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湛兮听见了那欢快无比的笑声,立即站了起来,便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直接向自己飞扑而来。
二皇子:(旋转、跳跃、起飞--你的小可爱忽然出现JPG.)
湛兮伸出双臂,接住。
二皇子抱着他小舅舅的脖子,哈哈哈的,笑得更欢了。
等湛兮举着小老虎转了几个圈圈,再将他放下,揉揉脑袋,就听见一声猫叫,肥美的黑猫直接扑他怀里,乖巧地窝着不动了。
随后而来的上官无病等人见状,便问:「这是要轮流抱抱和举高高吗?那我下一个,我现在还小,小国舅应该能抱起我来。」
「小国舅自己都还是个未加冠的少年郎,你要举高,不如找我啊。」杨镧爽朗地笑着,长臂搭在了上官无病的肩膀上。
「举高?哼,举高应该找我才对!谁能比我举得更高啊!」樊月英毫不客气地将自己的胳膊肘支颐在杨镧的肩膀上,「你说是吧,播州土狗?」
湛兮回头一看,好家伙,他家吃瓜天团这是都按时集合了。
揉了小阎罗那毛茸茸软乎乎的肚皮一把,湛兮准备将它放下,却又忽然瞧见它漆黑如墨的毛发中,似乎有金光。
湛兮拿出来一看,原来来是它脖子上挂着一块硕大的金牌。
上边写着--【御前第二带爪侍卫】
湛兮:「……」
二皇子见湛兮注意到了这金牌,开心地拍拍手:「厉害吧!小阎罗是第二,老虎是第一。我们的狗狗是『带牙侍卫』。」
「谁给封的?」湛兮头疼地把粘人猫放下。
太子有些尴尬了,眼神飘忽了一下:「是二弟求阿耶,阿耶给它们封的。」
湛兮有种眼前一黑的感觉:姐夫……于菟胡闹就算了,你为啥纵着他!
不对--
「金子谁给的?」
「我大哥给的啊,」二皇子理所当然地说,「这个金牌最简单啦,我们还有金项圈,金靴子那些还没打好呢……」
善水公主微笑颔首:「二皇子殿下的审美,堪称一绝。」
湛兮:你够了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学猛狮了,黄赌毒就拒绝了赌毒!
******
湛兮没打算给那几个江湖人介绍他的吃瓜天团。
有时候,互不干涉的两个世界的人,让他们知道的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
恰巧见管家守候在门口,似是有要事禀告,湛兮眼眸一动,先吩咐管家:「几位少侠们舟车劳顿,甚是辛苦,你且先行带他们去歇息吧。」
萧风翎似乎还有话要说,蹙着眉,有些犹豫。
湛兮见状,安抚道:「放心,既然事情已经交给了我,便一切都由我担着,好生歇息一番,今夜有好戏开锣,我会带上你们的。」
见这位在民间有些许风声赞誉如天神一般的少年,已经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而止戈厅高朋满座,已经不适合他们留下,萧风翎便也没有多留,行了个礼,带着妹妹与大小夏随管家安排的带路小厮离去。
湛兮问管家:「这是怎地了?我请不动京兆尹了?」
管家钟叔摇了摇头:「京兆尹不在自己的府邸。」
湛兮看了一下天色:「已经下值了。」
「是,但听闻他给家中传信,他到太师府去了。」
「去外公那了?」湛兮眉毛一扬,心念一动,似乎猜测到了什么,「既然这样,那我去太师府一趟。」
萧风翎等人走了,云生月这才与大家见礼,又介绍自己的师兄师姐。
期间,太子虽一直没开口说话,但他自始至终都关注着湛兮,自然也听到了湛兮说自己要去太师府的话。
「我们才刚来,你便要走?」太子问。
湛兮也没被身边忽然出现的声音吓到,伸手就是揉揉脑袋:「吃瓜也得有点前情提要啊,让千鹤给你们讲一讲,距离和鱼少卿约好的时间,还有两个时辰。」
「这点时间,足够千鹤公子将你们错过的故事细节补充完整,也够我去一趟太师府再回来。」
******
众人对湛兮的安排没有异议。
云生月见湛兮匆忙要离去,忽然想到了师兄巫公子经历的某些细节,立即明白了小国舅为何要叫他来讲,而他自己却跑得那么快……
这分明是祸水东引!
不比鸡贼跑路的湛兮,巫公子倒是个老实孩子。
他见云生月还不开口,本是打算自己说的,毕竟那是他的经历。
但是他犹犹豫豫了一会儿,被绯色绢带半遮住的雪白脸颊,忽然也染上了绯色。
「好、好似听见了年纪较小的孩子的声音。」他说。
二皇子立即凑了过去:「是我们呀!我和大哥还有没病比大家小很多哦。(〃\'▽\'〃)。」
巫公子有些羞涩地后仰了一下,局促道:「那、那还是师弟你来讲吧……」
云生月:「……」
李致虚瞇了瞇眼,盯着云生月的眼睛:「你师兄脸红什么?你又踌躇什么?莫不是你们要说的前情提要,有什么是小孩儿不能听的?」
「还是说,其实是人没到齐,方纔我才见到田姑姑说要去将猛狮叫来呢……」樊月英笑嘻嘻。
「咳咳~」云生月连忙掩饰,「并非如此,只是我需要稍微酝酿酝酿,组织一下语言。」
云生月:(让我想想看怎么把某些小细节糊弄过去JPG.)(看我把你们忽悠瘸!JPG.)
二皇子见巫公子很不自在的模样,脸都快要和眼睛上的绯色绢带一个色号了,他想让他抱抱小猫咪就好了。
但一低头,却发现……
「咦,老虎怎么不见了?」
「方纔追着曹国舅一起出去了。」太子说。
「没事,」二皇子抱起了黏在他脚边蹭蹭的小阎罗,放在了巫公子的膝头,「来,给你摸摸御前第二带爪侍卫。」
「没有小猫咪了,给你摸摸我的大狗狗吧!」
二皇子让两只狗去陪巫姑娘玩,力求小舅舅不在家,他来招待好客人。
巫公子猝不及防抱住了毛茸茸的一团,柔软如同云朵一般,巫姑娘则是差点招架不住热情如火的御前第一、第二带牙侍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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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师府。
湛兮来得匆忙,步履匆匆往里走的时候,半道上遇见了出来接他的蔡老板。
蔡老板忍不住埋汰:「你怎么走那么快,不符合你们这些贵冑子弟风度翩翩的模样呀,瞧你这掀起的衣摆,太凌厉了!」
「有急事。」湛兮言简意赅,「晚上有戏看,你跟我一块儿去,回来给我外公讲讲。」
蔡老板幽怨:「早又不叫我,今晚的戏,怕不是你的压台的送客戏?」
湛兮好笑:「早哪里叫得动你,你不是说好的守在外公身边,保证他的安全么?」
「那也是,一出好戏,我只要能瞧见最后的压台大戏也不错,那就算是一桌子的菜,已经吃到了最好的一道。」
蔡老板随口和湛兮聊着,忽然见到墙头上有一双发光的兽眼,他「哎呀」了一声:「谁家养的猫,这眼神,够狠的,像只老虎。」
湛兮瞧了一眼,看见了老虎那只花臂大佬正坐在墙头,撑着一身的腱子肉,在舔自己的白手套。
「那是御前第一带爪侍卫。」
湛兮带着笑意的声音随风而散。
******
谢灵云和京兆尹在下棋,棋盘上黑白厮杀,战况剧烈。
湛兮过来,与二人行礼。
谢灵云高兴极了,拉着湛兮坐在自己身侧,又笑吟吟地忙说湛兮叫玻璃工坊给他送来的「眼镜」很是有用,看书时,眼睛不再那么辛苦了。
「老夫还叫人给姚家的那老头也送了一副,」谢灵云捋了捋自己打理得漂漂亮亮的白胡须,笑道,「算是这老头答应任教皇家书院的聘金吧!」
「外公喜欢就好,这眼镜还有进步的空间,日后给外公送更好的、更合适的。」湛兮亲亲热热地抱着谢灵云的胳膊说。
如今的眼镜是用玻璃,利用了凸透镜的原理制作的,虽说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有立竿见影的效果,但度数只是接近,而不是精准。
而且玻璃的重量也摆在那里,比不得后世的PC镜片和树脂镜片,老人戴久了也吃力。
好在湛兮之前就考虑到了这点,叫玻璃工坊也同一批打造了手持眼镜,可以交替使用,算是缓解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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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不见你,你又长高了许多。」京兆尹态度和蔼。
京兆尹过来,是要与谢灵云商议即将到来的,皇家书院的入学考试的相关事宜的,虽比不得科举,但此事依然事关重大,考试方方面面的安排,他都得上心。
但他又须得管控京畿大小事宜,实在是业务繁忙,故而是下值了才过来的。
「我有件紧要的事情要找京兆尹。」湛兮说。
「哼哼,好小子,不是来看望你外公来了,是来找他的。」谢灵云一脸不高兴。
湛兮笑哈哈地向谢灵云道歉,又是撒娇,又是许诺了日后多陪陪老人家,还答应要陪他一块儿监考,又答应日后要送老人什么什么有趣的东西,这才叫谢灵云重开笑颜。
气氛融洽后,湛兮单刀直入地说:「近日或许会有一批病牛会流入皇都,病牛恐会引起天花。」
这话一出,就连谢灵云都眸光一利,扬起了眉毛。
京兆尹却垂眸看棋盘,岿然不动。
咦?咦咦咦?!
居然是这个反应!
湛兮心底的讶异一闪而过,他探究地瞧着京兆尹那张平平无奇的老脸。
京兆尹冲湛兮勾了勾唇,笑了。
湛兮见状,忽然福至心灵,也笑了:「您这是早就已经知道了……不,或许是说,您不仅仅是知道了,您是已经早有准备了!」
「好个天资聪颖的小子,」京兆尹那端着的脸骤然一松,哈哈大笑,「不止我知道,圣人与娘娘也知道。」
谢灵云不动声色地笑道:「在座的,唯有老夫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太师见谅,此事事关重大,本是打算处理干净了再告知大家的。」
湛兮直接起身,笑盈盈道:「看来……是我小瞧了中书令了。」
或许,不只是湛兮小瞧了中书令,教主也是。
怪不得原剧情中,没有爆发类似「天花」的疫情。
湛兮心中冷笑:同床共枕,互持刀戈。有意思啊有意思!
「中书令」三个字一出,京兆尹眼睛一动,却是笑得更欢乐了,避而不答地赞美道:「好个慧心妙舌的小子!」
湛兮哼哼了两声:「我今晚也给中书令送个惊喜……」
「超大的惊喜!」
湛兮张开双臂,夸张地摆了个「大」的姿势后放下了胳膊,与京兆尹说:「我除了要告诉您这病牛的事,还是为了拜托您一件事……」
「何事?」
「先别焚烧这批病牛。」
第282章
「我尚未截获这东西,不过预计就是这两日了……」京兆尹说。
「曹小国舅,你虽年似初生之犊,本该不经世故,然以我观之,你称得上一句后生可畏,以你之绝伦颖悟,你当真不明白,这批『病牛』究竟意味着什么吗?」
说着,京兆尹的声音骤然凛冽:「那可是天花!我等垂垂老矣之人常说曹小国舅虽少不经事,然有七窍玲珑之心,还望你莫叫我们这些老头失望才好。」
京兆尹的话没什么错,但谢灵云却不满了,他瞪了京兆尹一眼,不紧不慢地撸了撸胡须:「你自称老头儿,怎地在一个小小少年郎面前,却没有老头该有的阅历与端重呢?」
「我家金童子只叫你先留着,还未说原因呢,不如听听他为何要你如此做,再来训诫,也为时不晚啊。」
湛兮嘻嘻一笑:「我外公说的才对。」
京兆尹沉默,皱紧了眉头。
他可不是那些得了些许土地,被路过的小国舅解决了山贼,受惠于他便对他赞不绝口的小老百姓,站得那么高,京兆尹自然知道更多……
他比许许多多只闻曹小国舅其名的人都要更加了解,真正的曹小国舅是如何了不得的,简直神乎其神,难以用常人的眼界去评估他所行之事,所建之功。
但此事他决不能让其有任何损失,那是天花!
--天花!!!
一旦爆发,必然生灵涂炭!
哪怕心中知道曹小国舅绝不是无的放矢之人,京兆尹也决不允许自己拿无数百姓的性命去赌曹小国舅能否创造什么新鲜的奇迹。
没有任何一个百姓的性命就是卑贱如草芥,活该是上位者的棋子和赌注的,京兆尹心知,越是身居高位,越要「慎行」「慎言」,因为他们这些中央绯袍大员看似渺小不重要的一言一行,都将会层层加码,对底层的百姓造成身家性命都受影响的,不啻于洪水天灾的震荡。
所以……他今日哪怕面上应下此事,来日截获病牛,也必然在第一时间,焚之以烈火,将其挫骨扬灰!
湛兮见京兆尹沉默地看着棋盘不说话,就知道他心中所想。
湛兮心中叹息了一声,有点知道为何京兆尹会成为他姐夫的京兆尹,又为何深居简出,隐匿幕后的谢灵云愿意亲自接待京兆尹了……大抵是志同道合吧!
「您的思虑自然是再正确不过,只是出发点偏移了一些。」湛兮说。
京兆尹终于抬眼看了过来:「此话何解?」
湛兮嘿嘿一笑:「因为这『病牛』,它不是天花,它是天花……的克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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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顾京兆尹一个错手,杯盏倾倒,湿了衣袍,湛兮自顾自地说服他。
「只需几日。」湛兮说。
快下雪了,湛兮推测那位老在将军府蹲他的家伙……应该很快憋不住会现身的。
从辅助系统那么早发布冬季任务湛兮就知道了对方时间紧迫,腹中有孕,预产期近,他等不起,更赌不起。
只要湛兮的猜测没错,那么对方一旦现身,他就能用上他上个任务的奖励--《分娩急救二十四针经》,他将完成目前的冬季任务,继而获得牛痘疫苗的论证,如此便可说服御医院进行实验。
「今夜我还有事要忙,明日我马上进宫与姐姐姐夫说明情况,病牛尚未截获,截获了或许也只是要再等我几日……」
湛兮大包大揽,将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的身上。
有些时候,很多事情想要做成,就需要有他这样一个能「上达天听」的家伙,愿意以一己之身顶起一切责任,没有上层领导顶住压力,底下的人很难办事的。
「病牛截获后,就地建围栏将其封闭……」湛兮又说了许多避免感染的注意事项,包括摀住口鼻,有伤口不接触,勤洗手,穿戴罩衫,相关人员入京都则烈酒消毒等。
「那烈酒,我之前储备了许多,就在府中,京兆尹派人将其运走吧。」湛兮心中微叹,他提纯酒精弄了许久,本是要给高铁牛与樊月英这次带到都护府边疆去的,如今……且先用着吧。
若是一般的惊喜亦或者奇迹,京兆尹当然会不为所动,但是湛兮说的是--天花克星,能令人对天花免疫!!!
京兆尹已经不是打翻杯盏的状态了,他整个人都有点恍惚,有种身在梦中的虚幻感,疑似自己是喝多了,正梦游光怪陆离的奇妙世界。
比起京兆尹那一幅失了魂魄的模样,偷偷摸摸问湛兮喜欢什么字体的谢灵云倒是淡定多了。
「什么字体?」湛兮笑嘻嘻,「外公这是瞒着我呢,是不是姐夫要给我们曹氏封爵?」
谢灵云老顽童似的摇头:「不说,嗯,老夫不说不说。」
湛兮嘿嘿一笑:「我喜欢外公自创的凌云体。」
「啊……」谢灵云有些意外,眼神复杂,「老夫也许久未写凌云体了。」
凌云体,那是谢灵云所创。
明宗在时,谢灵云三元及第,风光无限,又被请为帝师,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字如其人,那会他的字傲气凌然,疏狂不羁,锋芒毕露,扑面而来的便是神采飞扬的凌云壮志,一副要抚山岳,定乾坤的模样。
那凌厉非常,威风凛凛,神气昂扬的字体,便被世人称之为「凌云体」。
可惜,自打先帝打压谢氏一门后,谢灵云就不再写凌云体了,转而研究起了黄老之学,字体也从凌云体,转成了「玄体」,他的字变得柔和似水,笔锋如他本人一般,蕴藏于内,幽深微妙。
湛兮提起了凌云体,便叫谢灵云忍不住想起了从前的事,一时之间,也有些恍惚。
「外公,我今晚还有大戏要看,就先回去了,」湛兮给谢灵云捏了捏肩膀,「叫蔡老板与我同去,他回来,明天就给您转述。您老人家要保重身体,早些休息。」
******
与湛兮一同离开时,蔡老板近似于埋汰地说:「怨不得我从前就不爱与官场上的人物打交道,你们这伙子人,山珍海味大鱼大肉吃进去了但浑身上下都不长肉,尽长心眼子了!」
湛兮笑而不语。
「喵~」
出了太师府的门,湛兮听见了一声猫叫。
湛兮回头,果然是他家白手套的花臂大佬。
对上那双亮如灯泡的眼睛,湛兮笑了:「老虎,来,我们要回去了。」
老虎歪着脑袋瞅了湛兮一眼,一把跳进了他怀里,湛兮顺手摸了摸它,准备带它一块儿回去。
虽说他不太需要一只小猫咪给自己当保镖,但是怎么能辜负猫猫的爱呢?当然是接受并感谢呀!
湛兮没有进将军府,直接派人叫管家将人都请出来,一块儿出发去中书令萧齐治给他心爱的外室教主购置的宅邸。
樊月英和杨镧等人自己骑马,善水公主有自己的马车,二皇子和太子没什么意外地,爬上了湛兮的马车。
其他人管家都会安排妥当的,湛兮并不担心,不过,他还是掀开窗帘,吩咐管家:「我之前交代的东西,没有遗漏吧?」
「小少爷放心,一切准备妥当!」管家严肃地说。
湛兮满意点头。
今晚他就叫玄门中人瞧一瞧,什么叫做物理打断施法!
******
上了马车后,太子喊了湛兮一声,就自顾自地整理自己的衣袍。
这小孩一贯形象包袱重,湛兮能理解。
没有形象包袱的二皇子一脸微妙地笑着,凑近湛兮的耳边,傻笑:「嘿嘿嘿~」
湛兮把人拽过来,按住坐好,挑眉问他:「这是怎么的了?」
「小舅舅你猜~\\(#^.^#)/~」
二皇子的表情实在荡漾,让湛兮忍不住伸手就揉他的小肉脸。
「我猜你个大头鬼!」湛兮直接问对面坐下来的太子,「你弟弟这是怎么了?」
太子眼神微妙地扫过自家弟弟,说道:「刚刚凶猛的母狮子要上这辆马车,她都爬上来半个身子了,二弟非把她扒拉开,叫她去坐云公子的马车。」
湛兮:「……」
「这就叫成人之美啊~小舅舅,我是不是超级棒棒!?」二皇子嘻嘻笑着,满脸都是「磕CP」,自己强行按头CP产糖的快乐。
「是是是,你棒你棒你最棒!」湛兮没好气地又揉了二皇子的脸一把。
马车在快速地前进。
太子忽然冷不丁地问:「曹国舅,听说巫公子斩杀了其师叔祖,还令齐公子深受重伤,与自己的妻子和两个女儿分开逃命……你知道巫公子是怎么一次就遇见了他们那么多人的吗?」
湛兮本来在闭目养神,这话一出,他也猛地睁眼:「咳咳~怎么忽然问这个?」
「孤觉得这其中缺了一些细节,而云公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含糊其辞,躲躲闪闪。」
「逻辑链完整就行了,」湛兮板着脸说,「那些个细节,不重要!」
「就是,我都说了这不重要,指不定他们几个正在吃饭的时候就被巫公子打断了呢?」二皇子说。
太子面无表情:「若是如此,那巫公子不至于满脸绯红,活似云公子再说多点细节,他就能立即起疹子一样。」
湛兮无奈捂脸:不要,你们真的不要那么敏锐,小朋友们~有时候,难得胡涂啊!
******
金雀街。
鱼知乐接引了众人,看着纷纷下车的人,鱼知乐额角的青筋猛地跳了一跳--小国舅这真的是当免费的大戏,呼朋唤友地集体看戏来了!
那四个江湖中人对此更是茫然无比,完全不明白这一群看起来就很不简单的人,怎么会集体出现在此处,这……真的需要那么多人吗?
湛兮瞅了瞅已经被大理寺布下天罗地网的宅邸。
宅邸占地面积不大,但装潢精美,颇有江南道那边雅致秀美的风格。
「是在等我们来吗?」湛兮问,「那我们人齐了,可以直接动手了!」
鱼知乐头疼地闭了闭眼睛,指着那宅邸:「里三层,外三层。」
太子挑眉:「就抓一个人,须得这么谨慎?还里三层外三层?」
樊月英瞇了瞇眼:「不对劲。」
李致虚道:「分明不是同一拨人。」
「不错,外三层是大理寺的人,里三层是中书令萧大人向京兆尹借的兵马司的人!」
「啊!」二皇子惊呼一声,喊出了大家心中的第一个反应,「那我们还怎么挤进去吃零距离现场第一手瓜?」
湛兮直接问:「兵马司的人是谁带领的?叫他们开一条通道让我们进去……」
哦豁,不用了!
里头传来的喧闹声,呵斥声。
众人回首,火把的红黄光芒下,看见衣衫凌乱的妇人,挟持了一个鬓角霜白的男子。
「让开,都给我让开!」那狼狈的妇人,秀美的脸上,镶嵌着一双如蛇蝎一般冰冷阴毒的眼睛。
好了,湛兮心想,现在里三层直接从里头破开了,至于外三层……
「为什么还不让开,你们想中书令死在此处吗!?」说着,妇人那半掩藏在衣袖中的弯刀,划破了人质的脖颈。
血线绽开,兵马司的人头皮一麻,立马看向了他们这一批吃瓜群众。
湛兮叹息,对上那面容平静,目光冷静到漠然的人质:「中书令大人,我要想过你可能会碍事,却没有想到,你会以这种方式来碍事!」
「碍事?」人·中书令·质挑了挑眉。
接着,这老哔登哂笑出声,有些嫌弃地低头看着那安装在断手上的弯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邓氏……哦不,应该叫你齐氏,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有个儿?」
第283章
「齐氏,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有个儿?」
中书令萧齐治的这话一出,教主那张原本便狰狞扭曲,毫无人性的面容,竟露出了一丝人性化的震惊和愕然。
教主断腕上嵌着的弯刀都颤抖了起来,她难以置信地出声:「鳞儿也是你的儿子啊!」
萧齐治抬眸轻飘飘地往湛兮的方向看了一眼,挑了挑眉毛,似乎是有些好奇湛兮这批人到底是来干嘛的。
他眉眼和湛兮这批吃瓜天团打着官司,嘴上却在应付着自家并不柔弱不能自理的外室:「他确实也是我的儿子,可你也知道……我不止他这一个儿子。」
湛兮忍不住「啧啧」出声,太冷酷了,实在是太冷酷了,你们玩政治的,心都好脏啊~
今日这一出,本就令教主有些措手不及,因为事发突然,萧齐治给予的重创,叫教主的脑子都有些混乱了起来,挟持萧齐治想要闯出一条生路,也只是条件反射。
教主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阴鸷毒辣的了,而今才明白,比起她这种心中暗自鄙夷自我不够光明,偶尔看镜中人时还会失态面目扭曲的人,如萧齐治这般,日常一副翩翩君子,儒生大夫模样的人,才叫真正的狠辣!
比起萧齐治,她竟然也不过是小巫见大巫啊!真正心狠毒辣的人,竟并不厌弃自己的心肝丑陋,反倒十年如一日地欣然接纳自己那儒雅温润的皮囊呢!
那个孩子……那个孩子……教主的呼吸急促了起来,当初会生下那个孩子,本来也只不过是为了放松萧齐治的警惕,让萧齐治更信任自己罢了,哪个男人会不厚待为他诞下子嗣的女人呢?
可是--可是到头来,阴沟翻船的却是她自己!!!
为了占据萧齐治心中更多的温情,教主日常表演着慈母的戏码,想要营造出一副不同于萧齐治府邸那般的小家温馨。
可是人吶,总爱自欺欺人,那么多年了,那样一个她怀胎十月才辛苦生下来的孩子,那样一个懂事又乖巧的孩子,她亲眼看着他从小小一团,长成了能跑会跳,活泼可爱的模样……
她如何能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慈母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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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如刀割的教主听了萧齐治那话中隐含的深意,深知那个孩子是她失策,成了自己的软肋,却是萧齐治的筹码……
这般残酷的场面,枕边人毫不留情的算计,教主不仅没有慌乱,那原先有些乱了的脑子,却一下子镇定了下来。
湛兮一看教主那扭曲的表情,心中就了悟了--
「注意看,这个疯魔的女人,她马上就要发疯创死所有人了!」
湛兮的话音刚落,就听见教主狰狞地大喊了一句:「既如此,那我们一家三口就下地狱去团聚吧!」
教主正要动手直接将萧齐治的脖子开一道血线,二皇子都已经伸手捂眼睛了,却听到萧齐治不紧不慢但声如洪钟:「且慢!」
一声「且慢」当真是自带价值上亿的音响的震荡效果,震得几乎在场所有人都大脑空白一瞬,唯一一个没被震到的湛兮恨不得给萧齐治鼓掌,赞美他一句--堪称荡气回肠!
教主已经知道自己阴不过萧齐治了,她不想听的。
但是萧齐治这个中书令的举止作态,哪怕是声音语调,都有种特殊的……令人信服和服从的魅力。
下意识的,教主的身体反应快于大脑,她的动作卡顿了一下。
就这短短的一息间,萧齐治掌握主动权:「齐氏,你今夜想要玉石俱焚,莫不是还以为你那『病牛毒计』神鬼不知?」
祤口兮口湍口√△
教主顿时瞳孔地震,声颤如簸箕:「你、你知……」
「道」字还没说出来,一直安分当人质的萧齐治竟然就直截了当地抓住这个教主失神的机会,翻转大袖,推开她的手的同时,一柄短短的尖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送入了教主的腹部。
众目睽睽之下,教主顿时血流如注。
******
萧齐治挣脱束缚,朝这边狂奔而来,而教主已经彻底疯魔地哈哈大笑,她阴狠地扫视着所有人,声音如同地狱的恶鬼一般:「既然病牛已经用不上了,那就叫你们给我陪葬吧!」
实际上萧齐治一动,兵马司的人立马就反应过来,配合完美地上前力压教主。
但是萧齐治还没彻底逃过她的攻击范围呢,教主一挥一把毒粉,放倒一片。
湛兮眉头一拧,忽然听到耳边有一道低低的,熟悉的声音:「我去会会她。」
话音刚落,一道灰扑扑的身影持刀掠过,如惊鸿照影!
