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薄荷吻痕”◎
闻知微微有些愣住, 盯着手机心不自觉紧张起来。
周围是黑暗一片,她只能看清手机上亮起的屏幕,以及上面少年的头像、以及那一行让人清醒又糊涂的文字。
而就在这时, 老师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
“我刚刚去问了问, 好像是咱们这栋教学楼的线路出了问题。学校已经让人去加紧抢修了,大家现在座位上休息休息。应该一会儿就来电了。”
老师一说休息, 下面立马炸开了锅。
有人用手机打着光说要玩扑克,有人三三两两趁着这个时间聊起了天。
班级里面正乱着, 老师也没什么好管的,干脆回了办公室。准备等来电了再回来,然而老师一走,班级里更是像撒了欢儿似的,做什么的都有。
也有很多男生借口上厕所,直接去走廊里打闹抽烟了。
闻知捏了捏手指,有些谨慎地起身, 却忽然听到耿悦问。
“你干什么去?”
“我去趟厕所……”她说。
女孩儿仍然不习惯撒谎,所以说这句话的时候心虚了一下,表情闪躲。好在对方也没当回事, 只是哦了一声,没再说多余的话。
闻知这才紧张得把手机揣在裤子口袋里, 东躲西藏地出了教室——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听贺屿之的话。
就好像习惯成自然了。
虽然他们这栋教学楼没有电了,但旁边的几栋楼却还亮着灯, 再加上外面的月光和紧急通道微弱的指示灯, 倒也不算暗。
闻知打了手机屏幕的光, 从楼梯下去, 一路上还撞到了几个很社会的男生。
她一看到他们就紧张, 赶紧低着头跑走, 直到出了教学楼。
旁边另一栋楼仍旧灯火通明的,只是教学楼这边的屋里全部变成了黑色,看起来有些突兀。
闻知在教学楼外面遇到了零零散散有几个男生聚在一起抽烟,还看到艺术部的两个女生在外面聊天。
她绕过他们,小心翼翼地往楼后面走。
越往后面走,越没有光。
也没有一个人。
闻知步速变得有些慢了,不敢快步往前。虽然并没有害怕的情绪,但不知道贺屿之要她来这边做什么,还是有些紧张。
谁知她才刚绕到墙角,下意识地先探头往里面看,却忽然被人从黑暗处抓住手腕,一把便将她拉了过去。
等闻知反应过来时,她后背已经贴到了墙上。
在抬起头时,眼前已经是贺屿之放大了的,那张漂亮又精致的脸。
少年的身影融在黑暗里、月光下。但依稀可见鼻梁高挺,以及清秀冷峻的眉眼。
似乎越是这样的时候,他的眸子越亮。
那是一种自然的光,和所有人造的光源都不同。就像任何一种电灯制成的光海都不一样。
人看着那些光造成的景时会觉得漂亮,但那和看到满天星辰和萤火虫的感动孑然不同。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她总是这样。
每次对他有什么负面情绪,或是不想再搭理他时,一看到那张脸,心里的气就莫名会消下去一些,就连底线也一而再再而三的为他降低。
即便自己不是漂亮的人,也不能靠容貌从这个社会上谋求或得到什么便利。 可她深知人是视觉性动物,连自己也不能免俗。
她一看到贺屿之那张脸时就什么脾气、什么理性逻辑都没有了。变得好像一个傻子,只会发呆、心动以及单纯的看着他。
闻知过了几秒才想起来问。
“你找我过来是……”
女孩儿小心翼翼地开口,可惜话都还没有说完,就忽然看到对面的少年凑上前了一下。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
闻知只感觉自己的嘴唇上润了一下,有种湿湿热热的感觉。带着夏天的风,和淡淡的薄荷香气。
她愣了一下,浑身僵硬。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脑子里迟钝的感觉他刚刚好像……是不是亲了她一下?
但是不太确定。
女孩儿靠在墙上,而贺屿之就站在她对面,两只手微微扶着她脑袋两侧的墙面,正低头看着她。
闻知整个人懵懵的,微微仰头忍不住问。
“你……”
贺屿之刚刚亲了她一下,但是极快,几乎就只是嘴唇在表面上碰了碰的关系。她什么都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就已经离开了。
只留下嘴唇上淡淡的某种感觉,和转瞬即逝的温润。
因为一切发生的太快,以至于闻知都在怀疑是自己会错意了,还是怎么回事。
刚刚那根本不算是一个标准意义上的吻。
只是试探性的、轻啄了她唇角一下。
何况贺屿之也不说话,亲完便很快移开了。他只是低头看她,然后沉默着。
闻知一头雾水,又尴尬害羞,又害怕自己会错了意,正想着要怎么开口问他。却没想到只说出来了一个字,便很快又失去了开口的能力和机会——
对方重新低头,微微侧过脸吻住了她。只不过这一次不再是转瞬即逝。
“唔……”
闻知整个人都很懵,完全处于被动的状态。但又不由自主的感觉到飘飘然。
她能感受到少年温热的鼻息扑打过来,让她脊背骨和腰眼痒痒的。柔软的贝肉原本缩在蚌里,安安稳稳的,直到被外力所掠夺。
少年划过她舌尖的时候,闻知肩膀连带着整个人都忍不住颤了颤。想逃走,却又舍不得那种感觉。
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做?
睁着眼还是闭着眼?应该是闭上眼睛吧……
闻知混混沌沌的,浑身血液上涌到脑袋,无法做到真正做到去享受那个吻。
她是第一次,实在太紧张了,根本没有办法放松下来,可身体却又不自觉的变软,要不是背靠着墙,几乎就要滑下去。
身体就好像变成了糖人,一受热就快融化。
闻知虽然不知道贺屿之为什么突然这样。但还好周围没有人。
周围停电了的黑暗反而给了女孩儿一种莫名的安全感。谁也看不清谁。起码在那一瞬间,她没有为自己脸上的那块胎记而苦恼。
女孩儿慢慢闭上眼,两只手不知道往哪里放。后来觉得有些呼吸不畅,刚抬起手想要推推对方时,却又一下子被贺屿之抓住了。
他仿佛预判到了她的动作轨迹。
少年凭借着身高优势,一只手仍然扶着墙,另一只手抓住闻知躁动不安的手腕,又硬生生地把她抬起来的胳膊按了回去。
闻知嘤咛了一声。
她闭着眼,眼前原本一片黑暗。可吻着吻着,却忽然一下都亮了起来。
闻知对光线的感知本来就很敏感。
她猛然间睁开眼,才发现是教学楼里面的电力系统恢复了。以至于刚刚全部黑暗着的一整栋教学楼,每个房间又都在一瞬间点亮了起来。
她旁边恰好是一楼的某个房间,光线从窗户里泄出,眼前的一切就亮起来。
闻知在少年的手腕中挣扎了一下,另一只手轻拍了拍贺屿之的胸口,示意他该回去了。对方却一下子有些不耐烦似的,又或者说他兴致上头,对什么都不管不顾。
贺屿之稍稍起身,却手却还是抓着她没放,直接拉着她离开了原先的位置,又重新将她堵到了教学楼后面的另一角。
没有后窗,只有墙面的暗处。
少年用高大挺拔的身躯组成了一个狭小的三角区域,将女孩儿困在里面。
然后又重新吻了下去。
闻知头脑晕晕的,只感觉脑袋里面着火,嘴唇也着了火——
只不过是潮湿低温的火。
一触即燃。
对方越深入,她可活动的区域就好像越狭小。可她越是往后缩,贺屿之就越是往前。他是豺狼、是虎豹,是天生的掠食者。
闻知甚至有点点害怕,感觉她快被挤压得没有呼吸空气,少年抓着的她的手也越用力越紧。
身后的墙面也很硬,硌得她骨头不舒服。
她有些被他弄痛了,忍不住发出了短促的抗议和委屈声。
贺屿之这才停下。
少年像是稍微反应过来些,理智慢慢回炉之后才清醒的认识到自己之前都做了什么。
他站在原地没动,稍微摇了摇头,像是喝酒了宿醉没醒一样,在努力的醒酒。
贺屿之也没想到,亲吻是这种感觉。
女孩儿长得一般,但嘴唇却是香香软软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嘴唇上的触感过于新奇且吸引人,导致他觉得闻知整个人好像都香香软软的,可以任意揉捏。
贺屿之刚刚有一种异样的冲动。
想把闻知整个人都剥开,咬碎,揉碎了,再抱进身体里,直至跟自己的胸腔融为一体。
这个想法烧得他有些上头,直到闻知的声音才猛然将他从诡异的执着中又拉回了现实。
闻知看着贺屿之,虽然整个人也还处于一种脸红到爆炸,浑身都不自然的阶段。但看着亮起的灯,闻知还是暂时拉回了一些理智。
她抬头看着贺屿之,但那个角落很暗。贺屿之整个人背着光,以至于她有些看不清对方脸上的神色。
贺屿之要说什么吗?
他应该会说什么的吧……毕竟他刚刚亲了她。
闻知一想到这一点就浑身发烫,整个人紧张得心脏快要吐出来。
却没想到贺屿之过了还一会儿,陡然间说了一句:“你先回去吧。”
“啊?”
闻知微微睁大了眼。
“那你……”她也特别想说什么,可是滑到了嘴边,却也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老师应该回去了,你先回去上自习。”
贺屿之说。
少年的嗓音乍一听上去还是像之前一样冷冷淡淡的,但若熟悉或了解的话还是能听出跟平时的些许不同。他似乎不自然且别扭,声线里还带着微微的哑然。
闻知觉得贺屿之很莫名,但也不好说什么。
整个人混混沌沌的,离开往教学楼前面走,脚都像是踩在云上,甚至一时间忘了问贺屿之怎么不跟她一起回去。
闻知完全处于一种发懵的状态中,行尸走肉般回到教室坐下。耿悦看到还不自觉说了一句:“你怎么上厕所上了这么长时间。”
因为刚刚停电很久的缘故,很多同学都在玩儿。
老师知道这一点,所以也没过多苛责。只是等来电之后就不允许再玩了。
坐班的老师回到教室前面敲了敲黑板:“别聊了啊,还有那个扑克牌都给我收起来,别再让我给你们没收了。”
“刚刚没电你们怎么闹我也没管,现在来电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闻知回来的时候,班级里面的人几乎都已经来齐了,就只剩下她跟贺屿之的位置还空着。
不过女孩儿平时学习好,又刻苦认真,基本没有老师会讨厌这样的学生。
老师看闻知整个人低着头,脸特别红的回来,还以为是她不舒服上厕所去了。
又想着闻知是好学生,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什么都没说。但她一瞥,恰好看到了前排贺屿之空着的位置。
“贺屿之哪去了?有人看见么?”老师问。
大家要么没反应,要么摇头。
贺屿之从一开始就是离经叛道的人,平时就不怎么在乎老师和纪律相关。之前学习不好的时候如此,现在依然如此,早就习惯了。
但坐在位置上的程良却皱了皱眉。
平时贺屿之出去抽烟或者什么的,都会叫他一起。
但对方今晚出去却完全没叫自己,这不科学。
程良刚刚在跟前后左右玩真心话大冒险。如果不是灯亮起来了,他甚至不知道贺屿之出去了。
这时,他忽然想到也是刚刚才回来的闻知,稍微歪了一下头,转身去看了下对方。
程良感觉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
但又不是很确定。
而此时此刻,闻知却坐在座位上如临大敌。老师问贺屿之去哪儿了的时候,她比任何人都要紧张。只要想到两个人刚刚在教学楼后面做的事情,她就根本一个字都看不下去。
贺屿之为什么要亲她?
闻知虽然手握着笔,一副在学习的样子。但其实根本连自己打开的事哪套卷子哪本书都不知道。
“这小子又去哪儿了?”
老师嘟囔着,从门口出去像是要去找人。
闻知也不知道贺屿之为什么没有跟她一起回来。是为了避嫌吗?怕班级里的同学看到他们是一起回来的会多想?所以干脆就不回来了。
可既然这样害怕别人看到他们会多想,又为什么要亲她?
……
闻知脑子里有无数个为什么。
她想要贺屿之给她一个解释,但对方没有。
过了好久之后,那少年才回来。
闻知抬头看向他,但对方并没有往她这边看。她就只能看到他进门,然后云淡风轻的坐下,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贺屿之的样子就好像他刚刚只是出去打了一场篮球,抽了一根烟。
老师去找了他,但没找对地方,气得回来说他,但又无法说的太重。
“贺屿之你老实点儿,别成绩一好了就飘。”
没想到贺屿之就只是噢了一声,然后就接着看起卷子了。
索性前后也不过十分钟,也算不得什么严重违纪。更何况贺屿之现在可是年级第一,再加上有那样的家世跟脸蛋,老师只会对他有所偏爱,而不是针对。
看贺屿之在做题了,老师就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强调了一下晚自习的纪律问题,然后便回讲台坐着了。
而闻知则从后面偷偷去看贺屿之。
但对方从进教室开始,自始至终都没看过她一眼。
闻知心里有种暗暗的不安跟躁动,满脑子都是对方,以及对方在她嘴唇上留下过的那种温温润润,又带着一点点薄荷味的感觉……
她一想起来就想趴着,整个人害羞得想缩进壳子里。
但贺屿之不是应该说什么吗?
她偷偷在课桌下面拿出手机来看。还想着贺屿之可能不好意思用嘴说,也许会用手机给她发信息。
但闻知打开了一次又一次,贺屿之跟她的对话框里面,却一直是空空如也——
始终没有新的消息过来。
作者有话说:
不是这个周末就是下周,小狗就要长大了。感谢在2023-03-29 23:48:08~2023-03-31 01:34: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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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微醺童话”◎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晚自习的时间。
闻知一边收拾书包, 一边偷瞄贺屿之,却发现对方还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和平时别无二致, 姿态高冷又疏离, 跟谁都不熟似的。
以往两个人在班里明面上不怎么说话,都默契的避嫌。
贺屿之毕竟是学校里都认识的大少爷, 自己却只是一个连学费都要靠资助的人而已。
即使后来他们之间没再有太大的矛盾,但闻知却始终记得贺屿之一开始时介意的事跟说过的话:他说她跟他不是朋友, 也曾告诫她,不要妄想能跟他成为朋友。
对于贺屿之来说,让别人知道她住在他家是一件很丢脸的事,仿佛她的存在会拉低他的档次。
女孩儿看着少年拿起书包,随性自然地往外走。也赶紧收拾好了跟过去。
但她从来不会跟他并排,基本都是离那个少年远远的一段距离,一直到停车场。
闻知会等贺屿之坐上去一会儿后, 周围也没什么人的时候再上车。
这样就不会被人看到。
夏天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降临。
刚下晚自习,整个高二跟高三年级的人乌泱泱从教室里往外走,一时热闹得不行。
闻知不喜欢挤人多的电梯, 每次都从楼梯走下去。不时能听到学校外面草地间的蝉鸣,以及学校假山和水池塘那边呱呱呱的青蛙叫。
等女孩儿到停车场, 找到贺家的车牌号时,贺屿之都已经进去坐到里面了。
而闻知常坐的后面那半边的门微微开了一条缝, 但能看到里面流淌出的光线。
司机跟贺屿之在等她的时候, 往往会把后面的灯源打开, 显得亮堂些, 也方便她找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个小时前发生过的那件事, 以至于闻知今天临到要上车时都特别紧张。她抱紧了书包跑过去, 屏住呼吸,然后才小心地打开门,坐了进去。
等闻知关门坐稳后,司机随手关了后面的灯,再慢慢启动,从校园的停车位开出一直到夜晚川流不息的大街上。
这位司机寡言少语,而贺屿之又不说话,封闭的空间里就有一种异样的安静。
闻知忍不住偷偷去看坐在左边的贺屿之。
少年的侧脸那么好看。尤其是在这种昏暗的场景下,才更能在阴影之下显出他优越于他人的轮廓,从眉骨到鼻梁的线条,看起来英俊又迷人。
闻知的心脏开始咚咚咚地跳。
她至今都不敢相信,这样漂亮的男生会主动亲了自己。
只是她始终在等贺屿之说点什么,至少应该是为亲她这件事解释下的,但对方始终没有。
闻知不懂现在是什么情况,干嘛突然亲了她又不说话。
但她又不好意思主动问他。
车子一直开回了贺家公馆,贺屿之都没有说一句话。直到最后还是要分开时,两个人都下车往里面走,女孩儿才最终鼓起勇气问他:“今天的作业你还需要吗?”
少年像是有些诧异,略微蹙了蹙眉,停下脚步低头看了她一眼。
“不用。”
“哦……”闻知点了点头,大脑一时间有些停摆。
明明贺屿之以前都是用她作业的,为什么今天就不用了。
是不是他嫌弃她了?
闻知在那个瞬间想了特别多,但又不知道说什么。
她看着贺屿之回答完之后转身进去了,便也垂下眼睫,默默回了房间。
但因为亲吻的那件事,闻知始终学也学不好,睡也睡不着。
她勉强做完了两套卷子后,便忍不住拿过手机来。
贺屿之还没有给她发消息,两人的最后一条仍停留在之前他让她出去的那句上。
女孩儿纠结了好久,还是忍不住给对方发了句:
“贺屿之,你睡了吗?”
以前她找他的时候,他回的还算快。所以闻知问完之后就一直盯着屏幕,等着贺屿之回。但不知道今天怎么回事,对方像是没有看到似的,迟迟都没有回复。
闻知就有些不开心。
她真的搞不懂贺屿之这个人,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如果按平常人的思维,他应该不会无缘无故亲她吧?没有哪个男生会随便亲女孩儿的吧……
可是贺屿之现在的反应又很奇怪。
闻知不敢自恋到认为贺屿之绝对是喜欢她。
那他是叫错了人?还是……认错了人?
