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峰上,一只圆滚滚的白色肥啾扑棱了几下翅膀,猛地冲进了鹿舟的房间。
就在刚刚,大师兄的气息凭空消失了!
大师兄碎了丹,伤得那么重,要是被人劫走受了委屈可怎么办……
肥啾如同子弹一般在山川内穿梭,寻找忽然消失的大师兄。
半个时辰后,山水被黄昏染上了一层灿烂的暖色,文秋终于在云开雾散的山顶找到了鹿舟。
青年戴着半面银面具,独自靠坐在山顶的巨石上。他攥着拳头捂在唇边,时不时轻咳几声。不知是不是错觉,鹿舟浑身的衣衫都有些凌乱,就连腰封都有些褶皱。
见文秋来了,他微微偏头望过来,唇角带着一点笑意:“你来了。有个好消息,我们以后可以种灵植了。”
在他头顶,原本有一条束缚着逍遥峰灵脉,将灵气输送供养给乘风宗其它峰头的法则。
现在那条法则破碎得无影无踪。原本就属于逍遥峰的灵气,终于能够欢悦地缠绕在鹿舟身侧。
沐浴着久违的丰沛灵气,文秋舒服得瞳孔放大,开心得在巨石上蹦蹦跳跳。
但过了一会儿,文秋察觉了不对劲:“大师兄,这灵气忽然回归逍遥峰,会扰乱整体的灵气运行,要出大问题哒!”
不能人为干扰灵气运行,在修炼上确实是个很严重的问题。否则各大宗门也不用寻找地脉与天梯齐全的地方进行修炼,直接在荒野里抓点灵气来炼就好了。
不过那是对旁人。
有着近乎妖异的灵感力的鹿舟,轻咳了一声:“是不是我离开太久了,你就忘了我是谁?”
被宗门常年用作探宝器的乘风宗大师兄,可不会被这点事情难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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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这些灵气,等明年灵植收获的时候,他们就能赚上一大笔灵石,不用再依靠乘风宗那少得可怜的份例。
这实在是个好消息。
鹿舟轻咳了几声,藏下眼底的一抹担忧。
但还有一个坏消息。
这规则原本不知何时就开始摇摇欲坠,是方才那鬼修与他搏斗时彻底毁坏的。
符箓还未制成,鹿舟其实不敌鬼修。
在快被那冰冷的气息享用时,鹿舟孤注一掷,将秘境中得来的那颗妖丹喂给了鬼修,促使它结茧。
结茧后,鬼气化作了一道银色的纹路,爬在了鹿舟银面具下的那半边脸颊上。
结茧的鬼修暂时没有攻击力,但当它破茧而出后……鹿舟没有把握,它会强大到什么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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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日,鹿舟没有再迎来任何不友好的客人。
抽时间处理完灵气流转的问题,他终于得了空,将逍遥峰荒废已久的几块灵田好好操持一下。
没过几天,逍遥峰的田地里就冒出了一丛绿茸茸的新芽。
文秋兴奋地啾啾叫,采了山峰各处的野花,编成了五颜六色的花环,送给鹿舟。
青年头戴花环,富有活力的眸子满含笑意,在山风吹拂之下,灵动得宛如山间的精灵。
在鹿舟生活得怡然自得时,乘风宗内从来没有平静过。
陆南意挨了青玄剑尊一顿好打,伤得极重,过了十几天终于意识清醒。林初霁想看望过他一次,但两人似乎大吵了一架,不欢而散。自那以后,陆南意再也没见过林初霁,倒是派人给鹿舟送了几样滋补的药品,说是感谢鹿舟给他的提醒。
望着底下跪着的杂役,鹿舟眸色晦暗不明,最终淡淡道:“收回去吧,让他好好休息。我没兴趣抢个重伤之人的药。”
至于吃了个大亏的林初霁,闭门反省几天以后,眼眶红红地去找了清暄真人。他很是花力气哄了几天清暄真人,又勤勤恳恳地干了几天活,终于让清暄真人对他态度好转。
清暄真人忙得焦头烂额,偶尔忙里偷闲,林初霁便殷勤地给他捶肩揉腿。
见清暄真人有些出神,林初霁乖巧地问道:“师尊,你在想什么呀?”
