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他为何又要将它送给她?
上回,他是借着赵传芳的名义送的,赵传芳也告诉她,那是弟弟了为哥哥讨她欢心。她已将箫归还,他为何又要将它送给自己?
乔楚定定看着木盒中这支绝世珍品,面色逐渐变得难看。半晌,她从桃红手里夺过,在婢女惊愕的目光中匆匆离去。
慎王府中她唯一熟悉的路,只有去慎王的寝室。
这会儿,王府的主人正坐在桌握卷细读。
王管家在旁边伺候着,见乔楚微微喘气,双颊透出薄粉,煞是动人。他立马悄悄退至门外。
“殿下!”乔楚直接将木盒放在赵春芳面前,“您这是何意?”
赵春芳仍保持握卷的坐姿,抬眸看她,不作言语。乔楚咬了咬下唇,难掩激动,“因为我同您说了那些话,所以‘九霄’是嘉奖吗?”
因为她说只要赵传芳想要的,她都愿意做,她愿意她自己来补偿他的大哥。所以赵春芳想拿这支箫当做奖励?
他怎么可以这样!
乔楚目眶变得酸涩,“殿下,我、我自己的命是太子,还有您救的,太子对我好,您也希望我跟太子好,这些我都从了,也认了。可是您不用送我这些,我不需要任何奖励或者赏赐。”
特别这份礼物出自赵春芳之手。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生气,胸口更是像被巨石压得喘不过气来,但只要一想到赵春芳怀着这样的目的,将她视若珍宝的“九霄”送到她手上,她就恨不得……
“谁跟你说是嘉奖或者赏赐?”
忽然间,盯着她的男人反问道。
乔楚怔住。
赵春芳将手里的书放下,不温不火地说:“你不是没有箫吗?”
乔楚眨了眨眼。
赵春芳叹了口气,似是无奈:“你不是拿竹子充当箫来用?‘九霄''本就是我无意间所得,王府中也没有其他人会吹箫,你既少了一支箫,将它送给你,岂不是两全其美?”
“送……给我的?”乔楚喃喃道。
“若是宸妃娘娘嫌弃,那就当我没说过。”说罢,他欲伸手去拿回长木盒。岂料,乔楚比他更快。
她将长木盒抱在怀中,满面写着不舍:“不,我怎么会嫌弃!”
杏眸露出如小兽护食的目光,桃腮如粉,未施粉黛却尤为明艳动人。
赵春芳眸色略微深沉。
乔楚抱住“九霄”,心中郁气一扫而空。巨石变成蜜罐,瞬间倒满心田,甜得令她勾起嘴角。
“谢谢您。”
这时,王管家从外头进来。
“王爷,姑娘,这是厨房刚送来。临西送来的脆枣,厨房已经洗干净,还有去了核。”
盘子里的枣大而饱满,而且中间已被巧妙地挖了核,仍能保持整个果子的外形。
赵春芳让他将东西放下,对着仍站在他面前的女人道:“坐吧,宸妃娘娘。”
“殿下,能不能别再那样叫我?”乔楚带着几分恳求看他。
别人或许不知,可赵春芳……新婚夜是他闯进她的新房,挑下她的红盖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所谓的“宸妃”根本有名无实。
赵春芳与她对视片刻,下一句就道:“不介意的话,试试这些脆枣吧,乔姑娘。”
乔楚顿时笑靥如花,重重点了点头。
她不知,她一笑,连旁边王管家都看呆了。
这姑娘可太美了。这还是清汤寡面,没怎么打扮,要是像那些世家小姐锦衣华服打扮起来,那……岂不是比天仙还要美?
乔楚将放着“九霄”的长木盒小心放至一边,目光不经意瞥过摊在桌上的书,那一页正好写着“融四岁,能让梨”。
“殿下,您也看《世说新语》吗?”