闻知怎么想都说不通,甚至觉得这是贺屿之戏耍她的新把戏,就是要害得她在这边东想西想,没有办法学习。
闻知本来还乐观的以为贺屿之就算当晚想回避,第二天也总会解释的。但没想到贺屿之自此之后就好像完全忘记了这件事一样,始终都没有给她一个合理的说辞。
但他还是跟往常一样上下学,甚至跟她说话要作业。
闻知心里第一次有一种奇怪的委屈感。委屈肯定是委屈的,但好像又有些甜蜜。
女孩儿有无数次想要开口问对方,却又碍于自己是女生、以及尴尬的身份而无法问出口。那
天晚上的初吻是真实发生过的吗?她甚至这样想。
一切都好像是一场梦。
只有她当了真。
……
闻知就这么等着等着,不知不觉间竟就又过了两周,距离贺屿之生日也越来越近。
闻知这两周以来一直处于别扭的心态中。既保持着跟贺屿之正常平时说话,但心里面对对方又有些怨念。
贺屿之生日的前一周晚上,她去上楼给他送了作业。
原本是应该送完就走的,可临走时又忍不住转回来,到贺屿之旁边说了句:
“那个,你下周要过生日了……”
因为她刚刚过来时,不小心瞥见了贺屿之放在旁边的,她之前送的那个小宇航员。
所以一下便想起来了这件事。
贺屿之跟她一样也刚回来没多久,只换了件衣服,电脑也是才打开的状态。少年坐在那里,掀起眼帘看了她一眼。
“嗯,怎么了?”
闻知攥了攥拳,脸喝耳尖都微微有些红:“你有想要的礼物吗?”
少年用那双漆黑的眼睛看向她,好像已经看透了她所有的心理。他看着她,然后忽然勾了勾唇角,笑起来,像是被自己逗笑一样,散漫又轻松,有种二世祖的感觉。
“你先转过去。”贺屿之一边给她使了一个眼色,一边说。
“啊?”
“我后面怎么了嘛?”
闻知愣了愣,还以为自己身后被人恶作剧夹了什么东西,或者是蹭上了什么,随即听话的转过身去。
却不想自己才刚转过身,便直接被人从后面很大力地拦腰抱了过去。
她在一瞬间便失去了中心,整个人也往后跌去。
原本以为会摔倒在地上,但神奇的是,几秒之后她的脊背和屁股却没有撞到地面的痛感,而是倒在了热热还带点软度的东西身上——
当闻知反应过来时,脸蛋便轰地一下比刚刚更红了。
心里的警铃大作。
贺屿之将她抱到了自己身上,还在她耳边说了句:
“不如你把自己送给我当个一日小女仆吧。”
贺屿之这句话说得很随意,像开玩笑似的,还伴着喉咙间低低沉沉的笑。
可少年本身的声音就清澈又有磁性,再加上是靠在她耳边说的,热气扑洒在她的后脖颈间,好像有一根羽毛在后面撩拨似的。
闻知条件反射似的赶紧从他身上起来,慌慌张张站到旁边,羞愤到不行。
她怎么也没想到,贺屿之让他转过去就是有预谋的恶作剧。而且他居然还会说这种又直接,又下流纨绔的话。
“不要再做这种会让人误会的事了!”
“也……不要再说这样的话!显得很……很轻浮!”
她站在旁边攥紧了拳头,娟秀漂亮的眉头蹙着,头一次很严肃认真的告诫对方。
上次他亲她的事都还没解决,现在又来。
本来闻知心里就不开心,他上次对她做完那种事就跑了,还装作没发生一样不承认。没想到这个人不仅一点都没有反省,还继续这个样子。
贺屿之坐在那里没动。
少年只是看着她,微微睁大了眼睛。仿佛对闻知的剧烈反应略微有些诧异。
但也很快反应过来。
“行。”
半晌,贺屿之答应说,态度倒是诚恳。
闻知的心很快落了下去。他是答应了,但这是不是也就证明之前的事,包括刚刚的事都是一样的性质?
她缓了好久才将自己的心平静下来,尽管有些痛,眼睛也泛着酸。
“那你下周生日在哪里过?”
闻知问,心里已经没有了好脾气,只是按部就班地问。
“应该是跟朋友去外面。”对方回答。
或许是看闻知刚刚的反应很大,贺屿之也就随即收起了刚刚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还算认真的回复她说。
“噢……”
“那我先回去了。”
闻知问完了问题,也不想再在贺屿之房间多待一秒。她匆匆忙忙地回了一句后,便转身往门外走。
其实闻知有听到贺屿之在后面好像叫了她一声,但她没有停下,反而加快了脚步下楼,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
贺屿之生日的前一天,闻知提前准备好了礼物。
是她手工做的一盒巧克力。
贺屿之随随便便家里的什么东西或是用的东西就要四五位数,就算把她自己卖了都买不起。而且闻知听孙慧说,这次因为是成人礼,贺宏盛直接送了贺屿之一套苏式的别墅产权、还有一台限量款的跑车。
闻知始终都知道自己跟对方的差距。
她没办法买到能入他眼的东西,但做一做这些小玩意儿还是可以的。
上次还是她偶然间听耿悦提起有这种教做巧克力的店。交一天体验的费用就可以做一盒手工巧克力,还不用自己买材、磨具料和礼品包装盒,会有相应的一条龙服务。
所以闻知特意花了一天的周末去坐这件事。
耿悦推荐的那家店特别特别远,闻知光是坐地铁去就换乘了两次。好在她真的做成了一盒巧克力,也打好了包装,就差送给对方。
其实她原本还有些犹豫要不要送。
毕竟去年贺屿之生日时,她去送礼物的那晚一直算是她心里的阴影。但要是不送,心里好像又缺失了什么似的。
终于到了贺屿之生日的前一晚。
闻知睡得很晚,因为要等零点给他送生日祝福。她看着时间到了零点,准时给对方发了生日快乐的话,但贺屿之也只是回了一个谢谢。
不冷漠,但也谈不上热情。
对方这次的生日不在周末。
但生日当天,学校下了晚自习,就明显可见贺屿之跟程良早早就走了。闻知看着对方离开自己的视野,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总之贺屿之去过生日没有叫她。
闻知站起身,一个人孤零零的收拾书包。
但她直到出教学楼时才发现自己尴尬。
闻知本来晚自习结束之后跟贺屿之一起回去就是蹭贺家的车,但贺屿之去过生日了,司机肯定是送他去过生日,又不回公馆。
那她怎么办?
好在刚下自习还不是特别晚,还有回去的公交。闻知一边这样默默地想,一边背着书包往校门口走。
谁知刚走一半,手机就有消息发过来。
是贺屿之发的。
“我晚上先不回公馆,你还是去停车场找司机。我已经跟他说过了,让他送你回去。”
闻知脚步停下,站在原地盯着那行字。
贺屿之出去过生日不叫她,毕竟就如他所言,她从来都不算是他的朋友。以后也不会是。他们之间的阶级差距就导致他也无法将她拉到他的社交圈中。
但他又偶尔会要做出一些,对她好的事,让人误会。
这难免让闻知有些错乱。
不过这似乎也正常——毕竟这样一个家境好、长得好的男生,只要稍微对谁温柔一点儿、特殊一点儿,恐怕换成谁都难免心里有几分幻想。更何况是青春期的少女们。
她皱了皱眉,犹豫了半天。
但还是在手机上打了一句:“还是不了吧,本身也是借了你的光平时才能坐车回去。你不回公馆的话,我坐公交回去就好了。就别麻烦那个司机叔叔了。”
谁知贺屿之这回倒是回得挺快。
“麻烦个屁,他都已经来了。怎么都是要走一趟。”
少年语气有些不好,但又很符合他。闻知甚至能脑补出来贺屿之说这句话时候那种不耐烦的神情。
就在这时,对方却又发了一句过来。
“听话。”
闻知本来都不想回停车场坐贺家的车了。但贺屿之又这样说,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回了停车场。
而与此同时。
学校另一个方位的不远处,贺屿之正低着头看对面有没有新的消息过来,以至于手机屏幕亮着,发出白莹莹的光。
程良凑过来,一只手没脸没皮地搭在他肩上。
“呦,跟哪个妹妹聊天呢?”
“这么着急?走路都不看路的。”
听了程良的话,又有几个男生起哄:“屿哥这是有情况啊。说说吧,哪个学校的校花?还是谁家的姑娘啊?”
贺屿之皱了皱眉,沉着声音将程良搭在他肩上的手打掉。“滚,别瞎说。”
“我在让司机送闻知回去。”
程良睁大了眼睛:“卧槽你这么好心的吗?我跟你认识这么多年我怎么没看出来呢?早就发现你俩这半年都怪怪的。”
“怎么了,你现在是又不嫌弃她了吗?”
“之前不是还连名字提都不让提么?现在改做善事,让自己司机送她回家啦?”
少年的眉头蹙起,精致的五官此时却显得有些不自然。
“没有。”
“是下晚自习因为太晚了,她妈怕她出事,就帮忙送她一下而已。”
“不是我本意。”他皱了皱眉,说。
—
贺屿之没骗她,司机确实已经到了,而且对方也知道是只接她。
自闻知上车后车就开了。这个司机在贺家待了很多年,脾气也还算好。平时贺屿之在的时候,几乎不说话。但今天贺屿之不在,司机跟闻知倒是聊了几句。
闻知感觉对方人还挺好的。
回了公馆后,闻知按部就班地去跟孙慧说了声,吃了一点东西,然后便回了自己的那间客房学习。
但好像有些学不进去。
她看着题目,想着的却是贺屿之跟他那些朋友们在外面大酒店或是KTV里面玩的场景。里面肯定也会有女生吧,可能还有不少。
反正都是他们那圈儿里的人。
成人礼……这可是贺屿之的成人礼。闻知竟然有些担心,怕其他跟贺屿之玩得好的那几个男生带坏他,叫服务什么的。
她一想这个就担心,难受。
可贺屿之跟她有什么关系呢?自己只是局外人,咸吃萝卜淡操心。
丫鬟担心锦衣玉食的主子。
已经快十一点了。
闻知趴在桌子上,心里微微有些发闷。其实她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也有准备。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真实来临的时候,心里还是会克制不住的有失落感。
她不知道贺屿之几点回来,但再过一个小时就不是他生日了。所以闻知想了好久,但最终把礼物先放到了对方门口。
“我把礼物放到你门口了。”
“祝你生日快乐。”她给对方发。
发完,反正也背不下去东西,闻知干脆收拾了东西准备睡觉。谁知她这边才刚收拾好了书包,准备去洗漱时,门口却突然传来了咚咚咚地敲门声。
一楼本身到了晚上就很安静。
那敲门声在夜晚的一楼显得更加突兀,声音特别大。闻知还沉浸在自己自卑失落的情绪之中,被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吓了一跳。
说实话,她还是蛮怕会是左雪岚或是贺先生过来的。
“谁啊?”
闻知咬了咬唇,往门口走近了些然后问。
却没想到门外面传来的却是那道她所熟悉的,原本该仍在外面花天酒地,纸醉金迷,但却又异常清冷干净的声音。
“是我,开门。”
闻知一下子有些愣住。
可……贺屿之现在不是应该还在外面跟朋友过生日吗?
作者有话说:
坏狗狗
第43章
◎“烈火骤雨”◎
一个小时前。
会所WIP的最大的一个房间内, 五颜六色的灯光摇晃闪烁,音乐震耳欲聋。
贺屿之坐在最里面的沙发上,看着眼前的男男女女, 只觉得耳边快吵死。
都是朋友带朋友, 又额外叫了几个长得漂亮的姑娘陪玩,其中还有一个去年刚跟某爱豆谈恋爱而火的小花。
看上去热热闹闹, 但其实贺屿之能叫上名字的也不多。
不过来这边的人都没社恐,大多自来熟属性, 玩开也就好了。刚刚已经喝过了一轮酒,庆祝的话说也过一轮。剩下的就是较为无聊的环节。
前面唱歌的是程良带过来的朋友,学习不好,家里又有些门道,早早就把他送到国内公司当练习生去了,听说明年都安排好要上综艺出道了。
但他唱得实在不怎么样。感情确实充沛、然而毫无技术。
贺屿之在位置上听着直皱眉,甚至有些想笑。旁边一个妹子主动坐过来给他倒酒, “老板,一会儿这场结束之后去哪儿玩啊?”
他看向她。
这女生长得挺漂亮,穿着洛丽塔的裙子, 粉色假发,像是从动漫节直接过来了似的。不过也确实好看, 只不过这妆实在浓了些,贺屿之好像看不清她本来是个怎样的人, 倒是也懒得了解了。
她身上实在太香了, 但粉质的感觉很重, 让他的鼻腔有些不舒服。
他现在还是看扎马尾的女生比较顺眼, 蓝白色的校服也显得干净, 不繁杂。某种纯粹跟质朴的书卷气, 清莹莹而不是美瞳片的感觉,在这个时代似乎反而变得稀有了。
不知道为什么,贺屿之忽然对这样的场合有些厌倦。
大抵是站在前面拿着麦的那人唱歌太难听,吵到他耳朵了。
贺屿之摇了摇头,大马金刀地坐在沙发上,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正好看到闻知发过来已经有一会儿的消息。“生日礼物给你放在门口了。”
“生日快乐。”
而此时,可能是看贺屿之一直没回复,旁边粉头发的姑娘干脆坐得离他近了些。
她前几天看到群里消息的时候就知道这小哥家里特别有钱,让务必陪好玩好。
没想到居然长得还这么帅!!这私下没化妆的样子,可就比那些男流量好看多了。
可是她刚一凑过去,贺屿之就忽然起了身,顺便跟在旁边正在玩足球桌的程良跟杜时泽说了句:“回去了。”
“啊??这才几点啊,那么早回去干吗?”
程良问。
“我回去有事。”贺屿之说,“你们玩儿吧。”
“有事,有什么事啊,贺屿之你不会是回去学习吧?”杜时泽愣了愣。
不过贺屿之没回他,而是径直推开门出去了。
整个场子里最耀眼的一个人走后,在场的女生不时都流露出一闪而过的失落。
“哪是回家学习啊。”
程良看贺屿之走后,忍不住说了一句:“我跟你说,我感觉这段时间贺屿之跟闻知很怪。俩人之前停电那会儿出去,过了好久才回来也不知道干了什么。”
“刚刚在路上也是,还跟那女的说话,给她安排司机送回去,啧啧啧。”
“你说他之前对哪个女生有这么好心过?”
杜时泽也一愣,“闻知啊,就脸上有胎记,学习还不错,她妈妈在贺屿之家打工做保姆那个?”
“对啊,就是她。”
“怪不得……”杜时泽皱了皱眉,“贺屿之好早之前还问我是不是女生喜欢成绩好的,不会就是因为闻知吧?”
“我去,对啊!”
程良拍了一下身前的足球桌,“怪不得我之前跟他看大榜,他站在人家前一百名那边脸色不好看,之后学习就开始突飞猛进的。”
“但……应该不能吧?那女的给我做女朋友我都不要,贺屿之能喜欢她?”
杜时泽皱了皱眉,分析说。
“对啊,这谁听了都很诡异对吧?所以我一直觉得不可能,不敢往这方面想。”
“贺屿之这……他这审美有点迷惑啊。”
“难道他眼里看到的世界跟我们不一样?也不会啊……他之前不是还特讨厌那女的来着么。”
程良越想这件事越觉得邪乎,忍不住喃喃道。
__
另一边,一个小时后的贺屿之已经回了公馆。
他拿着蛋糕站在门外。
门里,闻知心脏咚咚咚地跳,越来越剧烈,但还是按捺住了激动和困惑,先过去开了门。
女孩儿一开门,迎面便是贺屿之那张清俊的脸。
对方手里拿着一大个看起来很漂亮的纸盒,应该是装蛋糕的。
闻知愣了愣。
“你……你不是应该在外面过生日吗?”
贺屿之没解释,脸上的表情也淡淡的说:“陪我一起吧。”
女孩儿站在原地,还有些摸不清楚状况,只好先侧身过来,让出一条路让贺屿之进来。
少年拎着蛋糕走进来,将装蛋糕的盒子放在桌子上,然后打开了上面系好的蝴蝶结带子。很快,漂亮的巧克力蛋糕就出现在了闻知眼前——
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样的生日蛋糕了。刚一打开,有种蛋糕跟奶油、以及巧克力的香味就满屋子乱窜。
好甜。
“你们在外面的时候没有吃蛋糕吗?”她问。
贺屿之摇了摇头,神色淡然:“没有。”
闻知有些怀疑,但也没有往深处想。
“那你要不要点蜡烛?”她问。
见贺屿之没说话,也没动作。闻知便主动说:“我帮你吧。”
蛋糕很贵,孙慧也说蛋糕不健康。所以这几年闻知过生日都只是吃面条。
但怎么会有女孩子真的不喜欢蛋糕呢?
她喜欢蛋糕,喜欢奶油甜而绵软的香气,也喜欢过生日的那种新奇。
可惜没有人叫闻知去帮忙过过生日。
她也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有吃到真实的生日奶油蛋糕了。
女孩儿兴致勃勃地将旁边袋子里的蜡烛拿出来,插在蛋糕上面。又拿着送的打火机准备点燃,这时才忽然想到了今天是贺屿之的生日,这蜡烛要对方来点才合适。
“呐,给你。”她把打火机递过去。
贺屿之原本看着她,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接了过来,顺手点燃了蛋糕上的蜡烛。
闻知又兴冲冲地跑去关了灯。以至于满屋只剩下蜡烛燃烧的暖黄色光芒。她坐到贺屿之对面,小声提醒:
“你可以许愿了。”
“……”
贺屿之以前从未有过特别想要实现的愿望。
他想要的东西就能够得到,而其他没有的东西本身也不在乎,或是不感兴趣。
所以以往进行这个环节时,就只是走个过场,直接吹掉。
何况对着蜡烛许愿,这在他眼里就是很幼稚到家的事。
原本都不想弄的。
但不知为何,当他抬眸看向对面闻知时,又有些犹豫。
女孩儿的眼睛亮亮的,黑葡萄似的眼睛,里面闪烁着星星似明灭的光,好像在特别期待着他走完这样一套幼稚的流程。
贺屿之有些无奈。
但他没办法,最终还是闭上了眼。
而另一边,闻知正坐在位置上静静地看着他。
蜡烛燃烧时的火光照亮了少年精致英俊的脸。那着实是一种柔和的光,害得女孩儿一时间看得有些入神。
此时的贺屿之很安静。
他看着她,发现他睫毛真的很长,皮肤白且细,鼻子也好看,嘴巴也好看。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缘故,看起来粉粉的,薄厚适中,看起来很好亲的样子。
她本来还在生他的气,但此时却又有些生不起来。
虽然不知道贺屿之怎么没有跟那些他的有钱朋友们在一起吃蛋糕,但他愿意回来带她一起,闻知心里就觉得有些暖暖的。
她心在那时那刻软了下来。
而此时,贺屿之也睁开了眼睛。
“你许愿……想考上A大么?”闻知问。
毕竟是国内最好的大学。贺屿之又是北城的人,考A大进入最好的系,对于他来说,如果留在国内不出去,这就应该是最优解。
“还是出国?”她问。
没想到贺屿之却摇了摇头,声音酸涩而虔诚。
“我许愿,希望闻知不再自卑于那块胎记了。”
闻知愣了一下,在脑袋里重复一遍这句话,心头像是被很重的东西狠狠撞了下。
随后便被一种莫名的情绪,如海潮般汹涌席卷、包裹。
不是悲伤,也不是激动。
反而是一种被砸晕了的震惊、感动和难过。
闻知向内旋了旋手指,没有想到自己那样笨拙且想要掩藏的自卑,原来贺屿之一直都清楚。
又或许……
其实每个人都清楚。
她平时躲闪的,小心翼翼的眼神;从来不敢到人多的地方去,不敢穿好看的衣服,仿佛低到尘埃里才适合自己的样子。
但闻知长这么大,就只有贺屿之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也只有贺屿之会说,希望让她不要再自卑于此。
只是这种被戳穿的方式,让她有些想哭。
倒不是责怪或委屈,而是灵魂被撞到的惊痛——
如果不曾见过光明,我也本可以忍受黑暗。
而如果贺屿之不曾说过这样的话,或许她对他也只是青春期少女对好看异性的暗恋。只要时间一久,慢慢也就会被淡忘、甚至被更新鲜的面孔所取代,而不是像他们后来的那样。
藕断丝连、抵死纠缠。
最终筋疲力尽、两败俱伤。
少年说完后,房间里有一段时间短暂的寂静,谁都没有再说话。闻知甚至能听到蜡烛燃烧时的细微声响。
只有她的心跳如擂鼓一般,扑通扑通的,浑身发热。
女孩儿深呼吸,想要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但眼睛还是不自觉的有些酸。
他……也喜欢我吗?
