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曹子爽被他家“大孝子”弄得落荒而逃,那夺路而逃的背影,虎背熊腰却又格外矫健,看着真的是很喜感。
湛兮觉得喜感,也直接“哄孝大堂”地直接发出了嘲笑声。
在曹子爽恼怒回首瞪他的时候,他又努力收了笑,一副无辜的模样,远远地以手掌围拢成圈圈放在嘴边当扩音器,大喊着:“阿耶你眼睛被风沙迷啦,你走慢点呀,别摔了啦!”
曹子爽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当场就摔出个狗啃泥式的脸着地。
他终于悟了一个至理,那就是对付湛兮,绝对不能是正面和他耍嘴皮子,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理他!
紧接着湛兮还在演武台上吆喝:“阿耶!阿耶!你下回眼睛被风沙迷了可不要这么逞强了,我来给你吹吹啊”的时候,曹子爽死死地忍住,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湛兮:“……”啊哦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诶,真无趣!
大孝子没能耍到他老爹,失落地站在了原地,仿佛是一个被抛弃的小可怜。
在拐角处偷偷摸摸观察的曹子爽:同情臭小子,倒霉一辈子,哼!
湛兮可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他有的是水滴石穿的功夫,翌日,哪怕曹子爽天蒙蒙亮就洗漱完毕,准备逃到军营里去,结果他还是被湛兮堵了个正着。
牵着马,吹着口哨从辅国大将军府侧边小门出现的曹子爽,一个拐弯,就看见了湛兮牵着他送的小马驹,乖巧地站在前方。
曹子爽:“……”
“阿耶!你去骑马呀,带我一起呀”湛兮嘻嘻嘻地笑了起来。
曹子爽郁闷地抬头看了看天,天还未亮,坊间门静悄悄的,整个皇都似乎都还在睡梦之中。
他想说天都没亮,骑什么马,但是又想到这么说的话,湛兮肯定就要把他给堵回来了,曹子爽纠结得眉毛打结。
“走啊阿耶,去哪个马场?”湛兮率先翻身坐上了自己可爱的小马驹。
曹子爽骑虎难下,只能头疼得牵着自己的马儿,走在湛兮的旁边,湛兮快活地和他的马儿打招呼:“疾风,早上好啊!”
疾风回应湛兮一个不耐烦地响鼻。
这时候,湛兮居然像是会法术似的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掏出来一把樱桃,怼到了疾风的马嘴前边:“喏,请你的!”
疾风马嘴一张,大舌头从湛兮的手心上席卷而过,湛兮被它舔得手痒,不客气地反手就把被马沾了口水的手心往疾风健硕的肚皮上擦擦擦。
人言常道,吃人嘴软,果不其然,一把樱桃后,疾风的态度直接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它不止没有打响鼻表示不耐烦湛兮了,它反而学会了撒娇,把巨大的马头往湛兮的怀里塞。
湛兮抱住它的时候,它还黏黏糊糊地拿马头蹭蹭蹭。
湛兮被它逗得哈哈大笑。
看了全场的曹子爽冷哼一声,斜着眼骂道:“没出息!”
疾风闻言,立刻把头从湛兮的怀里拽出来,扭过头去冲曹子爽喷了一口气,还不止,它还哒哒哒地跑了起来,努力颠自己背上的曹子爽。
曹子爽连忙扯住缰绳控马:“……你学金童子是吧?你也要反了天了!?”
疾风:(我们宝马永不为奴,除非给一把樱桃!jpg.)
因为昨天差点就要被湛兮说服了,曹子爽今天就学精了,他宁愿和疾风叨叨,也不肯理湛兮。
宵禁解了,坊间门便像是醒了过来似的,清早的街道上陆续出现了许多行人。
太阳缓缓升起,照得屋檐上的堆雪竟是浅浅一层黄金的光晕。
“阿耶?阿耶!你真不理我呀?你要看我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哭出来吗?”湛兮说着,示意了一下越来越热闹的街道。
曹子爽要被他气死了,怒道:“你要真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哭,老子就跟你姓!”
湛兮可爱又无辜:“……可是你本来就和我一个姓嘛!”
曹子爽额角青筋一跳:“嗨呀嗨呀臭小子,你快别说话了!你真要气死你老子呀?”
湛兮撇了撇嘴,出于“一张一弛,松弛有道”的理念,选择暂时闭嘴。
出了城门,人就少了,曹子爽也没让湛兮等太久,拉紧缰绳,停在了一处冰天雪地的野外。
其实昨天夜里,曹子爽一晚上都没能睡着。他苦思冥想了很久很久,一直都在犹豫,心底里像是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个嘶吼着说:“那边危险,才不是金童子应该待的地方,他留在京城最好,他姐姐是贵妃,还很快就要是皇后了,他姐夫是皇帝,没谁能欺负得了他!”