湛兮冲江离的背影喊道:「屏息!」
二皇子紧张地抓挠着太子的手:「啊……江离他上去了,可是那女的好多毒粉。」
太子安抚道:「不必担忧,江离他不是一般人。」一般人当不上不良帅。
杨镧抱着手臂思索着什么,说道:「她那毒粉要是用在战场上,岂不是如同神器?」
「你以为这些东西那么好提炼么?」湛兮好笑地看着突发奇想的杨镧,「那不如试试能不能把岭南的瘴气驱赶到战场上?这样的话,我大雍的军队,堪称战无不胜了。」
湛兮一边分神看着江离和教主的战斗,一边在思考教主手中的这些毒药毒粉什么的,究竟是什么玩意儿,常山大长公主的驸马或许精神确实出轨过,但世家子弟谨慎得很,他要是个聪明人就该明白如何也不能越了某些底线,可是一杯有问题的酒水就叫他破功。
除了某些玄幻要素居多的世界,湛兮想不到有什么毒药能是真正的「春-药」,或许那是作用于中枢神经系统的……使人形成瘾癖的毒品也说不准,而失去理智,骤起「性致」,都只是毒品的附带作用。
教主真的很恨破灭了她摧毁京都,给予大雍王朝一个重创的计划的萧齐治,哪怕被江离的刁钻的杀招砍得左支右拙,也依然抽空撒一把毒粉压制住江离一瞬后,拔出腹部的尖刀,就朝萧齐治抛掷了过去。
湛兮见状,把已经跑到眼前来的萧齐治扒拉开,一个旋身飞踢,将尖刀踢了回去。
教主狼狈地躲开江离砍向她脖颈的一刀,却叫湛兮踢回来的尖刀划破了脸皮。
那深可见骨的刀痕,更叫她面如恶鬼一般狰狞可怖了。
而且教主看湛兮的眼神,也格外的刻毒狠辣,太子都皱起了眉毛,犹豫要不要遮住二皇子的眼睛。
湛兮见状却挑了挑眉毛,根本不带怕她不说,还哪壶不开提哪壶地笑道:「听说我阿翁当年大破蛮族斩杀前朝宁定公主时,公主携子女毫不畏惧地引颈受戮,以身殉国……怨不得你是那逃兵的后裔,尽会使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怕是宁定公主泉下有知,也没脸认你们这一脉的子孙后代吧?」
教主果真破防,怒不可遏地呵斥:「黄口小儿,住口!」
这一个分神,就让教主被江离直接砍下了一只胳膊,教主吃痛的惨叫声响彻这个不眠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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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佛是从湛兮这里得到了灵感一般,已经整理好着装,hold住了自己儒雅士大夫形象的萧齐治,在绝对保护的包围圈内,不紧不慢地试图给教主制造麻烦。
萧齐治说:「为了鳞儿,你放下屠刀,回头是岸啊。」
教主且战且退,抽空呸了萧齐治一口:「我既想天花肆虐皇都,狗皇帝如何能放过我们母子!」
萧齐治恬不知耻地做出了一副慈父模样:「鳞儿到底也是我的孩儿,若你配合,迷途知返,说不准我能求得圣人的宽恕呢?」
方纔他拿儿子威胁她,道是儿子多,根本不在意鳞儿;
如今他又拿儿子规劝她,道是终究也是他的儿,他其实很在意鳞儿的。
教主能信他就有鬼了!
教主信不信湛兮不知道,反正他们这伙吃瓜群众都没能憋住,直接不厚道地破了笑功,一个个忍俊不禁,深呼吸着回想人生有哪些悲伤的往事。
闻狮醒更是绝,直接掏出了几个小木鱼,还给二皇子和太子都分了一个,一边努力憋笑,一边邦邦响地敲木鱼,嘴里还念念叨叨:「功德+1,功德+1……」
劝服教主这样一个五脏六腑都黑得能滴墨汁的人是不可能的,但萧齐治真的给她造成了不小的麻烦--气得教主都吐血了。
他把教主这样一个玩弄人心的家伙气吐血了!
也是……如今他就是漫不经心地在玩弄教主的心:反正你都要死了,要不要赌一赌我这个心脏的政治家真的有一点点的慈父心肠,说不准你死得惨一点,我能叫我们的儿子逃过一劫呢?
湛兮饱含深意的眼神,落在了中书令的身上,当初在外公的太师府与这厮匆忙一面的时候,他可没想到,这些老油条也是如此的有趣的人呢。
萧齐治对上湛兮的眼神,依然一派君子风度:「小国舅看我作甚?我这不是『见贤思齐焉』与你学的么?」
气过不少人恨不得当场爆|炸的湛兮:「……」
******
江离虽沉默寡言,却也听了那复杂的故事,他知晓教主必然有后手,而湛兮等人是来看戏的……
所以他未尽全力,让教主狼狈不堪地逃回了宅内。
教主甫一进入,眼神便阴狠了起来:「你们--死定了!」
湛兮猜想她一直单打独斗,或许正是因为她的心腹都在宅邸内,也许里头在筹备着什么玄之又玄的东西,比如召唤邪神之流?
果不其然,头顶的乌云遮住了月亮,天际瞬间暗下后,巫姑娘便眉眼一沉:「不好!她宅邸内必然是有祭台!她独自一人在拖时间,里头的人必然已经启动了召唤……」
「师弟!快--」
巫姑娘话音刚落,巫公子立即出列。
就在两人携手准备杀进去阻拦仪式的时候,教主哈哈大笑,冷眼看着他们,彷佛大家在做什么无用功一般。
「七色大袖,哼!好个巫门,莫不是已经无人了,竟叫你这黄毛丫头担此重任?」
教主一边打击别人,一边得意哈哈大笑:「太晚了,你们,太晚了……」
教主根本没有阻拦,她被两个青衣女子搀扶走,众人浩浩荡荡地杀入宅邸内,便看见影壁之后,就是偌大的祭台,而召唤的仪式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了。
狼狈不堪的教主浑身是血地站在中央,且舞且唱,口中吟唱着的是什么听不清楚的东西。
众人看见天色越来越暗淡,手持的火把都快要熄灭,心中不详的预感越来越浓……
上官无病皱紧了眉头:「你们有没有发现,周围的黑暗,好像变得有些黏黏稠稠的?」
他刚问完,一回头,就看见二皇子已经整个跳到了太子的怀里。
太子正艰难地抱着自家弟弟,弟弟的怀里还搂着一只大胖猫。
「小阎罗是黑猫,黑猫就是玄猫,玄猫是辟邪的……」二皇子碎碎念念着。
上官无病:「……」
樊月英见此笑得要死:「那你干嘛不抱你的狗呢?它们是五黑犬,更辟邪。」
「抱不起来,」二皇子理直气壮地说,「抱了狗子我就跳不起来到我大哥的怀里。」
太子吃力到脸蛋通红:「……」有你是孤的福气,有你……孤是真的服气!
「师姐,我们……」巫公子正准备和师姐巫姑娘一起破釜沉舟。
却忽然听见一声响彻天地的--
「当!!!」
祭台上的舞蹈和吟诵一顿,众人闻声回首……
却见灯火葳蕤下,绯衣金绣的少年左手手持一面巨大的铜锣,右手拿着一个棒头就有蹴鞠大小的棒槌。
湛兮又猛地敲了一把大锣--「当!!!」
深夜,那巨大的音浪层层迭迭地推拥向前,惊天骇地。
第284章
湛兮手持巨型铜锣和硕大棒槌,宛如天下在手一般屹立在这边,与对面的那伙神棍成分庭抗礼之势。
教主面如寒霜,她咬紧了牙关,努力地摒弃湛兮这……
瞎捣乱(×)
物理的打断施法(√)
教主还要再跳,然而她刚起步,湛兮立马就是一个棒槌猛敲在了铜锣上,一声响彻天际的「当!!!」经久不散。
伴随着这极端扰民的铜锣声的,是大街小巷已经愤怒上头的狗子们愤怒的吠叫--此起彼伏!
巫术确实牛奔,但教主还没学到盛名天下的玄德天师和鉴慧方丈那样,她做不到徒手搓雷,也做不到口令召神,想要借助鬼神的力量,想要鬼神垂眸看向自己,唯有遵循远古的传统--
祭台,伴奏,舞蹈,吟诵。
缺一不可。
嘿,这不就给了湛兮可以使劲儿钻的空子么?
湛兮的捣乱,让不少与教主同舞的青衣女子都崴了脚,教主倒是没崴脚,但也在骤然响起的铜锣声弄得一个趔趄,差点就直接摔下了祭台。
「来啊,接着奏乐,接着舞啊!」湛兮扬扬眉,将棒槌在手腕上旋了一圈,酷霸狂拽炫地表示「铜锣在手,天下我有」。
闻狮醒一脸崇拜地用星星眼将光芒万丈的湛兮仰望着:「这就是--自信放光芒啊!!!」
云生月:「……」总觉得这画面有点诡异,但是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太对劲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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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修长有力的大手,从身后伸出来,扒拉着湛兮提着巨型铜锣的手。
湛兮仰头,看见低头迭出了双重下巴的樊月英冲他笑得荡漾:「让我来让我来,这铜锣这么大,寻常都是两人抬着的,你那么矮,你提着太累了,给我,给我就刚刚好!」
湛兮寻思了一下巨型铜锣的大小和樊月英的体型,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于是撒手把铜锣给了她。
樊月英一手铜锣,一手棒槌,本以为接下来自己就是全场最靓的崽了!
结果没等她作威作福呢,湛兮又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了大号的铜钹,他嘿嘿一笑,对上教主那无神的双眼,两手铜钹用力相击,再按住一刮擦--
撞的人耳膜都在刺痛的「锵锵」声后,是一阵铜板刮擦的尖锐至极的声响。
这声音刺激到人头皮都要起飞,二皇子都不赖自己大哥怀里了,忙不迭地捂耳朵,可怜小阎罗,没了怀抱就只能爪子勾住他衣服成功悬挂。
蔡老板觉得自己不能纯来看戏,看见玩得不亦乐乎的湛兮和樊月英,自己也来了兴致:「还有别的吗?」
「还有唢吶,铜鼓,二胡什么的……」湛兮抽空回道,「喏,就在后边那几个小厮那里,你们谁会就去拿来玩,现在大家自由发挥!」
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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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果然无所谓多么离嗮谱,只要符合物理就行!
所以,在湛兮猴赛雷的乱音大法策略下,教主一败涂地。
别说鬼神借不借力量给她了,她都被召唤仪式反噬了,莫名呕血不止。
在这番情况下,教主居然还想用底下的人拦住这么多的官兵,自己从后门跑路。
可惜她刚一扭身,湛兮就直接甩飞一个铜钹出去--
「邦!」铜钹狠狠砸教主的后脑勺上。
现在,教主直接倒地不起了。
她趴在地上,头晕目眩就差一头磕地上永睡不起,还像个破布娃娃似的呕血不止,看得巫姑娘叹息不已。
教主的其他属下还想反抗的时候,那几个江湖中人便抓紧了机会,越过众人,重剑小姑娘当真是一人拍一剑过去,把人拍晕,大小夏则是更气急败坏,直接上耳光--
「啪啪啪啪啪~」就是一阵左右反弓的对称耳光。
「你们都疯了!她是害死白月仙子的人吶!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要一错再错吗!?」
「住手!都给我住手--给我清醒一点啊!她就是害得白月仙子沦落至此的那个贱男人的女儿,你们还把她当教主崇拜吗!?」
……
萧风翎则是不忍心地问湛兮:「她们都是可怜的姑娘,如今做错了事,但都不是出于本心的,或是被教主巫术所迷,或是为教主所欺,又多从事风月之事,也算是已经自食恶果,而今之事终究未酿成大错,可否……」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无规矩不成方圆。」湛兮平静地扫了他一眼,但没把话说绝,「那位是大理寺少卿,你们可以去大理寺一趟,将事情前因后果讲清楚,是否能减刑,则由大理寺裁定,刑部复核。」
湛兮说:「你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努力将所有事情都交代清楚,并劝服这群人不要无谓抵抗……坦白从宽!」
萧风翎心下松了一口气,眼中有些许怔然,却依然向湛兮行了个礼:「多谢小国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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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主被卸了四肢凹臼押走时,还恶狠狠地盯着湛兮,彷佛有机会,她就要扑上来狠狠地从他身上撕下来一块肉一般。
湛兮抬手制止了要用棒槌将她爆头的樊月英,顺便叫大理寺的人停一下,鱼知乐示意他们听从湛兮的吩咐。
湛兮把玩着剩下的一个铜钹,优哉游哉地问:「你知道自己输哪里了吗?」
教主呸了一口:「奇淫技巧!」
湛兮笑了:「实际上,如你这般上不得台面的玩弄人心,实力不如人,便将怨气发泄在他人后代身上的……才是真正的奇淫技巧。而且,你这种人,怕是连宁定公主都要羞愧万分竟有这般后嗣。」
「竖子住口!」
湛兮这次不惯着她了,剩下的那个铜钹直接猛力盖教主的脸上,「邦」一声,教主只觉得脑子一阵嗡鸣。
「我告诉你你为什么赢不了,因为道高龙虎伏,德重鬼神钦!小爷对你那些个魑魅魍魉的手段,根本不带怕的!」
「如你这般无德无品之人,注定无以立足立身,注定做不成任何事!」
「阴沟老鼠得见天日之时,便是它的死期!而你……」
湛兮微微一笑,杀人诛心:「你注定死了都要弄臭一条水沟!」
教主发疯嚎叫着被打晕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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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少卿带走的,不仅有教主和她那批心腹下属,还有那四个江湖中人。
出门时,湛兮隐约听见了有孩童的哭啼声。
回头看去,却是大理寺的人押着一个看着约莫是十二三岁的少年出门。
太子神色莫名地看着那哭得满面是泪的少年,笃定道:「想必这便是中书令的外室子了。」
「大哥你怎么知道……」
二皇子还没问完呢,那少年就哭得撕心裂肺地想要挣脱大理寺的人的钳制,努力去扑那顶奢华大轿。
「阿耶!阿耶救救我啊阿耶!发生了什么啊,阿娘呢,阿耶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
可惜,他所有的惶恐得不到安抚,所有的疑问也得不到解答。
这个并非生于父母情谊之中的孩子,注定要死于父母的无情与狠辣了。
中书令萧齐治撩开了轿子的帘幕,却完全没有回头去看那孩子一眼,反而是与湛兮浅笑了一下。
颔首示意后,他淡漠地放下了帘幕,湛兮便看着……起轿了。
上官无病也爬上了湛兮的马车,见状冷哼一声:「好狠的老男人!」
比他阿耶狠多了,他能有今日,虽说母族功不可没,但他阿耶到底是心中有他这个嫡子的。
「他看起来也就比小舅舅你小一点,他得死了哦。」二皇子说。
不错,《雍律疏议》规定:「八十已上、十岁以下及笃疾,犯反逆杀人应死者,上请,盗及伤人, 亦收赎,余皆勿论。」①
除非是十岁以下,八十岁以上能享受优抚,其他情况,无论是杀人罪,还是谋反,谋逆等大罪,都是正常追责的。
而教主所犯的,其实就归于谋反谋逆等罪行,她这儿子已经满十岁了,便是逃不过去的了。
湛兮反应平淡:「多年前她以卖豆腐的寡妇之傻女逃过一劫,如今她的儿子却是要同她一块伏诛了,兜兜转转,回到原地。」
她十年如一日地玩弄人性,作践他人子嗣,而今她自己的儿子受她所累,也要一并下黄泉去,很难说这究竟有没有因果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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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探究注定翻不出浪花来的人,湛兮对中书令更感兴趣。
「中书令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湛兮问太子。
太子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说:「说不清,道不明。」
湛兮「唔」了一声:「好吧。」
确实,萧齐治是谢灵云开山弟子的首徒,但是那位已经逝去的开山弟子与谢灵云的政见主张并不完全一致,早年师徒二人曾有过政见相左而关系冷淡的时候。
而萧齐治则完全继承了他师父的衣钵……实际上,萧齐治比他师父还要更激进一些。
但是,他并不与师门交恶,还借着师门发展自己的同道中人。
他也并不与世家敌对,他与诸多世家暧昧不清。
湛兮觉得,这根老油条,不是任何人的人,他或许……只是他自己的人。
人各有政见、主张、理念。
要达成什么?是高官厚禄,是留名千古,是铸太平盛世?
要如何达成?是如被骂的佞臣一般权倾朝野,大力推行自己的主张,还是不动声色地溶于大环境,细雨润物地践行自己的政见?
政治这东西,哪怕殊途同归,但殊途就意味着无法同行,萧齐治这人一开始没有强大的同行者,却能左右逢源地生存下去,抗住他师父的旗帜,屹立在了中书令的位置上,能力可见一斑!
湛兮大概能明白他为什么站稳了中书令的位置,主要是这人似乎和谁都有些不同,和谁都有些相同,在求同存异的原则下,永明帝会选择有能力的他并不值得意外。
「他是不是好人还是坏人不好说,」二皇子摇头晃脑,「但他肯定很奸!」
「还很狠!」上官无病补充道,「虎毒不食子,他对自己的儿子那是没有半点温情,看都不看一眼……而且,我总觉得他是卖了那对母子。」
湛兮笑了笑,没说话。
不错,萧齐治确实是卖了那对母子。能蹑足高位者,有哪个是干干净净的呢?
或许萧齐治一开始不清楚教主的来历,但是教主能成为他的外室,也一定是为他做了不少事,而今发觉不对,他就立即舍弃了这对母子,保全自己。
此事对于帝王来说又有什么紧要的呢?
「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永明帝还是懂的。
就算不懂,不是还有「曹操烧信」给当典范了么?
此时,一声惊呼打断了湛兮的思路--
「呀!小舅舅你快看……下雪了!」
下雪了……
湛兮心念一动,忽然想起了什么。
第285章
马车上,二皇子本来很开心地窝在狗子的身上,玩着老虎猫屁股后面甩来甩去的尾(逗人棒)巴,不知怎的,他忽然一个心悸,顿时就「哎呦」了一声。
「怎么了?」不仅太子立即探身去拉他,就连高冷的老虎都抬起了脑袋,胡须颤动着紧紧地瞅着他。
二皇子感受了一下,那种神奇的预感消失了,他挠了挠脑袋,说:「没什么,可能是刚刚姿势不太对吧。」
太子又仔细地打量了一下二皇子,见弟弟没事,就松了一口气:「那你坐好,这样歪着身子靠在狗身上和猫玩,对脊椎骨不好。」
湛兮没出声,揉了揉二皇子的脑袋,沉吟了一会儿,忽然掀开了窗帘,轻声唤道:「江离。」
江离倒挂金钩地与湛兮面对面:「怎么了?」
「今晚的打火锅,你与我们三个坐一起。」湛兮说。
虽然是聚餐,但是大雍朝和后代的合餐制不同,现在依然是分餐制,所以火锅聚餐,湛兮也是叫管家钟叔准备了许多的小火锅,到时候是每人自己一个火锅,菜则是传送带一直送……
类似于后世的旋转小火锅。
江离本来是没打算加入干饭行列的,但听湛兮这么说,他就这么应了。
「他们俩今晚可以留在将军府睡吧?」湛兮问,「我明日一大清早也要进宫一趟,到时候我送你们回去啊。」
江离还没说话,二皇子的眼睛就已经爆发了锃亮的光芒,太子的小眼神极为隐晦地往这边瞟了瞟,一看就是格外期待,但是又要顾忌形象包袱的模样。
江离沉默了一会儿,说:「圣人早就猜到你会这么说了。」
湛兮哈哈大笑,一点也不尴尬:「那我姐姐姐夫他们答应没有?」
「答应了,」江离说,「但是得赶早,不能耽误的两位殿下明日的课程。」
湛兮:「……」好惨的两个娃,每天都起早贪黑地在知识的海洋里狗刨。
他可怜二皇子和太子,但二皇子和太子今晚能留在将军府,他们对明日的学业那是半点不忧心,注意力都在今晚要怎么玩上面,开心极了。
湛兮看了又忍不住「啧啧」摇头,小孩子,果然好满足,不像皇都的这些大人,一个个都黑了心肝。
******
不紧不慢地回到将军府时,雪忽然又停了。
管家钟叔出来,表示客房已经准备妥当,客人们可以直接去洗漱一番。
这些准备,是基于他们吃瓜可能会沾一身血的前提下的。
虽说大家伙纯吃瓜了,但路上也沾染了不少尘土,接下来又要用餐,讲究人是不会嫌弃梳洗一番太麻烦的。
没一会儿,在湛兮的小院内,大家惊奇地看着那个巨大的椭圆形餐桌。
餐桌是湛兮很早之前就叫工匠打造的了,用榫卯结构拼接,不用的时候就可以简易地收纳起来。
餐桌中间是巨大的空地,若是他人向湛兮借这个特殊的餐桌,倒是可以安排三两个优伶在其中翩翩起舞。
不过湛兮不打算安排人,猛男团要是愿意,他们自个儿就能上,世家公子哪能不会琴棋书画,实在不行福利鸭也能上去舞刀啊。
餐桌内环是齿轮结构,在另一端衔接到了椭圆餐桌的外边,为的是湛兮的工作人员可以在外头踩单车让餐桌旋转起来,里头看不见,也方便上菜。
众人对这个餐桌惊奇极了,但都不过是随意看了看,便坐了下来,唯有二皇子是最关注这个餐桌的,东摸摸,西看看,一副恨不得立刻拆卸了它将它研究透彻的模样。
制造这餐桌,湛兮自然是一副借了闻狮醒的灵感的模样,故而见二皇子好奇,闻狮醒立即与有荣焉地上前和他窃窃私语,一边指着餐桌,一边巴拉巴拉。
太子皱着眉看着满脸惊叹的弟弟,唔……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曹国舅身边的这个母狮子,太奇怪了。
或许也可以换个词,她……太特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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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的「旋转火锅」的使用方法后,众人纷纷表示期待。
湛兮随意坐下,二皇子和太子就坐在他的左手边,江离见状便在太子的身侧坐了下来,上官无病也没纠结,在江离另一侧坐下。
虽说湛兮依然秉持分餐制的原则,但是现在他没有提,很明显他是不打算给自己的猛男团,和闻狮醒的淑女团搞男女分席了。
这里没有外人,大家都是过(冒着丢狗命的风险一块吃瓜)命的交情,湛兮没提,也没人主动提,大家各自落座。
闻狮醒一副唯大老板马首是瞻的模样,在湛兮的右侧坐下,就在云生月眼波微动,有些许踌躇的时候,善水公主直接在闻狮醒的另一侧坐了下来。
见状,云生月立即呆滞了一下。
湛兮哈哈大笑,不看人,但是说的内容意有所指:「犹豫就会败北,果断就会白给。」
云生月无奈地摸了摸鼻子,他不好意思坐在善水公主身侧,正准备让师姐巫姑娘帮帮忙呢,结果李致虚抢先坐在了妹妹的另一旁。
云生月:「……」更远了,罢了,试试看坐对面去吧。
樊月英粘着李致虚坐下的时候,还隔着几个人和闻狮醒嘿嘿笑。
终于,大家各自就坐了。
湛兮出声:「准备上菜吧,火锅汤沸,壁炉也烫,大家小心点,不想自己上手的,招呼一下我家的小厮就行了。」
湛兮招呼大家:「先吃,谁有意向,到中间给大家表演表演。」
独自坐在对面的蔡老板无语吐槽:「吃你一顿还得给你表演回来?你请不起优伶,我有钱吶!」
「吃你的吧,」湛兮怼他,「懂不懂什么叫自娱自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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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锅自古以来就是个叫人上头的玩意儿,很快大家都吃得不亦乐乎,将「食不言」的规矩丢到了九霄云外。
杨镧甚至和樊月英比划猜拳喝酒,李致虚的眼睛要是能杀人,福利鸭估计已经被大卸八块放上旋转餐桌带了。
巫姑娘一边照顾师弟,一边自己吃,吃得慢一些,但是她胃口小,很快就吃得差不多了,她站出来表示自己想进中间跳个舞。
跳舞?
大家下意识地想到了之前看见的,教主那近乎疯魔的诡异舞蹈,还有随着她的舞蹈和吟诵,空气和黑暗都变得沉闷和浓稠的效果。
云生月解释道:「我师兄师姐明日就要回师门了,她是想趁着大家都在,为大家祈福。」
湛兮自然知道,巫术不全是教主那种见不得光的手段。因为巫术也好,道术也好,那只是手段,手段便是一个死的,没有自己的思想的兵器,兵器是正是邪,端看的知识手持兵器的人。
亦如湛兮的拜师大典上,他师父对他的劝诫--「尔心正,则正道持身。」
正所谓:正人行邪法,邪法亦正,邪人行正法,正法亦邪,一切唯心造。
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更何况巫姑娘是要给大家祝福,也就是……
消耗自己的力量,为这些可能一生只有一面之缘的人,祈求鬼神赐下福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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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兮这个东道主答应了,那大家也没什么抗拒的了。
巫姑娘很快持着她那桃枝手杖进入了餐桌中央。
没有祭台,但她神情肃穆,如临法场。
她舞起来的时候,不似教主那般疯魔,七色的大袖,恍如大自然最纯粹的色彩渲染,不说效果,只说观感,这一场祈福之舞也是视觉的顶级享受。
巫姑娘吟唱着什么,声音时高时低,犹如自然的雷霆雨露,力量强大而阴晴不定。
舞动渐止,上官无病捂着心脏,皱着眉,有些奇怪地说:「好……好像……真的有点感觉,难道是心里错觉?」
那种好似被九天之上的鬼神眷顾一剎,神台一清,浑身轻松,大脑思路清晰的感觉,太玄妙了。
李致虚看了过去,刚想说这不是错觉,就见樊月英把自己的胳膊伸到他面前,然后--曲起。
「七郎七郎,你快看,我这肌肉,是不是一下子就更结实了?」
李致虚:「……」我想这祈福之舞应该达不到这种立竿见影就变壮实的效果。
他不吱声,樊月英就不肯把胳膊收回去。
李致虚无法,趁着没人注意,伸手将樊月英的胳膊拉下来,他侧过身,似乎是要把樊月英的手臂放回去,但不经意之间,那绯红清凉的唇,似无意地擦过了那温暖的手腕。
樊月英手臂一抖,心中却格外满足,嘿嘿笑着反手握紧了他的手--七郎是我的!