闻知脑海中忽然闪出一个这样的想法。再加上之前的事,心里像是下了一场瓢泼大雨。
她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
对面的少年怔了一下,微微睁大眼,一时间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你,你哭什么?”
闻知情绪一上来就有些控制不住。
她擦了擦眼泪,也说不出什么,但想哭的情绪却很重。
贺屿之看她哭的那么难过,只好站起身拿了纸巾过来,直到站在她身边后递过去。
“你不喜欢听,那我以后不说这个了。”他说。
闻知却摇了摇头。
“没有。”
她心里像是溃堤一般,见贺屿之过来了,便也站起了身。女孩儿抬头看了下他的眼睛,但很快又低了下去,声音细而柔软。
“因为生日愿望一般都是跟自己有关。”
“我没想到你会这样说。”
贺屿之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声音微微有些哑:“可是除此之外,我没有其他愿望。”
闻知低着头,眼泪卡在眼角。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在她身前不到一米的距离。闻知忽然有种想要抱她的冲动。
“我,我可以抱你一下吗?”她抬起头问他。
女孩儿白皙的皮肤强调了她卡在眼角的红。贺屿之离得那样近去看她脸上的那块胎记,其实并不难看。他替她擦粉饼的时候就已经仔细地看过,甚至熟悉了。
闻知的这句话,让贺屿之心里有个位置被戳到。
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俯身抱住了她。
闻知本来只是想问问,如果贺屿之同意的话她就抱他一下;如果不同意就算了,也没什么关系。没想到对方直接弯腰抱住了她。
她抬着头,后背僵硬了一下,很快有电流滑过。
闻知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地两只手抬起,然后试探性的、慢慢抱住了贺屿之的腰,然后闭上了眼睛。
真的很满足。
原本空旷的心里此时好像被温柔且温暖的东西所充满,任何角落都没有放过。她想,不管以后如何,至少在那一刻她是开心的。
至少在那一刻。
她相信命运也曾是眷顾她的,垂怜她的。
少年的腰很细,但他身材好,抱的时候可以摸到精壮紧实的感觉。不过贺屿之衣服上没有平时那种淡淡清新的气息,而是比往常多了几分酒的味道。
他好像喝酒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但贺屿之确实抱了她好就才松开。
可即使是这样,闻知还是有点舍不得——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
他松开她,但仍站在那里没离开,而是低头看着她。
“你听说过那个说法吗?每个人都是上帝的苹果。”他问。
少年的声音很轻柔,像是在哄着她,让闻知好像浸泡在温暖的海里。
“没……”
闻知摇了摇头。
贺屿之稍微笑了笑,两只手抬起来抚上她的脸颊,右手食指的指尖沿着闻知眼角处的那块胎记缓慢的描摹着,画着那块胎记的边缘。
闻知仰着头,当对方指尖放在她脸上眼角时,身后有火在燃烧着得感觉。
她一动都不敢动,看着贺屿之有些失神,耳边却又听到他说:
“每个人都是上帝的苹果。”
“因为你很甜,很香,比别人都好吃。上帝喜欢你,所以才会咬得你比别人更重。”
说到这时,少年沉而温柔的声音微微顿了顿,指尖也在闻知的脸上停了下来。
“这里,或许就是上帝的咬痕。”
她听到他说。
闻知仰着头,明明仰了很久,却丝毫没有酸痛的感觉。有的只有震惊,以及心口间猛烈的跳动。
她眼睛看着他,眼底就不自觉发酸。
谁知贺屿之低下头,轻吻了她一下。唇上有温热而熟悉的痕迹,但跟上次不同的是,微微带了些苦涩回甘的洋酒味。
“为什么要亲我?”闻知问。
她终于问出了口,即便这个问题她已经想问了近一个月,可直到这时才彻底问出来。气氛所至,闻知感觉如果自己现在不问,以后也不会有比这更合适的机会去问了。
“因为想亲。”贺屿之回答。
但这并不是闻知想要的答案。
她抿了抿唇,稍微有些委屈的低下头来。然而才低下,便又被贺屿之用手将她的下巴抬起来,忽然之间就重新吻了上去。
他的鼻息打在他脸上。
唇瓣贴着唇瓣。少年温软的舌尖带着轻微的酒涩感,滑过她舌尖时,闻知两条腿都软了软。
是第二次了。
可惜闻知还是不会,呼吸不畅。整个人都傻呆呆的,不知道要怎样做,只能跟着对方走——
直到很久后两人才微微分开。
今天一晚上的信息量实在太大,她的大脑因为运转高速而有些烧坏。
就好像那天她做的那道,有思路却又特别难计算到结束的数学题。
“很晚了,我们……我们还是吃蛋糕吧。”她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其实是害羞的。
贺屿之倒是还算平静。
“好。”他说。
两个人重新坐下来。贺屿之切了一块给她,闻知吃着蛋糕,舌尖随即被奶油香甜的味道所覆盖。很好吃。
因为贺屿之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很晚了。
他们吃完了蛋糕,闻知送贺屿之回去,自己就先在客房睡了下来。
直到第二天上学,两人才又重新见到。
闻知来得早,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背要小测的内容。贺屿之则依然是快要上学的那会儿才过来。
少年进来时,闻知抬头看着他。
她不自觉想到昨晚发生的内容,还有身体的某些感觉,两条腿就不自觉地紧紧并拢起来,脸色又开始红。缓了好久才消下去。
上午前两节是英语跟数学。
原本数学课一下课就应该是课间操的时间,但今天外面下了暴雨,一时没法出去,这半小时的时间便这样空了出来。
平时就不怎么学习的男生们都闲不住,基本下课就都出教室去玩了。
而大部分女生坐在座位上跟同学聊天,也有好学生利用这个时间睡觉、补作业以及去老师办公室问题目。
外面的雨哗啦啦地下,雨滴大的很,打在窗户上都噼里啪啦的,更是打得外面的芭蕉叶上上下下。
到底是夏天的暴雨啊,酣畅淋漓。
贺屿之跟哥们在教室外面的走廊站着,倚在教室外面半露天的围墙上透风。
教室里人多且乱,所以他们一到课间就出来透气。下雨天的空气确实清新,那种潮湿的感觉,呼吸间夹杂着的都是湿润的水汽。
“贺屿之,你实话说昨晚早回去干嘛去了?是不是跟哪个妹子开房一对一去了?”
“啧啧啧,还瞒着我们。”其中一个男生说。
“得漂亮成什么样儿啊,是哪个小明星还是什么,藏起来不让我们看怕我们偷家啊?”
贺屿之皱了皱眉,声音冷冷的:“别放屁,昨晚直接回家了。”
“我草,你还真直接回家了啊。”程良回。
也怪他大惊小怪,声音还特别大,话又讲得清晰。以至于来来往往的人都听到了,还不时往他们这边看。
“早就看你不对劲,你不会是真喜欢上那个闻知了吧?”
“我靠,她那么丑……你你你可千万别说是啊,那哥们真是感觉有义务带你去看看眼睛,纠正下审美了。”
“虽然那个妹子身材是挺好的,关了灯不错,但那脸实在是不行啊,你不会是玩真的吧?”程良问。
他这跳脚的模样,刚刚路过的两个女生又频频往他们这边看了,还交头接耳的。
贺屿之抬起头恶狠狠地瞪了她们一眼,那两个女生才很快被吓跑了。
少年皱了皱眉,右手攥紧了拳,只觉得没面子至极,很不耐烦地从裤兜里掏出一根烟,点燃,而后开口回:“没有,你们想多了。”
“就是看她挺可怜的。”
“做做善事而已。”贺屿之说。
他说完抬起头,才发现自己旁边的那个男生正在看向对面,眼神里面还稍微有些吃惊且呆滞,一动不动的。
贺屿之忽然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眉头蹙了一下,很快顺着那男生的目光往右边看去。
眼睛瞬间睁大——
闻知就站在不远处,怀里抱着本练习册,正向他们这边看过来。
她眼睛已经红了。
作者有话说:
火在烧,是爱情的烈火。
雨在下,浇灭爱情的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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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婚》文/甜糯
1.谢茵出生豪门,从小被娇惯,立志做一个貌美咸鱼。
当家里说要给她安排一个门当户对的婚事,她毫不犹豫答应了,快到让闺蜜咋舌,忍不住问她:“你就不想追求浪漫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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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沈家长子沈墨不近人情,手段强硬,进入公司力压一众董事,不到而立之年就独掌大权,常年居于西城钻石单身汉榜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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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没想到婚后,他却逐渐从朝五晚九的“工作狂”变成了朝九晚五的“踩点狂”,多在公司待一分钟都嫌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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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友:谁家咸鱼干还能传染给人???
3.沈墨的颜值对于谢茵这个颜狗来说就是上天的恩赐,门当户对的商业联姻,莫得感情却有财富,可以继续咸鱼的美好生活,她特别满意。
可是婚后生活却让谢茵大失所望,沈墨今天带她出席晚宴,明天带她去应酬,后天出差还要带着她,游戏账号落灰,综艺堆积成山,更可恶的是她已经不知道多久没追过晚上十点更新的小说!
终于有一天,谢茵忍无可忍:“沈墨,我们离婚吧,结婚一点也不好玩!”
沈墨漫不经心的解下脖颈间的领带,“乖,今天我们玩个好玩的新游戏。”
谢茵:“……”
咸鱼只想躺平不想玩游戏!!!感谢在2023-04-01 02:17:14~2023-04-02 02:45: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eepmemory) 3瓶;啦啦啦是seagull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哭泣栀子”◎
贺屿之愣了愣, 心像是忽然从高处瞬间垂直下落。
“闻知……”
他眼睛睁得大了大,不自觉叫她的名字,却看见那女孩儿低下头来, 转身就走。
如果要回班级的话, 务必要从贺屿之他们前面穿过。
但闻知不想,她在那一刻脑子里面很乱很乱, 只想离他远远的,越远越好, 去哪里倒无所谓。所以转身便按着来时的路返回。
贺屿之心里一紧,周遭的一切在当下都不重要了。他只担心她。
闻知转身就走。
贺屿之皱了皱眉。他腿长,步并作两步便很快追上了她,抓住她的胳膊拉住。
少年把她拽到角落里,用手把着女孩儿两侧的肩膀,强硬地她停下来,靠在墙角。
不知道为什么, 他第一次感觉闻知的身体那么软绵绵的。
他捏着她的两个肩膀,都感觉她随时会像水一样从指缝中溜走,像玻璃罐中脆弱的蜻蜓与蝴蝶, 甚至不需要用力,两个翅膀就会掉下来。
因为她的关系, 闻知怀里的练习册掉了一地。但他不管,也强硬地不许她弯腰去捡, 而是让她靠在墙上。
几个路过的人也被吓了一跳, 但不敢上前, 抓紧脚步小心翼翼的离开。
“你刚刚都听到了什么?”他问。
贺屿之紧紧看着她的眼睛, 也迫切地希望她能掀起眼帘看他一眼, 但却始终事与愿违。
女孩儿的视线一直落在旁边, 半垂着眸子,始终回避着他的视线。
“什么都听到了。”半晌,闻知才说。
她声音很轻,模样看起来也意外的平静,并没有特别浓重的伤心和哭腔。但即使这样平静的语气,却还是让贺屿之心在刹那间缩紧,多了一场极深的地震。
他难得这么多年,有了心慌且乱的感觉。
“我刚刚说的都不是真的,你也不要当真,懂吗?”
他尝试着问她,语气很轻,仿佛不这样的话,她就会破碎掉。
直到看到闻知点了点头,少年悬着的心好像才放下来了一些。
他松开她的肩膀,又用手摸了摸她的脸。
但他只摸到了一下,便被闻知以微不可察的幅度将头偏侧开。但尽管那幅度如此的小,可在贺屿之眼里,却又极其明显,明显到伤人。
闻知不想被他触碰。
但是她知道贺屿之的脾气,如果不顺着他,贺屿之说不定就又会情绪失控,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她是想顺着他来着,但身体却诚实地不让她撒谎,条件反射似的避开他的触摸。
闻知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一开始确实有某种伤心和难过,但好像心脏破碎过后就不再能感觉到疼痛了,有的只是阵痛过后的麻木。
她平静的看着贺屿之脸上写着着急,却感受不到自己有任何情绪。
“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他又解释了一遍。
这时闻知第一次看到贺屿之这种表情。急切、无奈,甚至乞求。
“嗯。”闻知应了一声。
“我没事,该回去上课了。”她说。
但她一定不是没事。
即使她如此安静,如此平静,但好像正是这种沉静而异样的感觉,才表明她真的听到了那些话,并且对他有了某种失望。
贺屿之甚至能感觉到——
她在厌恶他。
少年站在原地,看着闻知蹲下把练习册捡起来,而后轻声说了一句:“那我先回去了。”
他看着她一声不吭地拿着练习册,从他身边转身离开,然后顺着走廊的台阶上去,消失在上方充满光亮的拐角。
他是了解她的,知道她就是这样的性格,即便忍着剧痛在人前也是一声不吭,然后回到角落里默默舔舐伤口。
只是当他看着她消失在楼梯上方的光影里,第一次有种无奈且沉痛的感觉。
他后悔自己刚刚说过的话。
但贺屿之知道,世界上没有时空倒流的技术。自己无法收回那些话,更无法让闻知回到什么都没有听见的状态。
原本只是为了面子,糊弄朋友的说法,真的没有想到会被她听见。
贺屿之站在那里,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却好像于事无补。站着站着,便陡然间掉进了某种漩涡之中,爬也爬不出来。
—
而另一边,闻知拿着练习册,沉默的回了教室。
她从过道回了座位,安静坐下,然后像往常一样该做什么做什么。
写作业,整理错题……
想哭,却哭不出来。
直到一边写题,一边做演算的时候,才发现胳膊下面压着的卷子越来越湿。泪水已经开始不受控制的从眼眶中跌落,啪嗒啪嗒地落下来。
“你怎么了?”耿悦问。
闻知摇了摇头。
这好像也不算什么大事,她想。
贺屿之本来也没有说过喜欢她,都是她多想。他是在可怜她,只是她原本有些误会而已。
又不是一切的喜欢都需要有回声。
从第一次见到开始她就知道某些事。甚至都不需要妈妈挑明——她跟他永远都不是一样的人。
“没事。”她说。
“只是忽然想到一件不开心的事。”闻知回复对方说。说着说着,又抬起头来问:“耿悦,你也会有烦恼吗?”
对方看着她,略微皱了皱眉,但还是很耐心的回答。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烦恼。没有烦恼的人真的存在吗?”
闻知低下头来,喃喃道:“可能吧……”
她以为像她这样的人永远都不会烦恼。
有良好的家世,聪明的头脑,健康的身体,漂亮的脸蛋。这里的小孩一出生就已经是她一辈子不能及的终点了。
自己的确只是一个可怜的人而已。
“你到底怎么了?”
耿悦觉察到不对劲,紧接着问,“谁又欺负你了?”
“没有。”闻知回。
没有人欺负她。
最可笑的就是,事到如今她都不知道应该埋怨谁。
贺屿之有贺屿之的道理,她也理解他。可能错的只是她的存在,她的出现,以及她混乱了的少女心,才会错把怜悯当成喜欢。
闻知重新低下头来去做题。
卷面被泪水打湿了,用手轻轻处理了一下才勉强能往上面写字。只是才刚写了一道选择,黑色字迹便又被水痕晕开,弄得一大坨,很难看。
就像她一团糟的人生。
上课铃终于响了。
闻知看着语文老师走进来,将上课用的材料摆在讲台上,开始讲起了课。
她明明一直抬头看着老师,整个人却好像失聪了似的,什么听不到。只能看到老师在讲台上走来走起,嘴巴一开一合。
闻知能看到她,却又觉得自己的灵魂离现实世界很远很远。
视野只是一个窗口,而自己离这个窗口已经触不可及。
直到老师忽然扔了一个粉笔头,叫了一个人的名字,才恍然间把闻知拉回到了现实世界。
“贺屿之,你自己上课不听讲别耽误别人!”
“总往后面看什么!”