但是另一个小人蜷缩在角落里嘤嘤嘤地哭:“可是老子真的好舍不得金童子哦,金童子也舍不得老子啊,我们父子就不能团聚吗?去了北庭都护府,他又不用和老子一样去打仗……”
就在这让人头痛欲裂的纠结中,曹子爽他突然就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金童子怎么忽然就起了要去北庭都护府的念头?真的只是因为舍不得他这老爹吗?还是说,他听了一些什么话?
“你是不是听了谁胡说的什么话?”曹子爽静静地凝视着湛兮的脸,“你想要去建功立业,就想要在战场上大放光彩?像你堂兄那样?金童子,老子可告诉你,你莫要听人三言两语就如此冲动,这不是简单容易的事,这是危及性命的事,古来征战,九死一生,我是绝对不会允许你去的!”
哦豁原来曹子爽是完全能够想到他去北庭都护府的动机有可能存在别人的影子的,既如此,为何原剧情中,湛兮到最后都没看见怂恿原身上战场的人被揪出来呢?
是对方藏得太好了,实在找不到,还是对方已经丢出了什么无关紧要的小卒子来弃车保帅?
这些思虑自湛兮的脑海一闪而过,他面上露出了一个骄纵的笑容,理所当然地顺着曹子爽的话往下说,想要安他的心:“阿耶,你这就是想太多了哦!我当然知道战场危险呀,我这小命可是有且仅有一条而已的,我哪里舍得拿自己的小命去开玩笑!”
“阿耶,你放心,”湛兮拍着胸脯给曹子爽做保证,“我给你那什么,立下军令状,我跟着你到北庭都护府去,到时候我就在都护府内玩耍,我就在整个北庭都护府最安全的城内继续当我快活的金贵小公子,闲来无事欣赏一下大漠风沙,时不时去军营看看你,我是不会上战场的!”
“我是不会上战场的!”湛兮重复着,然后没忍住,又补充了一句,“我最多可能就在军营里打转,然后灌我们的将士们喝一喝我的臭大蒜神水……这不是什么危险的事情吧?”
曹子爽:“……”对你来说是不危险,对将士们来说……好吧,希望他们能好好享受神水在口腔发挥神力时的那种快活。
湛兮笑眯眯地说:“阿耶你不想我上战场,我还不想呢,谁敢让我上战场呀?想都不要想!那哪里是我这细皮嫩肉的小伙子能去的地方呢?真的有需要的话,你把蛇可可丢过去不就好了吗?再说了,我不是还把高铁牛带上了么,让他上嘛!我还小呢!”
这娇气十足,又理所当然,还有点儿颐指气使的话,本来是该极为令人厌恶的,但是湛兮他年岁小,今年才十三岁,又生得那般俊俏,穿着一身鲜红的衣裳,那骄纵的小模样,并不令人厌烦,仿佛他如此表现,都是理所应当的,他是令人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可爱的那种存在啊……
旁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曹子爽是他亲爹呢?
曹子爽反正是怎么看,怎么心中充满了爱怜。
“你说的对极了,你说的……阿耶都快被你说动了。”曹子爽叹息着说。
“你为什么不被我说动呢?”湛兮挑眉反问,“你快点被我说动,与我一同去说服姐姐和姐夫,放我去北庭都护府,多陪您老玩个三五个月,之后我就回来啦。”
曹子爽还有点犹豫,在仔细地观察湛兮的脸,企图看出湛兮有没有在欺骗他。
湛兮丝毫不在意他的打量,继续给他加把柴,他先是长叹一声:“唉”
然后苦心苦哈哈地掰着自己的手指头数啊数,数完了就说道:“阿耶,你自己算一算,我出生到现在,十三年了,你陪过我多少日子呀?你天天都在外面打仗,你不来陪我,我想过去陪你也不行。从前阿娘过了,姐姐还说我年岁小,您在外打仗也顾不上我,所以我就留在了姐姐身边,但现在我年纪也大了,自己能走,能跳,能跑,能明断是非,那为什么我还是不能跟你一起去呢?”
曹子爽果然是爱子如命,还会因为爱子而昏头变得毫无原则的男人。
在湛兮持之以恒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频繁丢出感情牌的王炸后,他终于丢弃丢盔弃甲,溃不成军了。
在湛兮接连砸出“我都没娘了,你还不陪我”“你再不让我跟你走,多陪我一会儿,我就长大了”等等王炸后,曹子爽直接被风沙迷了眼睛,泛红的眼眶还有些水润,他拍着胸脯大声地向湛兮保证:“金童子你放心,只要你答应我,你只去玩,不上战场,不叫阿耶担心你,阿耶就带你走!届时我与你一起去说服你姐姐姐夫!”