******
巫姑娘停了下来。
祈福之舞结束了,她本来应该回到座位继续用餐,但不知道为何,她静静地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
巫公子似乎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师姐……」
湛兮静静地凝视着中央站着的那个女子,她身上的气息已经同方才格外不同了,现在的她……
巫姑娘终于抬眸,众人惊愕地发现,在大家一无所觉的时候,她的眼瞳,已经整个渲染成了不透光的黑色。
巫姑娘的声音也变了,那是一种超乎寻常的空灵和玄妙。
「在座的各位……」她依次看过众人,笃定至极地说,「都将拥有光明的未来。」
话音一落,彷佛苍天俯首一般,湛兮有种那一剎那,她口衔天宪,言出法随的感觉。
语毕,有什么从巫姑娘的躯体中骤然抽离。
巫姑娘眨了眨眼,眼睛恢复原先模样,她向大家颔首示意,不紧不慢地回到原位。
但湛兮发现,她原本乌黑靓丽的头发,在琉璃灯下,变得有些干枯,不似一开始那般光泽靓丽。
而她桃枝手杖上盛开的桃花……更是不知不觉就凋谢了一大半。
湛兮皱紧了眉头,这不是反噬,这是消耗,刚刚的……
是谁?
******
巫姑娘下去后,云生月表示自己要去给大家弹一曲高山流水。
没人提方纔的祈福之舞,最敏锐的湛兮是觉得没必要过分探究这个世界的某些未知,时机不到,探究无义。
而敏锐度次之的二皇子和李致虚,则是自顾自的。二皇子是沉迷于占用他大哥的火锅给自己煮肉喂猫狗,李致虚则是被樊月英占据了全副心神。
湛兮忽然不知道从何处掏出了一个打造精妙的金钱豹面具,用的是黑甲与金银错的工艺,金钱豹凶猛的模样在其上栩栩如生,这面具简直太绝了,兼具传统的顶尖工艺和艺术感。
湛兮招呼二皇子和太子:「你们把江离给我按住。」
正在默默炫饭的江离:「?」
他抬头一看,立即拒绝:「我不要这花里胡哨的……呃,二皇子殿下,您这是做什么?」
二皇子不理他:「大哥你快来按住另一条胳膊。」
就在湛兮他们三个恶霸嘿嘿施暴的时候,天空忽然飘落了几片雪花。
「咦?」彷佛有所感应一般,湛兮下意识地回头看去。
众人本来一副要看好戏的模样,见湛兮扭头,也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大雪骤降,寒风乍起,在这风雪席卷中,有一道黑色的颀长身影,挺拔地屹立在了不远处那一株梨花树的枝干上。
在他的身后,巨大的圆月,成为他最明亮的背景,他腰后的兵器手柄,在皎洁月华的勾勒下,依然氤氲着一股不祥的气息。
杨镧眉眼一利,哪里还有喝醉的模样:「他是如何进来的?」
不同于吃瓜天团的警惕,湛兮则放松多了,他转了转手中颇有份量的面具:「哟……来了老弟?」
对面:「?」
湛兮:「想加入吗?想加入就随便挑战在座的一位,赢了就让你加入。」
第286章
湛兮让那在屹立在风雪中的不速之客,随意挑战在座的任何一位宾客,赢了就能加入他们。
不速之客……李问真闻言微微歪了歪头,他不太了解这位小国舅,尽管他已经在暗中看见过他的许多模样。
虽然不明白湛兮究竟是什么打算,但是李问真的眼神还是落在了热闹的旋转火锅餐桌旁的宾客身上……
让他来看看,究竟要选哪一位幸(倒)运(霉)儿(蛋)呢?
就在李问真肆意打量湛兮的猛男团和闻狮醒的淑女团的时候,猛男团和淑女团也在观察他。
二皇子一看李问真,那熟悉的,和梦中一模一样的虎背蜂腰,螂腿猿臂,令人眼前一亮的面如冠玉……
那独特而走势锋利的剑眉,以及在左边眉毛的眉头的那颗一半隐匿在眉中,一半暴露在外的鲜红的痣。
此人的身份--昭然若揭!
「他就是那个血修罗,那什么京都第一疯狗!」二皇子失声道破李问真的身份的同时,还把江离扒拉到了自己面前。
李问真蹙着眉打量那两个粉雕玉琢的男孩,心中已经猜到了他们的身份:「你该称我为叔父。」
二皇子回他一个五十斤的体重,四十九斤都是反骨的叛逆瘪嘴,太子则回以不屑一顾的冷笑。
李问真意外地挑了挑眉:好叛逆的熊孩子,从前皇伯父的子女,可没有敢如此公然挑衅他的。
江离看出了二皇子的紧张,与湛兮说:「小国舅,不如我来试一试这位……」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对面有人骤然爆裂出声--
「是你!」
然后大家伙眼前一花,就看见蔡老板已经双剑出鞘,离席而去,他飞掠上前,便是当头一击。
李问真侧身避过,反手握住腰间那对兵器的把柄,微凉的触感,让他对眼前这伙人的疑惑更深了……
「不是说……让我自己选一个?」
这伙人真是奇怪,大半夜的集体去凑热闹,回来也不各自休息,还要就着月色聚餐,聚餐就算了,男女还合席……
如此离经叛道,他们却一个个神色坦然,衬托得好似不能理解的他才是奇怪的人一样。
******
李问真心中的吐槽接连不断,面上却是一片漠然。
「别废话那么多,林北苦练多年……终于又叫我遇见你了!」蔡老板上头了,长短参差剑配合绝佳,杀招频发。
李问真快速躲避蔡老板的攻击,没有拔出武器,抽空问湛兮:「他选我也算?」
湛兮眼神微妙地看着他们:「……算。」
湛兮的话音刚落,李问真立即反手抽出了一对兵器--
那是一对黑铜所制的双镧!
月色下黝黑的双镧,光华的流转极为暗淡,不知是饮血太多,还是份量太重。
那两人你来我往地较量了起来,但谁都看出来了,都还在试探,没有露出底牌。
江离见状,淡定地又坐了下来,去拿桌上的筷子,说好的牛肉薄片多少息就好了,他这都煮过头了!
杨镧思索地摸了摸下巴,说道:「他们好像是认识的。」
蔡老板抽空冷笑一声:「何止是认识,简直就是有仇!」
和他这剧烈的反应不同,李问真的反应很冷淡:「你……哪位?」
湛兮:「……」完了,这位世子爷一看就有点贵人多忘事,蔡老板怕不是要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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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兮在看他们的战斗,除了中间抽空威胁他们不许伤到他心爱的梨花树外,他没阻止他们的你来我往。
镧这种武器,湛兮还算是熟悉,镧的份量通常要重于同体积的武器,非力大之人不能运用自如。
但和戟一样,这类对使用者要求高、入门门坎高的武器,同时也意味着它的杀伤力十分可观!
镧是那种能叫人轻易破防的武器。
没错,它厉害到就是战斗中,即使敌军穿戴了盔甲,也能隔着盔甲就将人活活砸死!
湛兮对镧熟悉,是因为大雍朝许多猛将都会使镧,他爹曹子爽手底下就有一个副将曾以重镧直击敌方护心镜,生生将对方心脏都砸碎的威武经历。
同时也因为……他亲爱的师妹的武器,就是双镧。
师父当年究竟是怎么想的,湛兮也不清楚,总之为了用好那双镧,他师妹当年加入了体修的苦练,锻体程度远胜一般正经的体修。
不过……镧在使用的技法上,其实与刀法剑法的区别不大,通常都是击、枭、刺、劈、扫等等。
曾经他家小师妹,将体格修炼到能将那双镧玩出话来之后,又听了师父故友的建议,不学体修的暴躁粗鲁了,开始讲究了起来……
于是她通常只用直击,只要速度足够快,别人就躲不开她的当面直击。
而湛兮师妹的直击,还是那种十分讲究的,那是隔着人皮把你五脏六腑都砸碎,但你的皮肤依然完好,没有丝毫血腥就叫人死个透彻。
但李问真就不同了……
湛兮无语地看着那边的战斗,他师妹用双镧有多讲究,李问真就有多不讲究。
李问真钟爱劈,那种将人劈碎,劈得血花四射,脑花迸溅的当头一劈!
蔡老板实力过人,闪躲技能一级棒,但是在场众人就没谁不为他那灵活躲避的脑壳子掉冷汗的……
太踏马的惊险了,但凡闪慢一点,那脑壳子就特么开花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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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狮醒刚刚还和善水、樊月英她们两个唠嗑这莫名其妙的男人,身材有多好多好,眉毛上的那朱砂痣有多么多么画龙点睛又性感至极,结果一见对方的战斗方式……
闻狮醒看了都怕!
「这……这是所谓的开颅战术吗?」闻狮醒觉得自己的头盖骨莫名其妙开始幻痛了起来。
湛兮叹息一声:「武器压制。」
镧对一般武器的压制,大概相当于热武器的火力之前的差别。
蔡老板武力高超,参差剑用好了也确实精妙,令人防不胜防,但他个人的武力值数如果没能高超到能直接超越李问真一个大境界的话,那就不可能打败李问真。
同境界前提下,能将双镧用得那般花里胡哨的李问真,几乎就是无敌的。
武力比不上他的,只有被他完虐爆头的份。
而湛兮观察了一下,李问真基本已经到了大雍朝的武力值天花板了,和他猛男团在座的各位一样,所以遇见武力比他强大几乎不太可能有,就算是有,还被倒霉悲催的他给遇见了,他靠着双镧也能越级挑战。
这种情况下,能与之一搏的只有……
「只有老娘了!」樊月英一把按住杨镧的同时,乐颠颠地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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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问真其实不必和蔡老板打那么久,主要是他想乘机观察一下这群奇怪的人,拖拖时间,顺便仔细想想这个人究竟是谁。
如今见樊月英站了起来,李问真便将蔡老板一把架开。
蔡老板在远处稳稳落地。
但还没等他继续冲上去,云生月就已经到了他身后:「蔡老板,肥牛都煮烂了。」
蔡老板:「……」
他很忧郁,那么多年了,他进步如神,那气死人的煞神也没在原地踏步,最叫人怄气的是--
他居然都不记得林北了,淦!
李问真看着摩拳擦掌的樊月英,漠然地问湛兮:「我到底要打多少个?还是把在座的都打一遍。」
闻狮醒顿时觉得脑壳发冷:「窝草,我的头盖骨是无辜的!」
「没事的,」二皇子安慰地拍拍闻狮醒的头,和他平日里拍狗头的手法如出一辙,「让江离挡着,我带你逃跑!」
闻狮醒看向那戴着面具,数着秒数在煮肥牛肥羊的江离:「你……你真能打败他?」
「我为什么要打败他?」江离微微勾了勾唇,「我只要能杀了他就行了。」
闻狮醒:「……」无法理解,没办法打败一个人,那又怎么能杀掉他呢?
太子见她满脸茫然,小声解释:「江离他们这些杀手,比楚王世子不讲究卫生,还要更加不讲究道德脸面,他们非常擅长以层出不穷臭不要脸的阴谋诡计叫强者阴沟翻船。」
江离:「……」
他无语了好久,还是没忍住:「太子殿下,您形容的很好,下次就不要形容了。」
太子:「……」憋住,不能笑,会伤了别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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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同等境界的前提下要打败李问真太难了。
因为这厮估计还装配了「天生神力的buff」,湛兮刚刚就看见他挽剑花一般地单手把玩了一下重镧……用手指头。
好、好骚啊!
湛兮捂脸,他有武器压制不要紧,臭不要脸的时候江离还有不少阴损的法子,当然……
光明正大的话,不还有樊月英这天赋神躯么!她有体格压制诶!
杨镧也见猎心喜,挣扎着要站起来,但是有李致虚的妇唱夫随,他一时半会挣扎无果。
湛兮无语地说:「你要还有精力,再陪英姐比划一场吧。秋狩的时候杨镧这厮不配合,她估计还没尽兴。」
「可以。」李问真很好说话的样子。
二皇子见状立即趴在湛兮的耳边,小声说:「他肯定不正常,他根本不像那么好说话的人。事出反常必有妖,我们要不要先关门放江离,然后从后门跑路回皇宫?」
「不需要,他匪夷所思的好说话,那当然是因为他有求于我啊。」湛兮笑嘻嘻地捏了捏二皇子的脸蛋。
太子好奇地问:「他不是已经离京多年了么?他要求曹国舅你什么?」
「唔……求我帮他妻子生娃?求我保他妻儿平安?」
「求我……」
「破他的天煞孤星命?」
第287章
湛兮三两句话,就叫二皇子和太子,并一旁李致虚等人,还有一边数秒吃牛肉,一边分神在听的江离都听得愣住了。
一时之间,他们不知道是应该震惊,李问真这样的家伙居然已经娶妻还有孩子了好,还是应该震惊,李问真他那自幼就克得周围的人都没落着个好的命格……居然还能破!?
湛兮说:「不破不立,能立则能破。」
「世间万物放生方死,相生相克,一切都处在辩证中。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任何时候人都有一线生机。」
湛兮认真道:「既如此,他的命格能破,又有什么值得惊讶的。」
江离:「……」而我……我只会臭不要脸的杀人,不懂你们那么复杂的东西,我还是煮我的肥羊片吧。
李致虚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地看着那边那对发现了天赐对手一般,打得不亦乐乎的两人,而后低低说了句:「太难了。」
如果没有上个任务的奖励的话,确实是有点难度的。
但是有了神乎其神的《分娩急救二十四针经》后……便等于大雍朝已经在这个方向上,抓住了那一线生机。
有救的,不只是善水公主,还有李问真的妻子。
可是有救的,又何止这两位贵女呢?
能得到那一线生机的,还有这天下所有会陷入分娩危机中的女子。
湛兮本来明日进宫就要呈上《分娩急救二十四针经》和附录,还要着重提一下大力扶持大雍朝医学界发展的问题。
还有已经紧迫到了眼前的牛痘疫苗……
结果李问真今晚就上门了,说实话,还挺早的。
湛兮伸手接了一片雪花,手心微凉,他抬眸看着那边打得如火如荼,难分难解的两个人以及……他们身后明皎洁至极的圆月。
北风甚凉,他的脑海,忽然就响起了鉴慧方丈之前的话--
「明月照积雪,朔风随客至。」
姚鹏举外派查水利工程的死劫,这不就破了么~
云翼啊……湛兮心中微微一笑,我给你抓到个保镖了!
让这位当年查漕运能查到「一夜红尽大潮河」的杀神,给姚鹏举当专属保镖的话,想必他家姚鹏举去查一下水利工程,就不会太危险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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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问真之所以那么难杀,除了他个人武力值已经逼近天花板外,也是他那门坎极高的双镧对付一般兵器都有着一定的压制。
就比如蔡老板,参差剑就没办法和双镧硬碰硬,除非他这剑准备这次报废换新,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可惜蔡老板没这心思,就只能为了保护兵器而躲闪,这就处于下风了。
能和双镧硬碰硬的武器不多,但樊月英那把她亲爹花重金,专门为匹配她的体型打造的超大号坠金柄环首黑作横刀可以。
李问真劈她,她刀背格挡得格外直接了当,身形稳固,别说退,连晃荡都没有。
如此,李问真就知道自己很难得得遇到对手了。
李问真劈樊月英的头颅,樊月英就砍李问真持刀的手,谁都是哪里致命猛攻哪里,谁也奈何不了谁。
两人在交错中对视,樊月英双目灼烈,李问真面容冰冷,两者皆战意凛然,杀气腾腾。
后人能否知晓,所谓的古武……大雍朝的老祖宗们,所学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是为了一个字--
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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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两是不是有点上头了?这不是点到为止的比划比划么?」杨镧无语地翻白眼,「我看他们快要既分高下,也决生死了。」
他们确实上头了……
云生月无奈地展开铁骨扇,将横飞而来,即将要掉入他师兄那个火锅中的砂石扫开。
但应该还不到决生死的程度,江离淡定地保护在场的他自己的、二皇子和太子的,湛兮还有闻狮醒的火锅。
那战斗越发狂乱了起来,眼看着就要破坏院内设施了,湛兮的脸一下就阴沉了下去……
很好,到时候叫你们两个给我十倍赔偿。
最后是李致虚开口,制止了白热化继续下去。
「小狼,我的火锅被你们的打架飞来的砂石砸中了。」
湛兮猛回头看着李致虚,眼神拉丝:小狼~哦~~~小狼啊,哇呜呜呜!
樊月英乳名沧浪君,沧浪君便是狼的别称,没曾想到啊……
李致虚镇定自若:「小国舅这是什么眼神,既已是圣人赐婚的未婚夫妻……称呼亲昵一些,也没什么不合适的吧?」
湛兮笑嘻嘻:「合适合适,非常合适,祝你俩早点给大雍宗室再添更多人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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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李致虚的呼唤,樊月英果断顺势架住李问真的攻势:「行了行了,到此为止,我家七郎的锅受伤了。」
李问真:「……」
樊月英这一场打得畅快淋漓,顿觉怨不得狮子总说什么武林中人搞什么独孤求败就会孤单寂寞冷……
她倒是没觉得孤独寂寞冷,但是能有个势均力敌的对手较量较量,那感觉,确实爽!
爽了的樊月英忍不住赞美李问真几句:「世子当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啊,你这身形也锻炼得好,和北庭的折将军也相差无几了,他那肌肉……美得很!」
樊月英自顾自地说得欢快,李问真面无表情,毫无反应。
樊月英也不介意:「罢了罢了,看着你也不懂我的爱好。」
李问真冷漠反问:「我应该懂吗?」男人的肉有什么好看的!
「那我和你聊聊美女?」樊月英欣赏美人是不限男女的。
李问真的反应终于剧烈了起来,直接一个冷眼,然后背过身从另一个方向往湛兮这边走。
樊月英无辜地摸摸鼻子,回来给李致虚检查了一下他的火锅,石子砸到火锅壁了,但还没打穿,只是嵌在里头了,还能继续用。
于是樊月英乐颠颠地摆正了一下火锅,就问:「七郎要吃什么,我给你下。」
李致虚幽幽地看着她,幽幽地说:「给我下美得很~↑的折将军的肌肉。」
坐在不远处的湛兮差点一口茶喷了出来,你们小情侣真的够了啊,他家立志要独自一人在这人世间潇洒走一回的可可哥哥这是招谁惹谁啦,远在北庭呢,皇都的人就想吃他肌肉打火锅。
湛兮这边在心里吐槽呢,樊月英在那边捂着心肝叫唤了起来:「原来我不是不喜欢绿茶,我是只喜欢心里眼里只有我为了我争风吃醋阴阳怪气的七郎牌绿茶。」
李致虚:「……」他有的时候,真的很想把这个女人给毒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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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问真没有心情和这伙奇奇怪怪的人打火锅。
他就站在湛兮的桌案前面,不动亦不言语。
湛兮起身,让大家好好吃,田姑姑照看着,他示意李问真跟上。
于是,两人盯着一大帮人犹如黑夜中的狼眼那样会发光的,燃烧着八卦之魂的眼睛,进了湛兮的书房,锁上了门。
湛兮单刀直入:「我可以帮你,但有条件。」
还在欣赏湛兮书房内那精致奢华,万金难求的各种摆件收藏的李问真闻言意外地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我为什么而来。」
「你为你妻子来的,她怀孕了是吗?」
李问真沉默地盯着湛兮看,那如鹰隼如毒蛇一般阴冷而杀机满满的眼神,能叫任何一个人头皮发麻,心中发悚。
但不包括湛兮。
湛兮淡然至极地与他对视着,李问真不回答,他就不会继续说下去。
半晌后,李问真蓦地一笑:「听说曹小国舅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原来是真的?」
「那都是受过我恩惠的小老百姓吹的吧?」湛兮无语地拆穿事实。
李问真深吸一口气,颔首:「内子有孕,八个多月了。」
湛兮眸光一闪,果然……确实很紧迫!
「她现在身体有什么问题?胎像不稳还是什么?」湛兮顺口多问一句。
但是李问真却摇头了,俊美无双的面容有些苦恼:「她身体康健,胎像也很好。」
湛兮思索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你方才说我无所不知,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比如……我就不知道,是谁让你来找我的?」
李问真的妻子胎像正常,身体还康健,那么,只能是有别的原因让他来找自己。
湛兮猜想,让他来找自己的人,就是说他妻子可能会出事的人。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李问真莫名其妙地扬了扬眉毛:「就是那个……说我天煞孤星,注定人间一遭,踽踽独行的,还说你未及三十,不可娶妻,不可庆生的人。」
湛兮:「……」
尼玛的!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是吧!
原身确实是这辈子都没有庆祝过生日,因为某个得道高人的劝诫。
他从前的礼物,那都是大家伙提前给他送的。
这件事算是原身心中的一大痛点,换了原身在这里,估计会被创到。
还好湛兮不在意。
湛兮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行,那你继续说吧,玄德天师到底是怎么跟你说的?」
没错,玄都观玄德天师,大雍朝最顶尖的玄学人士之一。亦是为原身批命三十未过,不可娶妻,不可庆生的人。
因其批命极准,故有「口衔天宪」「言出法随」的美名。
李问真的眼瞳很黑,犹如一潭幽深不见底的寒潭:「他说,命数不可破,然而你是天地间唯一的变量。故而,你亦是这世间无数人的……」
「一线生机。」
******
筵席结束了,大家伙各回各家去。
闻狮醒看着云生月照顾师兄师姐离开,有些黯然神伤,她今晚都没能和云生月多说几句话呢。
忽然,有人拍了拍闻狮醒的肩膀。
闻狮醒回头,看见了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
二皇子满脸悲悯:「凶猛的母狮子,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身份很低,够不上千鹤公子的正妻之位啊?」
闻狮醒:「啊?」
「你别担心。」二皇子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看在你烤肉好吃,火锅点子也不错的份上,这件事情,就包在我身上了。」
闻狮醒:「?」要不是怕显得自己太二愣子了,她很想再「啊」一句。
太子以这样的眼神(→_→)无语地看着自己的弟弟:「所以呢?这事儿你能帮上什么忙?」
「我当然能啊!」被他大哥瞧不起的二皇子愤怒了,他指了指自己,「我!可是皇子!」
闻狮醒有些尴尬:「所、所以呢……」
二皇子骄傲挺胸,铿将有力,无比自信地说:「所以只要本皇子认你为本皇子的义女,你的身份就绝对能够上千鹤公子了啊!」
第288章
炸裂--
相当炸裂!!!
闻狮醒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只有自己肩膀高的小男孩,嘴唇嗫嚅了好一阵,嘴巴张开了又合上,合上了又张开,欲言又止,反反复覆……
他、他刚刚说什么?她是不是幻听了--
他要给她当爹!?
一瞬间,闻狮醒只觉得有种头晕目眩的恍惚感,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二皇子今年六岁,过了这个年,才七岁吧!?
二皇子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家太子大哥和闻狮醒脸上的无语和外焦里内一样,他沉迷于自己的天才创意中,得意洋洋地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我跟你说,凶猛的母狮子,我可是非常受宠的!只要我撒撒娇,阿耶阿娘都能答应我,」二皇子沉浸在自己即将『妻女双全』的美好人生中,「到时候你就是我的好闺女啦~我就算是想给你讨要一个郡主的封号,也不过是洒洒水哦~」
闻狮醒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应该惊讶于二皇子的学习能力如此强大,说过一次的词汇和形容他下次立马就能灵活运用好,还是应该震惊他想收自己当女儿居然是认真的好!
比起闻狮醒的恍惚,已经被好弟弟创过太多,开始自体免疫的太子清醒得更快一些,他直接拽走了二皇子,对闻狮醒说:「你别搭理他胡说八道,我们才多少岁,哪能有你那么大的义女……」
太子见闻狮醒还有些「我是谁,我在哪」的茫然,顿了顿,又安慰道:「你的事情,曹国舅会上心的,与其听孤的好弟弟胡言乱语,不如等着曹国舅的安排。」
太子要拽着二皇子走,二皇子死活不肯放弃即将到手的,能叫自己称霸京都儿童圈子的比自己的年岁还要大的闺女,那么拉风的噱头,他怎么都不肯……
「duang~」
二皇子摀住脑袋,可怜兮兮,委屈巴巴:「大哥你打我!你已经很久没打我了!」
太子攥紧拳头,咬牙切齿:「从前不都是你打哥哥,哥哥反抗而已吗?」
看着二皇子瘪嘴委屈的模样,太子就头大,他有时候真的很想掀开弟弟的头盖骨,看看里头究竟是个什么构造会让弟弟的脑回路如此清奇。
二皇子和太子都走远了,闻狮醒才愕然的反应过来--
「那这样的话,我不是得喊小国舅一声--舅公!?」
******
还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就实现了超级加辈的湛兮,已经和李问真说到了关键地方。
「我明日就会将东西送进紫微城,给他们点时间钻研一下,世子妃预产期近,届时我便求姐姐姐夫给个恩典,要来十个八个御医和妇科圣手守着你的世子妃……」
湛兮顿了顿:「至于你要帮我做的事……开春你就知道了。」
李问真无有不应的。
湛兮不将姚鹏举的秘密任务说清楚,并非是防备李问真,虽说他和李问真没什么来往,对此人真正的品性也不太清楚,但基于他的过往来判断,他的立场是不会和湛兮向佐的……
湛兮之所以不说清楚,主要是对保证他妻儿的安全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和信心,一切都正常的孕妇,生产的时候也会遇到一些突发情况,也就是说,楚王世子妃届时的危机,是未知的。
如果任务未能完成,那也无从谈什么交易,如今就让李问真为来年南下做准备,实在是没有必要。
有太多的事情不必说得太过清楚。
******
初步达成共识后,李问真立即向湛兮请辞。
天色太晚了,他得回去陪自家娘子了……他是偷偷出来的,得抓紧回去。
湛兮无语了半晌,表示要亲自送客。
刚打开书房的门,就见一道影子扑了过来--
二皇子搂着湛兮的脖子,哭唧唧地说:「大哥和凶猛的母狮子联合起来欺负我!」
湛兮:「……」我不信,你不欺负你大哥,你大哥就阿弥陀佛了。
太子就站在背后不远处,对二皇子的无中生有格外头疼:「曹国舅别听他乱说,他这次实在是太离谱了!」
可不是离谱嘛?之前还说来生要给他这个当哥哥的当亲爹,如今就对一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说要收人家为义女,这都不是离谱两个字能形容得透彻的。
二皇子对太子的控告不仅不心虚,还理直气壮地「哼」了一声。
然后,二皇子吸了吸鼻子,对湛兮说:「大哥不帮着我,如今还要说我,我伤心了。」
太子黑脸:「那你要怎么着?」今晚不睡了是不是!明天还要学海遨游呢……你这精力旺盛的,不如去修仙啊!