语文老师看样子生气极了,丢了一个粉笔不够还又丢了一个。
闻知这才意识到贺屿之在看他。
但意外的是,她心里好像什么感觉都没有。
如果是以往,自己这时候已经心跳加速,整个人浑身发热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没有高兴,也没有难过。
什么都没有。
他现在在看她,她甚至已经感觉不到紧张。
语文老师的粉笔打在了贺屿之身上,少年这才皱着眉,收敛了些。
他刚刚一直在转头回看闻知,却只发现那个姑娘只是坐着听课,仿佛听得入神一样,整张脸上除了平静再没有多余的表情。
但就是那种平静,让他担心和害怕。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
他低头给她了信息,等着她回复。但闻知却好像始终没看手机似的,一直没有回复他。
贺屿之想找个机会跟她说清楚,却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才好。
要怎么解释她才会相信自己真的没有那些意思,即便那些话是出自他口。要怎么解释……才能不让她受伤,不让她难过,不让她更自卑。
贺屿之头一次懊恼于,自己是个愚蠢的直男。
他什么都不会说。明明认真的遣词造句,想着解释的话,在对话框里打了无数的话,却又一次次删掉。
患得患失。
他无数次想把她叫出来谈一谈,但又担心自己越描越黑,也不想在学校这种人多嘴杂的地方跟她说,怕再被人看到,再一次无意中伤害到她——
自己之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他是直接随性的人,脾气也向来是想发就发,从未如此这般瞻前顾后。
贺屿之等了好久,才好不容易等到学校放了晚自习。
“我去车上等你。”他给闻知发。
但对方没回。
兴许是没看到吧,贺屿之攥了攥拳,尽量往好的地方想,然后拿了书包先回了车上等着。
毕竟那女孩儿向来都最听他的话。
他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让她给作业她就给作业,让她不准上体育课,她就乖乖地回教室。
他想亲她的时候,她就乖乖站着给他亲。
甚至唯一几次情绪失控怼他时,也是无比轻易的哄哄就好。
闻知就像是没有脾气的人,整个人都软软的,任他拿捏。
可贺屿之回到车上等了很久,都没有看到闻知过来。再收到消息已经是十五分钟之后,才回了一条很简单的信息。
与其说是回复,更像是告知。
“谢谢,我已经坐公交车回去了。”
“不用等。”
贺屿之看着那屏幕上的字,忽然有种心脏疼痛的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扎了他一下,整个人都呼吸不畅,也说不出话来。
“回去吧。”
过了一会儿,他才轻声说。
司机往后面看了一眼,像是知道了什么,便也没有多嘴。一句话未说,启动了车子。
—
回到公馆,他第一件事就去找了闻知的那间客房。
可惜敲了半天的门,没有任何回应。
他不信邪,又去敲原先孙慧跟闻知那间房的门。这次倒是不错,只敲了一会儿,孙慧便开了门,蛮客气的语气:
“您找闻知吗?”
“她今天好像有点不舒服,要不有什么事我帮忙转达一下吧。”
贺屿之皱了皱眉。
他向来对谁都不会很礼貌的讲话,但今晚是第一次,很好脾气,又有些恳求的语气,从未有过的低姿态。
“阿姨,可以让我见一下她么?”
“我有些事情想跟她说。她如果身体不舒服的话,我进去也可以,您看方便吗?”
有那么几秒钟,连少年自己都惊讶于自己也可以说出这样的话,也可以这样传统意义上的讲文明、有礼貌。
倒是孙慧脸上露出一种为难的表情。
但贺屿之知道自己不能让步。
如果今天白天的事情不在今晚讲清楚,可能以后就会变得更加难办。因为所有的积怨和痛苦,都只会是越积越深。
没想到孙慧还在纠结着,闻知便自己走了出来——
就和他所预想的一样。
贺屿之知道自己只要在她妈妈面前找她,闻知不管怎么样都会出来。
这就是她的性格,不愿意把事情弄大,也不希望因为自己而打扰到其他人,让长辈难做。
正因为如此,他才更要锲而不舍。
他如此心机,如此卑劣,但目的却是真的想见她一面——
哪怕是用这种逼迫的手段让她出来。
女孩儿面无表情的从屋里走过来,出现在门口。像一朵恬静的栀子花,脸蛋儿上不悲不喜,但却翩翩然的,重新出现在他的视野内。
至少在那一瞬间,贺屿之感到惊喜——
她还愿意出来见他,就说明一切都还不算太糟。
他将闻知带到旁边走廊阳台的地方,比较偏僻,也没有人能听到他们说话。
他好像总是需要这样私密的环境,才能卸下某些包袱,说一些真心的话。
“你是不是不开心?”少年小心翼翼地问。
“因为……我白天的那些话。”
闻知顺从的跟着他出来了,但始终不愿意跟他对视,脸上也没有高兴的表情,平淡如水似的——
但比起更要紧的情况来说,这些都已经不重要。
“没有。”女孩儿摇了摇头,回答。
但怎么可能没有呢?鬼都看得出来她的伤心跟难过,还有一反常态的平静。
“我不信。”
“除非你让我亲一下。”贺屿之皱了皱眉,心里有一种倔劲,冷硬地说。
但闻知也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
月光打在少女几近透明的皮肤上,在纤长的睫毛上跳舞。她的脸蛋看起来十分可口,脸型的轮廓那么可爱。那块胎记明明一点都不难看,为什么他发觉的如此晚。
贺屿之见闻知始终沉默着,也不说话,干脆低侧过头去亲她。
但闻知躲了一下,没有亲上。
“我不太舒服,可能是要感冒了。所以不要这样,可能会传染。”
她平静的拒绝。
傻子都听得出来这只是借口。何况就算她真的感冒了,他也不在乎。他只是想亲她,甚至是通过这个行为来判断,她是否已经原谅了他。
可他刚想这样说,下一秒,闻知却又说:
“你别再逼我了。”
明明她之前也说过这样的话。但贺屿之那时候没有感觉,直到今天再听到,才觉得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心疼。
他心疼她。
但更怨恨自己的做法。
少年攥了攥拳,暂时遵从她的意愿,放弃了亲她的想法。而只是俯身,轻轻的抱了抱她。
只不过这一次,闻知没有再回抱。
“别不开心了,好吗?”他抱完她,很久后才松开。
但必须要承认的是,在拥抱她,将女孩儿真切的搂在怀里的时刻,贺屿之觉得自己好像从未失去她。
他拥抱着他想拥有的,也仍然抓得到他渴望的东西。
这种感觉让他安心。
“嗯。”
闻知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多说别的。贺屿之想抱她,她也没挣扎,就直挺挺地给他抱,只是心里平静如水。
“我困了,可以回去么?”
她问。
闻知看到贺屿之眼里闪过几分犹疑,但最终还是罕见绅士般的答应她:
“好,那你回去好好休息。”
女孩儿点了点头,一言不发的回到房间,关上门,再没有理会身后的贺屿之。
她已经不在乎了。
闻知静默地回到自己的书桌前坐了一会儿,拿起笔,却觉得没有思路。
干脆放下,然后转身对孙慧说:
“妈妈,我可以跟你商量些事吗?”
孙慧一早就察觉出今天闻知在学校可能是出了什么事情,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对,蔫蔫的也不说话。
刚刚贺屿之又过来,她大概便猜到了。
无非是少男少女青春期那些拉拉扯扯的事。
自己原本还想教育教育闻知的,毕竟她早就提醒过他离贺屿之远些。但看到女儿那个样子,眼睛都哭肿了,又有些不忍心。
“怎么了?”孙慧回。
闻知坐在那里,脸上并没有悲伤的情绪,反而是沉静的令人心疼。
“妈妈。”
“我想回老家读书,可以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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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一朵乌云”◎
“回去?”
孙慧愣了愣, 险些没反应过来,“怎么又突然想回老家读书了?”她问。
闻知轻抿了一下唇,在想怎么说才更合理。
“这边跟咱们那边高考的时候用的不是同一种卷子, 里面题目有差别, 很多政策也不一样。这边虽然老师教得好,但学习肯定还是以自己为主。”
“我觉得还是回去更适合我。”闻知回。
“在这边, 我会容易被其他事情分神。”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孙慧很显然没料到闻知会突然提回去的事情。
她确实能察觉出闻知在学校是遇到了不开心的事, 可能那个贺屿之欺负她什么的,但没想到闹得这么大。
虽然她也不愿意让这两个孩子离那么近,但心里一直觉得,这边学校的学费这么贵,肯定有好的道理。更何况她也在这边工作,女儿就在自己身边,随时看着也放心。
但如果闻知要回去, 很多事情要去重新办,也比较麻烦。
“那妈妈就不能回去陪你了啊。”
说实话,在贺家做活确实好。工资高是一方面, 工作强度也没有那么高,时不时还有福利津贴。光是平时住的环境就比她们原先好了很多。
而且她要在这边赚钱, 有钱了才能给女儿更好的生活和更多的选择。过够了那种节衣缩食的生活,现在才刚能看到一点未来的奔头。
闻知却摇了摇头, 平静地分析:“没事的, 我可以住校。”
“这样很安全, 也可以专心学习。”
孙慧长叹了一口气, 把手里拿着的活儿先放下, 坐到了闻知旁边:“你跟妈妈说, 你突然想回去是不是跟贺屿之有关?”
闻知抿了抿唇,一开始不愿意承认,后来才垂着脑袋点了点头。
女孩儿整个人闷闷的,也没有了往日的生气,看起来很可怜。她低着头,眼泪在眼眶中卡了一会儿,然后才吸了吸鼻子哭了起来。
孙慧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闻知这孩子从小就很懂事听话。学习上的事她基本帮不到什么忙,都是靠闻知自己,但成绩一直都不错。认学刻苦,每次开家长会的时候老师都赞不绝口。
虽然身为母亲,但孙慧还真的很少见闻知哭。
印象中,只有闻知父亲去世的时候,这孩子哭得最伤心,再者就是这一回了。
“贺屿之他欺负你了?还是班上什么人欺负你了?”孙慧问。
其实她也有听说过校园霸凌的事,但做家长的,总有些侥幸心理。
就像大部分家长也不会把孩子的抑郁症当回事一样,多数只觉得是暂时性的心情不好,青春期矫情,或是不想学习的借口罢了。
闻知现在的这个学校很好,也很难进。
如果不是有贺家的关系,她肯定没法把闻知送到这样的学校读书。何况还不用出学费。
不过如果真的有人欺负闻知,影响了闻知以后的考学,那就得不偿失了。
闻知抹了抹眼泪,“没有……只是我不适应。”
她不想让母亲难做。
就算是因为贺屿之,她也不能说。
闻知明白母亲还需要在这里工作,而且也不可能让雇员去找雇主兴师动众找说法。更何况自己的学费都是贺家出的。
但孙慧还是能看出来,闻知只是不说而已,但背地里肯定是受到了很大的委屈才这样,声音里都带着水声。
何况她也有听说过,这种有钱人家的小孩就是喜欢欺负人,何况如果真的被有权有势的家庭欺负了,她们就母女俩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再加上自己女儿脸上那块胎记,也不知道在学校里会被闲言碎语说成什么样。
到底还是心疼亲生女儿。
孙慧在闻知旁边坐了好久,看闻知哭得泣不成声,最后才狠下心说:“行。”
“你先等妈妈明天去找资助你的那个爷爷说一声情况。毕竟是人家资助你在这边上学的,就算回去也说一声比较好。”
“而且你要回去读书也要联系人。”
“我先拜托你爸爸之前的朋友看看,那边公立学校能不能接收你。”
闻知坐在旁边点了点头,已经没有力气回应。
—
而另一边,公馆别墅的三楼。
贺屿之做什么都没心情。
他打游戏打不下去,学习也看到字就烦,满脑子都是女孩儿那张平静却又让人心疼的脸。眼睛红彤彤的。明明没有哭,眸子里却好像常含泪水。
手机上还不断有消息弹出来。
白天那几个男生也后知后觉的感到玩笑开得有些过火。何况贺屿之那个样子,傻子也看得出来在意。
“实在不行给她买买礼物,女生都喜欢的。”
“你就说点儿好听的话哄哄就好了。”
杜时泽出主意说,“我看她性格也挺好的,估计不会太往心里去。你说点好听的,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女生的情绪都是来得也快去得也快。”
“她要是喜欢你的话,那就更简单了。你就承认下错误,说自己是开玩笑不就行了?”
贺屿之看着手机上的字,皱了皱眉。最后干脆关了手机扔到一边,到阳台上抽了根烟。
他心情不好,看什么都觉得烦。
想摔东西,但又觉得实在幼稚,勉强忍住了。
房间里面没有开灯。但仅仅依靠于公馆外面路灯以及月光的光亮,便已经能将屋子里照亮。
高瘦白净的少年拉开全透明的推拉门,到了外面露台的沙发上坐下,掏出打火机点了一支烟。
礼物么?
也不知道闻知喜欢什么……
他就只知道她喜欢学□□不能送几箱练习册吧?
少年在露台上抽了还没几口,便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立马起身回了房间把刚刚被他扔到一边的手机重新拿过来。打开浏览器,搜索:“给女生送什么礼物好?”
贺屿之两只手靠在玻璃栏杆上。
夏天的夜晚,连风都显得闷热凝滞。
手机微蓝的光线映亮少年清秀英俊的眉眼。他第一次给女生买东西,还真感到头疼,有些不知道从何下手。
但更让贺屿之心烦的是,他不确定是不是送了礼物,闻知就会开心些。
毕竟她跟别人都不一样。
—
无论是楼上的男生,还是楼下的女生,都是心神不安的到了第二天。
直到第二天起床,闻知都还是恍恍惚惚的状态。
她一晚上没有睡好,整个人好像游离在世界之外。
早晨背着书包上楼梯不小心撞到了另一个人,对方是个又高又壮的男生,很不耐烦的回过头来说了句:“没长眼睛啊!”
闻知吓得直发抖。
她好像很难再相信任何一个男生,就仿佛所有异性都对她是厌恶的、有敌意的,嘲讽的。
无论过了多久,无论过了多长时间,她好像都清晰的记得昨日走廊上,背后是灰蒙蒙的天,夏日倾盆的雨,那四五个男生对她的贬低与嘲笑——
包括她最喜欢的人。
彼时的闻知仍无法全面了解到这件事对她影响的深远。
在此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她连见到男生都会害怕。哪怕是对她亲近的人、善良的人,她都已经会本能的思考,这是不是对方戏弄的手段,是不是想看她出洋相。
可闻知也同样痛苦不堪。
她本不想以自己的黑暗面,去揣测别人的善意和喜欢,可这种过往的经历,却又让她一次次下意识的自我防备。
自从昨日的开始阴天和雨季,好像就这么一直从青春延伸到很遥远、很遥远的年岁。
始终有一朵厚重的乌云笼罩心头,迟迟不见放晴。
昨晚孙慧答应了她回去念书的事,闻知此时沉着的心稍稍缓解了些。
希望一切顺利。
一年前的她有多么渴望融入这里,此时的她,就有多么想尽快逃离。
—
上课时,贺屿之总是回头往她这边看,又被几个老师说了。
闻知能感觉到他回头看她,但心里没有什么感觉。
她只是看着老师,也不在乎贺屿之是不是会因为看她而被老师说了。
那是他的事,与她无关。
但或许,正是因为闻知一直没有给对方想要的回应,哪怕是一个眼神,才导致第二节 课才一下课,贺屿之便过来了。
当时闻知正在写着题目,就感觉旁边不声不响走过来一个人,正站在她左手边的过道里。
少年挺拔的身板挡住了她原本可以接触到的一点阳光。
她知道是贺屿之,但不想理。
“出来谈一下,好不好?”
贺屿之头一次用小心而温柔的语气,微微俯下身问她。
女孩儿却始终低着头,指尖虽然捏着笔,却迟迟没有真的写字。
他在她旁边时,还是会让她紧张。但这种紧张已经只剩下负面的恐惧和绝望——
一种想要结束和逃离的绝望。
“我要写作业。”她甚至没有抬起头看他一眼,只是仍然低着头回答。
或许是她因为始终没有给他一个眼神,全然拒绝且淡漠的情绪。以致于平日里纨绔又不可一世的少年,破天荒地在她旁边的过道里蹲下来,试图让自己的视线跟面前的姑娘平齐。
而不是一上一下。
贺屿之怕自己再给到她压力,让她不舒服,把她吓跑。
其他人哪里见过他这个样子。
原本还因课间而热闹喧嚣的教室,好像也随着贺屿之到闻知身边的那个时候安静了许多。
班级里人时不时在往贺屿之跟闻知那边瞥,但又因为惧怕那个脾气暴躁又家世显赫的少年,不敢光明正大的看,一个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其实时不时眼神早已经黏在了上面。
毕竟这个场景真的很诡异。
原来行事鲁莽、危险、直接、平时又是暴脾气,眼高于顶,平时什么漂亮姑娘都看不上的校草,居然也会展现出那样一种低姿态的样子。
更劲爆的是,他所面对的人还是班里那个最不起眼的女生。
虽然同班这么久,大家或多或少也见过贺屿之欺负闻知时候的样子。
但那时候大家也只是以为他讨厌她,单纯看她不爽,但直到这时才察觉出事情的复杂。
他喜欢闻知??
这确实是一个足以让全校都轰动,并且沦为茶余饭后笑谈的八卦。
毕竟那位男主人公,从来都是风云人物。
但会不会被其他人看到,背后又会说些什么,贺屿之也不在乎了。
他心里现在已经足够的烦,甚至已经自暴自弃地不再去理会那些七嘴八舌的传言,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他更在乎闻知,可不可以不要再在意他昨天的话。
“那晚上一起回去,好么?”
他蹲下来问她。
“不用,我坐公交回去。”闻知淡淡地说,声音轻柔却冷漠。
女孩儿的目光始终如一地落在面前的化学卷子上。
贺屿之皱了皱眉,有片刻的没有说话。
再开口时,声音微微有些哑然,但还是试探着问:“好,没关系。”
“你喜欢坐公交的话我晚上陪你一起。”
“你一个人不安全。”他说。
贺屿之见闻知始终不理她,自己又无法像以前一样直接把她拉起来拽到外面去,只能一切顺着她来。
少年觉得自己陷入了某种泥潭,看不清方向,也借不到向外的力。
他只能皱着眉,又回了前排的座位。
直到贺屿之走后,闻知才微微放松了下身体。明明是说着关心她的话,但贺屿之现在说的话,却又那么让她讨厌。
什么叫她喜欢坐公交的话就陪她一起。
她明明只是不想跟他在同一个空间相处而已。女孩儿坐在座位上,捏着笔的手指微微用力,直到指尖都泛了白。
今天已经是星期五。
明后天放假,也不知道妈妈那边问转学的事情顺不顺利,
一想到这儿,闻知便有些惆怅跟担心——
她想尽快离开这里。
“你们之间发生什么了?”
耿悦问,“贺屿之这两天怎么这么奇怪。上课的时候也总回头往你这边看。”
“他是不是抽疯的时候欺负你了?”