湛兮立即舍弃了自己的小马驹,往疾风背上爬,然后窝在了曹子爽的怀里,一副眷恋亲爹到不行了的模样。
实际上,他嘿嘿嘿地翘起了嘴角——搞定一个!
接下来,搞定外公就行了!
北庭都护府,傅府。
面容儒雅的男人取下了自己的头盔,挂在了衣帽架上。
“事情如何了?”他如此问一旁正拨弄着算盘,在核对着什么一般的妻子。
面容秀美的夫人闻言眼都不抬一下,手指依然灵活地在圆润的算盘上跳跃着,她平平淡淡地回道:“不如何,京城那边并没有消息传来。”
她的声音,平淡,冷漠,像是她手中的算盘一般,毫无生气。
男人皱紧了眉头,为她的态度,不悦地扫了她一眼,沉声问道:“你可曾尽心尽力去替我说服那广平侯了?你该不会心中有怨,敷衍于我吧!?”
“呵呵,”夫人发出了阵阵讥诮的笑声,手离了算盘,扶了扶自己的发簪,似乎是被刺痛了似的,她用力地闭上了眼睛,“你可是我的好夫君,我自然是得为你尽心尽力啊……”
傅桧柏不说话,眼神依然带着怀疑,还有审视。
她自然知道夫君对自己的不信任,咬了咬牙后,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不得不好声好气地给傅桧柏解释:“我是好话歹话都说了一个遍,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但是希望我的好夫君能明白,人家广平侯那是王氏的家主,他是天底下最聪明的老狐狸之一,并不是什么年轻好玩弄的小狸猫儿啊。”
“夫君您为何非得觉得我去了信,人家广平侯就会如我们所愿呢?”女人说着又露出了笑容,她仿佛是在得体的笑,可是她的笑在傅桧柏看来,依然是充斥着一股刺眼的讥诮,“京城那边的情况,可要比这一亩三分地的北庭都护府复杂多了啊……”
她倏地冷了脸,负气道:“夫君若是不信我,不如让你那好表妹帮你吧。世人皆说她自幼聪慧伶俐,想必她若出手,一定会马到成功的吧?就算是广平侯,指不定也会被你的好表妹玩的团团转呢!”
“住口!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傅桧柏的怒斥,打断了这女人越发漫无天际、随意攀扯的埋怨。
妻子的不配合,让傅桧柏心中非常不满,但他还需要这个女人的协助,自然不能撕破了脸。
傅桧柏的胸腔重重的起伏了一下,忍——他得继续忍!忍常人所不能忍,方能成事!就算她攀扯了表妹,他恨不能杀了她,但是……
“此事还是麻烦你了,我只是有些失望京城那边的动静,并不是有意为难你,你我夫妻,共同进退,我如何会怀疑你呢?”傅桧柏努力了许久,才说出了这么一番缓和氛围的话来。
说完,他努力做出了笑容,去握住了妻子的手,正准备与她你侬我侬一番,好揭过今日的龃龉。
却不料那那妇人竟然冷笑一声,丝毫不留情面地将手直接抽了出来,冷漠又厌恶地说道:“你不必如此惺惺作态!”
“你——”傅桧柏震惊于她的无情,居然连表面工作也不做了,却听得这妇人直接打断了他。
“你我之间门毫无私情可言,我要的是你列居高位,带领着我的娘家得到更多的利益罢了。”女子的脸颊肉动了一动,她垂下了眼眸,掩饰自己所有的真实情绪,只留下外表坚硬如龟壳的模样,“你既然心中有人,那我便自守本心!你我二人,就这般过着吧!”
这话说得不留情面,让傅桧柏觉得脸上十分无光,且又牵扯到了他放在了心尖尖上,不可给任何人冒犯的人,他恼怒至极地冷笑道:“你最好能做到你所说的!”
