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趴在蛇像上的焦娇瞬间提起一颗心来。
果然是年护卫!
他真的和山匪有勾结!
“年统领,你来看这间殿,它也不像是能藏人的地方。”
年七从走廊拐角过来,抬脚跨进殿内,神色如常地看着眼前的巨像。
“不过是一尊死石像,我进庙时就已经巡视过。除了太过诡异,并无异常。”
他家小姐闹着要进来拜佛,整顿休憩时,他就开始查探整座庙宇,自然也进入过这间主殿。
“说不定是哪里来的高人,雕刻了这么一尊妖像,以此来做些祭祀诅咒之事。”
“大当家杀人无数,怎么还怕一座死物?”
他的话无疑是一种激将,大当家的脸色有些难看,但又不得不吃下这一招。
“来人,把整个殿房里里外外都搜一遍!”
没人敢动,他手下都是一群有勇无谋的山匪,但莽夫也怕妖诡之事,谁都不敢贸然上前。
“看来大当家的威望也不过如此。”
年七平静的一句嘲讽,让大当家瞬间火冒三丈。
他将刀架在了手下的脖子上,怒声喝道:“还不快去!再不动老子就砍了你们!”
死亡的威胁下,几个山匪哆哆嗦嗦地进了殿,开始四处搜寻。
他们先绕过了几个能藏人的柱子,然后又你推我、我推你地来到了蛇像后方,发现空无一人。
“大、大当家,殿里没藏人。”
听到这话,趴在蛇像最上方的焦娇最先松了一口气。
幸好、幸好她没有留在金台后面,更没有停留在金台上,不然此时绝对会被找到!
“年统领这下满意了吗?”大当家冷着脸哼了一声,“殿里就这么大点地方,你的那个娇小姐还能藏到哪?她敢进这里吗?”
年七没说话。
他甩开其他人,径直绕到了金台后面,摸索几下后,若有所思地看着黑墙上的几处凸起。
片刻后,年七又仰起头,看向被黑暗笼罩、瞧不真切的蛇像顶部。
“哪怕是娇小姐,也是将军的女儿,说不定真有这个胆子。”
“你们过来,爬上石像看看。”
他朝着几个双腿打颤的土匪招招手,语气不容置疑。
几个土匪互相对视一眼,谁都不敢拒绝。
眼前的男人穿着一身铠甲,腰间还挂着佩刀,显然是一个他们得罪不起的大官。
蛇像再恐怖,目前还不会动;大官的一句话,可能就会让他们掉脑袋。
几人面带惧色地走到金台后,其中胆子最大的一个土匪踩着墙面凸起率先跳到了金台上。
他上来可比焦娇要容易,几秒间就站稳了脚跟。
明明还没被发现,但焦娇脸颊上的汗已经滴落到蛇像身上。
年护卫竟然如此不依不饶,他是铁了心要逮住她,让她命丧于此!
怎么办?
再这么待下去,她绝对会被发现!
可是现在还能逃去哪?她此刻上不能上,下不能下,只能趴在这里无助地等待自己的结局。
绝望之下,她闭着眼在心里不停地祈祷。
蛇大仙蛇大仙,如果您真的有灵,就把这些人都咬死,救救她吧!
“这里有东西!石像缝隙里藏着东西!”
一声大喊让焦娇的心如坠冰窖。
那是她塞进去的鞋袜,被发现了!
“拿出来看看。”
窸窸窣窣的动静响起,显然是山匪正在掏她的鞋袜。
焦娇绝望地闭上眼,愤恨无助的泪水从洁白的脸颊上滑下。
还是逃不过吗?
明明预知了未来会发生的事情,竟然还是逃不过梦里的结局。
不,如果他们真的把她逮住,大当家和年护卫,她一定要带走一人!
就是父亲......父亲若是知道了她的死讯,肯定也会跟着离去......
“啊啊啊啊!”
一声惨叫打断了焦娇的思绪,她下意识扭头往下看,却看不清下方到底发生了什么。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这是大当家的声音。
“蛇,有蛇,全是蛇!王二他掏出了蛇......啊啊啊!”
几个凑得最近的土匪惊慌失措地往外逃,结果话还没说完,就接二连三地扑倒在地,失去了所有的声息。
离得稍远的年七反应得最快,他迅速抽出了自己的刀,一边飞快地后退、一边挥着刀砍断了好几条从金台上爬下来的黑蛇。
“什么鬼!”
大当家也看到了这一幕,金台四面正源源不断地涌下无数条黑蛇,朝着有人的地方极速地爬行。
但凡被咬到的人,顶不过三息,就直接暴毙。
“是我们触怒了蛇像!蛇王发怒了!”
大当家惊骇地逃出了主殿,甩下了所有人。
年七跟在他的后面,见势不对也逃离了现场。
他倒不觉得是什么蛇像发怒,只当这里是有人故意养的“蛇窟”,蛇群被他们惊扰后,才涌出来报复他们。
不过这样也侧面证明了小姐并不在这里。
不然她早就被蛇群咬死了。
.
幸存的人跑了出去,土匪们的惨叫声逐渐消失,主殿又恢复了安静。
焦娇战战兢兢地趴在蛇像上,她低头隐约看见几个土匪前后倒地,但看不见前面发生了什么,更不清楚这些人为什么要仓皇逃走。
只能从只言片语中猜测出一些真相。
难道又是那条黑蛇出来了?
这里该不会真的是蛇窟吧!
焦娇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那她算是躲进了蛇窟里?