“没有啦……没担心。”闻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回。
如果一定要闻知说在这里有没有不舍得的人,那可能就是任课老师和耿悦了吧。
老师是因为这边的老师专业水平都很好,对她也不错;而耿悦则是因为,她算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
虽然不知道耿悦有没有把她当做朋友。
但至少在闻知这里,耿悦是她在这所学校遇见过的,温暖的人。
—
余下的一天,闻知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的。
在学校的时候,贺屿之没有再过来烦她。但一下了晚自习,那个少年就像阴魂不散一样跟在她后面。
贺屿之真的没有坐贺家的车回去,而是非跟着她挤晚上的公交。
闻知不想理他。
所以即便贺屿之一路上试图跟她讲些,他不是故意那样说之类的话,闻知都低着头一言不发。
女孩儿死也不说话,贺屿之也没有办法。
他觉得他的耐心已经快在这件事情上用尽。此前自己从来没有对一件事这样上心,对一个人这样低声下气过。但闻知却统统不领情。
晚高峰的公交车很挤。
他好心帮她拿书包,她也不肯,就仿佛看不见贺屿之似的。
女孩儿始终低着头,独来独往。
好不容易下了车,回了公馆,临分开时,贺屿之还是忍不住拉了闻知一下,“你在这儿等一下,我有东西要给你。”
闻知却只站在原地,摇了摇头:“不用的,我什么都不需要。”
其实女孩儿的样子也没有很冷,或难以靠近。
就像她这个人一样,本身就是软软的。哪怕说出拒绝的话时,声音对于贺屿之来说声音都是好听的,细腻且温柔。
这总是让他有种错觉,觉得她会原谅他。
“我给你你就拿着。”他皱了皱眉说。
但闻知像是狠下心来不打算要了一样,甚至一点都不好奇他要送什么东西给她。
既然贺屿之油盐不进,她便干脆从对方旁边过去准备直接回房间。
少年站在原地攥了攥拳,脾气上来,直接握住她的手腕。
“你要是不再这里等,一会儿我就会拿着东西去敲门。所以你是想在这里收,还是等我一会儿去敲。”
他问,声音微微压低了些。
毕竟骄纵久了的人,脾气一时半会还是野性难驯。
见他这样说,闻知倒是终于顺从下来,没再往回去的方向走。
贺屿之看着她,心里稍微安了安。
可看着女孩儿温顺的样子,心里又不自觉酸软。自己又欺负她了,真是不该。
所以他重新放低了语气,尽量温柔的同她说话:“你稍微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少年说完,便跑去找了管家。
他让人买了礼物,现在也应该到了。但在学校不方便给。他还是想在私下里给她,看着她收下、甚至戴上。
当贺屿之重新回来的时候,闻知果然还站在原地。
女孩儿面色平静,看到他拿着礼物回来也没有高兴或惊喜的神情。眼睛里淡淡的,像是不会流淌也不会泛起涟漪的湖水。
但至少,她在等他。
贺屿之从楼上下来,看到闻知还站在那里,心里就莫名高兴了一下。而后跑过去将装着礼物的盒子跟袋子给她。
“给你的。”他说。
“我可以不收么?”闻知轻声问。
“为什么不收?”
贺屿之皱了皱眉,清俊精致的眉眼间流露出某种有些不悦:“我已经买了。””你要是不收,我就扔到外面的湖里去。”
闻知知道,如果自己不收,贺屿之还真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他就是这样有了脾气什么都不管,说到做到的人。从来不顾别人的想法,只想达到他自己的目的。
他又在强迫她接受。
因为贺屿之足够了解她,知道她因为穷,很宝贵和节省东西。如果扔掉的话,闻知会心疼。而为了避免无辜的东西被扔掉,就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收下。
这种做法,他太擅长了。
女孩儿的眼帘垂下来,校服袖管中的手忍不住握了握,近乎于哭腔地说,“对不起,我现在心里很乱。”
“我知道。”贺屿之回。
“昨天的话真的不是真心话,你不要在意了好么?”
“如果让你难过了,我给你道歉。”
“而且我……”
少年临到嘴边,又说不出顺嘴的话。他本来想说还挺喜欢她的事,但也不知道心里有什么阻力一样,面对她时,根本说不出口。
闻知站在那儿,始终如一朵聘聘婷婷的栀子花。神情宁静,却也脆弱。
“给我一些时间好吗?”
“可能我只是需要一些时间,慢慢就会好的……”
闻知想了想,这样说。
“在休息的这段时间里,不要来打扰我可以吗?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或许等再开学,就没事了。”女孩儿说。
贺屿之看着她,感觉自己的整颗心都要被酸软融化掉,闷闷的,有些疼。
但不是为了自己疼,而是因为对方。
“好。”
半晌,他才这样回,“我给你时间,这段时间我不会打扰你。”
“这个先收下。”他将礼物递给她。
闻知抿了下唇,知道自己不收的话,贺屿之不会放她走。
而此时,她心里也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
“谢谢。”
女孩儿说着,伸手将礼物接了过来。
就在闻知接过礼物的那一瞬间,贺屿之忽然有一种解脱且轻松的感觉。
这样应该就没事了吧?她只是需要一些时间……过了这两天就好了。
他曾这样天真的想。
贺屿之甚至想好了下一次放假要带她去哪里。带她去游乐园,去看大熊猫。她来北城这么久,好像去的地方都寥寥无几。
“那我先回去了。”
闻知说着,终于从他身侧过去,拿着礼物回了房间。
贺屿之没拦。
他看着女孩儿纤细的背影,心里有一种异样的冲动与感觉——
想再过去抱抱她。
但贺屿之最终还是忍住了。先让她静一静吧,等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毕竟他选的礼物寓意是那样的明显。
她应该会明白的吧?他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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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未拆情书”◎
闻知抱着贺屿之强塞给她的礼物回家, 心里说不出的沉重,像是被灌了水银,闷得难受。
一路回了偏僻的小房间。
推开门, 家里面暖黄的光线总算暂时缓解了女孩儿情绪上的紧绷。
贺屿之现在只能给她带来负面的感受。
回家门关上, 想到终于离那个少年远一些,才会让闻知觉得安全。
孙慧正好也在, 见闻知回来,就赶紧迫不及待的说:“知知啊, 我把你想转学的事跟那个爷爷说了,讲了一下你的情况。顺便跟贺太太他们也说了,他们也同意。”
“不过那个爷爷那边,还是希望你过去一趟。”
“估计还是想再跟你聊聊,劝你留下来吧。明天你跟我再过去一趟。”
“如果确定还是想走的话,开学的时候我再陪你去办。哦,对了。我拜托你爸爸之前的兄弟问了, 咱们那边的学校说可以接收你过去住校。”
“你这个成绩过去好像还有补贴呢。”孙慧说。
闻知听完,应了一声,默默点了点头。
这应该还算顺利吧, 她想。只要再去跟那个爷爷见一面就好了。
她自己没有紧张的感觉。或许是因为在如今这种情况下,无论任何人、任何事, 都不会动摇她想离开的决心。
唯一遗憾的就是她在这边念书只念到了一半,辜负了那位资助她的爷爷的期望吧……
想到这儿, 闻知不自觉垂下眼帘。
她回到自己的小桌子前坐着, 把贺屿之给她的礼物放在一旁。
而此时, 眼神又不自觉落在那个包装设计精致的袋子上。
上面是英文的, 闻知不认识的牌子。
可因为是贺屿之买的, 她能猜到不便宜, 甚至是无比昂贵。
但闻知不想看,也不想去搜那个牌子是什么,更不想要打开。
所有贺屿之送的东西她都不想碰,即便那些东西本身是无辜的。但当他送给她的时候,就一切都变了性质。
无论他对她做了怎样的事情,只要事后再随便买买礼物敷衍她就可以了,就可以抵消所有对她的伤害。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但可能……他们这种人向来如此。
“你拿回来的东西是什么?”
孙慧也注意到了闻知拿回来的礼品袋,毕竟想不注意都难。挺大的,而且一看就价格不菲。
“是别人送的。”闻知不打算撒谎,小声回。
“是贺屿之送的?”孙慧又问。
女孩儿这次倒是没有了声音,既没有是也没有说不是,只是垂着头沉默下来。
不过孙慧一看她那个样子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哎,你说这……”她叹了口气。
没有人不喜欢钱,何况是他们这种缺钱的家庭。但孙慧也觉得无论是什么情况下,收贺屿之的礼物都不好。
谁知她这边才刚想开口,便听到女儿说:“我会还回去了,你不用担心。”
“我不会欠他人情。”闻知回。
闻知都这样说了,孙慧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
第二天是正常的节假日。
闻知跟着母亲去了市郊的疗养院,见了贺家的老爷子。对方倒也不旁敲侧击,而是直接问她是不是在学校里受了欺负,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但闻知明白自己不能说,也没法说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贺屿之。
她只能说是因为自己没法适应,再加上要回去高考,综合考量下还是在高三之前回去比较好。
好在,贺家的老爷子也没为难她。
对方见闻知确实铁了心想要回去,便也就同意了下来。还答应说就算回去也要资助她上学,一直到大学毕业为止。如果想读研究生的话也可以。
其实那人不提还好,提了这点后她反而有些愧疚……
而另一边,贺屿之则对此时发生的事情并不知情。
他头一次,认认真真听取了闻知的意见,压抑住性情没有去找她。但尽管如此,心里却还是有一种没有踏实落地的感觉。
他能因为闻知的要求,控制自己不去找她,但控制不了自己糟糕透了的脾气。
依然什么都做不下去。
但当贺屿之每次拿起手机,想要给对方发条信息的时候,眼前便又会浮现出少女那张安静,又令人心疼的脸。
算了。
再等等……再等等。
她说需要一些时间,那应该就是需要时间静一静。总是这样逼着她确实不好。少年这样说服着自己。
努力着,控制着。
—
可第三天重新开学时,闻知却没有来上课。
贺屿之本身来得就是最晚。
以往当他到教室的时候,都不需要特意去找。只需稍稍抬眼便能看到闻知在角落里面坐着,小小的一个,像个没脾气的棉花娃娃。
平时贺屿之过来的时候,总能看到女孩儿在座位上背书写作业,偶尔抬头看他一眼。
如若很不巧的恰好对上他的眼神,便又会很快红着脸,低下头去。
如此害羞内敛,又容易受惊。
可今天贺屿之过来时,那个熟悉的座位却是空的。
少年皱了皱眉,没有回自己的座位,而是直接快步向闻知的座位那边走去。
还好,桌堂里的东西都还在。
他弯腰去看时,看到被女孩儿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座位和座位抽屉,里面的课本和小册子都摆得井井有条,忽然间就松了一口气。
“闻知人呢?”他问耿悦。
耿悦虽然不会跟贺屿之明面上起什么冲突,但也没有太惯着他。
“我怎么知道?”
“反正我来了之后没看到她。”那女生回。
贺屿之蹙了蹙眉,勉强回了座位坐下。
他纠结了一会儿,但最后还是忍不住把手机拿出来,给闻知发了一条信息过去:“你人呢?”
“怎么没有来上课?”
消息顺利的发了出去。
但贺屿之属于那种,只要他一秒钟没有收到闻知的回复,他就始终不能安下心的类型。
下午的课少年干脆没上,直接请了假回公馆,进门后便直奔闻知和孙慧所在的那个房间。
可惜没有人开门。
贺屿之头一次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在一楼乱撞。才刚一找到管家,便立马跑上前抓着问:“孙慧呢?”
“啊?”
“好像是带着她女儿去医院了吧,说是过敏了去医院开点药。”
管家说着,表情一时间也有些游离。
原本她也不想瞎说的,但想起来孙慧跟她请假的时候特意跟她拜托说,在事情没有办妥当之前先不要对外声张,毕竟都还是未知数。如果有人问起来,就说她带着孩子去医院看病就好。
其实当时的贺屿之有觉察出蹊跷。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变得疑神疑鬼,脑子里面假定过无数种可能。但最终还是觉得自己想得太多——
闻知应该不会那样做的。
留在北城读书是她最好的选择,学费也不用操心。单凭这一点,就算她自己想要回去,她妈妈肯定也不让。
她们家真的太穷了。
更何况贺屿之是知道闻知脸是容易过敏的,所以光是从这套说辞来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行。”
少年蹙了蹙眉,简单应了一声,随后便暂且回了自己的房间。
但他心里仍有些怅然。
回到房间坐下,不自觉拿出手机看着屏幕。自己跟闻知的对话框里却始终没有新的消息过来。他甚至无法等到晚上,整个一下午的时间,贺屿之下楼去敲了无数次的门。
但永远都是没有人回应的状态。
见不到闻知,他什么事都做不了,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度浮躁且心烦的状态。
饭也不想吃,看到什么都觉得碍眼,烦躁得想摔碎一切东西。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太阳落山,夜幕降临。
直到少年再次下楼准备过去的时候,终于无意中在厨房看到了孙慧的身影。
这么说,闻知也应该回来了。
贺屿之眼睛睁得大了大,立马扯开腿跑到闻知门口,很大声的敲着。
一开始还是很安静的,没有人开门。
但或许是他足够锲而不舍,也足够“扰民”。过了几分钟,门才终于开了。
闻知从里面走出来,抬头看了他一眼,声音温和清淡:“请问有事么?”
少年站在门口,低头看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但在看到她从里面出来站在他面前的那一刻,原先胸腔里积攒得快要爆发的不满、急躁,愤懑,以及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偃旗息鼓,风烟俱净。
变得只想抱她,亲她。
少年平复了一下呼吸,然后才尽量用一种极温柔的语气同她讲话,以免吓到她。尽管那种方式连他自己都不适应。
平时嚣张惯了,又怎么会哄人。
“今天怎么没去上课?”
“我听说你妈妈带你去医院了。还是因为脸过敏吗?”他低声问。
虽然是这样问,但贺屿之在看到她脸的时候,并没有看到有什么过敏的迹象,也因此产生了几分怀疑。
女孩子的那张小脸看起来很可口,搭配她梳起来的马尾,光洁漂亮的额头,还有粉嫩嫩的花瓣唇。
但闻知只是稍稍愣了一下,很快恢复平静。
“不是脸过敏,稍微有一点对柳絮过敏,鼻子不太舒服所以去看一看。”
她说。
女孩儿还是那种乖乖的样子,声音也是极温软的,任人可欺的样子。贺屿之之前最讨厌这种所谓的清纯小白兔,看着就觉得心机又废物,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性取向是那种火辣明艳、有个性的女人。
总之,无论从长相还是性格,都跟闻知截然相左。
但他现在又开始觉得她好看起来,至少看着她的时候,心里会有一种安心且舒服的感觉,像水一样。平日里觉得寡淡无比,但真的解除了便觉得温暖,导致最后无法离开。
原来闻知真的病了,所以才缺课没有上上学。
而不是因为他的关系。
想到这儿,贺屿之心里竟罕见的松了一口气。整整一天紧绷着的弦,到此时才真正的放松下来。
“那医生给开药了么?”少年问着,用一种极其温和且关切的语气。
“嗯,开了。”
闻知没有看他,只是略微点了点头以作回应。
“那就好。”少年放下心来。
消息没有回复应该也是因为在医院,或者是母亲在身边所以不方便吧。
他在心里给闻知的找着借口。
年轻的少年少女就这样面对面站着,空气中有几秒钟的凝滞跟安静,仿佛就连时间也停滞了似的,谁都没有说话。
直到贺屿之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问她:“我送的礼物……”
“你喜欢么?”
闻知微微抿了抿唇,但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点头。
“喜欢的。”她说。
哪怕她都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但少年并不知情。她收了他的东西,这一点就让他安心,也没再顾别的。
“那明天照常上课么?”贺屿之又问。
其实他这个人从小就不愿意跟别人打交道,能不说话就不说话。但不知道怎么了,今晚就是特别想跟闻知说话,也有很多的问题想问。
“嗯。”
女孩儿微微垂着脑袋,应了一声。
贺屿之站在她对面,听闻知说明天就正常回去上课,心里也稍微安了安。他伸出手,摸了摸闻知的头,闻知也没有躲。
他想,闻知应该是不生气了。
否则不会这样由着他。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看书了。今天没有去上课,有蛮多东西要看的。”
闻知见他不再说话,突然抿了抿唇,主动说。
“好。”贺屿之回。
虽然不是很愿意这么快分开,但只要能够看到闻知,确认她没事,他的忍耐力就已经成直线式上升,连脾气都比平时好了不少。
“那……明天见。”他说。
闻知站在原地抿了抿唇,空了半秒后才回:“明天见。”
女孩儿说完这句话,便轻轻合上了门。贺屿之没拦着,直到看着她房间的门关上。
可他一时沉浸在重新见到她的喜悦上。
根本没有注意到闻知刚刚对他说明天见时,眼里的闪躲,以及袖管之下攥紧的双拳。
—
以往闻知回消息但凡晚了一点,贺屿之都会挑三拣四,不时的嘲讽加命令。
但现在闻知一天都没有回,甚至等贺屿之回了房间再打开手机时,对方也没有回。哪怕他知道她已经回来了,就在楼下,却还是发不起脾气来。
他没办法再对此时的闻知过多苛求。
她能原谅他,接受他的礼物就已经很不错了。
其他的事情慢慢来就好,贺屿之想。
少年就怀揣着这种想法一直到了第二天。即便才七点,但外面的天气却异常的好。太阳早早就出来了,天空也是晴朗且蔚蓝。
可当贺屿之整理完,换好校服重新拉开门的那一瞬间,却不小心踢到了一样东西。
他皱了皱眉,下意识低头去看才发现——
那是他送给闻知的礼物盒跟礼品袋。
少年在原地怔了怔,清澈沉黑的眼眸微颤,不可置信般弯腰打开了那个装着盒子的礼品袋。里面不仅仅有他送给她的礼物,还有他送给她的手机、以及客房的钥匙。
全部一样不落的被摆在袋子里。
贺屿之有一瞬间的情绪失控,以及大脑一片空白。他拿着礼品袋回到房间拆开,又把盒子打开,仔细看了看,最后脸上浮现出一种阵痛与颓然——
闻知没有打开。
她自始至终都在骗他。
她甚至连里面的礼品盒都没有打开。更别说他特意夹在里面的信。
少年站在原地,视线落在桌上的那些东西上,垂在两侧的拳头不自觉握起来,直到骨节都泛了白。直到几近一分钟之后才陡然转身,拿着书包出去。
贺屿之坐车一到学校,狂奔似的回了教室。
其实他没有迟到。而是因为比起迟到,自己有更要紧的事情去做。
贺屿之一路飞奔到班级,第一件事就是冲到闻知的桌前——
但对方并不在这里。
而且与昨天不同的是,这里的座位空了,书桌里的东西也空了。什么都空空如也,干干净净,就仿佛这里从来没有坐过人。
贺屿之不信邪的冲过来,蹲下,仔仔细细地看。
可无论他再怎么样看,里面都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在那一瞬间,他忽然感觉自己仿佛一瞬间被掷入了冬天的冰湖之中,周身寒冷刺骨。
甚至连求救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闻知人呢?”
