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桃觉
第二章
没想到这个红灯的时间格外漫长，司机和书棠解释道：“是刚刚那个乘客，才从国外回来，但是行李也没几件，结果还落了一个在我后备箱。”
书棠没有应和，司机继续有滋有味的说着：“落的东西还是个镜头，没想到他是个摄影师哦。摄影师应该很潮的啊，但我看他还挺老派，脖子上挂了个项链，说是初恋送的，但是分手了，啧啧啧。”
司机瞥了一眼，竟然和后视镜中的书棠对上了视线，顿时认为书棠是对这个话题感兴趣，于是还兴致盎然的伸出两只手指比划了一下：“那项链还蛮有意思的，像是那个数学符号，我女儿正在学的，叫什么无穷还是无尽的。”
这话一出，书棠自己都没意识到精神已经紧绷起来，低喃道：“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司机笃定的说：“那小伙子看着就情真意切的，肯定是对他初恋念念不忘，回国来追人的。”
过了一会儿，没有得到书棠的回应，司机又问了一句：“怎么，姑娘，您是已经忘了您初恋，所以才会觉得我们男人不会多在意初恋？”
在绿灯终于亮起那一瞬间，书棠满脑子都是当年靳闻泽风流浪荡的模样，好像不论在哪里，不论什么时候，永远有女生为他摇旗呐喊。书棠很冷的笑了一声，神色终于平静下来，很坦荡的一语双关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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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书棠进了派出所，还没有开口，就有个小警官上下扫视了她好几眼。然后表情不太好的问：“你是来接今天晚上闹事那群人的？”
不等回应，警官就皱着眉头道：“我说你男朋友和他朋友们可真行，人家祖孙两本来就是赚个辛苦钱，还去找奶奶的麻烦，有没有良心！”
书棠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吭声，默默跟着警察往最里面一间走，警察还在絮叨：“姑娘，我说话重了。不是我偏心谁，但是您男朋友他们这件事办的实在不地道。”
说完这一句，警察终于抬眼扫了一下书棠，才发现这姑娘脸色惨白，身上半干半湿，状态也不太好的样子，但冲她全程没有维护男朋友乖巧听训，警察就觉得里面那群人没有一个配得上这姑娘。
打开了门，警察冲着里面喊了一声：“那个谁，说自己女朋友会来接的，过来。”
书棠站在门口，看着满脸醉意，说话大舌头的俞思衡，屡次压下的烦躁又不停的往上冒。
除开勉强还算看的过去的俞思衡，和他一行的几个男人要不就醉倒在桌前，要不干脆坐在地上，扣子都解了好几颗，还有几个露出了大肚腩，场面十分难看。
另一个做笔录的警官走到了书棠面前，摆摆手让带路的小警官走了，然后问书棠：“你是他女朋友？”
书棠摇了摇头，不想再看俞思衡第二眼，随口答道：“刚认识，我现在可以带他走吗？”
俞思衡猛地站直身子，叫嚷道：“不用矜持，我又不嫌弃你，之前是觉得你年龄有点大，但现在你来接我，我愿意和你试一试。”
恰逢此时，俞思衡几个醉鬼朋友还捧场的笑出声，疯疯癫癫的：“对啊，姑娘，大雨天来找小俞，这么情真意切的，放心吧，小俞绝对不会再拒绝你了。”
书棠轻轻的扫了一眼俞思衡，看着他眼底的暧昧，竭力忍住扭头就走的冲动，警官适时插话道：“他们刚刚同意了私了，这几个人破坏了奶奶的摊子，奶奶说了赔三千块就行。你男朋友他们还没有掏钱，您看？”
听完警察的话，书棠看着坐在桌角位置抱在一起发着抖的祖孙两，开口道：“该是谁掏的钱，就让谁掏，我只是负责来接个人的。”
警察听到这句话，眉头一挑，嘴角隐隐有了一丝笑意，刚刚这几个醉汉嘴上说着醉的稀里糊涂的，但听到了俞思衡有个在京市买房了的女朋友，硬是鼓捣着这人把他女朋友喊来了。
他们这样做警察们也没有理由拒绝，只是心里还是为小姑娘不值。
刚刚警察看着书棠年轻柔软的样子还担心她成了冤大头，但好在是个脑子清醒的姑娘。
书棠这话音一落，刚刚起哄的醉汉立马就拍了桌子，叫嚣：“小俞，不是，你是什么意思？今天是你升主管说要请哥哥们吃饭才闹出这档子事儿的，现在你女朋友还要我们赔钱？”
吓得角落里的祖孙两狠狠的又打了一个抖，书棠笑着看俞思衡，仿佛那醉汉说的不是她。
警察早就看这几个醉汉不舒服，当即更重的拍了下去：“这里是警察局，你撒什么酒疯，寻衅滋事要被拘留的知不知道？”
醉汉骨头软，立马打着哈哈道歉，但几个人堆坐在一起话里话外就是说俞思衡不地道，把书棠对面这不到一米八的男人挤兑了个够呛。
最后俞思衡咬着牙自掏腰包给祖孙两的收款码转了三千块，当时书棠懒懒的站在一边，看着他按密码手打着颤的样子，冷声道：“我没时间陪你耗。”
付了钱，俞思衡的魂都仿佛没了大半，跟在书棠后头往外走也不招呼那几个酒肉兄弟了，因为他们早就醒了神，一个二个像是吃了火箭，蹭的一下就都站了起来。
走出警察局大门时，书棠抬手拍了一张俞思衡的照片在对话框里甩给了杨敏芝，附言讽刺道：【您儿子我已经接回来了，您可还满意？】
杨敏芝飞快回复：【书棠，你不用挖苦我，小俞条件很好的，你要和他好好聊聊！错过了有你后悔的。】
书棠轻声冷笑。