二皇子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睛,瞅了瞅湛兮笑盈盈的脸,顿时有了底气,忸怩道:「咳咳~也不用怎么着,我记得之前阿耶给小舅舅你送了一件碧玉红缂丝佛莲宝花纹火狐披风……」
「我被大哥伤了心,你把这披风送我,我就不伤心了。」二皇子说。
湛兮差点笑死:「你兜兜转转那么多,结果打得是这主意?想薅你舅舅的羊毛是吧?」
就在湛兮忍不住伸手捏二皇子的小脸蛋,他夸张地哎哟哎哟喊疼的时候,李问真在旁边竟有些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他忽然发现,小孩子好像……也是蛮可爱的。
不过和眼前这两个皇子不同,他和世子妃的孩子,肯定没有他们身上讨人厌的叛逆臭毛病,只有可爱,通通都是可爱!
「我先送世子出门,回来再给你俩看看你们还喜欢什么。」
湛兮送李问真直出二进门,李问真转身:「留步吧。」
湛兮颔首,准备目送他离去。
李问真本来已经抬步要离开,忽然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又回头,低声与湛兮说:「虽然不清楚你手中究竟有什么妇科秘典……但将来若是可以,还请允许世子妃也参悟参悟。」
他想的是,这小国舅方纔的话,分明是要把秘密妇科宝典无偿献给整个御医院,御医院上百号人呢……既然如此,加他家世子妃一个,也不多吧?
李问真也就那么一提,说完就走了。
倒是留下的湛兮震惊了好一会……
啥意思?他家世子妃难道是个医女,而不是皇都贵女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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缂丝,是传统丝绸艺术品中的精华,采取极其复杂的「通经断纬」的织法,打造出视觉上「承空观之如雕缕之像」,因工艺要求精细复杂,哪怕是此业的老手,织造顶级披风,也要以年计数。
缂丝算得上是人类创造力最具代表性的艺术,其珍贵程度自古以来就素有「一寸缂丝一寸金」之说。
大雍朝帝王的龙袍,皇后的凤袍,便是缂丝工艺。
这东西着实珍贵,湛兮手上那火狐披风,还是有「夺丹青之妙、分翰墨之长」之称的吴郡沈大家所出。
沈大家年纪大了,只供皇家贡品,作品已经不流传于外。
所以说那件披风是万金难求也不为过……难怪二皇子惦记。
湛兮倒是不会舍不得给二皇子,缂丝虽珍贵又难求,但那也是相对而言的,身为最受宠的小国舅,这东西湛兮有的不少,至少比二皇子和太子多。
问题是湛兮不能厚此薄彼,回去得扒拉一下库房,看看给太子送上一件别的缂丝披风……
******
没要到好大女儿,但薅到了小舅舅的缂丝披风,二皇子得了披风,心情大好,又抱着猫非要和湛兮一块儿睡。
湛兮寻思着你也就只能折腾今晚了,就没拒绝。
于是,二皇子心满意足地呼呼大睡。
被迫一块儿躺在另一边的太子:「……」好羞耻,这都多大人了,还要闹着和曹国舅一起睡!
寂静的夜晚,凉风飒飒。
湛兮的手冷不丁地盖在了太子的脑壳上,太子被骇得一个颤抖,惹来湛兮忍俊不禁的笑声。
「青雀今晚玩得不快活,可是有什么心事?」湛兮问。
湛兮早就想问了,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太子虽说从来都不如二皇子那般放得开,如同一个真正天真活泼无忧无虑的孩子那样,但很多时候,太子出来玩其实还是很高兴的,湛兮从他的眼神中就能看出来他的喜悦。
但今晚他高兴是高兴,偶尔似乎有飘过一些心神不宁的情绪,而湛兮又太过于擅于捕捉别人的情绪。
太子抿了抿唇说:「不是什么大事……不,其实也没什么事。」
湛兮笑了:「来给我说说,反正我给你弟弟闹得睡不着了,你也睡不着。」
「嗯……」太子寻思了一会儿,说道,「阿耶近日忙了起来,准备买下将军府左右各自两座府邸改造,一则是给将军府扩建用的,二就是因为皇家书院的选址离紫微城远了些,阿耶打算要提前给于菟盖亲王府,还有孤的太子府……」
将军府周围自然都不是一般人家,但是凑巧相连的隔壁几家基本都没落了,要么是无人当高官,要么是子弟已不能承爵。
姐夫的心思不难猜,如今接近年关,他得赶在「封玺」前处理好许多的事情,比如对湛兮他阿耶的进封……
若将军府要改为国公府,自然得是扩建的,要封爵的事情湛兮早就知道,太子也不算是透露什么秘密。
至于皇子成年出宫建府那是老黄历了,大雍倒是没有明文规定太子成年后是否需要出宫,通常太子都留在东宫,不过若是为了方便,在外建一座太子府也没什么,姐夫和姐姐估计是为了方便他们在皇家书院上学的事情。
******
许多的思绪在脑中闪过,湛兮轻声问:「这不好吗?」
其实应该没什么不好的,他俩的府邸都被安排在他隔壁,到时候来往多方便啊!
还能叫湛兮一块儿去上学呢,如果他们能叫的起来的话……
太子沉默了一会儿,呼吸好像重了一些,他最后莫名其妙地起了个别的话题:「阿耶考较了一下孤,说孤对政事颇有天赋,一点就通,便是当尚书令也使得。」
湛兮:「……」姐夫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尚书令可不比中书令,尚书省下边管辖着六部,是真正的实权集中地。因着皇权和相权千年不断的争锋,大雍朝自开国皇帝后,就空置尚书令,为的是让下边的左右尚书仆射分权与制衡。
现在永明帝忽然向太子提起空置已久的尚书令,嗯……那话中的暗示,似乎还是打算将过完年才八岁的太子丢尚书令的位置去?
姐夫他想干啥?
******
湛兮实在是困惑:「若是为了锻炼你,让你们兄弟到六部流转一下就差不多了,怎么忽然提起了尚书令?」
太子叹了一声,最后自暴自弃道:「孤发现了,阿耶越来越不耐烦当皇帝了,他好像打算让孤当尚书令练手一段时日,届时就直接撒手不管,让太子监国,自己和贵妃娘娘巡游四海。」
湛兮:「……」啊哈!姐夫你小汁,打得是这个鬼主意!
「最过分的是……」太子咬牙切齿,「于菟也听见了,但他觉得他阿耶阿娘会带上他一起旅行,高兴得不得了!」
湛兮:「……」小老虎不是舅舅要打击你,但是……你估计是想多了,真的。
湛兮沉默,太子也不说话。
于是,湛兮明白了,太子觉得自己前途一片灰暗,因为他弟弟和他亲爹打算要一家三口去游玩,把年纪小小的他丢下来007干活。
湛兮觉得这孩子太可怜了,怜爱地摸摸头后,说:「我教你如何反将一军……」
嘴上说着要教太子反将一军,湛兮心里想的却是--
姐夫的无耻给了我难得的灵感,那什么~辅助系统发的任务……
似乎也不是非得我亲自去完成的吧?
******
湛兮居然还有反击的办法,太子都惊呆了。
他连忙翻了个身,热切地看着湛兮:「如何反击?」
湛兮嘻嘻一笑:「姐夫就算打算让你挑大梁,自己去快活,那至少也需要三两年的时间去部署,但我们反过来,我们去快活,让他留在紫微城兢兢业业,就简单多了。」
太子眨巴了一下眼睛。
湛兮继续说:「皇家书院开学后,我就向外公建议,让学子们秋季就外出游学,尽信书不如无书,我辈学子自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太子的眼睛顿时爆发出从前都没有过的,和他弟弟极为相似的光亮……他也可以……
离开皇都,去游玩天下吗!?
第289章
得了湛兮的保证,太子好似看见了自己登高远望,游览群峰耸立,目略万木,足踏名川的未来,他满心欢喜地闭上了眼睛,却根本不曾想到……
湛兮才是那个恐怖的画饼贼!
而他,即将才出虎口,又入狼窝了!
湛兮没怎么睡,主要是他要琢磨的事情太多了一些。
不过翌日起床,湛兮却很是精神,不见疲色。
二皇子被湛兮捞起来洗漱的时候,还搁那儿站都站不住,一副浑身骨头都没了似的准备随时倒地就继续睡。
太子比弟弟好一些,主要是他全靠意志力支撑自己的眼皮,但意志力这等精神力还是不如牙签棒这等物理作用物,他时不时就眼皮打架。
江离套了马车回来,看见湛兮牵着两个魂不附体的孩子走出来,一副要笑不敢笑的模样。
湛兮先把二皇子抱上车,顺便问江离:「我那面具多特别,威慑力还强,为何不戴?」
江离给太子借力让他自己上去了,回湛兮说:「我花二两银子叫工匠打的这银白面具,配我的粗布灰袍刚刚好,若是戴了小国舅送的面具,怕是不协调,又得重新配衣袍,衣袍换了,佩饰也得换,靴子也要换,发冠亦是……」
很显然,江离满眼的犹豫,只化作了两个字--麻烦!
湛兮哼了一声:「不良人早晚要现身于人前了,这是大势所趋,届时尔等明面上的人必然是要统一服饰的……你早晚得戴上那面具。」
兵马司也好,神策军也好,都不适合给帝王处理某些见不得光的事,而随着皇权集中,不良人的业务范围只会越来越广,它即将成为帝王专属特务机关的同时,还要兼顾帝王专属军政搜集情报机构的作用。
如此一来,不良人深得帝王信任后,皇帝的仪仗和近身侍卫也将会被它取代,它日后只怕还要抢一抢大理寺的活计,去办某些案子,提审某些犯人……
如此一来,永明帝迟早要给它一个合理的名目,专门为它新设机构。
即将真真正正的大权在握,江离却没有一点高兴的模样,反而是无语凝噎了半晌--
好烦吶,就不能等我退休后再改革吗!?这不是加大我们摸鱼的难度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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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马车上坐好后,二皇子依恋地靠在湛兮身上,争分夺秒地继续补眠,太子努力在揉眼部穴位,企图让自己尽快清醒。
湛兮摸了摸二皇子的脑袋,吩咐江离可以出发了,结果江离刚扬起鞭子,还没抽马屁股上,远远地就传来了管家的呼唤声,似乎是在叫小少爷。
「怎么了?」湛兮撩开窗帘,「有什么急事不能等我回来再说吗?」
钟叔有些气喘吁吁:「今日宵禁刚过,韩府的二少爷便递了拜帖,同行的还有刁大少爷。」
湛兮一时之间想不起来这两人是谁,而他进宫又有急事要办,本是打算不搭理的,毕竟自打他穿越以来,任何邀请他赴宴的请柬,无关痛痒的人物的邀约,他一律视如无物。
但今日管家钟叔没有自己替他婉拒,反而是急匆匆地拦了他的马车……想必是他应当要见一见的人。
湛兮便直接问:「他们有说是什么事吗?」
钟叔的呼吸已经平顺了:「韩二少爷母亲病重,他拿了银子,想问少爷您买几根年份老一些的人参。」
有很多东西不是有钱就能搞到的,因为物以稀为贵,稀少又珍贵的东西,总是会在流入市场之前,就被掌控更多资源的上层阶级截留……比如说上了年份的人参。
438的忽然出现,解决了湛兮记不起谁是谁的尴尬。
「管家说的韩二少爷,是上一任谏议大夫韩瑜的独子,韩氏清流名门,韩瑜是个茅坑石头那样又臭又硬的嘴炮王。」
「他活着的时候没少整个朝堂喷人,上到帝王,下到勉强排进角落里的,近到京官,远到流放之地的狱卒管理……他都喷过。」
湛兮无语又好笑:「……」没办法,谏议大夫嘛~言官不喷人,岂不是尸位素餐?
「但当年你阿翁和长兄战事失利被其他派系的官员围攻时,是他站出来为你们曹氏舌战群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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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他!」湛兮淡定地与钟叔对视,「昔年曹氏承了人家阿耶的情,如今不过是力所能及地帮帮忙罢了,何须特意来问我?」
钟叔松了一口气。
湛兮又道:「府中养着的严老先生是御医院退下来的,若他得空,便请他到韩府去瞧瞧……其余的,等我回来再说吧。」
438笑嘻嘻地说:「他还怕你不记得他是谁,专门拉上了刁大少爷呢。」
「刁大少爷莫不就是刁先生的儿子?」
「没错!」
其实……刁大公子他也没啥印象。
想到那刁先生那老夫子,湛兮就替二皇子和太子掬一把伤心泪。
湛兮有些头疼,原身是个没心没肺的,许多不入他的眼的人,那真是站在眼前了都是满脸模糊的马赛克。
如果438今日不提醒他,他得疯狂搜刮记忆,从边边角角扣出几个模模糊糊的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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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进了紫微城,先送二皇子和太子去上学,二皇子一下去,冲湛兮挥挥手就哒哒往前跑。
太子给湛兮拱了拱手就要转身追上,湛兮把他拉住,低声道:「看我给姐夫找点事儿干,他就不会把注意打到你身上啦~」
太子眼睛一亮,又惊又喜,忍不住笑得弯了弯眼睛。
「好了,上学去吧。」
湛兮到了立政殿,跟着通传的宫人一块儿往里走。
今日是休沐日,湛兮就是抓这个时机要和永明帝他们夫妻二人聊一些比较重要的事情的。
湛兮入殿的时候,刚好听见永明帝和曹穆之说,那吐蕃的使团走得飞快,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火烧屁股了。
嗯……湛兮扬了扬眉毛,莫不是争达梅巴准备八百里加急冲回吐蕃,然后立即领兵骚扰大雍的边境,按照「道上」规矩比拚一下谁的拳头硬,谁当爹谁当儿,决定公主下嫁究竟有没有资格去作威作福?
瞧见了湛兮的身影,永明帝开心笑着问道:「你们昨夜玩得如何呀?」
又问及湛兮喜欢海南黄花梨还是喜欢沉香木还是喜欢紫檀木……
湛兮:「……」姐夫你有点儿雀跃啊?
虽说永明帝的话题风马牛不相及,但是湛兮还是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随口问问他们昨晚玩得如何,思路一下子跳到了曹子爽建功甚大,他要给曹氏封爵,将军府的牌匾又得换了,问湛兮喜欢什么木料。
曹穆之好笑地看着今日格外「活泼」的丈夫,神色有些无奈。
湛兮算是明白永明帝的心情了,这厮只怕是一直心心念念就是要让他姐姐可以原配归位。
如今大局已定,礼部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了,眼看着距离选定的那个吉日越来越近,永明帝也是越来越飘了……
看着永明帝那笑瞇瞇的模样,哪怕是端坐在椅子上,也似乎能感觉到他屁股后面那无形的尾巴疯狂甩动带起来的风。
湛兮无奈极了,姐夫啊……这才走到哪呢?
你这一副恨不得老婆正名后,立刻甩飞这堆烂摊子跑路的模样究竟是为哪般啊?
孩子十岁都不到啊!救命,到底谁才是咸鱼?
怪不得太子都被整得有点心事重重,主要是永明帝那无时无刻的迷之微笑太过令人瘆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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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兮随意说了昨夜的情形。
听到湛兮用民间「霸王」乐器以毒攻毒,物理破法后,永明帝和曹穆之笑得后脑勺都磕椅子背上了。
等他们缓过来,湛兮问教主之事可会公开。
永明帝的回答是--不会。
见不得光的人,见不得光的事,不必太给脸面,大理寺和刑部携手处理干净即可。
「金童子,你究竟喜欢什么木?」
「海南黄花梨吧,」湛兮说。
「届时让外公写凌云体,工匠雕刻好后,我再到琉璃工坊去,让工匠为它打造一个琉璃箱,如此就不怕浸雨和落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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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姐姐姐夫略微聊了聊后,湛兮瞇了瞇眼睛,凝视着他那不说话也在无意识低声哼哼小曲的姐夫……
不行了,姐夫,我不能让你这么飘下去。
于是,湛兮掏出了《分娩急救二十四针经》,提出要让御医院的人继续深入研究。
「自古便道妇人生育,犹如一脚踏入鬼门关,」曹穆之翻阅了几张纸,「若是此针法当真如此神妙,便是天下人之幸!」
许是同为生育过的女人,曹穆之很是重视《分娩急救二十四针经》,甚至直言提出此事由她来督促御医院。
湛兮:「……」但也不能让我姐夫闲着。
于是,湛兮又跟永明帝说:太史公说过「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孔老夫子也说过「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所以,再如何聪明的人,也无法将所有的事情做得完美,我们应当集思广益,发挥群体的智慧方为正道。
无论是学术,还是技术,都是交流才会进步的,思维的碰撞,是发展的提速……
永明帝被PUA得开始晕乎乎:「所以呢?」
「所以,姐夫你得发动一下天下医者,犹如玻璃行业那般,举办天下医者交流大会。」
永明帝:「……」
「让御医院掌院去做吧,」永明帝一副「朕还能继续躺」的模样,「他医术了得,出身杏林世家,在天下医者中如擎天之柱,此事交由他就好啦。」
湛兮磨了磨牙:你倒是给我支棱起来啊!
第290章
无论湛兮如何叙说医学发展的重要性,永明帝都岿然不动地表示:金童子你说的事情,交给御医院就行了。
永明帝淡定极了,笑吟吟地看着湛兮,说道:「御医院中所有的御医都是全国各地杏林世家的巅峰人物,所以……」
湛兮当然能理解永明帝的未尽之意,所以--自然而然的,御医院就是大雍天下的医学标杆与领军所在,既如此,由这群老御医出面,创办什么大雍医学交流协会,商量几年举办一次交流大会,交流流程如何都由是最合适的。
哪怕湛兮后面提出要创建出一套官方认定的行医资质考核确定的流程,永明帝也是无动于衷--
「让院首去做。」
末了,永明帝还摸着下巴,一副「便宜你这个老东西了」的模样,颇有些嫉妒地说:「那小老头也荣养够久的了,该活动活动了。」
湛兮的无语几乎要从眼睛里溢出来:「……」
最该「活动活动」的不是你这个年轻的皇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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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穆之好笑地看着丈夫和弟弟的斗法,只笑看着,绝对不偏帮谁。
见连创建全新的医学体系和所谓行医资质的体系都无法让永明帝动弹起来,湛兮不得不给永明帝再找点别的事情。
怎么说呢,既然要动弹起来了,湛兮也没必要将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东西全部都期待辅助系统发放给他。
主要是辅助系统它一年才给他四个任务,这本来就是基于他想要「咸鱼躺平」才制定的任务强度。
既如此,湛兮完全可以自己将许许多多算不得是什么如同提高分娩生存率,解决天花等等了不得,却能造福天下人的小东西先弄出来。
于是……湛兮说要做肥皂。
永明帝居然还有脸反问他:「澡豆不够你用吗?」
湛兮差点给他气死:「澡豆太过简陋,而我要做的肥皂,不仅清洁力远胜于澡豆,还能制作出各种精油芬芳,令人沐浴后都有清香……」
「哦?」曹穆之来了点兴致,主要是,她看弟弟快要被飘飘然不在状态的丈夫气死了,不得不出声支持一下已经急了的弟弟。
见曹穆之有兴致,永明帝立即表示支持:「既如此,朕便命人先在京郊成立一个造皂局,招揽一些能工巧匠,专门为你生产肥皂吧。」
湛兮觉得永明帝有点像是个任务下达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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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更加能清洁身体,还能留香的肥皂,曹穆之倒是对此确实很有兴趣,不轻不重地拍了拍永明帝的手背后,又温柔地主动提出让自己的心腹大宫女协助湛兮。
不过,她将湛兮方才说的制造肥皂的流程转了一遍--
首先需要准备油脂,可以是动物油,也可以是植物油。
把油脂过滤干净后,加入火碱或者草木灰的浸泡液和酒精……再充分搅拌后,沉淀出肥皂。
在此过程中就能加入香料和其他染色剂,模样如何,取决于模具如何。
「动物油从何而来?」曹穆之问。
湛兮说:「从猪猪身上来。」
永明帝不认可地摇头:「猪?猪能有多少油脂?且猪脏又臭,如何能用来制造洁净身体之物?」
大雍自然是有猪猪的存在的,但是贵人们不爱吃猪肉,因为时下养猪基本和厕所相连,所以大家都认为猪很脏。
湛兮想,这实在是人类对猪猪最大的污蔑!猪猪最是聪明爱干净,你们把它圈养在脏污之地,它都快委屈死了,你们还怪它脏,它又不是生性就脏,还不是被人类给逼的!
至于猪猪没油,那还不是因为吃得不好,谁天天啃草还能长肥膘的?
永明帝说猪还骚臭,嘿,那是因为现在还没有对猪猪进行……阉割。
猪被阉割后,再喂好一点,不仅肉质鲜美不会腥臭,还能长膘。
永明帝听了之后,一个击掌:「好极好极,如今宫中主子少,御医院那几个操刀的总说那几百把小刀具都落灰生锈,不如就叫他们去骟猪吧!」
湛兮:「……」嘿~让御医院的外科大夫去骟猪,姐夫你他娘的还真是个人才呢!
「人才」又说:「若猪伤口感染,正好又用来试试他们不断提纯的绿毛糨糊。」
湛兮:「……」你是安排得明明白白啊,总之里头没有你自个儿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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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皂不行,湛兮又生一计,提出制造水银镜子,他将这镜子说得神乎其神,最后……
还是只是勾起了曹穆之的兴趣,然后永明帝表示可以新成立一个部门,然后给你招揽工匠。
湛兮又提出活字印刷。
永明帝说这东西不是没人尝试过,想法是很妙的,只是日常的常用字太多,而木刻等又容易磨损,实在是有些鸡肋。
活字印刷工具的材料是至关重要的,湛兮说:「用铅锡合金字块代替木活块,如此便可解决磨损太快的问题,再用油墨代替水墨,至于常用字……姐夫你的翰林院又不是养着吃干饭的。」
翰林院天天修书,天天修书,他们能不知道常用字到底有多少么?
只需要花点时间去整理,再打造几套铅锡合金字块的活字印刷工具,后面再修书就简单多了!
「这对于姐夫而言,不也是一大胜事么?」湛兮问。
确实是一大胜事,修书自古就是这个民族的精神信仰的象征之一,多少人在战火纷飞时宁可丢弃金银古董,却也要带着自家的书一块儿颠沛流离、跋山涉水。
古来又有多少帝王是依靠修撰了某些典籍于大成的类书而名传千古的?
没有活字印刷,他们靠手写,靠一版一版的木刻,大典能修成几份?数量不够,一旦遇见灭顶之灾,那耗费万千心血的大典,也将散落在历史的潮流中。
这个民族讲究薪火相传,讲究文明与精神的传递,而书籍就是载体,古之大成类书的消亡,是多少读书人的心中之痛?
现在不同了,数量就是传承下去的一定基石,只要印得多,湛兮就不信它传不下去……
湛兮说:「姐夫不在乎自己的名声,难道不想叫后人提及『皇后』,第一个想到姐姐么?若是姐夫成为千古一帝,想必姐姐也能在历史长河中永远熠熠生辉。」
永明帝:「……」该死,他戳中我的心巴了!
曹穆之见永明帝那僵直不动的模样,想笑又不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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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难道这活字印刷只此一个功用吗?」
湛兮说:「如今虽世家不比从前那般盛气凌人,但到底盘根错节。虽说大雍朝不似魏晋时那般『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但多少通过科举的贫寒之士,曾承情于世家大族,借书抄书亦或借读于世族的族学,这些人情将他们紧密相连……」
湛兮说的没错,所谓帝王的贤名其实还在其次,活字印刷最大的意义在于它降低了印刷的成本,也就是它降低了知识的门坎。
如果寒门之士自己咬咬牙就能努力供自己读书,那又何必仰人鼻息,承情于世家大族,未入官场,已先站队呢?
「科举的目的,便是打破世家对官场的垄断。所选拔的人才,也是要绕过世家的,可如今真的绕过去了吗?」
科举说白了不过就是帝王择选打工人的时候,直接下沉人才市场,绕过垄断的世家,从底层选拔。
但是哪怕是底层,也多多少少承情于世家大族才能读得起书,才能叫帝王看见他们……比如曾经的彭践,如今名满天下的鉴慧方丈,不也得去参加王氏的盛会么?
但是如果活字印刷发展起来就不一样了,那时候就是--
真正的BOSS直聘!
没有中间商!!