语毕,傅桧柏挥袖而去。
傅桧柏的夫人姓叶,闺名红梅。
叶家的男人都没什么本事,世代从军,也未曾能争取到加官进爵,倒是叶家的女儿们,各个生得好颜色,脑子还灵活,靠着叶红梅的几个姑母的“高嫁”,叶家也随着叶家女儿们的成功第二次投胎,而获得了阶级的跃升。
叶红梅尚在闺中时,就冰雪聪明,她自诩自己不比姑母们差,将来自然是要讨一个好夫婿的。
这位夫婿,他不仅得要出生世家大族,他还得生得丰神俊朗,他还应该是所有少女的闺中梦里人,可叫她叶红梅嫁过去,便会让整个北庭都护府的女子都羡慕她羡慕到咬碎银牙。
叶红梅挑来挑去,最后找到了一个完美符合她的要求的男人,那就是傅桧柏……
傅桧柏是北庭都护府当地的三百年门阀士族之嫡次子,出生高贵,门第极高。傅桧柏少年上战场,多次立下战功,前途一片光明。傅桧柏的五官还生得英俊挺拔,整个人丰神俊朗,如竹如松,是北庭都护府所有世家女子最想嫁的男人。
叶红梅已经不记得了,她究竟废了多大的力气,又让几位姑母为她殚精竭力、耗尽人情,才终于过五关斩六将地成功嫁给了傅桧柏。
她以为这是她一生最高光的时刻,她以为她得偿所愿,可是她错了!
那曾经给过她无数的幻想的男人,最后用冷漠的眉眼,狠狠打了她一个耳光。
让这位爱做梦的少女瞬间门从梦里的云端,狠狠跌入尘埃!
可是她已经回不了头了……她回不了头了啊……
叶红梅看着傅桧柏摔门而去的背影,被拍到一边,还在吱呀作响的门,门外呼啸而来的冷风,刮得她的脸生疼。
可她回不了头了,她找不到比这个男人更优秀、更完美的夫婿了。
娘家为了能让她攀上这枝高枝,付出了太多太多,她若是不谋得回报,她还有什么脸面活下去!?
可是要从这男人的身上取得回报,她就必须要助他……只有他蹑足高位,才能有余力反哺她的娘家。
是的,她必须协助他,哪怕他的手段、心性,与外界的传闻是两个极端,哪怕他为了自己的晋升,无所不用其极,她也必须帮他掩盖所有见不得人的阴谋。
毕竟……夫妻嘛,就是要共同进退呢,不是吗?
她已经不期待要一个好夫君了,她现在要的是光耀娘家!为此,她可以比这个男人更心狠手辣,更下作无耻!
所以,他实在是不必怀疑她不尽心。
紫微城,东宫崇教殿。
“舅舅为何急于见孤?”穿着皇太子常服的小太子挥手,令宫女下去准备茶汤。
坐在待客的椅子上的广平侯闻言微微一笑,他并不与小太子打感情牌,在说正经的事情之前,还要先说上一两句诸如“舅舅多日不见殿下了,格外想念,所以特意进宫来来看看殿下。”之类的话。
广平侯是开门见山地说:“我遇见了一件十分有趣的事,特意要进宫来分享给殿下您。”
这就是他不把太子当成孩子的好处了,太子也不必忍受那些的虚情假意,他们之间门就像是平等的合作者,有什么说什么,不必要贪扯太多无意义的东西,正如此刻这便极好了。
比起广平侯世子王意如在自己面前的扭捏和复杂,太子显然更喜欢和这一位心机深沉的舅舅相处。
“是什么事情令舅舅要特意进宫来?”太子显然也被他勾起了好奇心,毕竟广平侯一贯坐得住,雷打不动地不会特意来和太子培养感情,太子是真的好奇是什么事情,能使唤得动他这一位门阀世家的代表人一样的舅舅。
广平侯但笑不语,也不卖关子,他径直从自己的衣袖中掏出了一封信笺,递了过来:“殿下请看。”
小太子刚要伸手去拿,动作又是一顿,而后他摒退了太监和宫女,才伸手去接过那信笺,他摊开一看……着实为里头的字迹感到吃惊。
太子皱紧了眉头,反复地打量着这字迹,他的惊讶是因为这里头的字迹不属于任何一个书法大家的派系。
不怪广平侯觉得此事有趣,能写出这等字体的人,着实也算得上是一个有奇思妙想的人。
这字迹用的似乎是一种很奇妙的写法,它好像将字的所有横竖撇捺、承转起合该有的波折都尽数隐藏了起来。
于是,落入了他人的眼中,这字迹便毫无被识别写字人的可能性,因为它只会是一种日常中,人们绝对不会写的字体。你要向从中勘破写字人,却是无从下手的。
这刻板平整到一笔一划都毫无变化,的有点诡异的字体已经让太子颇为惊讶了。
而最后直接点燃了太子的怒火的,却是信笺中那心思不明、胆大包天的内容——
“要诱曹国舅到北庭都护府去!?”太子蓦地抬眼,眉眼锐利,声音冰冷,“是谁给舅舅写的这封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他们想杀了曹国舅么?”
广平侯含笑摊手:“我亦不知啊,殿下。”
他平静地看着眼底已有杀意的太子,心中甚是平静:哪里来的藏头露尾之辈,也想利用老子?
呵呵——那就别怪老子掀翻你们的棋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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