他问耿悦。声音里一半是生气,另一半则是罕见的不安和心慌。
“我不知道啊。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
耿悦没好气地回。
她不会告诉贺屿之,自己早上来的时候就看到闻知的座位空了。但自己的书桌里多了一封信,以及一罐叠好了的小星星。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同样觉得空白且突然,心里也仿佛缺失了一个角。
贺屿之连座位都没回,直接站在旁边掏出手机给闻知发信息。
“你人呢?!还有东西怎么都没了?”
少年飞快的打完了这行字点击发送。但消息发出后,左边却莫名多了一个红色的感叹号。紧接着底下出现一排灰色的系统提示:
“发送失败,请先添加对方为好友。”
贺屿之站在原地愣了两秒,又尝试着去加。
但无论他怎么尝试,点进去都会重新弹回上一个页面。
系统只冰冷的提示说:对方账号已注销。
挺拔如青松般的少年握紧了拳,脸色唰地一下白下来。
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瞳色顿时一暗。
他书包也不要了,什么顾不上似的,直接将书包跟外套撇在一边的地上,拔腿就往走廊外面跑。
此时早读的铃声已打过两遍。
语文老师刚从门口过来,站在讲台上。才翻开书本就看到一团影子从自己眼前晃过,再抬起头来的时候,那人都已经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则是班级里女生的阵阵尖叫。
还有忍不住站起来,一直探头往楼下窗外去看的人。
语文老师也不明所以。
她走到窗边,却看见那个家世显赫,同时受尽女生爱慕、却始终飞扬跋扈、野性难训的少年,像是要去追赶什么似的,正疯了一样的朝校外跑去。
作者有话说:
闻知:无所谓,我会安抚暴躁小狗,骗小狗。
贺屿之:无所谓,我会再次找到你。感谢在2023-04-04 01:43:42~2023-04-05 02:35: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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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人非草木”◎
贺屿之一路狂奔出去。
原本无风宁静的清晨, 在绕过少年的脸庞时都带出了风。
此时已经到了开课的时间,校园门口,除了那些警卫员以外就几乎再没有人。
两个警卫员还在门口站岗, 总算到了可以稍微放松些的时候, 却眼看着有人跑过来。
两个人还下意识的伸手去拦,但对方根本没有出示假条, 也没有停下速度,而是直接推开他们, 单手撑着,从闸门的上方飞越了过去。
根本拦不住。
“你哪个班的啊!快回来!!”
“已经上课了,没有假条出去要记大过!!”警卫员赶紧跟上去,喊道。
但那人跑得太快了,等他们两个出来,早已经让少年跑得没了踪影。
贺屿之根本没有时间等司机过来接。
没时间了,一定要快!
如果闻知真的要走, 甚至如此欺骗他,肯定就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世间万事本就是由一个又一个的偶然,一个又一个机遇组成。
或许就只是一分钟。
可一旦错过, 就再无缘分可言。
贺屿之临时跑到沿街的地方,紧急拦下一辆出租车。
报了地名后, 那司机还不可置信的回头看了他一眼,见贺屿之确实像有钱人家小孩的样子, 只不过脸上很明显浮着焦躁与急切, 于是便不好多说, 随即便启动了车子。
“能不能再开快一点?”贺屿之完全没办法踏实地坐着。
“好好好, 你别着急。我尽量啊。”
司机见他实在着急, 但也只能如此安抚道。
贺屿之坐在后车位上, 心里像是烧起了一场大火,可自己却没有任何浇灭的途径。
他第一次如此急切,却又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无能。
身旁的景色不断地往后退,少年却仍焦躁不安地坐在那里,脑海中闪过一幕幕跟闻知相关的片段、随着心脏逐渐沉没下去。
仿若周边便暗,最后陷入某种虚无。
原来她一直在骗他。
女孩儿之前说得所有的话,不过都是为了离开所做的准备,因此才假意的欺骗和安抚他。
没想到是为了最后再来这么一下。
但可笑的是,他竟然真的相信了她。
闻知说给她一点时间就好,他就给她足够的时间。耐着性子压抑住脾气不去找她,怕她应激,怕她心里再不舒服。
却殊不知,在他忍耐的时间里,对方已经瞒着他,做好了一切离开的准备。
少年坐在后座,先是忍不住冷笑了一声,随即陷入某种怅然、不可置信,最后才有一点酸涩且绝望的疼痛感从胸口处传来。
他痛苦难当,居然还傻傻地,下意识地拿起手机想要给对方发信息。
可直到打开屏幕的那一瞬间才意识到,闻知已经把他删掉了。
甚至注销了她原本的账号。
贺屿之震惊于对方做得如此决绝,一点后路都没有给他留。
也没有给自己留。
他坐在那里,有那么一段时间,几乎什么都感受不到。明明两边的车窗都开着,阳光明晃晃的照射进来,落在他的脸上、身上、腿上。
但他却只觉得周围一片黑暗。
直到快要到公馆的时候,坐在前面的司机见他脸色惨白,像是遇到了什么受打击的事,好心提醒了一句快到了,这才猛然间将少年从无限的眩晕和失神中拉了回来。
外来的车进来自然而然要减慢车速,哪怕自己就坐在里面,也要按流程登记,无法直接进入公馆。
贺屿之实在等不及,还未等车子停稳,便直接解开手表扔了过去。
“不用找了。”
说完便直接拉开车门跑了进去,什么都不管不顾。
迈开长腿,飞奔一样风驰电掣地往里面赶。
“诶!你没给钱啊!这表我又不要!”
司机一看少年没给钱,只扔了一块表在后座上,各种不乐意。
就算再着急也不能这样啊,何况都到家了。
哪怕没有现金,让他在这儿等会儿再拿也行啊。
中年司机一边骂骂咧咧地下车,一边冲贺屿之跑走的方向喊道。然后心不甘情不愿地打开后座门,将那块表拿起来看了眼。
没想到只看了一眼,眼睛便立马亮了起来。
这次不仅不骂了,反而忍不住咧嘴笑了出来,嘴里还不断念叨着:“发了!发了!”
“这下真是撞大运了!”
—
而另一边,贺屿之飞奔似的跑回公馆,直接去了闻知和孙慧一起住的那个房间。
可直到他跑到那里才发现,门正大敞开着。
里面除了简单的家具还在,剩下的基本都被搬空了。
迎面的那扇窗户跟阳台外的日光正直直地从外面照射进来,安静的,一直映照到少年脚下希腊灰色的大理石地面上。
明明就在昨天,就在这儿一样的位置。
他还看到了她。
可今天,屋子里却早已空空如也。只剩下一张小小的桌子、椅子。一张床,以及靠在旁边的衣柜。
闻知离开的如此彻底,什么都没给他留下。
少年站在那里,脸色惨白,眼睛里只剩下不愿意接受的失望。连双腿都几乎失去知觉。
不知道是刚刚跑得太快、太过激烈,又忽然停下,亦或是其他原因。身体内的血液几乎都凝结汇聚到了心脏。
扑通扑通的跳着,几乎快要冲破破碎出来。
为什么?
他那句话就真的对她的影响有那么大么?
贺屿之自己也后悔说了那句玩笑话。但玩笑只是玩笑。
何况她明明可以跟他好好说,想打他骂他惩罚他都可以,他都无条件接受。
为什么一定要用这种方式?
贺屿之站在那里,血液倒流。脑海里闪现过一句,可能以后永远都不能再见到她的想法,整个人就像是被抽空了力气,险些连站都站不住。
但——
只要孙慧在,他就一定还有机会找到她,见到她,没错吧?
她是她的妈妈。
就算闻知讨厌极了他,永远都不想再看到她。但她总不可能不跟自己的亲生母亲联系。只要孙慧还在,一切就都还有希望。
想到这一点,少年黑沉灰暗的眸子里陡然闪现出了一丝光。
他跌跌撞撞地跑到客厅,看到了正在阳台上跟管家聊天的左雪岚。
贺宏盛已经出去了,平时左雪岚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做。
她平时就晚上睡得早,起得晚。此时才刚起来没多久,正坐在院子的外面晒着太阳、吃早餐。
贺屿之已经顾不了那么多,直接冲过去便问:“孙慧她们一家人呢?!”
左雪岚本来上午心情还挺好的。
虽然有想过贺屿之回来估计会问这件事,但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课都不上,还一跑过来就质问她。
她可是他亲妈啊,那个闻知什么的能有这么重要?
说起来还有些庆幸。
左雪岚正苦于找不到办法让闻知消失,却没想到那小姑娘主动说不适应这边,想要回去念书。
那她可能不同意吗?几乎没有犹豫地,便很快答应下来。
“嗯?”
“你不用去上学吗?现在都几点了。”左雪岚嫌贺屿之对她说话没大没小,也有些不高兴的回。
生性傲慢的女人白了儿子一眼之后,继续喝早茶了。
谁知贺屿之整个人情绪失控,临近失控边缘,两双眼睛都是红的。
像是笼中的困兽,做着只属于自己的斗争。
他对左雪岚这种不想直接回答、且轻慢的态度气到了。
少年红着眼,气急的双手抱头,在旁边走了两圈,无助又无望,再放下胳膊的时候,两手的指节已经被钻的吱吱作响。
“闻知去哪儿了?你说啊!”
他近乎崩溃地歇斯底里,一把掀翻了左雪岚面前的餐桌。
左雪岚也没有见过贺屿之这个样子,一时间还有些呆滞。
她睁大了眼睛,吓得不行。
过了两秒才稍微镇静下来,回复说:“闻知回她本省上学去了,说是在这边不适应。”
“正好她回去,她妈妈也就被你爷爷介绍去别的地方上班了。”
“为什么不跟我商量?”
贺屿之已经快要疯了。
但好像没有任何人理解他,只会用费解和奇怪的眼神看他。
而贺屿之的那句话也把左雪岚问到了。
“为什么要跟你商量啊?”
“是人家闻知她自己坚决要回去的,何况我跟你爸也说了啊?”
左雪岚看着贺屿之现在这种样子,也有些后怕。
闻知只在这边住了不到两年,就能把他儿子带的成了这个样子。
几乎快疯魔了。
那时间再长一点,他是不是就要对那姑娘马首是瞻了?
左雪岚稍微想想都觉得可怕。以后绝对不能再让这种事情发生。
好在她提前想到了。
就贺屿之这脾气。之前都能为了闻知去学习跟他爸吵架,要是闻知真的蔫不悄走了,肯定会各种不满和闹。
左雪岚虽然不太聪明,但这种事还是能看得清楚的。
这几天贺屿之安静得很,也没找她们说关于闻知的事,那肯定就是不知情。
左雪岚就怕如果孙慧还在家里干活,到时候指不定贺屿之会抓住对方盘问闻知的去处,不达目的不罢休。
孙慧万一抵不住说了,可能又是一场漫长的拉锯战。
何况眼看着贺屿之都快高三了,又迟迟不答应他爸要送他出国的事,还在这儿不知道搞什么。
她肯定不可以再给贺屿之,任何能有找到闻知的可能。
更不可能让那样一个小姑娘,影响自己儿子的前途,未来的发展。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左雪岚很痛快地让人帮闻知办了转学的交接手续,也联系了疗养院那边的人,开了更好的条件让孙慧过去上班。
但似乎,她还是低估了自己儿子对人家小姑娘的感情。
有些感情离开了可以让人成长,变成更好的自己;但有些则会全盘溃烂崩坏,从此萎靡不振,甚至往反方向发展。
贺屿之听她说完,站在原地,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左雪岚看着他这样,心里多少都有些发毛。明明自己周身都处于阳光之下,但看着贺屿之,她却觉得肩膀发冷。
虽然自己这个儿子从小就跟谁都不亲,但至少……
他从来没有这个样子。
旁边的女管家明显也被贺屿之吓到了,站在一旁一动不动。
少年一句话都没有再说,面无表情地转身从外面的阳台回到屋里。
左雪岚看着他,还以为就这样没事了,总算小小的松了一口气。谁知少年在刚走没多远的,便突然发狂似的,一脚踹翻了他旁边的一个矮脚玻璃桌。
玻璃桌撞到了前面的一处木柜上,发出了巨大的一阵声响。木柜受到冲击晃了几下,上面摆着的一个瓷器摆件受不住晃动,不由得摔了下来。
啪得一声,碎裂在大理石地面上。
左雪岚睁大了眼睛,被贺屿之这一下子吓得心脏突突突的,立即站起来冲着儿子喊:
“贺屿之你疯啦!”
“就为了这么点儿小事你至于吗!!”
可惜贺屿之也没理她,直接绕过去消失在了拐角。
左雪岚气得不行,双手都发抖,嘴里一边念叨着这孩子疯了,一边赶紧从旁边拿出手机准备给贺宏盛打电话。
而贺屿之一路回去。
本想回自己的房间,却又离奇且鬼使神差地绕到了闻知之前住过的房间。
他走进去,仿佛一瞬间所有的情绪都缺失了。
没有愤怒,没有欣喜,也没有难过。
任何情绪都感受不到。
今天的阳光到是异常的好,透过窗子打在人身上。直射落在地上的光线里,仿佛还有一点点细微的尘埃。
贺屿之走进去,随手关上了门。
女孩跟她妈妈的房间力有股淡淡的、木质衣柜和雪花膏的香味。
他打开窗户,外面花园的树木跟青草的气味伴随着晚夏的风吹了进来。
贺屿之在闻知以前经常会坐着的那个桌前坐下,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
他坐着坐着,原本还什么都感受不到,直到慢慢的钝痛终于迟来的在左胸口蔓延开来。
痛得他不自觉弯下腰,呼吸困难。
贺屿之从来也没有想过,原来昨晚就是最后一面。
女孩儿圆溜溜的眼睛,白净且柔软的皮肤,梳理好的马尾辫,以及眼角那一片淡红色的胎记仿佛还在他眼前。
仿佛伸手就能触碰到。
贺屿之甚至记得他将自己的手放在她头顶上时,那种绒绒,热热的,踏实的手感。
原来闻知骗她说明天见,其实是再也不见。
如果他知道,哪怕只是知道她要回省里读书,他都一定不会让她走。更不会隔着两天,仍然傻傻的以为她真的只是需要时间,不去找她,更没有为自己辩驳。
如果贺屿之知道她要走,知道她受的创伤原来如此之深,而不是她表现出来的那样文静、默默的忍受,过几天就会自然而然的忘却、复合。他一定会强迫她打开礼物,威胁她不准回去,哪怕用上一切手段。
她的确需要时间。
但不是原谅,而是需要时间逃离,连再见的机会都不给他说。
贺屿之坐在那里,外面左雪岚原本去了楼上,结果没有找到他,这下才终于找过来,在外面砰砰砰的敲着门。
但少年却仍然坐在那里,颓然的一动不动。
他几乎已经听不见周遭的任何声音。
整个人仿佛已经被扔进了深不见底的,漆黑寒冷的水底,无法呼救,也没力气挣扎。
只能任凭自己不断坠落下去。
直到有温热的液体从顺着脸颊落了下来。
少年弯下腰,下颚轻微地抖动,像是极力隐忍着什么。他没有抬手去擦,也不想探究那具体是什么。只当泪水不存在。
贺屿之第一次感到孤独。
以及比孤独更令人难过的无力。
自己的确很混蛋,一遇到不顺心,还总是将脾气发在她身上。又如此懦弱,年轻好面子,甚至不敢在其他人面前承认自己对她的喜欢。
他自私自利,只想要自己好过,却从来没有问过她的想法,不管她是因为他而深感折磨,备受煎熬。
可是怎么办?
他就是这样的人。
一旦陷进去,就再也没有办法出来。
他的性格就是这样。越是什么都想要,越是什么都不想放弃,什么都想保全,却又注定抓不住最珍贵的东西。
即便他极力维持着曾经的某种平衡,却还是什么都失去,什么都抓不住。
他还能再见到她么?
贺屿之甚至都不敢去想这样的问题。
他们还太年轻,尚未真正的去往社会,不过白纸一张。还没有做到足以独当一面,约定终身,甚至决定他人和自己命运的年纪。
还未成熟得当,便已有了遗憾。
哪怕在这天之前,他也从未想过以后的事。总觉得缘分都时尽的。何况他也不确定自己对她到底是喜欢,还是一种单纯且偏执的占有欲。
他太过傲慢,太过自私,甚至总是把自己放在比对方更高的位置。
但这不代表他不在意她。
直到他去想未来的时候,却已经没有了以后。
其实他可以接受她的离开,但绝不是这样无声无息的离开,像是一场温柔却没有声息的谋杀。
她好像永远是那样的温温柔柔,乖巧温驯,无论他有什么要求她都接受,也并未有过怨言。只是用那双乌沉沉的眼睛,可怜巴巴看着他,渴望着他能说哪怕一句喜欢。
可是他没有。
闻知这样乖巧又总是习惯性讨好他人的人,就连走的时候都是悄无声息,不想打扰到任何人。
却殊不知就是这种悄无声息,才是将无形的绳索将他扼杀在水里。
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晚生日,蜡烛微弱的火光。
以及女孩儿清水般的脸庞,微红的脸颊,以及明亮粲然的瞳仁。
“为什么亲我?”她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开口问他。
他却只回答:“因为想亲。”
[窗花不可幽禁落霞,有感情就会一生一世吗?]