清暄真人看着贴心却无用的小徒弟,轻叹了口气。
他终究是操持过宗门的人,这些日子忙完,终于勉强维持宗门表面上的体面,不在别的宗门面前露出马脚。
他也终于得了空,去看宗门库房与那被烧掉的账本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查之下,乘风宗竟然有不少法宝,流通在修真界的黑市琼月集上。
楚山作为库房主管,这几年监守自盗难逃其咎。
“其实你大师兄几年前就提过,想精进一下库房的阵法,削减库房看守的权利……”清暄真人微微垂着眸子,神色晦暗难明。
但他没同意。
因为那时候正值池归砚生辰,池归砚是绝对不愿意拿自己的生辰礼,去换这些在他看来没有任何价值的俗物的。
后来鹿舟又与他说过几次,要将库房看守增加几人,但苦于没有合适的人看管,一时没法成行。
清暄真人当时只觉得他大惊小怪,谨慎过头。
但凡他那时能上点心……
或者好歹在鹿舟要把楚山赶走时,能多做思索,不要让林初霁坏了事……
现在回想起,桩桩件件的矛盾,竟然全是他的过失。鹿舟几乎从不出错,他却从未重视过这孩子的意见。
是他错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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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些日子里,池归砚恐怕是乘风宗内最活跃的一个。
反正那些婆婆妈妈的俗务,他本就不关心,也从未插手过。如今反而成了为数不多没受影响的人。
另一方面,他早就到了要突破金丹期的关头。
上次鹿舟进秘境,有一半就是为了为他寻找渡劫用的材料。只是鹿舟半途就被林初霁害得重伤,宗门里又没有鹿舟那样对灵气敏锐的人,最终也没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池归砚听到这个结果,气得脸都白了,当即琢磨起了别的法子。
午夜,回想着他师兄池明霄呼朋引伴的样子,他想出了了个新办法。
他连夜写了请帖,给别的宗门青英发去,邀请他们一同来乘风宗为他护法。这样说出去既有面子,成功的几率也提高不少。
池归砚本身是宗门小辈里的新秀,又师承化神真人青玄剑尊,那些宗门子弟自然乐意给他这个面子。
往常他突破时,总会有鹿舟在侧护法。不过显然,他自己能力足够,并不需要那个毁了容的废物大师兄,就能将事情办得圆满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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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鹿舟是被外面的嘈杂声音吵醒的。
青年微微皱着眉,隔着床帐问文秋:“外面怎么这么乱?”
白色肥啾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告诉鹿舟:“小池师兄的峰头吵起来啦,好多人进进出出,还带着很多法器,看起来阵仗好大。”
小池师兄就是池归砚。
今日原本是池归砚结丹渡劫的日子,他请的宗门青英们早早来为他护法。可一群人等了一个晚上,也没有见到雷云的影子。
一查才知道,池归砚那个峰头的灵气,根本不够渡劫的浓度!
池归砚不信邪,努力了半天,也没能让晴朗的天空憋出一片云来。青英们在各自宗门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就这么干等了一天,跟池归砚沟通时语气也不算好。池归砚本就丢脸面,语气也算不得好。
两相刺激,这就吵起来了。
池归砚啊……
剑尊一脉除了陆南意以外,都是心高气傲的主。鹿舟与这位剑尊师叔的二徒弟,算不上相熟,只在池归砚小时候教导过他基础的心法。
池归砚性情偏执,尤其爱与他的直系师兄池明霄比较。池明霄一心修炼,池归砚便也跟着对修炼上的事要求得苛刻。
鹿舟不记得自己多少次和池归砚说过:“欲速则不达。师弟,你日后行事时,心思还需谨慎些,莫要一时不察出了大纰漏。”
看今天出的丑,池归砚是一点也没把他的话往心里去。
还好看管池归砚如今已经不是他的责任,池归砚丢了再大的脸,惹了再多烂摊子,也没法扰鹿舟清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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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归砚脸色发青,孤零零地跪在乘风宗主峰的大殿前。
是他师兄池明霄罚他的跪。
当时灵气浓度不够,他一个冲动,求请了他师尊青玄剑尊。青玄剑尊自然没空理他,却派了他这一系的大师兄池明霄前来助他。
池明霄与鹿舟几乎同时入宗,如今已经是元婴真人,与清暄真人修为相当。论脾气与修为,他都与青玄剑尊弟子这一身份相称。
——一样的天赋异禀,却也一样的大义灭亲。
池明霄乘着传送法阵,到得很快。他御剑腾空,只负手看了一眼,便冷淡地注视着池归砚:“你莫不是在戏耍我与师尊?”
池归砚满眼绝望,在元婴真人的威压下,咬牙切齿地转过身去:“各位道友,此番……此番是我思虑不周,让各位白跑了一趟。还请各位在乘风宗稍作休息,我派人将赔罪礼送给各位。”
各宗的青英走时,不见得有多服气,只是迫于元婴真人的威势。池归砚这一次下来,不仅没结成心心念念的金丹,还将各个宗门的青英得罪了个遍。
他实在想不通——
分明他用了这么久,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灵气,怎么偏偏在这等紧要关头上出了问题?
“池师兄,池师兄,你怎么样?”林初霁压低的声音传入池归砚耳中。
在如此落魄的时候被人看见,池归砚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对于这个向来讨人喜欢的小师弟,池归砚勉强应了一声:“还行。”
林初霁满眼担忧:“你跪多久啦?师叔也太狠心了,当着别人的面罚你……要是我,我早就受不了了。”
池归砚:“有话就说。”心底却将林初霁的话听进去了几分。
林初霁被冷言相待也不在意,依旧单纯地为池归砚抱不平:“这好好的,你峰头上的灵气怎么就少了呢?真是奇怪,我前几天去大师兄的峰头,灵气可比以前充裕了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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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夜之下,池归砚不由分说地闯进了逍遥峰。身后还跟着个看热闹的林初霁。
池归砚与逍遥峰的禁制打了一架,累得风尘仆仆,才被鹿舟放进来。
他站在正殿前,怒意冲冲地与逍遥峰的主人对视:“大师兄,将我的灵气还回来!”
林初霁在他身后,满是气愤地点头,一个字也不敢吱地为池归砚造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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