旁,整张桌子上不整洁的只有温颂使用过的咖啡杯,很快就被他的助理取走了。

    “But I have some other things I may need to contact Miss Wen.”

    (但是我还有一些其他的事需要联系温小姐。)

    温颂几乎从他的神情里察觉不到任何的情绪,他整个人就像是厚重冰面下缓缓流动的河流,能冻结途径的一切。

    在一瞬间里又推翻了温颂对他原有的印象。

    温颂的回答更谨慎了一些,有一片阴云正在朝着她移动过来。

    “I。'll tell you what you want to know.”

    (我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事的。)

    第50章 疯子

    和奥德里奇见完面之后温颂的心情更加糟糕, 干脆在她的海边别墅里睡到了下午。

    醒来的时候手机里积压了一大堆消息,她简单地回复了一下和工作有关的消息,唯独留下来的是冯炎短信发过来的, “有空吗?”,以及麦烁发给她的电影上映信息。

    “《大话西游》提前上映了, 今晚有空吗?”

    温颂原本是想拒绝的, 但如果任由自己和自己独处下去, 事情也许反而会发展地更糟糕, 于是她回复麦烁她今晚有时间, 可以跟他一起去看电影。

    几乎是在她回复的瞬间里麦烁再一次发来了消息。

    “你在公司吗?我来接你,然后定公司附近的电影场次吧。”

    温颂并不想告诉他她现在在哪里,在两个人的关系尚不明朗的时候任何东西都有可能使得他们之间关系的发展产生偏移, 经济条件此时不是彼此应该考虑的问题。

    她打开app查询了一下距离她家最近影院的的场次,选择了她最方便的时间发给了麦烁,很快就把这件事确定好了。

    温颂在别墅里整理好了一切, 在出发之前给楼阑发了一条消息, 告诉她塔拉很快会迎来一个很好的项目, 而后才往影院赶。

    长久的睡眠居然并没有让她感觉到饥饿,她又在停车场里独处了很久, 等到电影快开场了, 然后才慢慢地朝着电影院走去。

    麦烁就站在影院大厅的夹娃娃机前,刚刚有电影散场, 纵然人流如织, 温颂还是一下子就找到了他高大的背影。

    这些年她其实见过很多很多的人, 俊朗的、富有的、幽默的, 但都没有一个像麦烁这样, 即便只是见到了他的背影也让她的心一下子温暖起来。

    或者也不能说是温暖, 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能够让她心跳的速度几不可察地加快,让她总是在同时计算好几件事的脑袋暂停运转。

    在大部分的时候,这并不是一件坏事。

    温颂朝着麦烁走过去,娃娃机里的光线更明亮一些,映照在他半边脸上。

    在看见温颂的那一瞬间里他笑起来,她能感觉到自己目光点燃又束缚着他。

    “想要玩娃娃机吗?”

    温颂看了一眼机器里的玩偶,廉价又丑陋。

    “所有的娃娃机都是被设定过的,按照一定的概率。也许抓很多次才能够在爪子有力,又很好地瞄准了玩偶的情况下得到一只和付出的成本根本就不相匹配的玩具。”

    她和他一起并肩站在娃娃机面前,“这不符合我的投资原则。”

    “是吗?”

    麦烁知道温颂只是在和他开玩笑,反问了一句之后把两个游戏币投进了娃娃机里,缓慢又专注地移动起钢铁爪子,朝着一只仿版的星黛露玩偶放了下去。

    在钢铁爪子稳稳地夹住了它,朝着出口移动起来,在温颂认为它必定会落在距离出口不远的地方的时候,它稳稳当当地在出口上方松开了。

    麦烁从出口处取出了那只紫色的丑兔子,邀功一般地递给了温颂。

    “怎么做到的,好神奇啊。”

    不过在那一刻温颂当然意识不到它很丑,拿在手上反复摆弄。

    她笑着望了麦烁一眼,“我是不会告诉你我刚才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我从来没有成功地夹到过娃娃的。”

    麦烁的目光向下落在她身上,笑容是难得一见的宠溺。

    “我知道娃娃机都是有概率的,在你来之前我已经试过很多次了。但每一次的机会并不是完全均等,所以我刚刚其实也只是在赌。”

    他伸手摸了一把兔子的头,“但幸好我赌赢了。”

    温颂对这只丑兔子的热情很快就消解了,他们一面朝着放映厅走去,温颂一面侧过脸睨他。

    “这是给之前的女朋友抓娃娃锻炼出来的技能吗?”