没有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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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永明帝拍掌,甚是高兴,颇有些意气风发的模样。
湛兮刚松一口气,然后就听见他说:「这活字印刷之事,就交给工部与翰林院吧。」
还没能提出办报纸修图书馆的湛兮:「……」
好了,不用想,湛兮也知道永明帝绝对会把事情又分发下去。
没什么事情会让永明帝亲自去做,既如此……
湛兮瞇了瞇眼睛,看他怎么加大这家伙的监管压力。
于是,湛兮说要提纯细盐。
永明帝叹息了一声,无可奈何地盯着湛兮直瞧:「金童子啊,你今日究竟是干什么来的了?」
湛兮:「……」看你在天上飘,特意过来把你打下去的?
提纯细盐的工序不复杂,复杂的是交给谁去办,又要让谁去监督的问题……
盐道,毕竟是肥差。
果然,权衡利弊,择选人员,平衡朝堂各派系之间的利益,永明帝得头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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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兮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勉强将已经在梦中退休,飘飘然不已的永明帝给拉拽着跌回了惨淡的现实中。
永明帝痛苦地表示--
「过完年再说。」
过完这个年,他都不知道来年他还能不能轻松过年。
忽然沉重的永明帝,再听见湛兮说想要截留那批病牛,也提不起劲了。
「你可知那病牛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日后大家可以不用再得天花了。」湛兮说。
听了湛兮详细的解释,沉默许久后,永明帝和曹穆之对视一眼,看他俩一眼便能商量万千事情的模样,湛兮就牙疼。
永明帝道:「既如此,便按你所说的做,但你须得尽快拿出章程来,绝不可有任何拖延,郊外围栏那病牛……」
「罢了,你绝不要自己去,朕派人去按你说的做,严格把控你所说的消毒工序。」
哪怕湛兮说得那般轻松又无所谓,永明帝也绝不会允许他自个儿去冒险的。
「要我拿出章程(牛痘疫苗论证),还得再求姐姐和姐夫一件事。」湛兮可不会忘记他昨夜答应楚王世子李问真的事情,这可关系到他今年的冬季任务。
曹穆之歪了歪头,步摇轻曳:「何事?」
湛兮于是说明情况,向他们请求一月后便派大量御医和妇科圣手守在楚王府。
这事儿不难,永明帝和曹穆之自然答应。
倒是曹穆之想多了些什么,问湛兮:「从前不都是偶尔梦见太上老君,才拿出个精妙的东西,今日怎地如此突然?」
那当然是为了不让姐夫他飘啊!
不说太子和二皇子年纪太小,根本不适合去和朝臣勾心斗角,就说湛兮觉得他还想要拿自己的辅助任务「锻炼锻炼」(划重点)这俩孩子,哪能叫永明帝先将打工人抢走?
湛兮:其实……就是为了抢姐夫的打工皇子,才不得不突然支棱起来而已啦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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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为避免姐夫对他的爱清空,然后扛刀追杀他,湛兮嘴上不能那么说。
湛兮说的是:「哦,昨夜梦见太上老君,他搁银河边钓鱼呢,我过去,他就和我闲聊,什么东西都没给我,但是我寻思着太上老君应当不会说废话,他所说的东西,必然一字值千金……」
「姐夫啊!您怎么能那么懒散,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劲,才把太上老君和我的闲聊都记住的吗!」
「我一大清早马不停蹄地跑进来告诉你们,结果你一脸不在乎,天知道为了记住太上老君的话,我现在都还在头疼呢!」
湛兮一脸痛心疾首,满眼都是「你辜负了我,我的心好痛」的表情。
永明帝竟然被他看得有些心虚和愧疚了起来,不得不向湛兮保证,过完这个年,他必然为成为千古一帝,为让老婆成为千古一后而支棱起来,再战五百年!
湛兮心满意足了。
正准备问今天吃点啥呢,湛兮又忽然想起了一个人:「叶慈叶圣手可还有后人承其剖胁之术?」
第291章
所谓「剖胁之术」,其实就是剖腹产的相关技术。
大雍朝自然是有这项技术的。实际上,这项技术最早的记载比任何人所想象的都更加久远……
《汲冢纪年》中就记载了这个民族历史上的第一例剖腹产手术,原文叙述为:「修己背剖,而生禹于石纽。」
意思是圣贤大禹便是他母亲剖腹产生下的孩子。
当然,大禹那都已经是传说中的人物了,他究竟是不是剖腹产生下的孩子,暂时无法考证。
但这项技术一直存在却是真的,从传说中的大禹,到如今的大雍朝,这项技术一直存在,并且在进步。
如今大雍朝的操刀圣手们的缝合内脏与剖腹产子的手艺更是日渐成熟,说好听点就是能给你缝出个绝对对称来。
但是很遗憾,剖宫产很显然并不仅仅只涉及缝合内脏等技术问题,更涉及麻醉、输血以及控制术后感染等极为复杂的因素。
所以到目前为止,非极端情况,人们不会选择剖腹产,因为进行了剖腹产的人虽有母子平安的,但大多数情况依然是孕妇会感染并发症。
湛兮提到的「叶慈」,便是此道翘楚,甚至可以称之为当世屈指一数的剖腹产圣手,在剖腹产孕妇的生死场上,他与阎王爷的拔河战,是难分伯仲,是平分秋色。
但很遗憾,已经算是超然的一半一半的存活率,也就意味着他手中仍会有孕妇奔赴黄泉。
先帝时,安国公夫人难产,眼看着就要一尸两命了,叶慈不惜此身,敢为同行先,答应持刀做手术。
结果,安国公夫人术后二十七日感染而死,婴儿也先天虚弱,注定一生离不开汤药。
安国公悲愤之下入宫求先帝赐死叶慈。
叶慈知晓后,为避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自刎谢罪。
以自身一死,以保全妻儿与家族。
叶慈死后,杏林满园,医馆遍京都的叶氏一族,抬棺举族迁回南阳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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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兮是突然想起此人的,如果他还有后人没有放弃钻研「剖胁之术」,亦不失为一庆幸之事。
毕竟随着封建王朝的发展,越到后期,这项技术将会越受限于所谓「男女大防」……生死都不能凌驾于大防之上。
「剖胁之术」最后会失去生长的土壤,彻底枯萎。
湛兮是不希望看见这样的事情发生的,没有什么能凌驾于生死,更遑论所谓男女大防!
那不过是后人为加重对百姓的束缚与愚弄,而假托于圣人之名炮制的垃圾观念。
湛兮也不知道楚王世子妃会不会要用上剖腹产,但万一呢……
他想着的是,尽量把能想到的情况,都做好应对的措施,主要是他有了青霉素,有大蒜素,有碘酒,碘伏,控制术后感染的手段已经大大增加了,哪怕楚王世子妃真的要走到那个情况,存活率也今非昔比,所以才会问一句--
「叶慈叶圣手可还有后人承其剖胁之术?」
但湛兮没想到的是,他这么一问,永明帝和曹穆之都呆了一呆。
湛兮:「?」
这表情是怎么回事?
虽然叶慈最后自尽了,但先帝也没犯胡涂,更没封杀他们叶氏一族吧?
而且杏林世家也没少对安国公骂骂咧咧,一直到那病弱的世子十来岁就一命呜呼,两方彻底消停,但也不至于湛兮提都不能提叶慈啊?
永明帝犹犹豫豫地与曹穆之对视着,曹穆之挑了挑眉。
来了来了又来了,他俩又开始眼神接触,脑电波交流了。湛兮哼了一声,抱臂看他俩表演。
最后,顶着湛兮一脸「无语到风中凛乱」,期期艾艾开口的是永明帝:「嗯……啊……那什么……金童子方才不是说要给楚王世子妃请医者?」
「对啊。」湛兮点头。
「那你是和楚王世子交朋友了是吧?」
湛兮莫名其妙:「嗯吶?」
什么朋友不朋友的,都是利益交换,算了,一言难尽的东西,勉强算是吧!
看湛兮一脸确实一无所知的模样,曹穆之无语地按了按额角:「你们既然是朋友,你怎会不知道,楚王世子妃……正是叶慈后人啊。」
湛兮:「……」好家伙,大水冲了龙王庙了这不是……
这当然不是啊!现在咋整?
万一要剖腹产,世子妃也不能自己给自己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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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府。
「曰:一脉为十变者,何谓也?然:五邪刚柔相逢之意也。假令心脉急甚者,肝邪干心也……」童子背诵的声音清脆响亮,只吐字有些清晰不足。
身怀六甲的女子撑着后腰,步履缓慢地走到正摇头晃脑背着《难经》的小童背后。
「黑猪啊,你师父呢?」孕妇冷不丁地开口。
「哎呀!」那垂髫小童果然被吓了一大跳,差点整个人从原地蹦起来,但理智又克制住他一屁股坐了回去。
黑猪回头,拍着胸口,一脸庆幸和后怕地说:「师公啊,您怎么走到我背后来啦,我要是一不小心跳起来冲撞到您怎么办吶!」
「冲撞我?哈哈,说什么笑话呢,你三只猪都没你师公我一个重。」孕妇叶扶风仰头笑着,又摸了摸自己硕大的肚子,说道,「你要撞我身上,我把你弹飞!」
黑猪无语极了,他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去搀扶叶扶风。
叶扶风便借着他的力,坐在了小亭中的红木凳上。
「黑猪回师公的话,师父带师姐出府采药去了……」
黑猪刚说完,叶扶风就听见了她徒弟和另一个徒孙女的声音。
回头看去,便瞧见一矮小结实的女子,背着竹筐,牵着一个小女孩走过来了。
女子过来向叶扶风行礼,叶扶风笑盈盈地与她闲聊:「都采了些什么?」
女子大致说了些药草的名字,又无奈地说:「师父又背着世子甩开了丫鬟,我刚回来就听见她们满院子找你,还好我猜对了,您果然来了这边。」
「你可别学她们磨磨叽叽了,来和我拍话,」叶扶风头疼地挥了挥手,「这是楚王府,我便是自己随意走走,又能有什么事呢?」
做徒弟的,总不好老是教训师父,女子无奈叹气:「师父不是说好的到了皇都,便不说南阳的土话了么?」
叶扶风不理。
******
刚吹了吹风,女子就听见师父叶扶风已经转移了话题。
「这一路回京,一路都在听那曹小国舅的名声……」
叶扶风:「秀儿啊~我听闻那小国舅他府中有什么已烈已极的酒,将针、剪、刀、钳、凿、开疮刀等,浸泡在那烈酒中,再使用,伤口便不易感染,与火燎有异曲同工之妙,甚至效果要更好一些。」
徒弟秀儿点头,说:「有机会的话,我厚着脸皮上门去求那小国舅卖给我们一些。」
叶扶风听了这话,哈哈大笑:「只怕是不卖的……」
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叹息了一声,伸手让徒弟扶着自己,慢慢站了起来。
一边走,一边说:「秀儿啊~炮制的手艺虽要紧,但叶氏的绝活却不能忘,若是得空,你便到处走走,没有难产的人,总有难产的猪狗牛羊,虽说人和畜生终有区别,但到底也不失为是个经验……」
「你这些日子赶紧努力实践,积攒经验,指不定有朝一日能给你师父我用上呢?」
叶扶风此言一出,秀儿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师父,此话可不能乱说啊,万一世子听见了……」
「万一我听见了什么?」那忽然在背后作响的声音,冷厉如黑夜中刀剑相击之音。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秀儿头皮都发麻了,腿软得差点就站不住,她根本不敢回头。
倒是她师父比她能耐多了,叶扶风挺着大肚子,回头就倒打一耙:「哟吼!你木矗个脸作甚?你还敢质问起我来了,蒜泥啊,说说,你昨夜里这是去哪了?」
「我有一次起夜你可不在,别以为你去前和回来后躺我旁边的姿势一模一样,我就发现不了。」
秀儿带着自己的两个憨鹅一样的徒弟,悄咪咪地给师父竖起大拇指--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啊~能降服世子的,果然只有师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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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儿又忍不住想起师父说的,她和世子的初见。
那是一个漫天萤火的夜晚。
女子出诊后回家,她坐在黄牛背上,摇头晃脑地背着她叶氏的方歌,走在芳草萋萋的路上。
老黄牛牛角上挂着简陋的竹编灯笼,随着老牛的步履,轻轻一晃一晃。
世子不知是有何事,出现在南阳郡乡下不说,还受了重伤。
不过世子那条长腿倒是没什么大问题的,本也只是脱了臼,结果被老眼昏花的老黄牛一踩--哦豁~直接骨折了!
她师父没办法,只好从牛背上下来救人。
师父是个大善人,本只是治好世子那条倒霉的腿就够了,但她看世子浑身都是刀伤剑伤还有箭上……嘿!她见猎心喜了!
叶氏的缝合技术,怎么能浪费呢!?
于是那个夜晚,那个荆钗布裙的女子大发善心,决定送佛送到西,把这倒霉孩子……呸,倒霉美男子的伤都治好。
中途,他醒了。
血腥味极重的冷兵器抵住了叶扶风的侧脑,只需对方一个振臂,她必然脑壳碎裂,脑浆四溅。
「你怎么敢救我?不怕死么?」他问。
叶扶风握紧了手中的药粉,咬牙切齿:「哈--你在说什么鬼话?哪里来的倒霉孩子,竟敢对医者耍威风,小心我药死你!」
第292章
从永明帝和曹穆之的口中得知那位楚王世子妃年纪小小,本事却大,已经有一个能出世的徒儿了,湛兮便也没有纠结。
只道是届时若当真有个万一,便将绿毛糨糊、大蒜神水、碘酒碘伏齐齐上阵了。
神奇的是,湛兮刚与姐姐姐夫说了这个想法,他脑海中便猛地响起一声--【叮!】
湛兮虎躯一震:「!」
来了!
【恭喜您完成冬日任务,请查收您的奖励《天花克星--牛痘疫苗的简易使用方法》,附录:牛痘疫苗针对天花病毒有效性的病理论证,以及有效提高天花患者生存率的小妙招。请妥善利用任务奖励。提示:注意查看附录内容。】
一直在关注着湛兮,结果忽然发现他双目如火炬的永明帝和曹穆之:「?」这是干嘛,怎么一副发现太阳打西边起来的模样?
「现实一剎,梦中沧海桑田,原是真的!」湛兮忽然说。
永明帝和曹穆之:「?」孩子你看到你姐姐姐夫头顶上的问号了吗?
湛兮一个击掌,兴奋道:「就在刚刚,姐姐姐夫,你们看我不过走神一剎那,实则我的魂魄已经去三清天周游了一遭。」
永明帝:「……」
曹穆之:「……」
啊……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躺平JPG.)
「太上老君果真疼我,得知我的困境,便将那得了病的牛要如何预防天花病的办法告诉我了……」
永明帝心肝颤抖:「金童子啊,你要不然写下来吧?」
方纔湛兮就说了一大堆重要的东西,永明帝不能说自己能百分百复刻,撰写帝王起居注的史官又不会允许他看自己的起居注,永明帝也是看曹穆之急中生智叫来心腹奋笔疾书,这才松了一口气,如今……
金童子自己写会更好的吧?会的吧?
「不必,」湛兮大手一挥,说,「太上老君说把东西放姐夫你太极殿的桌案上了,届时姐夫让郭小福给御医院送过去便是。」
湛兮一边这么说,一边叫来自家大冤种系统,叫它把这奖励一股脑丢他指定的位置--太极殿的帝王龙案上。
太好了,湛兮心中雀跃,病牛都不用经过他的手了,御医院自己成立相关研究小组去对接即可……
又可以躺平啦哈哈哈哈哈~
等到春季任务颁发,他就将辅助系统任务这一重中之重交代给猛男团,如此,他就能彻底躺平了!
啊--咸鱼的日子,我来了~
盼姐夫成千古一帝,盼太子和二皇子快快长成,盼猛男团都成王朝中流砥柱……盼快快叫我当咸鱼!
******
湛兮怀着轻松愉悦的心情,蹦跶着离开了皇宫。
辅助系统既然评判他的冬季任务已经完成,那就说明楚王世子妃应该不会如原剧情那般落得个惨烈下场了。
说做就做,湛兮为避免夜长梦多,当日回去就叫人运了两三大缸子的酒精与碘伏到楚王府。
至于本来就对那酒精碘伏什么的尤其期待的楚王世子妃看到这不请自来的礼物,会是什么样的心情,湛兮就懒得去打听了。
奇怪的是,蔡老板当日就在将军府等着湛兮,听说湛兮要派人给楚王府送东西,他还积极表示愿意陪同,最后被湛兮拦了下来。
「别以为我昨夜里没看出来,你俩分明是有旧怨。」
虽然楚王世子李问真已经彻底贵人多忘事,完全想不起来了,但湛兮看着蔡老板这分明就是还没忘记呢。
果不其然,蔡老板抱着剑,气呼呼地坐了下来。
湛兮如今红泥小火炉的烤着橘子,觑了一眼蔡老板那模样,有些好笑:「来给我说说呗,他那样子也不像能和人结仇的……我的意思是说,他这种人一般会把仇家都杀光。」
「也算不得是结仇,」蔡老板别别扭扭地火速捞走湛兮一个烤橘子,垂着眼眸有些忸怩,「主要是我多少心有不甘罢了。」
******
随着蔡老板心不甘情不愿的诉说,湛兮又知道了李问真过往的某一个角落。
原来李问真当年离开皇都后,带着妻子也没少打打杀杀。
当然,更准确地说,他是隐匿了自己身份去铲奸除恶。
许多穷凶极恶之徒,偏生还披着一张人皮迷惑世人。
比如荻漆县的县令,这家伙真真正正是个可恶至极的「抄家县令」,和当地大姓联合起来霍霍得一方百姓苦不堪言。
但这县令对外的人设却是「外来县令有心无力,奈何不了当地大姓」的模样。
他营销得不错,许多江湖中人都以为他是大好人,只是苦闷于无法和当地大姓乡绅抵抗。
蔡老板就是这些江湖中人其中的一个。
为了让自己的(保)人(护)设(色)更加立得住,县令还曾秘密广招江湖好手,一副不惜此身,愿为百姓,与大姓乡绅同归于尽的模样。
蔡老板就是上当的少侠。
那时他年轻气盛,历事极少,根本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县令和他兄弟相称,感情深,一口闷。
蔡老板对「高风亮节」的县令极为敬佩,好哥哥都不知道喊了多少遍。
哪怕县令一直打马虎眼,就是不带蔡老板去暗杀大姓乡绅,蔡老板也真的以为他是事到临头了良心过意不去不愿意连累自己这个江湖异姓兄弟……
结果就在蔡老板打算苦口婆心劝县令,保证自己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必然不会被追杀而不得时,县令直接横死衙门。
脑浆与腥血,直接喷溅到了头顶悬挂着的那「明镜高悬」牌匾上,污浊了「明镜」二字。
而罪魁祸首,只是冷笑一声,甩干净了双镧上的血腥,便转身离去。
蔡老板以为李问真是那些当地大姓乡绅请来的杀手,怒不可遏地追杀李问真。
想当然……豪富出身、年轻气盛的蔡老板根本不是李问真的对手。
他纠缠了李问真几次,都被十招内打飞,不仅如此,李问真还用眼神羞辱他,看他就像看一个大傻子,大冤种。
后来,蔡老板得知了荻漆县的真相,再也没立场为「县令好哥哥」报仇,而且……
他也找不到李问真了。
但李问真对他的打击确实实实在在的,自那以后,蔡老板勤勉苦练,终于成就了今日的绝世武功。
******
湛兮拍了拍蔡老板,安慰道:「你别和他比,我都打听到了,他天生神力,与他母族的祖先,前朝的开国大将一脉相承,这是天生的。」
想到这人手指头耍镧玩的模样,湛兮就替其他想和他比的人感到骨头疼。
「除此之外,他为替先帝铲除异己,必须武功盖世,若非如此,你根本就见不到他这个人。」
站在这类位置上的人,「损耗」极快,李问真是个例外中的例外了。
蔡老板也就是多年心事,缺个人诉说罢了,如今说出来了,便也觉得心里好受了许多。
至于还要不要找李问真打一场,似乎都没什么必要了。
又听到湛兮说:「你不得感激感激他,哪怕他不是个好老师,但至少他确确实实给你上了一课,不仅增长了你在那些弯弯绕绕中的见识,还及时遏制住你少年时的轻狂与意气。」
蔡老板无言以对地看了湛兮许久,叹气道:「你说的话都很有道理,如果你不是个十几岁的小孩,而是谢太师那个年纪的人,我可能会更听得进去。」
湛兮被他气笑了:「你给小爷滚犊子,开解你你还挑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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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赶慢赶,宫里的封赏终于轰轰烈烈地下达了。
湛兮的阿翁被追封为中山王,追封王爵,已经是武将的顶端了!追封大伯曹子昂为忠武侯,并追封其子曹毅之为忠武侯世子……
伯母刘麦芒跪在香案前,哪怕早有心理准备,望向青天的双眼,却依然饱含热泪。
曹子爽建此奇功,特封英国公,其子曹睿之为英国公世子。
宫中抬来的牌匾,果真是海南黄花梨木为主,「英国公」三字龙飞丰富,正是意气风发的凌云体。
赏赐如流水一般抬入将军府,令世人艳羡至极的烈火烹油,却是这个家族一代一代以血肉之躯征战沙场换来的。
一时之间,湛兮难以说清心中情绪。
封赏下达的当日,二皇子和太子都没能出宫。
待到高敬恭与樊月英一切准备就绪,准备启程离开皇都时,他们才被允许与帝王一同出宫相送。
临行,湛兮交代高敬恭和樊月英,酒精太烈,易燃,千万小心。
高敬恭一脸慎重:「小少爷放心。」
湛兮拍了拍高敬恭的肩膀,有点想说早点生几个娃,我等着过继呢……
又觉得不应该给年轻人太大的压力,最后什么都没说,选择随缘。
高敬恭如今已经是从四品下的明威将军,从小小兵卒至此才花了多少时间啊,他的晋升速度,古今罕见,湛兮彷佛已经看见了他冉冉升起,最终到了能与折可克并肩前行的模样。
湛兮:吾心甚慰啊!
与之随行的,还有御医院安排出来的御医小组,他们都是要分别到安北都护府和北庭都护府去的,去教会当地的军医如何使用绿毛糨糊……哦不,现在应该叫青霉素了。
分离总是令人悲伤的,但樊月英一点也不悲伤,李致虚要与宗叔一同到安北去与她过六礼,于是樊月英就觉得没分离这回事。
和七郎分离才是分离,其他人……哈,那都不叫事儿~
闻狮醒眼泪婆娑地看着高高兴兴的樊月英:「姐妹,你怎么一点都不伤心的啊……」
第293章
「你居然在笑,哇……你这个坏女人,怎么笑得出来的嘛!」
闻狮醒用一种极其悲愤的眼神,将樊月英凝望着,企图轻轻敲醒她沉睡的良心。
但是樊月英的良心不是沉睡了,她是没有。
她毫不心虚且理直气壮地回望着闻狮醒,甚至有些喜滋滋地说:「嗨呀,有啥好难过的,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嘛!反正我现在好开心啊,七郎这会子跟我回去……我指不定仲夏就能成亲了。」
闻狮醒的悲愤直接具象化--
(终究还是错付了JPG.)
二皇子裹着从湛兮手里头薅来的缂丝披风,哪怕清晨的风透心凉,他也依然很快乐。
见闻狮醒那悲伤与愤怒都要从脸上溢出来了,真正有良心的二皇子大发善心地劝她:「凶猛的母狮子,别理她啦,她又不是第一次这样了,我们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樊少将军她就是那什么……见色忘义,有了男人就忘了姐--唔唔!」
太子把弟弟的嘴摀住,拖走。
平日里就算了,如今那么多人看着,可不能叫大家发现他家好弟弟都跟这只神奇的母狮子学了些什么鬼东西。
不远处的湛兮笑吟吟地看着他们胡闹,在闻狮醒一脸老子要泪奔o(╥﹏╥)o的模样要遁走时,冲她招了招手。
闻狮醒的神色一顿,颇有些忸怩地过来了。
湛兮瞅着她的模样,似笑非笑地看了面前的云生月一眼,扬了扬眉毛--
瞧瞧你未来的小媳妇啊,表情很是羞怯,步伐倒是坚定。
******
将空间留给这一对小情人,湛兮领着田姑姑,在不远处踱步慢走。
云生月借着湛兮的幌子,在角落里飞快地牵过闻狮醒的手。
在闻狮醒惊讶时,迅速往她手中套了一个镯子。
那是一个份量极重的缠枝花纹镶鎏金嵌昆山之玉手镯。
闻狮醒低头,就被那日光下反射着璀璨金光的手镯晃得眼睛都花了。
云生月闻声解释道:「这是家慈生前最喜爱的手镯。时日久了,离了人的润养,有些蒙晦,前些日子托了皇都的工匠重新打磨抛光,昨日才交付回来。」
闻狮醒呆呆抬头,又被这男人郎艳独绝的容貌晃得目眩神迷。
「好在是赶上了。」云生月温柔地笑着,借着大袖的遮挡,理了理闻狮醒的衣袖,将那玉镯子遮挡住。
「外祖父早年仕途通顺,外祖母是豪商巨贾家族唯一的嫡女,故而我母族还算是富庶,家慈的嫁妆也十分丰厚,金银首饰繁多且甚是精美……」
云生月本欲抓紧时间交代着,转而笑了笑:「罢了,待日后,你再自己整理吧。」
他最后说:「……都是你的了。」
「千鹤……」闻狮醒开口才发现,自己竟然是真的哭了,她只觉得喉咙哽塞至极。
怎么感觉,她好像还什么都没付出,只不过是表达了自己的好感,千鹤就已经巴巴地把一切都献上了呢?
秋狩最后的那个筵席上,他将一切后路都斩断……
如今更是毫无保留……
她只是恐惧某些风险,绝不是不识好歹,如今千鹤向她走了九十九步,那么……她往前一步,为他赶赴这场人间有情宴,似乎也轻松了起来。
云生月还要温声交代他和小国舅都说了什么,他家族的人会向她求娶,届时一切就交给小国舅的伯母……
但这些他都还没来得及说,就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撞击,击碎了所有组织好的语言。
闻狮醒死死地抱着云生月的腰,一边感动,一边神思飘忽地喃喃着--
好细的腰,好结实、好劲道的腰!
