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意将意识拽进深渊。
焦娇全身蜷缩成一团,双手下意识扯着薄薄的外衫来抵御寒意。
但夜里寒气重,空旷的大殿更是阴冷。
里衣下裹住的皮.肉都是凉的。
“好冷......”
焦娇无意识地呢喃了两声,好似潜意识也知道了此刻没有侍女在身旁,只能继续委委屈屈地缩着身子,硬生生地熬过长夜。
黑色的巨型蛇头扭动了一下,竖瞳里闪过了复杂的冷光。
这个吃掉了它求偶的蛇果、又胆敢爬上它脑袋睡觉的人类......如果现在把她的肚子咬破,还能不能把蛇果挖出来?
反正它吞掉猎物时,不会那么快消化,剖开蛇肚还能将猎物完完整整地拿出来。
人类或许也是如此。
抱着这样冷漠无情的想法,一条黑蛇无声无息地爬到了蛇像的脑袋,在如履平地的地方找到了深陷睡眠的焦娇。
后者毫无所觉地躺在那里,不知危险即将来临。
黑蛇顺着她的衣领,悄悄地爬了进去,停留在腹间。
就是这里。
细细的黑蛇冷漠地张开嘴,吐出了长长的蛇信子,锋利的尖牙已经触碰到了温热的皮肤。
焦娇被冻得手脚俱凉,也就只有腰腹间保存了一点温度。
而这点温度,也被盘旋在这里的黑蛇搅散了。
“好冷......”
带着哭腔的呢喃声再次响起,还没有咬下去撕扯皮.肉的黑蛇瞬间顿住。
它的蛇信子来不及收回来,留下了一道无形的水痕......和痒意。
蛇果真的消化了,某条巨蟒能感受到。
她的呼吸、身体中都散发着一阵清香,是吞食蛇果后产生的,让它情不自禁地想要凑近去闻一闻。
至少那条被派遣出去的黑蛇已经十分没有出息地放弃了攻击念头。
它从衣襟中溜了出来,滑到了焦娇没穿鞋袜、暴露在外的双足间,痴痴地贴了上去。
说是冷血动物,但黑蛇的身体并不冷,甚至还在微微发热。
像细长条的暖脚宝。
它太温暖了,焦娇下意识踩住“暖脚宝”,以此来汲取唯一的温暖。
黑蛇满足了,偶尔懒洋洋地摆了摆尾巴,从她的足底一扫而过,激起一阵细微的痒意。
巨型的蟒蛇冷眼旁观这一切。
它的竖瞳虽然在前面,但意识却能看到四面八方,自然也看到了蜷缩成一团的无用人类。
不知过了多久。
焦娇躺下的那一块地方,突然开始局部发热,就像是一块充上电的电热毯。
突如其来的暖意,使得她瞬间就抛弃了脚底的长条形“暖脚宝”,整个人都趴到了“电热毯”上。
她再也不嫌弃身下的“蛇皮”又丑又恐怖了,身体本能地偏爱上能给自己带来温暖的东西。
焦娇甚至做了一个极其古怪的梦。
梦里,她全身被一条巨蟒卷住,两只细伶伶的脚腕上还缠着两条小黑蛇,它们正在用尾巴挠她足底的穴位。
双重酷刑加身,她一时不知自己到底会被卷死,还是会被痒死。
直到正午的阳光照进主殿,洋洋洒洒地落在巨型蛇像上,睡了半夜好觉的焦娇才终于清醒。
脑袋不晕,喉咙也还舒适,一点儿也没有着凉发热的迹象。
“蛇大仙,是您在保佑我吗?”
焦娇还是不敢仔细看身下的蛇像,她更加相信这座庙里有灵了。
不然为什么只惩罚了那些恶人,却对她如此宽容?
她又虔诚地拜了几下。
“等小女子回京,给您塑的金殿一定冬暖夏凉。夏日放冰、冬日放碳,将您伺候得舒舒服服!”
如此重复几次,焦娇就滑下了蛇像,侧耳听着殿外的动静。
没有任何吵闹,也没有任何脚步声。
昨晚那群山匪好似已经离开了这座妖庙。
但焦娇知道他们肯定没走。
年护卫找不到她的人,既没法与她父亲交代,更没法与幕后黑手交代。
他势必会停留在这里,直到将整座山都翻遍,再也无法拖延,才会去往其他地方寻找她的踪迹。
但在他们离开之前,焦娇只能先藏在这里。
饿了就拜一拜蛇大仙,说一堆好听的话,再偷偷吃下一颗香梨;
困了再拜一拜蛇大仙,说一堆好听的话,再爬上蛇像的脑袋酣睡一晚。
过了三四天,焦娇再次伸手想吃供果时,却发现摆放果子的供盘已经空了。
那七八颗香梨,在这些天全进了她的肚子。
也不知是什么神仙品种,吃一两颗竟然能保一日不饿。
可惜都被她吃完了。
旁边的糕点也早就发烂,根本不能入口。
也就是说,再不离开这里,哪怕没有被土匪们抓到,她也会活生生地饿死。
焦娇有些焦急地在殿内转来转去。
在她的头顶上,蛇像的竖瞳也随着她的身影转动,藏匿在地底深处的蛇尾也一日比一日躁动。
焦娇自己闻不到。
她身上越来越香了,每吃一颗蛇果,香味就会加重一层,彻底吃完时,已经浓郁到无法忽略的地步。
——好香。
——吃了她。
雄蛇好不容易摘下的蛇果被人类吃光,再也来不及在发青期时寻找其他蛇果来勾搭雌蛇。
它只能自己度过,亦或是......