[又再惋惜有用吗……]
作者有话说:
备注及引用:章末三句为谢安琪的《喜帖街》歌词,黄伟文所做,并非原创。
下章就要慢慢进都市了。(放心,会过度自然)
写到这里,想说好多话但是不知道从何说起。不得不承认我对少年时期的小狗是有偏爱的,并且始终认为人在长大之后很多事情包括心境和性情都会跟从前不同,即使还是同一个人,叫着一样的名字,但很多地方都是不可逆的改变。
可能这就是生长痛吧。十年后的小狗跟十年前不一样,世界上也再也不会有同十年前那只一模一样的小狗。就是很傻,但又莽撞而真诚。他虽然嘴很毒,但是做的却都是关心和向着她的行动。
一切的纠葛只是始于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不匹配的爱情。小狗他从某些角度他的确是恶劣的人,但从某些角度他又很好。他全心全意,性格简单但过于强势,无法深入的共情,另一半又太过自卑敏感,作为弱势的一方被他完全压制,忍气吞声,好像总是他在欺负她一样,所以两者之间才会有各种各样的矛盾。
她很好,他也很好。人非草木,人无完人。很多事情到了那个地方对于他们而言,性情与经历所致,所作出的抉择也只会是那样。
不匹配的感情,就算是在一起了也会很辛苦,只能说水深火热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所以小狗和知知都要改变呦)
其实这篇文的成绩不好,也不符合当下站内的流行趋势。虽然原本有想过换梗的事情,但最后还是没有换。无论是小狗还是知知在列大纲时就有了完整的一生,只是作者能力有限,水平不足,现在的情况基本上是靠爱发电,所以更新也不是很准时,基本都在后半夜。
每天的章节我都是先手写了章纲,四十页的本子已经写完了整整一本,要换新的本子了。(习惯问题之前每本书的章纲大纲我都是手写)总之还是有很认真的对待这篇文。每天追更的人我都非常感谢感动。
不敢说承蒙喜爱,只能说感谢陪伴吧。
每天都吊着一口仙气,为了等着圆满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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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日落向晚”◎
贺屿之上课私自未请假便跑出去的事, 在学校里闹得沸沸扬扬。
本来学校这边是打算逼着他,在全校面前做检讨来着。
但又考虑到之前一直将贺屿之作为优秀学生代表进行宣传,身上还有不少竞赛和科创项目, 贺家还是学校资方的一部分, 最后也只好将事态的影响压到最低,给出了当时紧急, 事后态度诚恳,已补了假条的由头。
少年消沉了一段时间。在那段时间里, 他几乎对任何事都失去了兴趣。
不想学习,也没兴趣打游戏,整夜整夜的失眠,每天就是怔怔地坐着,什么都不想做。
在闻知走后的那个月考,贺屿之的成绩也一落千丈。
从年级第一掉到了最后。
本来就是学校里最风云的人物,又是曾经逆袭神话般的存在, 如今从云端又跌回原点,自然成了学生跟老师们茶余饭后的新谈。
不过很快又有消息传出,说贺屿之根本就不是不会那些题, 而是几乎全交了白卷上去。
其实,就连贺屿之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仿佛丢失了自己。
他原本一开始学习就是因为闻知, 觉得女孩儿都有慕强心理,看她跟宋哲的名字挨在一起就不爽, 想要将他们都挤下来, 当然也是为了跟父亲的打赌, 想要拿到房间的权限给闻知。
但现在闻知一走, 贺屿之好像忽然失去了某些动力, 也不知道自己做这些事情的意义是什么。
考试时他就坐在桌前, 眼睛看着白纸黑字的题目。明明都会,却又不想拿起笔,哪怕写上任何一个字。
后来学校见他不对劲,也及时跟家长反应了这个情况。
左雪岚也没有想到贺屿之会变成这个样子,只觉得时间一久就好了。毕竟贺屿之年纪轻轻,时间长了什么都能淡化,一开始根本没把儿子的心理问题当成问题。
直到后面的成绩出来,还有老师的各种反馈,她才逐渐有些害怕。
怕贺屿之想不开,到时候再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
但闻知既然已经离开了,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也只能顺着这条路走到黑。
学校那边给贺屿之找了心理老师进行了强制干预治疗。但少年好像已经将自己完全封闭了起来。
不管对方说什么,他都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后来左雪岚又找了一位别人推荐的男心理咨询师,效果还稍微好些。至少贺屿之终于愿意开口说些什么,讲了闻知的事,也答应帮他保密。
贺屿之仍记得,对方就只是问:“她离开,你的人生就到此结束了吗?”
“其实现在什么都不想做,觉得没有意义也没关系,不是每个人都有明确的梦想。”
“既然你曾经可以为了她做到这些事,又为什么不能一样是为了她去成为更好的你自己,未来再找到她,重新面对她呢?”
“你伤害了她,想要弥补也是一样的道理。”
“这些事并不会因为短期的分离而变得不可能,只要你想,仍然有无限的机会去找到她,跟她说对不起,解释清楚你当时的想法。”
“你还年轻,未来有无数种可能。她也一样。”
“现在你的父母阻拦你,但五年后,十年后他们还能,或者说还有能力去阻拦你么?”
“找到你未来最想做的事,然后去做就可以了。”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觉得什么都没有意义。去让你自己有足够的力量反抗你现在所厌恶和想要扭转的这一切,这本身也是一种意义。”
“她肯定是喜欢你的,这点毋庸置疑。”
“但如果你持续的这样消沉下去,五年、十年之后再遇到,你觉得她还会喜欢你么?”那人问。
少年这才有些恍然。
是啊……闻知只是走了,又不是死了。
他的人生还很长,她也一样。
只要自己愿意,就一定可以再找到她。不论她愿不愿意,他都要找到她。而在此之前,他也要保持着自己原有的轨迹。
闻知喜欢学习好的,他就要学习好,女孩子们喜欢什么样,他就变成什么样。保持、维持自己原定的道路,继续走下去——
直到他们再次相见的那一天。
至此,少年才稍微振作起来。
其实自从闻知走后,他也不是没有做过任何事情。他一直想重新找到对方,但却总是不断被打扰跟阻拦。
贺屿之之前有听到左雪岚说漏嘴,提了孙慧在疗养院工作的事,也大概猜到了对方可能是被安排到了他们家有注资,爷爷也在的疗养院。
可惜贺屿之每次去都找不到孙慧。
那边的工作人员要么就说没有这个人,要么就一开始还说有,后面又决口不承认。再后来应该是被转移了,无论贺屿之怎么找都没办法找到。
他恨过,抗议过,发疯过,但都无济于事。顶多是左雪岚心疼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不断地过来劝。
最后还是贺宏盛看不下去,直截了当地对他说:“把你那些臭脾气都给我收回去!”
“等你以后坐到我这个位置,我们就随你怎么做,想娶她我都不管。”
“但在此之前,你一天没接手集团,不能成为新的话事人,就给我老老实实的。等你有当家的能力,能自己赚钱的时候再过来,否则就别在这儿跟我唱反调!”
“你死了就死了,大不了我跟你妈再要一个。”
贺宏盛也发了火,直接把那盏名贵的茶壶都啪地摔在了地上,吓得左雪岚在旁边一声都不敢吭。听他到说再要一个的时候,脸色都白了。
谁知那少年站在对面倒是面色平静,有种泰山临崩塌前都仍不退缩的镇定。
他只是抬起眼来,眸子邃然漆黑,淡淡地说了句。
“可以。”
“希望父亲您到时候,依然能记得自己现在的话。”
他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
贺宏盛确实被自己这个儿子气得快心脏病发作,但看着贺屿之以那样坚韧且笃定的状态离开时,陡然间又觉得好受了许多。
天下又有哪些父亲当真不在意自己儿子的呢?
毕竟虎毒都不食子。
只是看着贺屿之为了一个小姑娘就这样又抑郁又颓废的,这行为实在让他瞧不上。
希望他真的能重新振作起来吧,贺宏盛想。
权衡之下,家里最终还是为贺屿之办了出国。
临出国前的那段时间,少年在家里养了一只兔子。是他路过一家花鸟店时偶然看到的。
一笼子小兔子当时只剩下了那一只。店家说,原本都是纯毛色的兔子,灰色、白色、黄色。只有那一只是白色脸上又杂了些灰色,算是瑕品,没人要。别的兔子都被人预定或是挑走了,剩最后一只。
贺屿之看那只才不到满月的小兔子在狭窄的笼子里瑟瑟发抖,觉得可怜。
店家原本都不打算卖了,反正也没人要。但见贺屿之一直站在那里,眼看有戏,便说打五折卖给他。
“原价就好。”
就这么阴差阳错的,少年买了那只没人要的小兔子回家。
第一次见到时,贺屿之便觉得这只小兔子像某个人。
他当时觉得自己的这种想法很幼稚,可当真把兔子带回家后,还是忍不住将那只小兔子起名叫了闻知。
贺屿之第一次养宠物。
他认真上网查阅了资料,买了各种兔子需要的东西。就放在卧室的落地窗前,一睁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兔子胆小,一开始有些害怕他。整天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摸的时候也将耳朵塌塌着缩起来,直到后来熟悉了才稍微活泼些。
他将她放出来的时候,那兔子还会好奇主动地往他腿边跑。他将它抱起来放在腿上摸,那兔子就乖乖的窝在腿间不动。
贺屿之将那只兔子养了两个月。
明明前一天还很活泼的,可直到那日清晨去看时,兔子已经没了呼吸。
他本来已经成了没有情绪的人,却唯独在那天哭了很久。
此后再也没有养过任何宠物。
后来,他听从了家里的安排出国念书。程良也在高三时去了英国,每天都在群里吐槽在那边没东西可吃,美食荒漠。
杜时泽倒是没出国,最后去南大读了天文。
其实闻知的那件事情后,贺屿之离那些朋友也远了很多。只留下了几个还有联系,偶尔一起打打游戏。
时间就这么过了一年、两年、三年……
贺屿之时常感觉自己忘了那个人,心境也慢慢平静沉稳下来。
但他出国时带了闻知送给他的那个摆件,头像也始终没有换过。
尽管过去多年,贺屿之心里仍有不愿接受现实的一面。
即便出国后除了登录游戏时需要,他已经很少再使用企鹅。但他始终不愿意删掉跟闻知之前的对话框,明知对方已经注销了账号,永远都不可能再加回来,却仍固执地将两人的对话框置顶在最上面——
至少还有记录可看。
贺屿之偶尔夜深人静时还会打开那个软件看看,往上翻一翻记录,好像就又回到了那所高中,青葱年少的时候。
才能确认对方是真实存在过的。
他在美国提前两年修完了研究生跟双学位,按照贺家的要求回国,逐步接手集团相关的事物。
贺屿之在去美国的第一年,也就是闻知高三的时候,他就通过中间人找了调查公司。
左雪岚和贺宏盛都不知道这件事,所以能顺利进行。
虽然花了点钱,但物有所值。不到一个月对方就真的找到了闻知,也给他拍了照片过来。
照片是贴在学校宣传栏里的,大家都能看到的优秀学生介绍,并不涉及隐私。
但当他第一次看到闻知转学后的照片时,眼睛很快就酸了。
心底也潮湿一片。
照片上的对方看上去那样熟悉,就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他一般。
女孩儿穿着红与藏蓝相间的校服,长袖长裤,扎着马尾,跟他认识她的时候别无二致,对着镜头,眉眼温柔平和。
那人告诉他闻知学习很好,住在学校分配的宿舍内,跟老师同学的关系融洽。
此后的七年始终如此。
国内每两个月向他汇报一次大致的情况。他也让对方把握好尺度,只打听消息,不涉及隐私,也不要影响到对方生活——
直到他七年后回国。
贺屿之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知道闻知去了全国前五的学校读书,只不过他本以为她会选择北城排名第一的A大,分数也够。
但闻知却好像故意避开北城似的,最终报了南边的C大。
贺屿之几乎刚一回国就想去找她。毕竟只能看到照片对他来说是不够的。
但又总觉得时机还不成熟,怕吓到她,怕自己直接出现会让她应激。
贺屿之用提前修完学分的那两年回国。贺宏盛只是先把集团下的生物医药公司和新能源产业给了他,而集团内最核心的地产和证券却只给了他极少的股份,只有部分分红。
再等等……再等等,他总是这样想。
贺屿之那时运气好,正赶上行业技术改革的东风,把前几年半死不活的新能源产业营收利润翻了近十倍。生物医药方面倒是稳定创收,不温不火,估计也正是因为这样贺宏盛才先敢把其扔给他试水。就算怎么作死,都还有个基本盘顶着。
因此贺宏盛对他还算满意,也没管过贺屿之其他方面的事。
倒是左雪岚一天到晚张罗着给他介绍女朋友,连在美国的时候都不放过,各种催着他见这个见那个,贺屿之不胜其烦。也说过母亲很多次,最后干脆承认自己不想找,再逼他就永远都不会结婚,这才把左雪岚给吓住。
而当贺屿之在公司时,闻知正琢磨着实习跟论文的事。
当然,还有逃不开的找工作。
贺屿之知道国内大学的毕业季是最忙,却也是最不忙的时候。有时候想要见面的冲动就是很突然的。
明明前些年一直疯狂的想着,但因为在海外,又怕影响到她学习,只能暂时压抑着。反而回国之后,离她的学校不过飞机几小时的距离,心里越来越痒。
那只是一个很平常的周末而已。
阴雨天、天色灰蒙蒙的,空气中有种潮湿的寒冷感。
他如期收到每几个月一次的报告,报告里一如既往地说着那些平常的事。但偏偏对方的最后一句话吸引了贺屿之的注意。
“她最近跟隔壁系的一个男生走得很近。”
“不排除两人之间有社团关系或是找工作面试相互沟通的需要。”
“但那个男生在她宿舍楼下送过礼物,她收了。”
贺屿之看完安静了几秒,而后才慢慢皱眉,心口像是被水银给堵住。虽然他一直没有去找她,但那也是因为在这方面,他是足够放心的。
闻知高三的时候除了正常的同学关系,基本上只有学习。
后来上了大学也没听到有这方面的风声。她好像一直以来都跟男生保持着距离,就连调查报告中对她的评价也是人际关系简单,没有谈过恋爱。
他原本还以为,自己可以再继续等等。等到她毕业。
但现在他不准备再等了。
当贺屿之以最快的速度到沪市时,是次日的清晨,天才刚蒙蒙亮。他已经提前跟校方打好了招呼。对方那边说要找人接待,他也没太大兴趣和心情,只说不需要。
他早已无心其他,只想尽快看到她。
周末大部分学生都没有必修课程,校园里比平时安静得多。只有操场上有稀稀疏疏踢球跑步的人。
贺屿之一路找到她的楼下——
他一直都知道她在这里,一直都知道。但那只是在照片上,他尚未做好准备,或者说,觉得闻知还没有准备想见到他。但贺屿之已经无数次在梦里站到过这里,在直线与她距离不过十几二十米的地方。
他到得还是太早了。
一路过来只看到几个男生和蹲在女生宿舍楼树下蹲着被投喂的流浪猫。
可是他又已经等得足够久,久到当年的脾气和任性都快被时间摸磨平。整整七年,才终于要成为现实。
他不知道她变了多少,甚至不敢说她仍然记得他。
七年至此,却又仿佛只是一场梦。
只为了梦醒,能重新见到她。
贺屿之站在那里,心跳如擂鼓般,连掌心都不断生出了汗。重新变回了七年前那个溺水的夏日,无法呼救,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终于,他看到了一个人从门口出来。
男人握了握拳,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指尖不知道为何已然有些冷。
他走上前,尽量克制且礼貌地叫住那个女生。分明是同样的年纪,他却已经在社会上浸染了两年有余。
只是那一刻,他又恍惚中回到少年时代的自己。
“你好,同学。”
“能不能麻烦你叫一下中文系407的闻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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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烟雨清晨”◎
研究生的三年好像过得比大学还快。
闻知最近在准备论文, 还有找工作的事。她前几个月还在人民日报旗下的网站实习,现在拿到了实习经历,又要马不停蹄的规划毕业后的事。
毕竟现在的工作不太好找。
要么工资不合适, 前景不好, 要么竞争又太激烈。
她们的宿舍原本便不朝阳,再加上早上时的阳光不强, 整间屋子好像还灰蒙蒙的。闻知是被舍友的洗漱声吵醒的,看了眼手机也差不多到了该起床的时间。
闻知从小就没有赖床的习惯。
或许是因为家里太穷, 父母都早早起来为生活奔波,她自己便更不好意思犯懒。虽然这几年母亲的收入比曾经好了很多,生活质量也有了提升,但曾经的那些习惯却还是保留了下来。
比如自觉、比如勤奋、又比如节省。
之前闻知在另外一家沪市出版社实习的时候,舍友则去了隔壁省的互联网公司实习。因为往返麻烦,又没有多少课,就干脆在那边租房子住了。
闻知宿舍原本四个人, 一个已经拿到了大厂Offer,一个打算去深圳做老师。
另外一个虽然还没确定,但好像报的都是新闻相关的岗位, 也有了两个offer。
本来孙慧也想让闻知去考编制做个老师的。毕竟在老一辈人心里,有个老师或公务员似的铁饭碗, 终归还是更踏实一些。在所谓的相亲市场上也更受欢迎一些。
但闻知是无法做老师的。
虽然她从大一开始就在做一些副业,帮老师做项目, 外加每年的奖学金攒着, 终于在三年前做掉了脸上的那块胎记。但脸上的胎记可以去掉, 心里的却永远不能。
即使闻知比原先自信了些, 可以平静的正视别人。但前二十年所养成的性格却已经难以改变。
她试过很多次, 但依然无法胜任那种需要在很多人面前侃侃而谈的工作。
好在她喜欢文字, 也热爱文字。
闻知当初报中文系就是希望未来也能从事尽量独立办公,书面性质的工作。
孙慧不懂这些,原本劝着说想让闻知考编考公,听完解释后就也不再提了。
“怎么又是阴天啊,烦死了,这雨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室友揉了揉脑袋,刚醒,眼睛还半惺忪着,汲着拖鞋到阳台拉开了窗户。
他们宿舍是洗手池连着窗台,一站过去就能轻易看到外面宿舍楼门前的那棵榕树,以及榕树下的那条路。
他们这栋女生宿舍楼是学校里出了名的公主楼,而那棵榕树下也总是时不时有一两个过来等女朋友的男生。
闻知的宿舍楼层不高,再加上不朝阳。因此雨季的时候会微微发潮。
又是一个阴冷的早晨,空气里有雨季的水汽。
她下来刚开了电脑,还在梳头发,见洗手池那边有人就暂时没过去挤。
谁知梳着梳着,便听到室友姜欣冉在窗子那边怪叫起来。
“天啊你们快来看!楼下有个好帅的帅哥!”
“这身材,大长腿!!这头身比!还有这个脸,这是真实存在的吗?”
“姜欣冉你好歹也是中文系研究生了,夸人的时候词汇量能不能稍微丰富点啊?”另一个室友在床上坐起身,忍不住吐槽道。
“不是啊,真的。”
姜欣冉辩解道:“你们过来看就知道了,遇到现实中真正好看的人脑子里根本就来不及思考好吧!”
“不是那种小帅!!简直就是仙品!这不会是什么演员……或者网红吧?”