是啊，条件真好，好到可以因为几块钱的炸串欺负孤寡老人；好到工作好几年了，掏个三千块钱就要了他大半条命；好到能吹大牛却又圆不了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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瞥到载自己过来的出租车竟然还没有走，顶上显示的是空车，想着刚刚在车里听到的那通电话再加上车附近也没有人，书棠猜测，靳闻泽应该已经拿完东西走了。
揣在口袋里的手指弯了弯，她没再理会俞思衡，径直往出租车的方向走。
反正就几步路，手上的伞干脆也不打了，她觉得自己是时候需要淋点雨醒一下脑子，不然浑浑噩噩的，唯一的清醒全是那么一个人。
快走到车前的时候，俞思衡从后方急急的拉住书棠的手：“你跑什么啊，没看到我醉了吗？”
书棠烦躁的把他挥开：“我想，我们没有再接触下去的必要了吧，俞先生？”
俞思衡的脸从红转白又变红，不甘心的看着面前即使被黑框眼镜遮住，不施粉黛却依旧漂亮的女孩，心里有些懊悔，他本来以为书棠要不就是长得很丑，要不就是个身材很差的大胖子，不然的话她条件那么好，她家里怎么会求着和自己相亲。
所以他才会趾高气扬的让书棠母亲喊书棠来警局接自己，他心里也确实把书棠当成了一个冤大头。
但是眼下看到了书棠的模样，俞思衡心里难受的很，书棠眼中的轻蔑他不是看不出来，但他还想再争取一次，毕竟书棠条件实在太好，错过了他会后悔一辈子。于是就说道：“我很少喝那么醉，今天的事儿我很抱歉，明天我请你去w酒店的西餐厅吃饭吧？”
书棠抬眼扫了他一下：“我开诚布公，您应该不会介意吧？”
俞思衡忐忑的点了点头，只见对面个子差不多到自己眉间的姑娘一脸漫不经心的模样说出锥心的话：“我对你非常的反感，所以希望您不要在我身上白费功夫。”
一说完，书棠就准备扭头，可俞思衡又朝她逼近了一步，这一回他紧紧拽住书棠的手，力道很足，书棠感觉到了疼痛，挣扎了两下，对方反而捏的更紧。
“俞思衡，你想干什么？”书棠厉声道。
俞思衡这会儿估计是彻底忘记体面了，他本来清秀的脸诡异的涨红着，瞪大了眼珠子，说话时唾沫直飞:“你一个老剩女，没人要的，凭什么反感我？我请你吃饭是给你脸，你牛逼个什么东西啊？在娱乐圈工作又不是明星还买了房，别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我回家一定给你好好宣传宣传，我劝你……”
书棠从来没有被人用这么肮脏的话辱骂过，拿起伞想敲俞思衡的脑袋，手上的禁锢感却先褪去，随后就是俞思衡重重跌倒在地上还伴随着一声他的痛呼。
冬雨里，路灯下，出租车前。
靳闻泽就这样突然的出现。
狂妄的神色，搭配着他习惯性的向右扭一下脖子的动作，多年前的拽劲延续至今，他更加的不可一世。
男人狭长的眼尾从书棠身上轻飘飘扫过，他的影子被路灯拉长，身上多了件黑色皮外套，抬起脚又在俞思衡小腿上落了一下：“给老子起来，别装死。”
俞思衡醉酒的脑子还没转动，身体先感受到了天旋地转。他的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极高大的男人，而对方拽起他的衣领，轻轻松松又把他丢在了地上，这回躺倒在了另一边，他的身上全都湿透。
俞思衡摔倒的姿势很不体面，指着靳闻泽“你你你”了半天。但男人气势太甚，他不敢多说。
靳闻泽敛下眉，看着俞思衡指向自己的手，猛地一下抬起脚，俞思衡瞬间往后缩了好几步，脸色都煞白了：“这是法治社会，你这是恶意伤人！你后面就是警察局，我要报警！”
多年前的寸头变成了三七侧背，断眉依旧，靳闻泽冷脸时比从前更凌厉摄人，他的声音冷冽如新开封的刀，只吐出了一个字：“滚。”
俞思衡眼神从靳闻泽手上六位数的表上划过，最终夹着尾巴，灰溜溜的逃走。
直到看不到俞思衡身影，靳闻泽才回到书棠面前，他伸手刚想拉起书棠的手检查一下，对方却猛地往后退了一大步。
女孩脸上的防备与警惕做不得假，靳闻泽拧紧了眉头，后槽牙一瞬间的咬紧又松开。
“书棠。”靳闻泽没等到女孩开口，终于自己先打破了沉默，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烟，想点火，又突然想起天还在下着雨一般，最后低头把玩着，不着痕迹的又拉近了一点两人间的距离。
书棠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回过神后迅速转了头。
纵使心跳如鼓，她也不愿回头。
“书棠！”没有料到女孩的反应是这样，靳闻泽加大了音量，看着她的背影故意刺道：“你怎么找的，尽是跌份儿的玩意儿？”
目睹书棠停下脚步，靳闻泽掀起了眼皮。
他无法接受当年视线永远放在自己身上的人会无视自己。或者说，他无法接受无视自己的人是书棠。
这一刻，他变成了一只刺猬，想要把对面的人扎痛：“后悔了吧？”
书棠没有转过身，靳闻泽却走到了她身边，在逼着她给出一个答案。
“和这么跌份儿的人谈恋爱……”靳闻泽的声线听起来吊儿郎当，是在故意挖苦。
又过了几秒，书棠像是刚想起来一般，动作很轻的打开了雨伞，遮在自己头顶，随后轻声说：“要看和谁比。”
原来，刺猬从来都是书棠，他只是一个刚吹鼓的气球。
他在她心中，依旧那么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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