云生月神色微愣,最后却是没能按耐住,耳畔绯红,却小心翼翼地紧了紧闻狮醒的肩。
再也不会有任何一个姑娘,能如她这般,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叫他剎那心悸,如清湖落雨,激起涟漪万千,余波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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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在大树后偷看的二皇子见状,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
「诗经说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可现在看来,千鹤才是那个恋爱脑!」
太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已经晋升成为恋爱达人的二皇子。
湛兮过来把他俩都领走了。
路上二皇子还在叨叨:「千鹤这恋爱脑不行啊,猛狮就是抱了他一下,瞧他激动的,脸红脖子粗,啧啧啧,嫌弃!大哥你以后可不能这样,要端得住~」
太子有些崩溃地磨了磨牙:「……」
他是真的不明白了,于菟到底是怎么观察得那么仔细的。
而且,他们现在说这些,是不是有点为时过早了!?
他能哪样呢?
这天底下,又不是谁都能遇见那头母狮子说的,所谓的灵魂伴侣的好吗!
太子对此没有丝毫期待,他内心知道,他一生将坚定地走在无边无垠,阴晦如墨的黑暗中,让自己燃烧成火焰,让那火焰的光芒照亮黎明众生,照耀万古不灭!
待到越来越多的人受到他的感染与号召,如他一般奔赴着那个遥不可及的目标,点燃自我……
他们会有越来越多并肩战斗的志同道合之人,那无边无垠的黑暗,便会被一点一点被驱散。
******
真到了要出发的时候,樊月英又翻身下马,大步走向了一旁还在红着眼眶的闻狮醒。
她大力抱住了闻狮醒,像是将娇小的闻狮醒整一个都容纳进自己宽敞的怀抱中一样。
「姐妹,珍重!」
闻狮醒吸了吸鼻子,用力回抱又一条劲腰:「阿英加油,你一定会是这世上最厉害的将领!」
今日二皇子和太子出来送行,湛兮与姐姐姐夫说好了,把他俩带国公府上去住一晚,明日一大清早再回宫。
车马渐渐行远了,湛兮带着二皇子和太子准备打道回府,看见有齐王府标志的马车也调转车头。
他挑起了窗帘,仔细看了看。
刚弯腰准备进入车厢的善水公主似乎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又特意回头,冲湛兮礼貌地笑着颔首。
湛兮大致猜到里面是谁了。
他放下了窗帘。
「是九贤王吗?」太子忽然问。
湛兮好笑地揉了揉他的头:「这都猜到了?」
二皇子扒拉着太子,要越过他去够车壁小抽屉里的糕点,太子直接自己转身给他拿。
「齐王府近日为儿女相看的走动较为频繁……」太子说,顺手把那一迭糕点递给了弟弟,又脚边拍了拍已经在流口水的狗头。
「想必他家七郎与安北樊氏的婚事定下,善水公主出嫁前后,齐王府这一代的年轻儿郎们,都会成家。」
太子顿了顿,又说:「听说九贤王早年征战,有许多暗伤旧疾,哪怕有最好的医者为之调养,入冬后,依然会有些难捱……」
湛兮轻叹一声,没说话,心中却道:但纵使如此,那位老人家还是出来送七郎了。
当然,湛兮也知道太子要说的不止是这个,他在暗示他,九贤王的身体开始不太好了。
二皇子像是一只仓鼠似的,鼓着的腮帮子颇有规律地蠕动着,他瞅了瞅湛兮,又瞅了瞅太子。
湛兮好笑地摸了摸二皇子的脑袋。
可可爱爱没有脑袋也挺好的啊,因为没有脑袋的同时,也没有了烦恼……
还可爱!
******
国公府。
湛兮带着两个孩子,围着红泥小火炉,烤烤橘子,顺便再烤烤羊肉串,牛肉串,配上热腾腾的奶茶。
那滋味,绝了。
闻狮醒摸着自己手腕上的镯子,表情复杂极了,又是高兴又是悲伤的,最后却是坚定地选择回自己的屋子,争分夺秒深入研究那如何在大雍朝培育玉米的资料。
少了烧烤高手的陪伴,二皇子有些伤心:「早说她认我作义父了,就不那么轻易被打动。瞧她那傻乎乎的样子,被千鹤一个金玉镯子就收买了,连肉都没心思烤。」
太子额角的青筋都跳了跳,他是真的搞不懂于菟的脑回路,一会儿嫌弃这个,一会儿埋汰那个,每个吐槽的点,似乎都有点儿歪,没有普世的逻辑,只有他自己的逻辑。
湛兮给他俩转移注意力:「待过些年,想必能找回来一些神奇的作物,比如有种东西叫地瓜,还有种东西叫土豆……」
湛兮说烤地瓜超好吃,又说土豆做法可多了,薯片,薯条,土豆泥,酸辣土豆丝、土豆炖牛肉、土豆炖排骨、红烧土豆、土豆焖鸭……
「酸辣土豆丝虽然简单,但是非常爽口下饭。」湛兮说着自己都有点怀念了,「就是很可惜,现在还没有找到辣椒,就算找到了土豆,也做不了酸辣土豆丝。」
辣椒的辣是什么滋味?二皇子还不知道。但是说到酸,二皇子被说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他两只小小的手捧着自己肉乎乎的小脸蛋,满脸都是期待:「要是能找到母狮子说的辣椒就好了,就可以吃凉拌土豆丝了。」
太子说:「不放辣椒也行,反正也不是自古以来就有辣椒。与其期待凉拌土豆丝,还不如期待一下凶猛的母狮子之前说过的爆米花,曹国舅不是说那玉米说不准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么?」
「没错,没错!」湛兮快活地应了,「到时候给你们做香喷喷的焦糖爆米花,在年节宴席的时候,一边欣赏歌舞表演,一边吃。」
说到吃的,二皇子的注意力哪里有不被转移的呢?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好吃的,恨不得下一秒就吃到他小舅舅说的这些食物。
湛兮又说元宵节带他们出宫玩,二皇子对此却有些兴致缺缺。
「外公没回来,折可克又不肯回来,铁牛刚走,今年没人扛着我,我还没长高,到时候人那么多,我都看不到东西了。」
湛兮:「……」
太子瞪他:「你堂堂一个皇子,还怕找不到人扛你么?那杨镧不就挺壮实的么?随便一个神策军,也足够高了。」
二皇子委屈地瞅了他一眼:「可我今年想要樊少将军扛我的,再没比她更高的人了,但她却回安北去了,呜呜~」
这回轮到太子无语了:「……」孤的好弟弟,你还挺会想的。
作为唯一一个大人,湛兮又给他们转移注意力:「春天来了,我带你们出来放风筝!和京都百姓比赛,你们的风筝绝对是最大最拉风的,还要飞得最高!」
这个倒是让二皇子高兴起来了,已经开始期待明年出宫放风筝的事。
湛兮擦了擦汗,喝了一口奶茶压压惊,心中给自己点赞--
不愧是我,画饼大王,果然哄小孩一流!
第294章
湛兮成功将话题转开后,二皇子和太子就高高兴兴地吃了起来。
三人两狗两猫其乐融融地享受着红泥小火炉的慰藉。
太子忽然道:「也不知道上官他们考得如何了……」
没错,皇家书院的入学考试已经开考了,要封闭性考五日,今日是第三日。
巧了,杨镧和上官无病都没能出来给樊月英他们送行,就连樊月英她亲弟弟樊月臣,她都不叫他来。
接下来几个月都是批卷时间,过年后发榜,春季初旬就能如期入学皇家书院了。
「他们明明可以像我们一样不去考试的,」二皇子满不在乎地撸串串,「非要去考,哼!」
湛兮说:「他们和你们多少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不是皇子,可以理直气壮地直接入学「皇家」书院。
但偏偏也不是混吃混喝等死,毫无人生追求的二代,不乐意让自己毫无作为地如同那些纨裤子弟那般,凭借父辈荫泽直接入学。
如此一来,可不是还得考嘛?
不仅是还得考,而且是还得考好一些,否则若是不如求学条件远远比自己差的寒门子弟,会丢人丢大发。
这也是杨镧和上官无病重视这场入学考试的原因。
湛兮寻思着,也不知道唐小棠那孩子考得如何,这孩子据说已经苦读了一段时日了,想必成绩应该能合格。
还有崔恪,老婆孩子都有了,物质条件跟上去了,想必心态更稳,一定能入学的吧?实在不行,他还能走「画科」的特招生的路子呢。
倒是他大嫂娘家,届时得费点心思。
没错,湛兮他大嫂娘家没随着高敬恭一块儿回北庭都护府,还得等齐志学也考完。
若能考上倒是一桩好事,若是没能考上,湛兮到时候就求姐夫一个恩典,放他回去故乡当个小小县令。
******
太子见湛兮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也没打扰他,自己挽起了袖子,从串串上取下几块已经放温了的烤肉,要拿去喂老虎和乖巧窝在他大腿上的狗头。
结果他手刚递过去,一只超大的黑喙从旁边插了进来,直接叨走了他手上的肉。
湛兮手疾眼快地将太子的手拉开,好在没叫它下一口叨太子的手上,但它精准地叨二皇子的串串上了。
「呜哇~」旁边的二皇子被那玩意冲自己探过来的超长脖子吓了个仰倒。
定眼一看,他发现自己虚惊一场,那并不是怪物。
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二皇子嘟囔道:「这是哪里来的大雁呀!」
「应该是姚府送来走六礼的。」湛兮说着,将趁机狂炫冰盆里放着的生鱼虾的大雁抓住。
大雁与伴侣之间忠贞不渝,不离不弃的感情让人类十分羡慕,故而怀着伴侣能对待自己如同大雁对待伴侣一般的愿望,大雍朝的人们用大雁作为结婚的礼物。
正所谓「五雁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和亲迎「六礼」中,除了纳吉这个环节,其余五个环节,都要给女方送大雁。
湛兮合理猜测这大雁就是姚鹏举送给表姐的,就是不知道它是咋飞过来的。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一群人就出现在湛兮的小院门口,正是伯母院中侍奉的人。
容嬷嬷有些尴尬地和湛兮解释:「这是姚府送来的,方才一时没注意,叫它挣脱就飞了,也没想到就飞到了世子的院子里。」
「没事,大雁没跑了就行,抓回去吧。」
******
众人为了大雁匆匆赶来,抓着大雁的翅膀又匆匆离开了,那边应该是长辈在过六礼,湛兮不打算过去凑热闹。
他正要去洗个手继续吃,还没把手洗好,又见田姑姑说管家过来了。
太子放下了手中的串串,替湛兮问:「是有什么事呢?」
钟叔面有犹豫之色:「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那韩二公子,又想向世子买些灵芝……」
太子的神色有些奇怪:「……又?」
二皇子将手中的烤羊肉大方地让给了小阎罗和青雀狗,对着管家钟叔眨了眨眼睛:「这个韩二公子是谁呀?他先前也向小舅舅买了什么东西吗?」
这时候,湛兮过来了。
「是他母亲病得很严重吗?」湛兮平静地关心了一句,便道,「府中灵芝还有一些,给他吧。」
钟叔向二皇子和太子行了个礼,道一句:「是我无能,只知晓韩二公子母亲病重,似是和其姐姐有关,但具体发生何事,却是没仔细打听过。」
「你有什么过错呢?」太子很是善解人意,「擅自打听他人家事总是不好的。」
得了谅解,也得了湛兮的准许,钟叔便退下了。
二皇子问:「韩二公子到底是谁呀?」
「你知道吗?」湛兮不仅没回答,反而问向了太子。
太子思索了几番,终究是摇了摇头:「没多少印象。」
得了这个答案,湛兮心中叹息,看来韩府缺了韩瑜,已具没落之兆了……太子已经是过目不忘,却也没将韩府记得清楚,人走茶凉,不过如是。
思及此,湛兮猛地又想到一件事,韩二公子年纪不大,按理说,应该抓紧时机去考皇家书院的入学考试啊,怎么他没去考试,反而来向自己买药材了?
难不成他母亲当真病得很严重?已经重到他不得不放弃考试了?
湛兮让二十九下来,秘密去不良人的据点,看看有没有韩府最近的动向的记录,又吩咐田姑姑去打听打听外头的风声。
交代下去后,湛兮才告诉二皇子说:「韩二公子的父亲当年在朝堂上,为阿翁大伯他们说过话,虽说两家近些年也没什么来往,但我到底记得这个恩情,人家既然冒昧求上门来,想必也是走投无路了。」
「啊,孤想起来了,」听了湛兮的解释,太子有印象了,「是前谏议大夫韩瑜的儿子吧?他有一双儿女,女儿嫁给了……嗯,承平伯世子。」
「承平伯?」湛兮扬了扬眉,「一个乡伯罢了,韩氏是有名的清流耕读之家,倒也算不得高攀。」
「方纔管家说韩二公子他母亲病重,似是和其姐姐有关,难道是他姐姐被亏待了吗?」二皇子问。
湛兮揉了揉老虎脑袋:「就算是,你今日也知晓不了结果。」
二皇子嘟了嘟嘴,刚要反驳。
湛兮立马说:「哎呀,你的橘子要烤焦啦!」
「呀--我的橘子!」二皇子果然火急火燎去捞自己的烤橘子。
******
翌日,湛兮再次带着努力清醒的太子,以及身体在走动,灵魂在沉睡的二皇子入宫。
将二皇子和太子送去上学,湛兮又跑去立政殿,看他姐夫是不是在摸鱼。
诶嘿!不能叫他摸鱼,他今日还没封玺呢,不过也就在这两日了……
他这可都是为了姐夫能在今年善始善终啊~
永明帝刚忙完一大堆册封事宜,忙得头秃。
今日也没能闲下来,准备顺便把宫里的两个透明人--外邦来那姐妹两都给个晋升,就都晋升成了昭仪吧。
湛兮直接凑过脑袋去看那圣旨--嗯,这显然是开春曹穆之便要封后了,顺便给她俩也升一下待遇。
「我说直接晋升为妃吧,你姐夫不乐意。」曹穆之亲自端着果盘过来,招呼湛兮来吃。
湛兮笑嘻嘻道:「昭仪已是九嫔之首,正二品呢!多少男人一生苦读,也爬不到正二品的位置呀,姐夫不算亏待她们啦。」
按照他姐姐姐夫的开明,想必是愿意放那二位去嫁人的,但自古就没有活着的帝王妃嫔能出宫嫁人的,哪怕帝王自己不介意,也没人敢娶,而且昭仪姐妹本身的意愿似乎格外不强烈。
表面上看,昭仪姐妹甚是安分,实际上,她们在宫里不是打牌就是小赌怡情,吃喝玩乐,十分惬意,所以永明帝也不在意给她们加工资。
但画风诡异的湛兮想起这两位的存在后……
是什么在觉醒?
哦~是我那资本家的灵魂!
******
于是,湛兮灵机一动,向永明帝和曹穆之提议--
「昭仪姐妹天天玩物丧志也不是个事儿(怎么能独独叫她们快快乐乐地混日子呢?),人生还是要有追求的,否则和咸鱼又有什么区别呢?」
「哦?你的意思是打算让她们追求点什么呢?」
湛兮嘿嘿一笑:「她们本就是外邦进献而来的,歌舞是当世翘楚,不如让她们干点本职工作?」
永明帝抬头:「什么叫让她们干点本职工作?」
湛兮左拳击右掌,道:「让她们编书,将她们的歌舞知识,都撰写下来,给后人留下一些宝藏如何?」
「让她们老当益壮,不要忘记了初心,重新回到属于自己的专业舞台上。不仅要去钻研,恢复古时候那些失传的歌舞,更要有所创新和发展,新编出能展现出我盛世大雍的歌舞。」
「不仅要记录记载他们胡族的舞蹈,更要对我们本民族的舞蹈精益求精,要融会贯通后又有所创新……她们二人是做不到,但不也能领导其他优伶一起做成此事吗?」
「这便是集中力量办大事啊!」湛兮快活地说。
正准备封玺,却还没能彻底歇下来,但已经能预料到来年自己将会比老黄牛都忙够呛的永明帝闻言,立即两眼发光!
自己的劳碌固然痛苦,但别人的惬意更令人揪心!!!
千百年后,后世的崽子们,想必很想知道帝王都在享受什么样的顶级视觉盛宴和听觉盛宴的,对吗?
永明帝心道:总之,他这都是为了给子孙后代留下一些宝藏和遗产,并不是故意为难那两位已经身宽体胖的昭仪姐妹的。
为后世子孙着想的,善良的永明帝压抑着脸上的笑容,招来了郭小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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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兮含笑离去,深藏功与名。
刚回到国公府,田姑姑和二十九就呈上了他们的「调查报告」。
「这么快?」湛兮有些吃惊,「早知你们这么快就有结果,我就叫那两个孩子也吃吃瓜了。」
二十九一脸无语,田姑姑笑了笑,也不知该说什么。
湛兮挥挥手:「也没事儿,待我处理好,复述给他们听也是一样的。」
语毕,湛兮翻开了资料,一目十行地往下看。
嗯……
很踏马恶心的一件事儿。
韩二公子的母亲确实是病重,这位老夫人的病,也确实和自己的出嫁女有关……
严格说起来,是和她的女儿所嫁非人有关。
所以,韩二公子的母亲是生生被气病的,如今已经下不了床了,怨不得韩二公子不得不腆着脸上门求他卖人参和灵芝。
韩大姑娘嫁给了承平伯世子,但承平伯世子在韩大姑娘过门之前,就养了一门外室。
那外室深得承平伯世子的心,且有手段,敢在嫡子降生之前,就抢先生下了庶长子。
庶长子只比韩大姑娘的孩子大两个月。
这本来已经足够臭不要脸的了,更毫无下限的是,那外室使计,令韩大姑娘的孩子在一年元宵节时意外「走失」,多年没能找回来。
这承平伯世子在发现此事后,居然不揭发,反而帮着外室扫尾!
还在韩大姑娘痛不欲生时,趁机借口为了安慰韩大姑娘,而让韩大姑娘过继了一个旁支子弟--
那旁支子弟,正是承平伯世子的外室子!
时隔五年,事情终于败露。
韩大姑娘的儿子还没能找回来,但她对丈夫却是彻底绝望了。
然而她丈夫竟然无耻威胁--
断不可能写和离书,你若非要离去,可携休书而归!
湛兮:(战略后仰)(地铁老人手机)这特么一天天的都是些什么臭鱼烂虾!
第295章
韩氏姐弟固然是没能很好继承到他们亲爹韩瑜的群攻技能--[口喷群臣,言谏天地],杀伤力略有欠缺,但承平伯世子却是十足十的恶心和无耻,做到了「人不要脸则天下无敌」的境界。
大雍朝不仅繁荣,且诸事观念开放豁达,合则聚,不合则散,如今和离并非什么大事,和离之后也并不影响嫁娶。
但承平伯世子分明做了如此听了都污人耳朵的破事,却毫不心虚不说,反而为了不和离,还恬不知耻地以「休妻」作为威胁。
天知道,和离不影响男女双方之后的各自嫁娶,但休妻却是结结实实一个耳光打在女方的脸上,甚至可以算是给女方整个家族都泼了一盆脏水。
韩大姑娘与弟弟谋划,本打算以揭穿此事,让族中老者登门要求和离,但谁也没想到承平伯世子抛出了「休妻」的必杀技,这毕竟是父权的社会,韩大姑娘对上承平伯世子想要赢太难了。
韩氏族老本是气势汹汹上门,但一招「休妻」让他们顾忌自家的未出阁的女孩儿,反倒是投鼠忌器了。
又兼之承平伯世子如今在朝为官,而韩氏自韩瑜后,已经具没落之相,为官者也只是平平无奇的芝麻小官,根本不足以与伯府抗衡。
故而此事就如此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许是念及女儿身在苦海,而为母亲者却束手无策,又或许想起夫君若在,他们孤儿寡母怎会被欺辱至此,韩夫人悲恸又怒急攻心,至今卧床不起。
韩二少爷或是听了旁人的闲话,听闻了湛兮与刑部尚书柳宽起之间的官司,晓得他家底颇丰,就连罕见的吊命人参也不缺,故而才为了母亲的身体,腆着脸两度上门求买药。
田姑姑整理的资料上说,为了凑到一笔银子,韩二少爷已经变卖了田地和父亲多年珍藏的古画古籍,如今只剩下那一座位置非常一般的三进小宅没卖。
但若继续下去,韩瑜奋斗到的小宅子,估计也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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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平伯世子所做之事说出来都恶心人,但韩大姑娘到底没能得偿所愿,有两个原因。
一是证据不足。
二是承平伯世子足够无耻。
所谓证据不足是指,她没能扒拉出能承平伯世子「宠妾灭妻」罪名的铁证,闹起来的也不过是一些三言两语与捕风捉影的猜测。
虽说事实或许正是如此,但只要承平伯世子足够无耻,这些东西根本无足轻重,他们没能一把将承平伯世子锤死,那就注定失败。
现在湛兮再去动用自己的人,抽丝剥茧去找那外室使计拐卖韩大姑娘的嫡子的事,再去找承平伯世子如何让一个外室子变成没落同宗之子的证据,已经有些太迟了。
不是说查不到,而是在这个情况下,承平伯世子必然有所防备,甚至多次扫尾,亦或者灭口关键认证,真的要查清楚的话,必然要耗费太多人力物力。
而现在韩氏最想要的是韩大姑娘赶紧脱离苦海,当务之急是让承平伯世子不得不同意和离,这是箭在弦上的事情,其余的,慢慢再查也来得及。
因为……就怕伯府狗急跳墙,韩大姑娘直接变成「先夫人」。
所谓承平伯世子足够无耻,便是承平伯世子的下作,已经到了让湛兮反胃的出程度。
他但凡对妻子有一丝一毫的愧疚,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一丝一毫的心虚,事情都不会变成今日这样。
但说实话,这事儿却不难办,湛兮那放置在桌案上的手,手指不紧不慢地错落着敲了几下。
承平伯世子之所以能让战局陷入僵局,是因为他的臭不要脸。
韩氏看似麻爪子到毫无办法,实则不然,想要破局很简单,办法正是韩非子所言的「以子之矛,陷子之盾」。
说人话就是--比他更臭不要脸就能赢!
韩氏如此抓马,还是他们太有道德了,湛兮翻了个白眼。
那就让没有道德,没人能道德绑架他的小国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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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兮让田姑姑把韩二少爷叫来,他有话要与他说。
在等待期间,湛兮思索着自己应该找谁好呢……他需要几个吃瓜群众。
按理说,再等个几日,福利鸭和没病小朋友就考完了,带上他们刚好。
但无论是杨镧还是上官无病,他们到底与自己太过亲近了一些,此事他要利用到某个耳目通顺的聪明人,做得太明显的话,大家面子上过不去。
唔……他得找个扯不到自己身上的人,这个人还得能拉扯更多人作为人(吃瓜群众)证。
也怪他太咸鱼,如今这个情况,湛兮要执行的计划中,从前原身的很多交际都能用得上,但偏偏湛兮一个不留地斩断了,那些狐朋狗友如今都疏远了不少,不太好忽然又与他们热切。
虽然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湛兮是一点愧疚和心虚都没有,但就怕自己臭不要脸,人家也不乐意帮忙。
就在湛兮沉吟思索的时候,他头顶传来了簌簌的声音,湛兮抬头,胖胖圆圆的狸花猫歪了歪脑袋,脖子上的金牌晃荡了一下:「喵~」
哦豁,想到了。
湛兮招手让老虎下来,也没问它怎么忽然回来了,猫猫的心思你别猜,到处都是它的地盘,它爱回来就回来,爱去紫微城就去紫微城,现在如今东宫和武德殿都彻彻底底是它的地盘。
老虎毫不客气地跳进了湛兮的怀里,湛兮挠着它的下巴问:「你还记得,从前那个喂你吃小鱼干的臭小子的家在哪里吗?」
老虎睥睨了湛兮一眼,没说话,「喵」了一句。
当然,它也说不了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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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老虎就爱粘着原身,原身出门它也给原身当保镖。
某次原身与自己的宿敌--宣德侯世子沈奎狭路相逢,两人打生打死,老虎加入战局,狂挠狂咬沈奎。
结果原身太弱鸡,哪怕迭加了老虎猫buff,二打一都还没打赢沈奎,沈奎把老虎当战利品捞走了。
原身哇哇哭着进宫找他姐姐姐夫,郭大福特意带原身登宣德侯的大门。
找到老虎的时候,沈奎正拿着难得的南海小鱼干逗弄老虎。
结果他一脸热切地送上小鱼干,老虎回报他一个打得他头「邦邦」响的猫咪牌铁拳。
「噗嗤哈哈哈……」记忆中沈奎那被喵喵拳打得人都呆傻了的模样太过好笑,湛兮一下子就没能忍住。
他捞起老虎,摸了摸它的大脑袋:「还是你最棒!揍沈奎的时候,力道刚刚好,懵逼不伤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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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兮把一个小纸团塞进老虎的项圈里,拍拍它的屁股,说:「去,把这纸团丢沈奎他桌上。」
就在此时,韩二少爷也到了。
韩二少爷是个眉目清秀的少年,或许是这段时日没能休息好,整个人的状态都有点飘忽,眼底的红血丝很是明显。
「我有个办法,能帮你解决你姐姐如今的困境。」湛兮说。
原本还有些紧张和恍惚的韩二少爷闻言一个激灵,猛抬头:「是什么?」
湛兮招手让他附耳过来,低声说着自己的谋划。
末了湛兮道:「让你娘亲这两日多补补,戏台子搭好了,上台就必须把戏演好……」
耳语过后,韩二少爷再次陷入了懵逼状态。
倒是湛兮有些意犹未尽:「其实你太奶要在就更好了,可惜了。」
对于湛兮的计划而言,长辈就行,超级加辈更是超绝啊!可惜韩二少爷他太奶早死了。
韩二少爷看着湛兮,欲言又止--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小国舅!JPG.)
湛兮挑眉,哼笑道:「这就叫兵不厌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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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晴空万里。
湛兮在君又来酒楼开了包间,专门打开窗户往下看,果真看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年纪和他相差无几的小少年的身影。
老虎果然还记得沈奎的家在哪里,送信任务居然圆满完成了!