“无法想象他女朋友得有多幸福。哎,要是能做他的女朋友,哪怕只有一天,这辈子也就没有遗憾了吧?”
姜欣冉在忍不住花痴地补充说。
闻知的上床下桌在靠近窗户的这边,但背对着,只能听到姜欣冉在自己后背那边说话,但看不到窗户外面,也暂时没打算去看。
闻知的另一个室友方怡刚刚爬下床,有些好奇的走过去窗户那边看了眼,随后整个语气都由不屑,变为了小声肯定:“我去,这个确实诶,感觉比之前来咱们学校录综艺的白听寒好看……”
白听寒是这几年很火的男演员,一出道就号称是统一审美,拯救内娱的颜值。
不仅直女喜欢,据说连GAY都超喜欢。
闻知虽然没有凑到窗户前面去看,但耳朵里听着两个室友的话,也不由得想起,自己之前好像还真在现实中见过比白听寒好看的男生。
可是……
她脑海中闪现过一个身影,随之正在梳头发的手不自觉停了一下,睫毛垂下。
对方确实很好看,是她这辈子遇到过最惊艳的人。
可时至今日,每当闻知想起那个人的时候感受到的却只有痛苦。而且也是那个人,让她几乎对所有的异性都有种天然的防备心理。
虽然离开北城快七年,后来也再没有遇到过那个男生。但闻知时不时做梦的时候却还是能梦到对方。梦到那所严谨名贵的高中,长长的走廊,以及校园里茂盛青葱的树。
以及当年在那儿遇到的人和事。
闻知抿了抿唇,把梳子放到旁边,简单地用皮套系了一个低低的马尾。
而这时,不远处的宿舍门口却又传来敲门的声音。
舍友方怡先她一步,直接小跑过去开了。外面是一个不认识的女生,应该是同楼别的学院的:“请问闻知在吗?楼下有人找。”
“闻知,楼下有人找你。”
方怡关上门回过头来重复了一句,打趣说:“是谁啊?不会又是数学科学院那个非要送你哲学书的男生吧?”
“还是哪个我们不知道的新人呀?”
闻知皱了皱眉,稍微有些疑惑。方怡说的那个男生是本科时跟她一起上哲学通选课时认识的男生。后来要做结课作业时,两个人意外被分到了一个小组。
对方比她高一届,虽然是学得是应用数学,但好像对数学却没太多的兴趣,反而喜欢哲学跟语言文化。
因为要分工作业,几个人就加了联系方式拉了群,其中就有这个男生。
后来毕业闻知留校读研,这个男生也一样保研留校,各自都还是读了本专业的研究生。不过闻知能看得出来,对方好像真的很喜欢她的这个专业。
他经常会莫名跟她发一些文献,还有古籍资源过来。
闻知对男生都比较戒备,但又尽量保持着同学间基本的礼貌客气。对方消息发过来,她也总不可能一直视而不见。所以多少还是会回一下。
但对方却总是超出她想象中的热情。
他总是时不时说想请她吃饭,又有时候到她宿舍楼下请她去散步。只是闻知本身就对男生比较害怕,以同学的身份相处已经有些困难,根本无法再发展更亲密一些的社会关系。
她只能每次都婉言拒绝,找各种各样蹩脚的借口。
可就是这么一次又一次的拒绝,让闻知心里也有些不舒服,觉得有愧于他人。偏偏这个男生还一如既往的热情,更让她心里觉得有所亏欠。
现在快要离校了,对方说给闻知买了毕业礼物,是赫尔曼黑塞的作品集。还说自己不知道还会不会留在沪市,希望闻知这次能够给他一个机会,把礼物收下。
对方这么说,闻知也就只好同意了。
“那可不一定了,暗恋咱们闻知的男生有那么多。”
“不过说真的啊,闻知,他还真蛮有毅力的诶。从大二到现在都还在追你,看来是真爱了。要不你就从了他算了。”
“再说他那个专业,毕业工作肯定差不了。”
方怡一边说着,一边又回到阳台上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楼下:“唉,也不知道楼下这个男生是咱们楼哪个女神的男朋友。这么痴情,也不知道在这儿等多久了。”
姜欣冉明明都已经洗漱完了,却还是站在靠窗的洗手池旁不愿意走,向外张望着。
“哎,长成这个样子,就算天天不干活让我养他我也愿意啊。”
“都这颜值了还挑什么挑。”
“不过话说回来,我之前好像从来没在学校里见过这人,是外校的?”
……
两个舍友还在探讨着楼下那位新鲜面孔,只有闻知略微感到忧虑。
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那位数学系的宋元意并没有给她发过消息。
既然如此,楼下找她的人是谁?
闻知皱了皱眉,实在想不出来什么其他的可能性。
她本来交的朋友就少,人际关系简单。虽然有男生追,但她知道自己没法答应对方,只能冷处理,渐渐的那些男生也就没什么动作了。
而孙慧则一直在北城工作,只有本科刚入学的时候请假来送过她。
闻知叹了一口气,简单去洗漱了一下。
因为太过忧虑,也就没注意楼下的情况。洗完便回自己的位置上换了衣服,带着手机准备下楼——
总不能让对方等太久。
此时天色仍然是清晨的灰,刚有一点点要晴天的迹象,好在天气不冷。估计九、十点钟的时候太阳出来就会慢慢热起来。
闻知拿着手机下了楼,一边往下走,心里还在一边想着究竟是谁。
她下到了一楼,推开门禁出去,又顺着外面的楼梯下来。
从旁边的角度去看,女孩儿穿着简单娃娃领的白衬衫,下面穿了一条黑色的法式长裙,低跟的小皮鞋,中间细细的腰带勾勒出纤细柔软的腰身。
她轻盈的下楼。
像一株干净的栀子花,一只翩跹的白色蝴蝶。
只是这样原本流畅的动作,却在下来后转身时忽然顿住了。
闻知站在原地,随着视线笔直地往过去,整个人微微有些发愣,身体也不听使唤。眼睛微微睁大,一瞬间血液倒流。
她甚至有片刻的怀疑,以为自己仍然停留在梦中,而不是现实。
可外面的温度,以及风吹过脸颊时的触感是如此清晰。
这个清晨略显冷清,榕树的树叶哗啦啦的响,时不时有几声响亮的鸟鸣传来。离自己只有几米远的那只猫咪见她过来,也喵喵地叫了两声。
一切的一切都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闻知:这就是现实。
她微微张了张嘴,有些困惑跟不解,心里恍惚间下了场倾盆的大雨。
眼前的那个人是她这辈子都无法忘却的面孔,无法忘记的人。她只是看了他一眼,回忆中就立马浮现出许久之前,那个少年的模样。
昔日的少年脸孔未变,只是眉宇间增加了几分英俊沉稳,少了几分当年的野性与不逊,变得比当年成熟了很多。
唯一不变的是那张好看的脸。
乌发,漂亮而犀利的眼睛,高挺的鼻梁,线条流畅的轮廓。
以及那种挺拔跟昂然的感觉。
他穿着看上去便笔挺昂贵的西装,长身玉立在对面的榕树下,周身依然是不逊于当年在学校中的那份耀眼的光芒。
只是……
他的那束光已经照不到她了。
闻知的脑子稍稍有些发懵,但至少,身体还本能地记得拒绝。
她转身就走,朝着他的反方向逃离。
但很显然,那个男人也看到她了。
闻知只走了几步,就听到耳后有人快步跑过来,不管不顾地抓住了她的胳膊,一下子有些痛。随之而来的是对方身上与生俱来的压迫感,以及熟悉却陌生的男性气息。
虽然跟七年前一样好闻,但却多了一种木质与烟草的气息——
她好像永远逃不出他给她带来的阴影。
“闻知。”
她被迫停下来,听到贺屿之在自己斜后面,轻轻叫着她的名字。
那道声音分明是好听的,低沉且清澈,可此时对于闻知来说却像是冰凉的水,灌满了闻知好不容易腾空了的心脏。
生冷得让人呼吸困难。
作者有话说:
这个封面比较好看吗?不是比较虐吗呜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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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无期徒刑”◎
他拉住她, 但闻知有些应激,努力地想将胳膊从他手里挣脱出来。
但却被男人握得更紧。
贺屿之远远地站着,却还是一下就看到了她。
他绝对不会认错的。
闻知走路时的样子, 以及肩颈的轮廓, 清瘦娴雅的感觉,几乎与当年别无二致。
但当年她是含苞的花, 如今却已经盛放。即便是在角落里,也依然恬静美丽, 夺走他原本渐快的心跳。
他等了太久太久。
原本以为心脏跳动的频率会在此时达到顶峰,却在见到她的那一瞬间完全归零。
只是,他等疯了的人却不愿意见到他。
贺屿之跑过去抓住她,企图让眼前的美好再多停留一会儿。但当他上前拉住她的那个瞬间,也几乎一眼就看出来了女孩儿身上最显著的变化——
闻知脸上的那块胎记不见了。
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心口有些痛,仿佛被人捅了一刀。
原本想好了的无数句话, 到真站在她面前时,却只能哑着声说出来一句。
“闻知……你还记得我吗?”
而这句话在闻知听来,却有些好笑。
她怎么可能忘记?
本来以为已经可以随着时间慢慢愈合的伤口, 如今却又因为他的出现重新裂开。闻知不知道贺屿之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但这让她想哭, 也失去了原本的安全感。
他为什么还要出现?
为什么就不能让她安稳的度过余生?
闻知眼睛发酸,几乎快要哭出来, 却不想在对方面前如此弱势, 所以努力将快要溢出的泪水重新憋回去。
“放开。”她说。
而贺屿之不仅没有放开她的胳膊, 反而认认真真地看着她的脸。目光几乎每一份每一寸镌刻在她的侧脸上。
那种直接的、侵占性的目光让她不舒服。
闻知知道, 贺屿之一定在寻找她脸上那块丑陋的胎记。可惜已经被她做掉了。
“你就这么不想看到我?”
“那时候, 不是还骗我说明天见么?”贺屿之问。
那时的他并没有想到女孩儿“明天见”是谎言, 让他一等就等了七年。
“闻知……”
他忽然觉得喉咙间有些苦涩,好像每说一个字都变得艰难:“为什么?”
他问她。
可惜闻知完全不想跟他说话。
她对待别人时很善良,会思考自己说话有没有伤及对方,确保足够委婉,不伤面子。可对贺屿之时,却只剩下铁石心肠。
闻知攥紧了拳,再抬眼时却发现有人从面前的街道上路过,不由得朝他们这边看了眼。
周末也有些通选课,学生们到这个点儿也陆陆续续醒了,有路人一点也不奇怪。只不过那些人来来往往,时不时投射过来一道道好奇的目光。
那种视线让闻知更觉得浑身不适,以及不好意思。
“如果是为了说这件事的话,那你可以走了。”她头偏到一侧去,不想看贺屿之,冷着声回。
“我不需要你的可怜,也不用再在我身上做慈善。”
“该还的东西我已经还给你了,工作以后我会慢慢把高中时的学费还给爷爷。”
“所以,麻烦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闻知说。
贺屿之看着她,只觉得心低潮湿一片,微微的阵痛,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说。
不知道为什么。
但好像当他越想靠近她时,反而会引得她越发痛苦,离他越远。越是想拥抱对方,闻知就越是要跟他划清距离跟界限。
再没有任何事能让他比此时更痛苦。
“知知……”
他喉咙涩然而哽咽,第一次卑微到尘埃里。
“是我有病,是我对不起你……但那些话真的不是我的本意,你原谅我好不好?”
闻知却只是站在那里,像是失去了感受能够情绪的能力。即便贺屿之说着道歉的话,她的心里也没有任何波动——除了想走。
其实这本无关原谅,她想。
贺屿之也没有做出什么对不起她的事,犯不上跟她道歉。
“你不用跟我道歉,别再来找我就可以了。”她回。
但闻知没有想到,自己这句话只是让贺屿之比更加激动起来,捏住她手臂的虎口又紧了几分。
闻知秀眉蹙了蹙。
她不敢抬头看他,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视线一直躲着。
但跟年少时那种自卑和害羞所产生的不敢不同。闻知能感觉到贺屿之的情绪上的激动。而这种激动让她有些害怕,想要逃避。
他长得高,一抓住她时天然就会形成强势和弱势的反差。也让闻知一瞬间像是回到高中时,那种任人拿捏,总被他欺负的感觉。
谁知她刚说完这句话,不远处的楼梯上方却忽然传来另一道女声。
“闻知?”
她抬头去望,是自己的室友方怡。
闻知站在下面,心脏扑通扑通强烈的跳了两下,有种尴尬在蔓延。
她这时才忽然想起来,原来今早姜欣冉跟方怡讨论的那个男生,应该就是贺屿之。只不过她当时一时没时间也忘记往楼下看。
如果提早知道是贺屿之,她今天是绝对不会出门的。
闻知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方怡睁大了眼睛,仿佛在暗示她给她介绍一下旁边那位英俊斐然的男人。
但闻知的心很快沉了下去,低头,不想介绍什么。
贺屿之不是她的任何人,只是生命里的一个错误。
而且这个错误已经被订正了,本来就不应该再次出现。
她一时间头脑空白,不知道要怎么办。好在方怡喊她名字的时候,也分了贺屿之的神。导致他正抓着她胳膊的手略微松了松。
闻知抓住了那个机会挣脱开,然后头也不回地朝能够离开的方向跑了。
但贺屿之又很快,三步并两步跟了上来。
“闻知,能不能给我个机会,就……随便聊一聊也好。”
她却只顾闷头走路,仿佛根本看不到旁边一直跟着的贺屿之,也听不到他说的任何话。
“闻知……”
他又叫她。
贺屿之长得高,步子又大。无论她怎么努力的走,对方都能轻易跟上,如影随形。这让闻知又生气又绝望。
为什么他总是像阴影一样,逃也逃不开?
“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我已经不喜欢你了,可以放过我了吗?”
“你现在越是这样,我就越讨厌你!”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忽然一下子情绪崩溃爆发,停下脚步,抬头看着他说。滚烫的眼泪也在那一瞬间顺着眼角流下。
闻知此时已经走到了快到教学楼和自习室交叉口的位置,来来往往要去教学楼上课或去吃早饭的人很多。
但她已经不在乎了,直接向他喊出来。
旁边正好有个小学弟路过,原以为只是正常情侣闹矛盾,没想那么多。却不想闻知突然停下来大声,还被吓得一愣。
闻知说完,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控。只得抬手擦了擦眼泪,稍微控制了一下情绪。
贺屿之站在她旁边的地方,整个人立在原地。
他看着她失控又努力恢复平静,看着女孩儿眼角未干的泪痕和白色衬衫袖口下紧握的双拳。
爱是什么……
是占有吗?还是希望她更开心,变得更好?贺屿之一时也分不清了。
这段关系明明走到尽头了,早已无法挽回的破碎。
只有他还怀着执念,想要将碎掉的镜子还原,像是一个愚人,
从前他欺骗他人,骗说自己并不喜欢她;现在却是欺瞒自己,觉得只要祈求原谅,或许还能再次拥抱她。
再没有比这种更痛苦的事了。
他犯了全世界最微小,也是最愚蠢的错误。只是年少时无意识的一句话,却让他失去了这辈子最最重要的人。
贺屿之这些年从未想过跟其他女人谈恋爱、结婚生子。
因为他总觉得,只要自己再找到她,解释清楚,她就会跟以前一样回到他的身边,回到他给她留着的位置上来,从未想过有除此之外的第二种可能。
可惜天意总是背道而驰。
他进,她就退。
除了强制的方法,他好像再也不能拥有她。可是那种方法却又会让她不适,对吧?
他想要她开心,又自私的想拥有她。
可贺屿之悲哀的发现,这两者再也不能兼得。
他已经被感情判了无期徒刑,却不能上诉,只能承受痛苦。
“不要再跟着我了。”闻知说。
她见贺屿之似乎不再像刚刚那样激动,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有些失态,稍微收敛了一下情绪这样说。
说完,对面没什么反应。
她也安静下来,垂着眼帘,从旁边的岔路往西边的校门口去了。
而这一次,贺屿之没有再跟上来。
闻知走了好久好久,直到两条腿都有了酸痛的迹象,却也不敢回头去看。
她闷头走路,也感受不到贺屿之在后面,心里还会稍稍好过一些。
但她真的很怕自己一回头,贺屿之就在不远不近的后面——
就像当年。
她一直走到校外的公交站点,偷偷往身后看了一眼,没有再看到那个男人的身影,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很快,一辆56号线的公交车来了。
闻知甚至都没有犹豫就上了车。哪怕她之前从未坐过这号线路,也不知道会开到哪里去。但她本身也没有目标,只是想找一个没有贺屿之的,安全的区域。
但很显然,学校已经不是了。
她此时没有别的想法,就只想离他远远的,越远越好。
闻知找到后排的一个位置坐下。
因为出来的比较匆忙,还以为是宋元意过来找她,所以就只带了一个手机而已。
她坐下打开,一连串的消息便蹦了出来。
“好啊闻知!我说今天早上的时候我和姜欣冉在那儿乱叫的时候你怎么那么淡定,合着我俩夸的就是你男朋友啊!”
“我说你怎么看不上咱们学校那几个追你的男生,合着眼界线在这儿呢!”
“有男朋友就有男朋友呗,你还瞒着,是生怕别人挖你墙角吗?!藏得也太深了吧?刚刚要不是我撞见,说不定毕业了都不知道。这样真没意思诶,都做室友这么久了……”
方怡给她发。
估计对方回宿舍之后又跟其他室友说了,姜欣冉也给她发了信息。只不过跟方怡稍微有些不同,姜欣冉这个颜控单纯是激动。
“啊啊啊啊啊原来那个仙品是你家的!!”
“呜呜呜呜知知好知知,什么时候给我们介绍下。帅哥的朋友们应该也很帅吧?能不能牵个线,妹妹下半辈子的□□就靠你啊!球球了球球了![祈祷状]”
“……”
闻知看着手机皱了皱眉,不知道怎么回复,想了一会儿才在宿舍的群里说了一下。
“对不起。我刚刚没往楼下看,不知道你们说的是他。”
“不过他不是我男朋友,你们误会了。”
“只是高中时认识的人。”
作者有话说:
贺小狗介绍闻知:大家好,这是我女朋友,也是我未来的太太,我孩子的妈妈。
闻知:没关系,不熟,仅认识。感谢在2023-04-07 22:06:31~2023-04-08 23:56: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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