虽然不知道那条蛇为什么没咬她,但心底也不由自主地升起一层惊惧。
再等等,等那些人都退出庙宇,她再寻找时机离开。
焦娇不敢爬下去,她害怕那群人再返回,于是只能硬生生地趴在蛇像上,足足熬到了后半夜。
空荡的主殿又冷又阴森,只穿了一件里衣并一件薄外衫的娇小姐被冷得瑟瑟发抖,四肢也逐渐僵硬起来。
四更天,焦娇才哆哆嗦嗦地从蛇像上爬了下来。
刚回到地面,僵硬的身体就差点趴倒,扶着金台才能勉强撑起。
她还记得那些山匪喊出来的话,更不敢从蛇像下面掏出自己的鞋袜。
万一她也真的掏出黑蛇怎么办?
白皙的足底踩在地上,焦娇抱紧自己的双臂,四周扫视一眼。
空无一人,先前意图猥亵她的山匪尸体、从金台上掉下去的山匪尸体全都诡异地消失了。
总不能是其他人将他们的尸体也拖走了?
这必不可能。
焦娇开始起鸡皮疙瘩了。
这座供奉蛇像的庙宇绝对有问题!
难道......她仰起头,瑟瑟发抖地看着庞大无比的蛇像,后怕涌上心头。
难道蛇像真的有灵?
焦娇后退好几步,猛地转身跑了出去。
在她的身后,蛇像的竖瞳微微一缩,久久地盯着她离开的背影。
.
焦娇没跑多远,她不可能独自行走在夜里的山林中,更不敢现在就逃下山。
万一年护卫和土匪正在搜山,那她岂不是直接撞上去!
焦娇本想先回后院看一看,看看是不是所有的护卫侍女都背叛了她......不,不能把希望放在他们的身上,万一他们假装忠心,实则却给年护卫通风报信,那就糟了。
这不行那也不行,她难道就只能坐以待毙?
咕噜。
肚子里发出一声饥饿的腹鸣。
晚饭时,焦娇心思繁重,根本没吃几口,如今逃了大半夜,饥饿突然袭来。
还是得回后院。
哪怕其他人都已经死了,她也要趁着夜里去将行李内的干粮翻出来,至少能让她在庙里躲一段时间!
幸亏庙里四处都是石块扑成的地面,焦娇踩了一脚的灰尘,却也幸运地没有受伤。
就当她快要接近后院时,又听到了一阵争吵声。
“这妖庙不详!我们已经死了十几人了,必须快点离开!”
“不行,小姐还没找到,她必定还在庙里,谁也不能走!”
是大当家和年护卫的声音,他们竟然还停留在后院。
或许是山匪们的反抗情绪太强烈,年护卫难得放软。
“今夜先休息,明日继续搜,避开主殿就是。”
焦娇如同被泼了一盆凉水,从头冷到脚。
这些人不准备走,他们还要继续搜!
或许是变故太惊人,后院里的众人都没有警惕心,更没发现他们要找的娇小姐已经来了又去。
焦娇思前想后,又躲回了供奉着蛇像的主殿。
她当然可以趁着夜里逃下山,但或许会在路上就被豺狼野熊吞进肚子,说不定还会衣衫不整地遇到孤身进山的山野猎夫。
说来可笑,最后竟是这间蛇殿最安全。
焦娇怀揣着最后一丝侥幸之心,小心翼翼地蹭到了金台前。
她早就看到了,蛇像前供奉了一些瓜果糕点,不知到底是何人在祭拜,又所图为何。
但她太饿了。
不知放置多久的糕点可能会吃坏肚子,但还算新鲜的香梨却可以入口。
焦娇有些胆怯,但又有些莽撞。
她先跪伏在蛇像前拜了拜。
“蛇大仙,小女子腹中饥饿,动用您的供品实属无奈。”
“小女子的父亲乃镇国大将军,等小女子安然归家,一定给您挑选全京城最甜最大的果子、最贵最美味的糕点,日日供奉在您的牌位前,每日晨间换一次,绝不敷衍!”
她就这么祈祷了一番,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够供盘最上方的香梨。
一边拿,一边还用余光瞥着四周。
没有黑蛇出来,没有任何动静。
焦娇捧着梨子,终于安了心。
她小口小口地啃着手里的果子,香甜的汁水充盈了整个口腔。
这是什么品种的梨?
汁水多,果肉甜,吃进腹中竟然还微微发热,彻底满足了刚才还在抗议的胃。
焦娇突然有些羞愧。
她吃了蛇大仙的供品,日后供奉它,却可能在全京城也找不到这样好吃的果子。
罢了,先填饱肚子最重要。
焦娇很快就吃完了一整只梨。
矗立在她头顶的蛇像无声无息地盯着她,地底下一直摇晃的蛇尾突然停了下来。
那不是梨。
是一种和梨长得极为相似的蛇果。
如果有见识多的高人在此,就会知道——有一类妖蛇,每到发青期,就会不远万里地去深山老林采摘蛇果,再把蛇果放置在自己的洞穴前。
雌蛇就会闻着味寻到雄蛇的洞口,吞下雄蛇留下的蛇果,然后再餍足地爬进蛇洞。
雄蛇就在洞穴深处等着吸引而来的雌蛇。
顺利的话,第二年春天,雌蛇就会怀上蛇宝宝,雄蛇会心甘情愿地替它出门狩猎食物。
而占据了这座庙宇的巨蟒,就是一条刚到发青期的雄蛇。
它吓走了所有的僧人,占据了庙宇当自己的窝,然后还摘下了七八颗蛇果。
生来而知之的传承告诉它——这样就能等到属于自己的雌蛇。
谁也没想到。
求偶的蛇果先被一个无用的人类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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