湛兮把桌上一盘蒜蓉蒸虾都放在了老虎的面前:「都是你的了!」
沈奎刚踏上君又来的三楼,就听见有个包间哗啦一下从里头打开了,然后传来了他最讨厌的声音--
「肾亏,这里!!!」
沈奎怒不可遏地猛回头:「曹睿之你他娘的给老子闭嘴!」
湛兮无辜地眨眼:「这名字又不是我给你取的,你怎么不去骂你阿翁?」
沈奎怒极反笑:「你还要不要脸了,我阿翁取的是沈奎!反倒是你,曹睿之,虽说谢太师桃李满天下,但这是一点儿不耽误他自己家里结你这么个该死的苦瓜啊!」
湛兮:很好,这还是原身记忆中的沈小侯爷,一点都不掺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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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兮用老虎诱惑沈奎进入了自己的包间,沈奎难以抗拒。
湛兮与沈奎说如此。
沈奎冷笑连连:「韩瑜的子女怎么那么没用,晚上抄一剁骨尖刀,剁他腿间,他还敢霸着这妻子不放吗!」
「那只会让韩大姑娘的休书拿得更快。」湛兮翻了个白眼给他。
「人家要的是和离!」湛兮强调,「她要是被休,我忙活这场是为的什么啊?」
沈奎翻了个白眼:「那你要怎么办,小爷和你一块儿冲进他家去,把他捆着打个半死,再剁了手画押和离书?」
湛兮倒吸一口凉气:「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暴力,怪不得我从前不爱和你玩。」
「你说个屁!」沈奎暴躁极了,「你那是因为我暴力吗?你分明就是好色!小爷不好色,你就不和我玩,我呸!」
湛兮:「……」是原身,不是我。罢了罢了,我手底下现在有一群「好色之女」,这骂名背得不冤枉。
沈奎见他心虚气短,自己就气顺了:「你要怎么做?」
湛兮说:「按大雍律法,夫殴妻之祖父母、父母,杀妻之外祖父母、叔伯父母、兄弟、姑、姊妹,处之以义绝(强制离婚)。」
沈奎神色微动:「你是说……?」
湛兮点点头:「所以我才需要有见证人,越多越好!」
末了,他理直气壮地问:「就说你帮不帮我这一次?」
沈奎都被他气笑了:「咱两什么关系,你以为我们是什么好朋友吗?」
「那你开个条件。」湛兮也没打算交好朋友,都是他的打工人罢了,不同的是长期工和临时工的区别。
「什么都行?」沈奎问。
「你先说。」湛兮说。
「那我要它!」沈奎一秒指向桌子上狂炫虾肉的老虎。
「不行。」
「呵,那你自己想办法叫人啊……」
湛兮:「别急,你看看它脖子上挂着的金牌,它现在可不属于任何人呢。」
沈奎凑近去看那金牌,只见上头写着--宫廷第一带爪侍卫。
沈奎:「……」
第296章
皇家书院入学考试结束的第二日,许多人都出门放松放松,在郊外赏雪观梅。
而承平伯世子则烦躁至极,今日他本也是有好心情的,但是他也没想到今日被好友邀约出门,会遇上那听说已经病得下不来床的岳母。
实在是扫兴至极!
韩夫人堵着承平伯世子不肯放,非要与他说说话。
承平伯世子虽心中厌烦,但对方到底是岳母,他只能好声好气地与之讲道理,希望她不要妨碍自己和友人。
「今日我与友人同游,其余诸事,还望岳母大人来日再议。」
「世子!世子且慢,」韩夫人马上出声阻拦,「老妇只不过是想与世子浅谈几句罢了,不会耽误世子的事情的。」
说着,韩夫人看向了一旁承平伯世子的友人,有些尴尬的模样:「不知这位……公子……」
承平伯世子的友人连忙摆手:「无碍无碍,在下四处走走。」
承平伯世子的不耐烦都要从眼睛里溢出来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位一贯知书达理,心情温和的韩夫人,怎么忽然就一点都不善解人意了?
她以为她找自己讲道理就有用了吗?哼!
那个女人,他就是不放手,谁也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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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平伯世子想看看韩夫人到底打算怎么样低声下气地求自己。
当年韩瑜那臭茅石头,没少在朝堂上骂他阿耶,如今可好了,他这一死,他妻子和儿女就是个屁!
啧!高高在上的谏议大夫的夫人,当年多少人上门求建,她都避之不见,如今却要低三下气地求自己呢。
承平伯世子正暗爽着,他没想到的是--
韩夫人明面上苦苦哀求他放过自己的女儿,与之和离,又趁着友人和丫鬟小厮避嫌,故意凑近他,嘴里小声不干不净地骂着一些让无耻的承平伯世子都顶不住的话。
「当年圣人下旨要褫夺你家的爵位,夫君就不该出面求情,你们满府都该死,尤其是你这个小畜生!」
承平伯世子惊愕非常,一时之间,今日反应无能。
而韩夫人还在继续,口中的恶毒之语絮絮不止,甚至有些不是辱骂,而是诅咒。
「你这狗娘养的小杂种别得意,你以为那外室生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了吗?殊不知,她不会如你与她私会一般,与她那亲亲表哥私会?」
「你还说阿婉那么多年生不出第二个孩子,犯了七出之条,谁知道你是不是自己不行,也许那外室正是怕你发现你替别人养儿子,才急急忙忙地要除去阿婉的孩子呢!」
「若是当真如此,你岂不是这天底下最可笑的臭傻屌!?」
咒得狠了,承平伯世子勃然大怒。
「胡言乱语!你堂堂谏议大夫之妻,竟满口污言秽语!」承平伯世子气急败坏之下伸手就要将韩夫人推开。
却不料他刚一伸手,韩夫人就极其凄惨地尖叫了一声。
定眼一看,他竟一个伸手,就把人推得猛倒,韩夫人竟一把磕在了小亭的柱子上,顿时额头血流如注。
承平伯世子自己都愣住了,他有用那么大的力气吗?
湛兮在原处高阁看着,心中唏嘘不已--这便是母亲啊,为了女儿,她也是豁出去了。
湛兮只说要逼真,韩夫人她是恨不得假戏真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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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处韩夫人直接倒地不起,雪地上一片殷红,她的丫鬟慌乱地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承平伯世子和友人都慌了,正要上前,却听得一声少年的怒吼--
「住手!何人如此放肆,竟敢在天子脚下公然殴打妇孺!」
承平伯世子回头一看,是一身着绮绣,戴朱缨之帽,光彩烨然的少年。
少年领着一群年纪与之相仿,衣着打扮且不同寻常的男男女女快步走近。
边走边喊:「你们跟我过来,这里今日有人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行凶!」
这位是……
承平伯世子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听到有人叫破了他的身份--
「哎呀!小侯爷,这位是承平伯世子,倒下的那位是、是……是……」
「是什么?!」沈奎厉声质问。
「是承平伯世子他岳母啊!」那人一副匪夷所思的模样,嗓门却大得很!
众人哗然,承平伯世子也太过嚣张,竟敢在天子脚下,众目睽睽之下殴打岳母!?
承平伯世子终于反应过来了,那位是大名鼎鼎的,混不吝的沈小侯爷!
他身后的那群人都是他的玩伴,是京都内那个年龄阶段非富即贵的少年贵女。
该死,怎么把这小煞星给招惹来了,承平伯世子心中懊恼极了。
他听过沈奎名声,此人难缠程度与当初横行霸道的曹小国舅有的一拼。
比曹小国舅还叫人头痛的是,此人热衷以暴力和血腥解决事情,颇有当年那位能夜止儿啼的血修罗的行事作风。
这沈小侯爷,小小年纪就已经恶名远扬,此事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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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能等承平伯世子从混乱和心惊的晴天霹雳中缓过来,就又听见了一大群人的脚步声--
「哦豁,这是在干吗?凶杀现场吗!?」
承平伯世子回头一看,竟是一高壮的青年领着一群面生的贵公子,他好像有些印象……
似乎是刚考完皇家书院入学考试的,各地门阀子弟!?
杨镧啧啧有声:「你们刚刚说什么?死者是这小瘪三的岳母?你们皇都竟然如此无天理人伦的吗,竟然当众殴杀岳母!」
耳力极好的湛兮听到此处,整个人都风中凛乱了--
福利鸭你要死啊!小爷是这么教你演的吗?你特么自由发挥过了头了吧?
见鬼的「死者」!有没有人还记得自己的戏份啊,快特么地给人止血啊摔!
杨镧入戏上头已经开始走火入魔地瞎几把演了,倒是上官无病还记得湛兮交代的事情,急忙冲过去,随便掏出一块手帕死死地按着韩夫人的额头。
「还有气呢!播州土狗你别胡咧咧!」
上官无病眼神刮杨镧--小心演砸了,小国舅爆你狗头!
杨·播州土狗·镧:哦豁?还活着呢,他都忘记了,失误失误,重来重来。
杨镧立马热情呼唤医者:「有没有会医术的啊,快来给这老妇人看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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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奎看着杨镧和上官无病他俩的神操作,也是额角青筋猛跳。
怪不得那该死的曹睿之非要把他叫上,那么多年了,原来他身边的朋友,还是这个损样,没一个靠谱呢!
沈奎疏散人群:「都退开一些,再挤着,老妇人要喘不过气了。」
承平伯世子此时已经知道事情大条了!
《雍律疏议》曰:「义绝」,谓殴妻之祖父母、父母及杀妻外祖父母……」
这法律本是为了维护夫权的,对「殴」「杀」的界定极其严格,但如今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证」都非富即贵,不仅有皇都本地横行霸道的贵冑少年,还有大雍天下无数封疆大吏、地方门阀的子弟……
他完了,承平伯世子绝望地想着。
现在已经不是他不愿意写和离书的问题了,就算他写了,只怕韩氏也不要了,韩瑜虽死,但人情或许还有薄薄一层,此事闹大,不知多少人会在朝堂上对伯府群起而攻之。
「诸犯义绝者离之,违者徒一年。」
他必然是不愿意被流放的,可是若坐实了他「殴打岳母」的罪名,判定为「义绝」,他日后的仕途该受多大的影响,这将是他的人生污迹。
不行,他必须得想办法……
承平伯世子还没能急中生智地想出个所以然来,沈奎就直接将他扒拉开,推到了一边去。
笑死,现在还有功夫给你想办法扭转情况?呵呵,想都不要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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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边的嬷嬷……」沈奎刚想说他身边的嬷嬷是当年跟着他阿翁的军医学过的,结果有个小小的身影更快地挤了进来。
「我会我会,我这里有止血粉!」
定眼一看,是一个陌生的,似乎没有从湛兮那儿接过「个人剧本」的小童子。
「黑猪,黑猪你跑得好快……」这小童后边还跟着一个丸子头的小姑娘。
小姑娘一边撑着膝盖喘气,一边道:「黑猪,银针封穴,别叫她继续流血。」
「我知道了师姐。」
不远处的叶扶风抚着自己的肚子,与旁边那为自己撑着傲雪寒梅画伞高挑男子说道:「白狗和黑猪越发出息了,都能镇定自若地为人急救。」
叶扶风的语气很是欣慰。
李问真没什么表情:「天冷了,雪越发厚重,回吧。」
「不回!」叶扶风瞪他,「都没怎么逛呢,说好的去神仙居吃饭呢?还要去吃君又来的茶点呢?」
「让他们送上门也是一样的。」李问真平静道。
「不要,我还不知道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诶,蒜泥你耳朵好,你快说说他们刚刚叽叽喳喳吵着的都是什么?」
李问真:「那是承平伯世子,被他推倒的是他岳母,前谏议大夫之妻。」
叶扶风惊愕非常:「他怎地如此嚣张,竟敢故意当众殴打岳母?」
「也并不一定就是他想要如此的……」李问真说着,如鹰隼一般的眼眸,缓缓地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什么意思?」叶扶风顺着李问真往另一边看去。
看到不远处的高阁上,站着一个披着绯色神鸟金乌纹缂丝披风的少年。
少年生得极美,黑瞳红唇,眉目清绝,连着雪地中绽放的红梅,也不及他之万一。
湛·大导演·兮歪头笑了笑:「临时演员,哦不,龙套路人甲在我这儿也有工资哦……要吃烤面筋吗?」
第297章
那翩翩美少年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的美貌让叶扶风眼前一亮,她情不自禁地发出羡慕的声音:「好俊俏!好漂亮的小少年呀!真希望我儿子跟他长得一样!」
正寻思着如何把楚王世子李问真一块儿拉进来当证人的湛兮听了这话:「……?」
李问真本人听了此话,不似湛兮的反应不过来,他几乎是瞬间理解,而后他的响应是额角青筋直跳地问:「你肚子里的是我的孩子,如何能长得跟他一样?」
湛兮的无语持续:「……」你问的这问题也是有点儿玄学在身上的。
叶扶风似乎丝毫没有感觉到这是一道送命题,浑不在意地说:「这有什么?我如今怀着孕,多看看他的模样,孩子不就能长得跟他相似了么?」
「你又不认得他是谁,如何能多看看他的模样?」李问真的酸气几乎要冲天而起了。
叶扶风理所当然地说:「你把他绑来,让他住在楚王府里头,我不就能多看看他的脸了么?我日日瞧着他,孩子便会长得像他了。」
李问真:「……」
郁闷到了极点,李问真也只能阴阳怪气地说:「那是曹小国舅,你可真敢想。」
叶扶风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湛兮,听了李问真的吐槽,一点也不心虚害怕地哈哈大笑,说道:「那我要不敢想,哪有我们今日啊……蒜泥?」
纵观了全场的湛兮:「……」
你俩虽然是误入的龙套演员,但是现在大导演·小国舅不打算给你们发工资了,请你们把狗粮自产自销!
******
这事儿正如湛兮所料想的那般,直接闹到了柳宽起那儿去了。
大理寺的判处是中规中矩的义绝,但是柳宽起这个「吃进去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自主加班不要工资」的大雍年度优秀打工人果真又在熬夜--
他在风雪夜里,烧着琉璃灯,一一复核案件。
哪怕是临近春节了,他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于是他就瞧见了承平伯世子的案子。
看完整份卷宗的时候,柳宽起心中想的是--
曹小国舅是不是把他当傻子了!?
柳宽起磨了磨牙,心道:证人分两批,一批是以沈小侯爷沈奎为首的京都贵冑子弟;第二批是以播州杨氏子弟杨镧为首的地方门阀子弟。
份量都极重,但是这俩位都和曹小国舅本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啊!
柳宽起面无表情地看着卷宗,沈奎是曹小国舅的死敌,杨镧是曹小国舅的忘年交……
曹睿之那小子,是以为找一个和自己不对付的人配合行事,他这个刑部老油条就看不出来里头弯弯绕绕的东西了吗!?
如果柳宽起知道找沈奎还是湛兮出于对他的智商的尊重才会特意找来的,也不知道会不会因为感动,而减轻今夜的恼怒。
不过……这里头有个人,着实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楚王世子李问真,啊……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不不不,他竟然还会回来?也不对,应该说,他和曹小国舅也有联系吗?否则怎么会为此事作证?
混乱的思绪一晃而过,柳宽起最后决定什么都不去思考,这与他无关,身为刑部尚书,他只需要就事论事。
火眼金睛看出里头「有鬼」的柳宽起对湛兮确实是有些恼怒,但真正叫他愤怒的,还是承平伯世子的罪行--当众殴打妻子的母亲,若非被路过的沈奎及时阻止,恐怕就要出人命了。
岂有此理!!!
世间竟有这等跋扈忤逆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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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宽起太忙,他没空去打听,也就无从得知承平伯世子府中最近那些「宠妾灭妻」的传言,但仅仅今日的案件,就足以让柳宽起对他的印象跌至谷底了。
殴打妻子的母亲,大理寺判处「义绝」,程序正当,判决正确,但柳宽起觉得还是有所欠缺了一些……
承平伯世子的行为深深地惹恶了柳宽起本人倒还是其次,主要是这次案件的影响太过恶劣,众目睽睽之下如此嚣张跋扈不说,还让那播州杨镧的地图炮都开到了整个京都了--
「你们皇都竟然如此无天理人伦的吗,竟然当众殴杀岳母!」
就凭借他这一句话,那些京都子弟作证时,是恨不得直接叫承平伯世子被判个砍头来得好。
为了皇都的名声,也不能如此轻拿轻放!柳宽起漠然地想。
于是,翌日--永明帝封玺的倒数第三日,柳宽起在朝堂上疯狂地喷承平伯府,从承平伯世子个人的家教,骂到了承平伯祖宗十八代的出身来历,从他们个人的违背礼教,公然触犯大雍律法,怀疑到他们是否有大逆不道的忤逆之心……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早在计划正式开始之前,湛兮就直言告诉过韩二公子:「和离从不是难事,一个『义绝』也并不难得,难得的是……如何彻底锤死承平伯世子,让其再无翻身之地。」
「小国舅的意思是……」
「阳光洒落之地,亦是阴影随从之所,这皇都就没有哪一座府邸,是干干净净,毫无不可见人之事的。而天下无不透风的墙,你姐姐嫁入伯府多年,想必对伯府的『阴影』有所了解。」
湛兮对上韩二公子那略显惊慌和愕然的眼睛,心态极稳,岿然不动不说,还笑意浅浅:「我的意思是,她可以赶在『义绝』彻底下达之前,『大义灭亲』地出来检举夫君、公公的错事。」
韩二公子虽恼恨伯府,但从未如湛兮这般,想过要彻底覆灭掉一座已经屹立了多年的府邸。
他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忍不住,问湛兮:是否有些过火了,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湛兮对此的回应是一声冷笑:「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当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你以为一个『义绝』就能叫你全家团聚,再无余虑了吗?请你认清现实,放弃幻想!」湛兮眼神桀骜,「若不一击致命,待承平伯世子缓过来,你们家就遭殃了。你不想为你那失散多年的外甥讨回公道,你姐姐也不想吗?」
「让你们自己去查,你们是查不出什么来的,而此事毫无证据,哪怕到大理寺状告他们,大理寺只怕也不会轻易受理。」
「故而,唯有检举伯府其他重大罪证,方能让大理寺介入,深入调查伯府。」
湛兮说:「待大理寺将伯府翻了个底朝天,不就能顺便找出点当年你姐姐的孩子失散的某些蛛丝马迹了么?」
「如此,既能为你姐姐讨一个公道,也能叫伯府再无为难你们韩氏的能力。」
******
韩二公子还是有些天真,好在他姐姐韩大姑娘被伯府磋磨久,早就对这一大家子都没有了任何幻想。
她从弟弟那儿听了湛兮的建议,当即将一些东西交给了弟弟,让他联系父亲的故旧与族中为官者。
于是,在柳宽起含沙射影、颇有些阴阳怪气上纲上线地怒喷承平伯府时,立马有人紧随其后,并拿出了相关证据--
状告承平伯当年在县南关一役中,杀良冒功!
永明帝大怒,当即下旨严查。
于是在春节之前,在朝堂上被群起而攻之的承平伯府就得到了一晴天霹雳。
先是下达承平伯世子与其妻子「义绝」的命令,后是承平伯世子被褫夺世子之位,保留承平伯的伯爵之位,以待「县南关一役中,杀良冒功」之案调查清楚。
若罪名落实,承平伯就迎来了灭顶之灾。
若是无罪,承平伯这个伯爵的爵位,也到他这一代就戛然而止了。
消息传来的时候,湛兮正在凭栏听雪,闻言也不过是一声轻笑--
不愧是我,薅掉一个伯爵爵位,又帮朝廷省下了一笔荣养爵位的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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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氏姐弟想过登门致谢,但湛兮没有亲自接待,他将此事拜托给了大伯母。
因为那一日,二皇子和太子又出来了。
他俩如今从皇宫出来,给湛兮的感觉,就像是鸟儿飞出了樊笼,囚犯飞跃了监牢。
当时给出去的两条缂丝披风,似乎是改小了一些,更贴合二皇子和太子的身形了。
湛兮给他俩压了压毛毡帽子,问道:「今日如何能出来?」
太子回答说:「今日御医院要派出一批御医到楚王府去,刚巧孤和弟弟之前也得了阿耶的允许,出来看看英国公府隔壁的两座府邸,于是就一块儿出来了。」
「嗯嗯嗯,」太子说话的时候,二皇子就在旁边一直点头,太子说完了,二皇子还有得补充,「阿娘说承平伯府的事情背后是小舅舅你在操纵,是不是那个韩二公子来求药的事情呀,我想……吃瓜!」
于是湛兮派人去请杨镧和上官无病:「此事有他们二人的配合,叫他们来给你说说。」
湛兮倒也想把唐小棠那孩子叫上,毕竟他孤身一人在京都,着实是有些孤苦伶仃,可惜唐小棠虽天真,但而今经历多了,心思也沉淀了下来,直言道要刻苦读书,愿有一日能堂堂正正地站在湛兮的面前。
如是,湛兮也不好继续为难他。
思及此处,湛兮摸了摸甩着风雪的两颗大狗头,挺好的,唐小棠还有一只爱他的狗狗陪着,倒也不算彻底的茕茕孑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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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镧和上官无病来得很及时。
他俩给二皇子和太子描述那「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阻止忤逆之徒殴杀岳母」事件时,都着重放大了自己的光彩。
太子安静地听,二皇子配合地给出「哇哇哇」的惊叹,就差给这俩「从天而降的正义侠士」鼓掌了。
唯有见证全场的湛兮翻了个白眼,想起那日杨镧脱口而出的「死者」,湛兮都想叫他变成死者了。
湛兮:吹!就你们那稀烂的演技,继续吹!
「寒松小榭那边新出了冬季系列的菜品,我已经叫人去预定了雅间,一起去吃吧。」湛兮说着从二皇子和太子的手里拎过的狗绳,「我还去金羡玉玲珑那边定制了个东西,到时候顺路一块儿去取。」
杨镧嫉妒:「金羡玉玲珑的工匠收费未免太贵了一些,哼!」
「但他们家的东西确实好看……再说了,你杨家又不差钱,你那么吝啬作甚!」湛兮嘻嘻一笑,他才不会告诉杨镧,金羡玉玲珑是八方听雨楼的秘密产业,他这个小国舅是最最最最最尊贵的客人,可以打骨折。
「他们家的东西好看?好耶好耶,我也要去金羡玉玲珑看看!」二皇子兴奋地说。
第298章
二皇子掰着手指头数着自己要买的东西。
说了一堆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之后,又说:「小舅舅送我和大哥的马儿都长大了,从前的当卢小了些,也该换了。」
「我要去看看民间打造的饰品和宫廷御贡的有什么不一样!」二皇子兴奋地嘿嘿笑。
看着二皇子兴致勃勃的模样,太子只觉得东宫内库的黄金在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之前于菟就非要打造黄金靴子,结果靴子打造好了,无论是狗子,还是猫咪,就没一个愿意穿的。
每每想到此处,太子就觉得头疼加肉疼。
但如今太子也拦不住二皇子了,毕竟是湛兮带大家出门炫饭,要路过金羡玉玲珑。
湛兮没忘记闻狮醒,这个即将要深深扎根在泥土中的孩子。
但听到声音后,闻狮醒这厮打开窗,从无数堆栈的纸张数据中探出个头,露出想要的眼神,说的却是--
「可以打包吗?」
哪怕是最喜欢这只狮子的二皇子也被她满桌写满了字,画满了奇怪图案的纸张劝退。
二皇子:(嫌弃脸JPG.)(学渣告辞JPG.)
湛兮挥挥手:「你继续努力,我们回的时候给你打包几道最好吃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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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金羡玉玲珑的时候,没进去也能看见里头有太多贵女在欣赏最新一批首饰。
湛兮他们就决定还是先去寒松小榭那边炫饭,吃饱了回来,没什么人再仔细看看。
不过金羡玉玲珑的人还是有眼力见的,认出了湛兮的马车,就把湛兮定制的东西,派两个小厮抬了出来。
上官无病愕然地看着那个也就八*九寸长,三五寸宽的盒子,居然让两个小厮抬得龇牙咧嘴的,好似里头的东西有千金之重一般。
杨镧嘴角抽搐:「这里头是啥?有这么重吗?」
湛兮随手拿起了那个大概两三个巴掌大的檀木盒,让金羡玉玲珑的人如见鬼一般为他的神力惊愕的同时,也让二皇子和太子等人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太子有些疑惑,但还是客观评价道:「这莫不就是所谓的……给尊贵的客人的特殊表演?」
「是行为艺术啦~」二皇子显然更能记住凶猛的母狮子教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词汇。
行为艺术?
看着金羡玉玲珑的人见了鬼一般地往里连爬带滚地跑路,再感受感受手腕上传来的莫大的往下坠的压力,湛兮但笑不语,这可不是行为艺术。
这是实打实的物理重量!
但是湛兮没有跳出来给大家解释,主要是没啥必要。
他这个小爱好说不上见不得人,但也不是很适合拿出来大嘴巴到处咧咧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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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的除了湛兮,剩下的人都以为刚刚金羡玉玲珑的人是在表演夸张荒诞的行为艺术。
又兼之肚子有点饿,对大名鼎鼎的寒松小榭的吃食的期待,压过了对湛兮定制了个什么东西的好奇心。
于是,大家加快速度,往寒松小榭去。
寒松小榭坐落在京都寒山半山腰中,临松柏而建,整体超然,有古朴天然之意境。
其提供的吃食也不同于神仙居等竞争对手,专攻返璞归真,以保留食材最原汁原味的自然风味为原则,口感偏清淡,很是适合文人雅士等要克制口腹之欲的人。
二皇子和太子因为湛兮之前的吓唬,对寒松小榭的招牌红鲤脍敬谢不敏,哪怕它精致可人到了极致。
见他们三人都对红鲤脍不动筷子,杨镧和上官无病就问上了几句。
二皇子委屈巴巴地说:「小舅舅说不熟的食物,里面会有虫子,吃了之后,虫子会长在脑子里。」
杨镧和上官无病:「……」怎么能短短一句话,就勾起别人极度的恶心?
这饭咱是非吃不可吗!?