    麦烁犹豫了一下,然后又搞怪地挑了挑眉。

    “如果我说我从来都没有谈过恋爱,会不会被你嘲笑?我只是自己喜欢玩抓娃娃机而已。”

    温颂很快笑起来,而后坦然地点了点头。

    “如果这是实话的话,我的实话也是‘会’。但我有点不太明白,你看起来……不像是没有女孩子喜欢的。”

    上一次她见到的覃箬应该只是众多女孩中的一个。

    麦烁是个很讨人喜欢的男人,运气也不应该这么不好,这么多年连一个喜欢的女孩子都没有遇见,可以为之努力。

    “更何况你还是警校出身,我知道很多女孩都会对这一身制服抱有幻想。”

    尽管她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好事。职业并不决定人品。

    “他们是警/察,我是交/警,这两个职业还是有区别的。”

    “女孩子也许会对电视里一身制服,佩着枪,和罪犯搏斗的英雄警/察有所幻想,但她们不会喜欢穿着荧光背心,在太阳底下一头臭汗的交/警。”

    温颂忍俊不禁,想到很多次她在路上遇见的麦烁,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会有好女孩喜欢上你的。”这句话就跟“你是个好人”一样不需要负责任。

    今天放映的是《大话西游之月光宝盒》,温颂其实已经看过无数遍了。

    一遍又一遍的时空穿梭其实不过是在告诉所有人,世界是个巨大的枷锁,每个人都是命运的奴隶。

    喜剧的内核总是悲剧,散场的时候麦烁能看出来温颂并不是那么开心,他们决定从电影院步行回到温颂的公寓里。

    从地下室穿过去会更快一些,在灯光昏暗的地方,温颂尝试着牵住了麦烁的手。

    看电影的时候全程麦烁都非常绅士而克制,他没有把昏昧的光线当作他可以随意对待她的理由,所以这是他应得的奖赏。

    从冷气十足的电影院中走出来没有多久,温颂的手尚且冰凉,麦烁的却是火热的。

    温颂和他面对着面,彼此的距离很近,多余的空气都被挤压走,她感受着手心陌生的触感,忍不住抬眼笑起来。

    “你快要把我融化了。”

    麦烁很快从他一开始的怔愣之中反应过来,更加用力地反握了温颂的手。

    “那就融化得再快一些吧。”

    片刻之后温颂微微挣脱了一些,按在他手腕脉搏跳动的地方,她感觉到他的心跳正在渐渐地和她同频,微弱的光线把气氛烘托到了暧昧的极点。

    麦烁眨着眼睛,在温颂的眼神暗示之下缓缓地低下头,周围的光线忽而以一种剧烈的频率明亮起来,有一辆车在地下车库里横冲直撞,直直地朝着他们的方向驶来。

    “Lucien!”

    麦烁下意识地把温颂护在怀中退让到了一旁,那辆车在他们身旁毫无征兆的停下。

    尖锐的刹车声刺痛了所有人的耳膜,奎妮捂着心口推开了副驾的车门。

    她靠在车边缓缓地蹲下身去,因为劫后余生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直到她抬起头,迎上温颂的目光。

    不知道为什么,温颂没有在害怕,一点都没有。

    看到祁照从驾驶座上走下来的时候一瞬间翻涌起来的也并不是她面对他时一贯来的愤怒,唯有平静。

    就好像一切理应如此。

    祁照气势汹汹地绕过了车头仍然明亮的车灯,在温颂面前停下,用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往他身边带。

    温颂顺从自己的心松开了和麦烁交握的手,也同样顺从自己的心没有走到祁照身边去。她迎上他盛满无措的眼睛。

    “祁照,你疯了。”

    这句话她说得比任何一次都要平静,因为她发现她和麦烁之间的那一点快乐其实微不足道,同时也因为她已经接受了不会再和祁照在一起的命运。

    他任由她指责,“Queenie说你已经知道七年之前那场车祸的事了。我现在可以向你解释七年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曾经抵死也想要的答案,此刻却只想让温颂落荒而逃。

    她往麦烁身边退了一步,心平气和地再一次握住了麦烁的手,十指紧扣。

    “我已经不想知道了,我也知道我们两个根本就不适合。”

    “每个人都有追求新生活的权利,我衷心希望你也是。”

    祁照更用力地将温颂往自己身边拉扯,她一下子没有能够站稳,径直撞在了他的胸膛上,沉闷地一声响。

    他额上一下子冷汗涔涔,咬紧牙关死死忍住了这一刻的痛苦。

    他才刚刚从医院回来。

    “Lucien!”

    作为旁观者的奎妮终于忍不住在已经太过拥挤的故事里寻找到了她的位置,她成为了祁照这一刻的支柱,维持着他最后不倒下去的体面。

    但奎妮要开口的时候终究还是被祁照制止了,他对着她摇了摇头,试图驱散那些蚕食他意志的东西。

    “Queenie, don’t.”

    温颂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收回了她原本就没有向祁照伸出去的手。

    奎妮和他才是一国的。

    而麦烁关心的人只有温颂,他的话语里饱含着愠怒。

    “祁先生,无论你们之前发生过什么事,现在她是我的女朋友。请你不要再发疯了,你知道你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吗?”

    “别说了。”

    温颂制止了麦烁,在这一刻她悲哀地发现,她其实仍然不能接受其他人用任何方式攻击祁照,她承认她是个烂人,在几天之内做了无数个决定,此刻又摇摆不定。

    “我和他其实也没有什么分别。”

    她用眼神安抚了麦烁片刻,看着他无奈地后退了几步,直到不再对祁照有任何的威胁。

    “我和你之间唯一的交集是越集的项目,但我已经决定好了,很快就会把这个项目移交给恒诺的另一个合伙人许诺声。”

    “你放心,他比我更专业,也更有能力,能够帮你解决所有的问题,如果你需要的话。”

    温颂再一次收回了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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