“嗯,有何不可?”为什么她的表情那么奇怪。
乔楚摇头,“我还以为,您肯定是看兵书或者治国理政那些。”
“那种书看多了也会累的。”赵春芳嘴角弯起,“偶尔,也要看些闲书解解闷。”
没想到,这个男人还会看闲书解闷……乔楚感觉自己像是意外发现赵春芳不为人知的小秘密,心中有些小窃喜。
“吃吧。”赵春芳示意乔楚不必客气,他自己伸手探向盘中,拿了个枣子。可却被乔楚喊住:“等等。”
赵春芳停住手,目光透着不解。
乔楚从盘子里取了个最大的,送到他面前:“殿下,您应该拿这个。”
相比之下,赵春芳手里那个小得多了。
赵春芳看着她,仍是拿着原先的果子。乔楚见状,大着胆子将自己手里的塞给他,彼此间换了换。
“殿下,您是主人,理应拿个大的。”
赵春芳把玩手里大大的脆枣,“主随客便,乔姑娘是客,自然是以你为大了。”
第一次与这男人心平气和坐下来闲聊,乔楚比任何时候都要放松,话也多了起来。
“可是,每次都让,殿下岂不是次次只能吃最小的?”
赵春芳定定看着她。
乔楚笑道:“殿下,我看您刚才挑也不挑,就直接拿个最小的,您肯定每次都这么客气。”
赵春芳瞥过那页翻开的书,但笑不语。
她自然也瞧见了,顿时,关于赵春芳的传闻在耳边回荡,乔楚瞬间懂了。
“殿下,您是不是一直都拿最小的?”她小心翼翼问道。
气氛骤然陷入沉默。
乔楚心中暗忖,自己实在太不会说话了。大概,赵春芳又不高兴了。
她正想道歉,哪知,男人盯着手里的枣子,突然开口:“自幼,父皇与母后便教导我,幼需尊长,当弟弟的,自然要让着哥哥。”
乔楚想起赵德,那样的仁人君子,确实家风淳厚。
“我母后生三弟时,差点难产导致母子双亡,所以后来我们全家都非常疼三弟。而他为人聪颖,又孝顺懂事,我这当哥哥的,又怎会舍得让他拿最小的?”
所以,他就习惯让完哥哥,又让弟弟吗?
赵春芳的声音如潺潺流水,只是在讲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乔楚听着,心中却百感杂陈。
烛光之下,赵春芳俊美的面孔比往日多了份温柔。一种难以言欲的冲动令她脱口就道:
“可是殿下,这对您也而言,也不太公平了!”
“因为是弟弟就得让哥哥,可是,又因为幺弟受宠,所以夹在中间的二哥要两头让,这您不是一直受委屈吗?”
赵春芳沉着声:“乔姑娘,我并没有觉得委屈。”
“可是……”乔楚想起从宫中到王府,她曾听到那些宫人下人的闲言碎语,“这大周的江山也是您打下来的,皇上却封您为慎王,根本就是——”
“够了!”赵春芳低喝一声,连旁边王管家都被吓了一跳。
乔楚愣在当场。
“乔姑娘,夜已深了,还是请你回去,我不便留客。”
赵春芳下了逐客令,乔楚回过神,才红着脸,抱起长木盒,忍住羞耻道歉:“对不起,殿下。是乔楚不知轻重,口出妄言。”
赵春芳尊兄爱弟,赵氏兄弟同气连枝,她却如同那些宫婢下人般,以小人之心猜度他们。
实在太愚蠢了!
乔楚自觉无面目面对赵春芳,匆匆行礼便抱箫而走。
可她不知,她走后,赵春芳又坐了回去,缓缓拿起那颗她塞到他手里的枣子,狠狠咬了一口。
眼中,满是阴鸷狠戾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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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红等了许久,终于才等到乔楚回来。
“姑娘,您怎么了?”
乔楚目眶微红,摇了摇头,“没事。”
桃红见状也不敢多问,只是打了盆水来,伺候她洗漱。乔楚换上寝衣,桃红走了后,她却没有上床就寝,而是坐在桌旁,重新打开长木盒,取出那支“九霄”。
手指轻轻抚过箫声上的纹理,乔楚脑海中想起初次在同心殿见到这支“九霄”时,送箫的太监说是太子所赠。她虽是惊喜,却也不敢收下。
可是,这支名箫原来是赵春芳所有……
赵春芳,因为弟弟想杀她报仇,却也因哥哥而放了她,还一而再、再而三地救她、帮她,这世间怎么会有重情重义的男人?
他能文能武,恭顺谦卑,不恋女色,刚正不阿,而且尊兄爱弟……这世间最美好的词汇,他一人皆可独占。
赵春芳、赵春芳、赵春芳。
她念着这个名字,心底泛起一股涩涩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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