巨蟒冷冷地盯着最下方的焦娇。
后者咬着食指关节,既不敢出去查看情况,又没法继续等下去。
就在她百般焦虑之时,两道声音突然打断了她的思绪。
“我们都已经在这破庙待三四天了,附近的山也来来回回地搜,别说什么娇小姐,连只母豹子都没找到!”
“到底什么时候才让我们离开?”
“大当家不是说了吗,巡视完这最后一遍,趁着晨间直接下山,去附近的城镇里搜。到时候抽着空,我们也能去寻个妓子喝喝花酒。”
两道猥琐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或许是吃过了教训,他们没敢走到这边,只远远地看了一眼,发现并无异常后,才转身离开。
焦娇费力地搂着蛇像的脖子,探出头往外看,等两人走后,脸上闪过一抹喜色。
终于要走了!
蟒蛇没有脖子,焦娇默认它的脑袋以下就是它的脖子,双手伸开也没法完全抱住。
她此刻心头轻松极了,看这尊护了她三四日的蛇像也无比地亲昵。
“蛇大仙,等他们离开,我也要走了。”
“我一个弱女子,不知能否顺利回京,或许会死在半路上。”
“您一定要保佑我平平安安回到京城,这样我才能祈求父亲为您塑一尊金身。黑色的石雕一点儿都不威武,还是金色的最好看!”
或许是看惯了,粗糙的蛇身也没有那么恐怖。
焦娇这几天在它身上爬上爬下,胆子也变大了许多。
她甚至敢用双腿夹住蛇身,趴在它的身上静静地等到下午。
确保那群土匪已经离开后,她才爬了下来。
“蛇大仙,您这几日的庇护之恩,小女子感激不尽。”焦娇仰起头,第一次仔仔细细地将蛇像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笃定道,“小女子记住您的模样了,日后一定能让父亲将您的样子还原!”
保证完这一切,终于到了离开的时间。
她还是没敢掏出自己的鞋袜,赤着脚跑出了主殿。
在她走后,供奉着蛇像的殿内毫无动静。
仿佛从未有人来过,巨蟒也从未被人打扰过。
可惜表象只维持了一刻钟。
一刻钟后,地面刹那间开始滚动翻涌,六米高的蛇像突然变活了。
它的蛇身开始扭动,一点点向地底深处钻去。
不到片刻,阴森恐怖的主殿就变得极为空荡,原先占据了大半个空间的蛇像已经不知所踪。
只留下破了一个大洞的金台,以及被钻空的地底通道。
谁也不知道通道延伸向何处。
.
焦娇先回了后院。
那里放置着简易的行李,哪怕找不到食物,也需要找到一些合适的衣物和鞋袜。
幸好、幸好年护卫和那群土匪停留的这几天,并没有扔掉她的东西。
焦娇顺利地换了一身衣物,还找到了新的绣鞋。
想到后面几日都要在路上度过,没找到落脚处之前,可能还要脏好一阵子。
她就忍不住了,趁着庙宇里没人,费力去井边打水,简易地洗漱了一下。
金钗和匕首被她藏进了袖口。
前者可换做钱财,后者能防身。
一切就绪后,焦娇没从前门走,反而溜到了后门,准备走后山的小路。
咔嚓。
每踩到一根树枝,她都要心惊胆战地四处张望一下,生怕声音引来什么豺狼虎豹。
幸好、幸好下山的路或许已经被庙宇里以往的僧人们踩平,只要顺着往下走,步伐再快点,危险就会降低。
焦娇足足走了一个时辰,路程也快过半。
就在她的心里生出一丝希望时,身后乍然响起一道故意踩碎树枝的声音。
“谁?!”
焦娇猛地回头,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缓慢地从树后走出。
他戴着盔甲,配着刀,平平无奇的脸上闪过一丝冷漠。
“小姐,属下找了你好久。这些天,您究竟去哪了?”
他的出现是焦娇万万没想到的。
她特意等了一个上午加中午,足足三四个时辰。这个时间,足够他们山上山下跑一个回合,怎么可能还会在山里?
除非......除非是故意等她!
焦娇惊骇地看着年护卫,一时间竟来不及控制自己的神情。
年七瞧见她的脸色,心里就有了猜测。
山匪闯入后院时,小姐的房间空无一人,想来她早就察觉到了。
“小姐不愧是将军之女,果然敏锐。”
他的夸奖不像是夸奖,反而更像一种宣判死刑的话语。
果不其然。
年七的声音刚落,其他树木后面逐渐走出十几个粗犷猥琐的山匪,带头的就是大当家。
“小姐别怪属下狠心,原该放你一条生路的,但谁让你多此一举,坏了最初的计划。”
放在护卫里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男人动了动手指。
跟在他身后的土匪们猛地朝着焦娇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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