湛兮或许也想不到,大雍朝不食生的风潮,会是他带起来的……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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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摒弃了鱼脍之后少了些许滋味,不过问题不大。
寒松小榭的山珍与各色糕点、汤水实在宽慰人心,又兼之大堂那位弹琵琶的男子技艺实在高超,令寒松小榭所有的客人都多了一项享受。
杨镧扬了扬眉毛:「这弹的竟是将军令?」
上官无病喝了一大口热乎乎的汤:「你没听错,就是将军令。」
好鲜美的蘑菇汤,他还能炫下一锅!
杨镧的表情更怪了,主要是寒松小榭这氛围,弹奏些高山流水之类的倒是合适,如此激昂的将军令与周遭的环境,似乎有些格格不入了。
那个弹琵琶的男子究竟是怎么想的?还是说……他是有着别的目的不成,比如说吸引某些人的注意力?
二皇子也探头去看,然后惊奇地说:「那还是武琵琶哦!」
自从先帝与皇后更爱文琵琶后,音色较为粗犷和奔放的武琵琶就逐渐没落了,如今竟然还能见到弹武琵琶的,确实令人惊讶。
湛兮等人还在陶醉于那技艺高超的演奏中,但似乎自古以来世上缺东缺西,就是缺不了不长脑子光长屌的男人。
演奏突兀的中断。
被迫从音乐熏陶中清醒的众人低头看去,原来是有个大腹便便的锦衣公子非要那弹琵琶的男子随自己走。
那锦衣公子形状猥琐,嘴里面不干不净不说,还动手动脚的。
弹琵琶的男子不依,锦衣公子暴躁得直接把他的琵琶都砸烂了。
湛兮:「……」好嚣张!
自从京都打非除恶后,就没见过还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跋扈的人了。
大堂中用餐的多是有些小富的寻常人家,见状就觉得那锦衣公子肯定是有所依仗,他们也不敢阻拦,而二三楼的雅间毫无动静。
锦衣公子正要强行带走琵琶男,却被一声清朗的少年音阻止--
「住手!」
「咦?」湛兮定眼一看,这不是唐小棠小同学吗?
太子:「曹国舅认得他?」
湛兮便与大家说了说唐小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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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湛兮说着往事的期间,唐小棠被那壮硕的锦衣公子直接一把推开,并狠狠羞辱了一通:「北庭都护府的丧家之犬也敢来阻拦本公子,告诉你,本公子可是……」
锦衣公子还没说完,门外传来了另一道嚣张的声音--
「是谁?是天王老子吗?」
沈奎面无表情地带着他一大群跟班走进来:「该死的肥猪,你是想小爷把你的猪脑子都打爆吗!」
「沈奎怎么来了?」湛兮沉吟了一下,说,「看来寒松小榭的冬季特供菜的营销做的不错,把那么多非富即贵的人都吸引过来了。」
方纔湛兮纠结要不要让杨镧下去处理。
毕竟唐小棠不太想依靠他,想要依靠自己做出一番事业,既如此湛兮也不会故意打破他的坚持,非要叫他人得知他们之间有所联系。
不过现在,沈奎跳出来了,那他就可以直接动手了。
嘿~他和沈奎是宿敌嘛,他抢沈奎的高光,简直不要太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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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不得沈奎要出手,湛兮听了他们的争吵才知道,他不是要帮陌生的唐小棠。
主要是锦衣公子是他父亲新纳的小妾唯一的弟弟,沈奎不能让这狗东西坏了自家的名声。
锦衣公子一开始对沈奎还是世子世子的喊着,满脸讨好和献媚。
见沈奎不吃他这一套,他也恼了。
沈奎见这厮还不快滚,还敢恼怒?直接就想要叫人上棍子赏他个十棍八棍。
结果还没来得及动手呢,沈奎就听到他最讨厌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肾亏!你怎么这样啊,君子动口不动手呀~」
沈奎原本也没多生气,听到湛兮的声音,他直接应激了:「我呸!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的歪理,该打的就得打!所以……曹睿之你怎么也在!」
湛兮端着有金羡玉玲珑的烙印的锦盒下楼,一边打开盒子,一边嘚瑟地跟沈奎说:「我来吃饭的。肾亏啊,你总这样暴力解决问题是不行的。」
「听我的,我们要--」
沈奎刚想破口大骂湛兮又发什么癫,结果就见湛兮从锦盒中掏出了一个什么金光璀璨的东西,然后一晃眼--
「啪!」极其沉闷的一声响。
锦衣公子应声倒地,头破血流。
「以德服人!」湛兮铿锵有力补充完毕。
预曦正立1
沈奎整个人都傻掉了:「你他娘的这叫以德服人?」
「怎么就不算了呢?」湛兮扬了扬眉,转过身来,示意了一下自己手中硕大的金砖。
于是,沈奎就看见那亮瞎人眼的沉重的金砖上头,以金镶玉的工艺,用油光水亮的墨玉,镶嵌出了一个硕大的,龙飞凤舞的字--
「德」
沈奎:「……」
你他娘的这叫以德服人???
这他娘的还真是以「德」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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炸裂,属实炸裂!
看清楚那块极其「特别」的金镶玉的金砖后,二皇子两只眼睛都爆发出了极亮极亮的光芒--
「大哥,我也想要!!!」
太子定眼看了看那块用料扎实的金砖:「……」
东宫私库,在瑟瑟发抖。
杨镧倒吸一口凉气:「那么大一块黄金砖头,少说得有几十斤重,他到底是怎么一只手就拿起来拍人脑壳上的?」
上官无病捂着脑袋,只觉得世界一片玄幻:「怨不得方才金羡玉玲珑的人要抬着……不对,这么重的金砖,拿来爆头……应该和楚王世子打架的不是播州土狗,也不是安北蛮牛,而是他这个深藏不露的咸鱼小国舅啊!」
楼下,湛兮嘚瑟地收起了自己的「德」之金砖。
刚到手,就派上用场了,真棒!
湛兮对沈奎说:「算我还你这个人情,你爹不会为你、为这么个狗东西就丢掉新得的心头好小妾,但是却会为我这么做。」
与其说是为他,不如说是为他背后的英国公府,他的外公,他的姐姐姐夫……
沈奎看着倒在血泊中的昏迷不醒的锦衣公子无言以对。
「你这么明目张胆地当街行凶?」
「什么叫当街行凶!?」湛兮翻了个白眼,「我这是见义勇为,以德服人好吧!」
湛兮一副不乐意打理沈奎的模样,掉头就走。
但暗地里,他却冲已经傻了眼的唐小棠眨了眨眼睛,眼神示意他快跑,别卷入他们这些京都恶棍们的争斗中去。
至于那琵琶男……
「你,跟我走。」湛兮示意了一下他。
那男子沉默地拾起武琵琶的残骸,跟上了湛兮。
湛兮心中细数着:见义勇为,摘掉了唐小棠的身影,允许他继续韬光养晦不说,还奉还了欠着肾亏的人情,还给他姐夫新成立的,以两位昭仪为首的「大雍新乐府」逮住了一个新鲜出炉的打工人……
不愧是我,简直太棒了!
第299章
湛兮并不打算带这个弹琵琶的男子进入自己的雅间,也没打算亲自将他带回去。
他只是让对方跟自己走到一处角落,便招来自己的小厮,说道:「先给他安排一个住处。」
小厮恭敬地应了一声。
末了,湛兮又对这个弹琵琶的男子说:「你接下来若无其他打算,那便静待我的安排吧……」
没错,他决定先把人安顿好,知道他的地标所在就行了。
之后湛兮进宫的时候随便提一嘴,他姐姐姐夫同意后,郭小福自然会够安排人将对方接入「宫廷乐团」。
比起这些,湛兮更希望这厮能给自己带来一定的惊喜,可不能届时连乐团入门考核都过不了……湛兮瞇了瞇眼,应该不至于,按他的鉴赏能力,这男子少说也是一琵琶大家。
男子沉默又恭顺地点了点头,抱着琵琶的残骸便要随小厮离去。
湛兮见状,忽然道:「我记得我府中还有一件紫檀琵琶,稍后让人给你送去。」
英国公府的东西,大多来自紫微城,宫廷特造,就没有孬的,随便一件,拿出去都会引起争夺。
听了这话,那弹琵琶的男子终于抬眸看向了湛兮,笑容都真心实意了许多:「在下姓谢,名瑛,字玉光。」
湛兮:「……陈郡谢氏的谢瑛,谢大家?」
谢瑛淡然颔首。
湛兮的无语继续加深:「……谢大家不至于沦落到要卖艺维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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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郡谢氏、会稽谢氏与山东琅玡王氏并称为「王谢」,虽不在大雍如今的「五姓七望」之中,但其历史传承悠久。
就像姚鹏举的姚氏一样,挺过了千载风雨飘摇的「王谢」依然屹立不倒,在世家大族中有着举重若轻的地位。
这个谢氏,和湛兮他外公谢灵云虽是同姓,但并非同宗同族。谢灵云是家道中落的农门,在他崛起之前,那个小地方的「谢姓」已无底蕴可言。
陈郡谢氏虽这两代为官者少了些,但家族的底蕴在那里,他们依然人才辈出。
尤其是「琴棋书画诗酒茶花」这些顶级的艺术行业中,很多方面都堪称是断崖式的龙头老大。
其他家族的人哪怕出彩,也只是某一处出彩罢了。
就比如荥阳郑氏的「诗中仙郑元照,他也就写诗的方面,断崖式以「仙人的天资」碾压其他凡人,他们郑氏在其他「琴棋书画」等方面,就比不得谢氏了。
谢氏底蕴在那,谢瑛本领在那,虽不至于如谢灵云这等三代帝师一般「一字千金」,但谢瑛把名字说出来,多的是人乐意给他送钱。
他却搁这儿隐姓埋名的「卖艺维生」,湛兮还以为自己随便出门干饭都能捡到一个蒙尘的珍珠,没想到这是「珍珠」觉得生活无聊盖着小被子到处忽悠人呢?
「自食其力,卖艺也并不丢人,」谢瑛轻笑一声,解释道,「实则是听闻帝王有重振乐府之意,特出苏杭,前来自荐,这一路卖艺,也不过是在下在突发奇想,决定要考验自我罢了,毕竟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
湛兮无语凝噎了半晌,抬手做出「制止」的手势:「你给我打住!」
生活没有困难,你也要给自己制造磨难是吧,你这种艺术人我是理解不了了,哼!
湛兮最后扭头看向小厮:「不必给他安排住处了,浪费我收租的钱,他肯定自己有住处,你且送他回去,记下他的住处,回来告诉我便可。」
谢瑛被湛兮的翻脸无情整得愣了好一阵,小厮催促他跟着走的时候,他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又倒回来问湛兮--
「那小国舅,方才答应送我的紫檀琵琶,还送吗?」
湛兮皮笑肉不笑:「呵呵。」
竟想白嫖我?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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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间内,二皇子疯狂地向太子表达了自己对那一块「德之金砖」的喜爱,但是太子不为所动。
一直得不到响应的二皇子憋不住了,「呀呀呀」地大叫着,直接趁着所有人反应不及的时候,连爬带蹬地爬到了他大哥的怀里。
被弟弟整个人趴在身上的太子,反应不及就差点摔了个仰倒。
太子勉强支撑住身子之后,又羞又恼,一边是对弟弟的亲近手足无措,一边是在场还有看戏吃瓜眼如灯笼的杨镧和上官无病在虎视眈眈导致他害羞得脸都热了。
最后太子咬牙切齿道:「于菟,你给孤下去!你学什么不好?学猫狗的作态!」
没错,二皇子这个四肢张开趴在人身上的姿势,正是学那只最爱撒娇的肥肥黑猫--小阎罗的惯用的伎俩。
除了二皇子屁股后面没有一根尾巴,夹着嗓子「喵喵喵~」撒娇的时候,尾巴还能搁那儿懒洋洋地摇晃几下之外,他如今的姿势,与往常想小阎罗对他自己撒娇的姿势简直一模一样!
「你下去!」
「我不嘛,我不!除非你答应给我打那个『德之金砖』!」
二皇子一边说,还一边学小猫撒娇,拿脑袋去蹭太子。
二皇子的发鬌可不是小猫咪柔软的猫毛,蹭得太子脸都红了。
脸又热又刺挠的太子,忍不住磨了磨牙:「……」
这个时候他都想要暴揍弟弟了,但是心底里却莫名有个声音在说--
「好可爱~」
啊啊啊啊啊啊!简直是疯了,这日子还能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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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兮进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番场景--
杨镧和上官无病在旁边吃瓜,笑得嘎嘎乐,太子恼羞成怒但无可奈何,二皇子则是趴他大哥怀里耍赖皮不肯下来。
看见湛兮都回来了,太子整个人都如同泄气的皮球一样生无可恋:「行了行了,孤答应你了。」
实际上东宫倒是根本不差那几块金砖的金子,但是太子很担心弟弟那么小就开始作妖闹腾烧他的金子,等他渐渐长大,岂不是会烧越来越多,届时只怕东宫的私库要顶不住。
但是如今……
算了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走一步看一步。
大不了就让曹国舅引荐一下,投资他赚钱的那些渠道,比如已经在海外赚得盆满钵满的琉璃和瓷器,还有这两天听说大宫女被允许出宫去做什么猪油香皂……
太子放宽心地想:让弟弟「节流」好难好难,他也不忍心,还是他这个当哥哥的,自己加把劲,努力去「开源」吧!
终于又磨得他大哥没脾气了,再次大战告捷的二皇子开心地从太子的怀里蹦跶了下来。
看见太子一副松了一大口气的模样,湛兮有些不忍心了……
他要如何告诉可爱的小青雀呢,除了「德之金砖」,他还有个「理之狼牙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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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兮坐下用餐,顺便吩咐另一个丫鬟:「小六子去送方纔那弹琵琶的大家了,他应该会比我先到府,你回府一趟,届时你告诉田姑姑,将我库房里的紫檀琵琶送到那人府上。」
小丫鬟领命离开。
二皇子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湛兮:「小舅舅你要给那个人送琵琶?那我是你亲外甥,你是不是得给我也送一个?」
湛兮伸手狂揉他脑袋:「你大哥都答应送你金砖了,你还不安分点,得了便宜还卖乖?」
二皇子嘟嘟嘴:「大哥是大哥,你是你嘛!怎么能混为一谈?」
他又不傻,混为一谈不就说明他要少一份宝贝,这是吃大亏!
杨镧沉吟了一会儿:「那人的身份你可是知道了?」
湛兮点头:「陈郡谢氏,谢瑛。」
谢瑛的名字,就连上官无病都听说过。
上官无病整个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是谢瑛?就是那个谱出堪称千古绝唱的《风声鹤唳》的陈郡谢瑛!?」
湛兮麻木点头:「就是他。」
一时之间,众人都麻了。
他们不知道是应该为方纔那人弹奏《将军令》的技法与感情感到果然如此,还是应该纠结大名鼎鼎的琵琶大家谢瑛怎会沦落到在饭馆卖艺,还是说……
更应该纠结曹小国舅怎么随便出个门,都能捡到个不同凡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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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兮头疼地说:「他们这些搞艺术的,脑回路和咱可能不太一样,人说:『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他没有天赐的磨难,于是决定自己锻炼自己……」
湛兮大致将谢瑛的说辞说了一遍,无非就是冲着新乐府来的,至于怎么跑寒松小榭来,可能是想自己给自己蹲一个「伯乐」,搞点天赐的缘分,弄来一个合理的理由,把自己送到帝王面前。
真自己跑帝王面前毛遂自荐,那多掉价啊,待价而沽可是他们这些文化人的拿手好戏,更何况他谢瑛都成名多久了,这样做简直不要太理所应当。
「果然就是冲着你们这些人来的,」杨镧咂舌不已,「那你还送他紫檀琵琶。」
太子看了杨镧一眼:「曹国舅是不会吃亏的。」
果不其然,湛兮说:「被这小子耍了一通确实令人恼怒,但是换个角度,这厮就在新乐府上班,不也是一种浪费么?」
「啊?」二皇子呆呆地看着他,「什么意思?怎么会浪费?」
「能者就应该多劳嘛,」湛兮的笑意加深,「他肯定能身兼数职,比如在新乐府奉献的同时,去皇家书院给大家当当琵琶老师?」
「再比如,在他劳碌如陀螺的时候,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令他明白『再苦也不能苦了我自己一个人』的道理,让他动动嘴皮子,把他们陈郡谢氏的能人,都忽悠过来和他一块儿007。」
「比起他的这广泛的『用途』,哪怕是紫檀琵琶,也没有那么珍贵了呢,是吧?」
第300章
寒松小榭的饭食不错,虽说对于湛兮而言,不至于说惊如天人,但至少在「清淡」此道上,做到如今这程度,也称得上一句「惊艳」了。
湛兮没有忘记他的打包任务。
他如今要打包的还挺多的,不仅要给那个在学海中遨游的凶猛的母狮子打包一份,还要给自己的大伯母,还有表姐也打包一份。
想到最近姚鹏举都没声没息的,估计在忙着开春成亲的事情,还有开春后就要外派的秘密任务……既如此,那也给姚府送上一份。
湛兮沉吟了一会儿,吩咐寒松小榭的小二:「送姚府的,是两份套餐。」
因为他不仅要给姚鹏举送,肯定也不能够落下了姚老太爷。
毕竟姚老太爷如此高龄,还被他外公抓到皇家书院充壮丁了嘛,外公他老人家得了琉璃眼镜都要给姚太爷送一份呢,那湛兮自然也不能不上道。
湛兮倒是想给外公也送一份,可惜外公如今在封闭式阅卷中,不能与外界接触。
要湛兮说,还得是姚老太爷会躲懒,直言只答应教书,没答应阅卷。
湛兮一边思索着要送几份,一边交代店家再给唐宅也送上一份。
方纔唐小棠那孩子本来是来炫饭的,结果路见不平一声吼又没能抑制住犯罪事件,估计饭也没吃到……那就给他送上吧。
太子也在旁边点菜单,见湛兮点得如此给力,那他也聊表心意,给阿耶和贵妃娘娘带一份回宫,顺便在大舅舅面前刷刷存在感,给广平侯府也送上几份。
其实寒松小榭是不提供外送服务的,还搞每日限量。
古人当然也懂饥饿营销和拿捏格调的事情,但是……皇权社会嘛,使手段也得看对象。
二皇子就比他们快活多了,桌上的他通通点了一份……给猫狗带的。
******
杨镧在旁边看得啧啧摇头,反正他来这皇都,是孤家寡人过来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根本没有要送的人。
上官无病的脸色有些奇怪,他倒是很想和杨镧一块儿「无事一身轻」,但是他家中还有个哥哥……哈哈哈,瘸腿的哥哥。
啧~心中轻蔑地咂舌,上官无病面上倒是一副忧伤的模样:「招牌菜也给我打包一份吧,兄长如今……唉,他来不了,我这个当弟弟的自然得给他带上。」
众人看向了他,上官无病一脸忧愁和痛惜:「开春雪融后,路好走了,他可能便不乐意在京都待了,唉……我劝不了他,但还是希望兄长能将京都好吃好玩的,都尝试一遍。」
寒松小榭的人记下了他们的吩咐离开后,湛兮一脸恶寒地抱着自己的胳膊:「虽然我知道你做戏要做全套,但这里没外人,快别恶心我了。」
当谁还不知道你哥那条腿到底是怎么断的呢?
上官无病忧愁哀伤地看着湛兮:「小国舅,你怎么这么说我,我实在是……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上官无病的无辜的夹子音没能夹住,变成了抑制不住的爆笑。
太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又一个不加掩饰的「恭顺弟弟」。
二皇子还在嗦着素面条,得了太子哥哥答应送金砖的口头应许,他心情甚好,看太子也觉得心中一片喜爱。
于是顺便拍了拍太子的肩膀,安慰道:「大哥你别看没病,也不用羡慕没病的哥哥,你也有我这个好弟弟呢!」
太子:「……」
太子脸都扭曲了一下,好弟弟,什么好弟弟?
像上官无病那样,把哥哥的腿弄瘸,让他直接失去竞争力的好弟弟吗?
踩了大雷的「好弟弟」二皇子根本不知道太子心中的恶魔质问,还搁那儿自娱自乐地说:「这个肉片也不错,给我的爱妃们打包四份!」
「啊不不不,东宫是不是还有一只白狐狸,打包五份吧……唔,我的沙鸡和红肚子小雀也要吃,这个米饭煮的不错,来几份!」
太子:「……」
你是真的没心没肺啊,孤的好弟弟?
******
众人吃饱喝足,让随行的丫鬟小厮先将东西带走,他们一身轻松地去了金羡玉玲珑。
而今天色晚了一些,金羡玉玲珑里果真已经安静许多,不如方才饭前瞧见的那般热闹非常。
湛兮是「刷脸」的最最最尊贵的客户,他的马车一出现,已经空闲下来的金羡玉玲珑的掌柜都出来迎接了。
杨镧见状忍不住抱着手臂,狐疑极了:「你这是在他们家买了多少东西?」
虽说生意人都懂得和气生财,可是这掌柜的模样儿,明显不是和气生财的范畴,已经是毕恭毕敬了。
「略买了些东西罢了。」湛兮「谦虚」地说。
掌柜的立即说雅间已经洒扫完毕,早就换上了湛兮喜爱的熏香,湛兮上回随口夸赞过的蒙顶茶也已备好。
上官无病扬了扬眉毛:「还说只是买了些东西。」
湛兮笑,还是不应:「只是金羡玉玲珑会做生意罢了。」
******
进了雅间,享受到了顶顶好的熏香与名茶,掌柜的也拿来了湛兮的专属册子,向湛兮汇报他的订单进度。
众人仔细听来,杨镧无语地瞪湛兮一眼:「这还叫只是买了些东西?」
湛兮含笑不语,掌柜的也笑笑不说话。
太子倒是有些好奇,歪了歪头看向湛兮:「怎么会在金羡玉玲珑定制?宫廷工匠不好么?」
「各有千秋,」湛兮笑道,「主要是金羡玉玲珑的陆九成,陆大名家愿意亲自接我的单。」
皇家的工匠自然是这个时代各行各业最拔尖的存在,但这也并不能绝对地笃定民间无能人。
陆九成就是大雍朝为数不多的,自立门户的珠宝首饰的名家。
陆九成的父亲与爷爷都是大雍的宫廷御用工匠,只是到了他这一代,他年轻时当着纨裤公子,手艺根本不被宫廷认可。
后来族中突逢大变,他沦落市井,吃尽了苦头,这才痛改前非,苦心钻研先辈的本领,以至于有了今日不输于皇家工匠的手艺。
这都是陈年旧事了,陆九成也成了个白发苍苍的老头。
这些年来,与他那愈发精湛的手艺名声一块儿见风长的,是他古怪的臭脾气。
如今他主动向湛兮释放友善的信号……
湛兮笑了笑,或许是想要为后人铺路吧,这都是没办法的事情,为人父母,当为其计深远。
对于湛兮而言,皇家工匠他随时都能用上。
倒是成名已久的陆九成太老了,指不准明年就死了,他既然答应要接湛兮的单,那湛兮不用白不用。
于是,湛兮在金羡玉玲珑狂下了一堆单子--
给姐姐封后时送的特殊头面首饰,给表姐出嫁时添妆的头面珠宝,给大伯母和闻狮醒的日常首饰……
还有前几日他才过来加的单子,给楚王世子李问真他的崽的,「三朝洗儿」的洗三礼的添盆金银,还有孩子满月礼他要送的长命锁。
心血来潮后,湛兮又给自己加了一单--德之金砖,理之狼牙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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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的说:「德之金砖的打造较为简易,故而很快完工,理之狼牙棒还需要点时间。」
众人陷入了无语。
上官无病倒吸一口凉气,有些拿捏不准的模样:「虽说人家陆名家答应了你,你的单他都亲手做,但是你这……你这是不是有点儿太……?」
总不能拿一头牛好使唤,你就可劲儿的霍霍它吧?
一切尽在上官无病那微妙的眼神中。
湛兮哈哈大笑。
上回来金羡玉玲珑,陆九成还特意见了湛兮一面。
今日过来,陆九成脸都不露一个,估计是被湛兮无耻的雁过拔毛式的薅羊毛行径气得不轻。
湛兮与掌柜的说:「告诉你们陆大家,不必样样都全程由他亲自上手打造,他儿孙众多,领着儿孙们打造也是可以的,我并非那般挑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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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了指他的小伙伴们,湛兮又说:「喏,这都是我拉来的大客户。」
「不必逼迫陆大家亲自动手,毕竟你们金羡玉玲珑的工匠也不能白养着。」
「你拿册子记录一下他们要下的订单吧。」
掌柜的恭敬地应了一声:「是。」
二皇子立马抬头挺胸收腹,财大气粗道:「我小舅舅的德之金砖,理之狼牙棒,给我原木原样打造一份,还有打造一些猫狗的首饰和玩具……」
二皇子滔滔不绝,掌柜的下笔如有神。
最后,二皇子指向了旁边的太子,理直气壮道:「我大哥给定金和尾款。」
太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对上掌柜的那期待的小眼神,认可地点了点头,说道:「晚些时候,孤自会派人送银钱过来。」
掌柜的根本不怕他们跑单,这些不是能跑单的人。
轮到了上官无病,上官无病也不客气。
俗话说「子用父钱心不痛」,他爹堂堂封疆大吏,剑南道一把手,根本不差钱!
他跟在二皇子的脚步后面,财大气粗地给自己母族的外祖母和舅母姨母,姐姐妹妹等都订了不少首饰。
至于那位后娘……
呵呵,她的那份,就得看看他定制那么多东西,金羡玉玲珑到时候给他送点什么添头吧!
上官无病给了太子启发,太子沉吟了一会儿,决定给他傻乎乎的世子表哥的妻女也定些什么。
他今日已经向湛兮学习到了某些东西,比如要用人,就不能吝啬于示好,诚如湛兮要送出去的那紫檀琵琶,也如他今日要送往广平侯府的东西。
毕竟人不能又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吃草。
杨镧抽了抽嘴角,陷入了纠结中。
方纔还觉得湛兮定的太多了,如今一看……他岂不是要定出个三五十倍的小国舅来?
旁人不知道杨镧的踌躇为何,湛兮却是知道的。
他是心有大爱的福利鸭嘛~
相好的太多,他钱包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了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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