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不算人。
夏子凡放学被撞死三个月有余，还没投胎，每日除了去看自己的妈，或是去小学看看过去的朋友，就是自己找点乐子，到处乱窜。
今天他不知为什么对这荒山感兴趣，不小心走得有些深入，接着就看见平地一道雷，劈下来两个古装帅哥。
——妈妈，我看见穿越现场了！
他像看电视剧一样，见银色衣服的帅哥先醒过来，捏了几个诀，射出几道光，简直要昏过去：还是个玄幻电视剧！
接着银色衣服帅哥去摸黑衣服帅哥的额头，露出满意的表情，夏子凡瞬间磕起来：这么带劲？
黑衣服帅哥也醒了，两个人还是你追我赶，夏子凡连忙跟上去，心说：怎会如此！
仔细看一看，这两个人，都比，电影明星，还帅，啊！尤其是那个气质，现代人根本就没有那气质！
忽然，银色衣服帅哥目光如剑一般射过来，随之而来的是一道银光。夏子凡用以躲避的草丛凭空消失，暴露在帅哥cp面前。
夏子凡瞬间僵硬，心想：完蛋了，要死！
另一边。
符凌收回投出符咒的手：“是个小鬼。”他跟裴放说，“那小鬼偷看我们。”
裴放没有兴趣。
“小鬼过来，”符凌招手，夏子凡犹犹豫豫，有点不敢去。符凌一勾手指，他就像被提住了领口一样，一下被拉到符凌二人面前。
夏子凡呆呆地看着他们，被近距离的美貌暴击冲得七晕八素，心想自己可能是遇见神仙了。
小爷做人时唯唯诺诺，芸芸众生，做鬼竟然有如此奇遇！
不过，这两位神仙看起来并不太好相与，尤其是那黑衣服的，让他本能恐惧，感觉生命再一次走到了尽头。
“你叫什么名字？”符凌很和蔼。
“夏，夏子凡，”夏子凡扑通跪下了，眼泪都快流出来，“我是个好鬼，神仙大爷饶命啊！”
妈的丢脸。夏子凡想哭，原来做了鬼还是唯唯诺诺。
“我们不吃人，哦，不吃鬼。”符凌纠正道，“你告诉我们，这里是什么地方。”
“泊山市，额，泊山风景区。”
符凌对他的回答半懂不懂，又问：“这里是离国吗？”
离国？夏子凡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顿时痛心疾首：“上仙，离国灭亡一千多年了。”
说完心想幸亏自己读过《上下六千年》！
“……原来如此。”符凌缓了一会，对现状大致接受。
他对于这些还算能够理解。
玄门会流传秘闻故事，是说有古人忽然出现在今朝，也有人一觉醒来变了人格，还说这里不是自己熟悉的地方，身边人都变了。
三千世界，无奇不有，知识尚算渊博的学宫之首能接受各种异象。
才疏学浅的魔头不能。
“灭亡？”裴放上前一步，“这不是离国是哪？一千……多年？”
相比神仙，夏子凡觉得黑衣服帅哥更像个邪神，脚一软跪得更结实了：“大，大神，你们不是自己主动穿越过来的吧？这里过去曾经是离国，现在……”
他发现难以解释，只能说：“简单来讲，叫现代。”
裴放脑海中一声炸雷，面色铁青，终于放下顾忌，朝着结界的方向冲过去，转念又怕是符凌在骗自己，刹住脚步。
最终，他决定不回结界，只到最靠近但又不暴露结界的地方，在那里他能更好判断情况。
夏子凡看着黑衣帅哥跳跃一步有几十米，在山间时隐时现，差点鼓掌，觉得自己可真开了眼。
没回过神，脚下一空，自己被符凌拦腰提起来，也是一步几十米地追了上去。
“啊啊啊啊——”夏子凡觉得自己要被风打散了，眼前的景色模糊，令他想吐。
符凌戳了他的额头一下，夏子凡消音。
随着他们的移动，天色渐晚，到了黄昏。海岸线显露出来，平静无波，山脚下的城市建筑也渐渐密集。符凌瞥过去一眼，愣了一下。
那些应当是房子，像五颜六色的小方盒，颜色大多是白的，也有黄的粉的。一些小盒子上面亮起细小的格子，基本都是暖黄色的。见不到飞檐斗拱，倒是偶尔有奇怪的圆顶。
山腰像是有条路，有许多小点在上面蜿蜒盘旋，仔细看，那些点好像鸭嘴形的小块，那小块长着轮子，不靠马，自己的轮子就能跑，速度还挺快。
符凌做梦也没见过这样的景象，他终于想起小鬼说的，已经过了一千多年。
这就是一千多年后的世界吗？
他停在一块巨石上，手一伸，本来跑在前面的裴放忽然感觉到巨大的阻力，接着就飞速后退，一眨眼出现在符凌身边，领子恰好被符天师握在手里。
“裴放，”符凌一手抓着魔头，一手拎着小鬼，向山下扬了扬下巴，“你看。”
裴放看过去，也愣住了。
“过了一千多年了。”符凌轻声说。
裴放忽然眼中发潮。
一千多年，那是什么意思？
是他熟识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是他弟弟，可能已经湮没在历史中了？
为什么会一眨眼就过了千年，那他在过去就消失了？他消失了，裴思是怎么过的？裴思那么小，连吃饭都滴汤汁，是怎么过的？
“不可能，”裴放倏然看向符凌，“你骗我。”他抓住符凌的手臂，“是障眼法！你解开！”
符凌看了他许久，轻声道：“裴放，你在世上还有家人吧？我听说詹胜王是一大一小，那是你的弟弟？你不肯说黑魇在哪，是不是跟家人有关？”
“你诈我。”裴放退后一步，仍不肯相信。
忽然头顶响起轰鸣声。符凌一惊，抬头看到一个小点，梭形，有两根板子接在上面，在天上飞过，很远，声音却很近。
夏子凡弱弱地解释：“那是飞机，这里离机场近。”
符凌看着他，自己也开始感觉到莫名其妙的难过。
飞鸡，鸡场，到底是什么鸡，长这样子啊。
夏子凡语无伦次：“铁的，空气动力学，流线型，下面压强大，科技进步，嗖就飞到天上去，半天就能从詹胜洲飞到尤贺洲。”
符凌说：“飞车，用法力。”
夏子凡说：“烧汽油。”
“……”沉默良久，符凌对裴放下了结论，“这些玩意，我编不出来。”
裴放不信，他去结界附近探索，最后到了结界所在地，又回到裂口，往里面撞，没头苍蝇一样折腾了许久。
天色渐渐黑下去，山下小盒子上的光点变得密集，山腰上的鸭嘴形小点都亮起光，盘旋着下山。
符凌找了棵大树坐在上面，一会看看乱跑的裴放，一会看看山下的城市。
夏子凡老老实实地坐在他旁边，符凌想起他来，觉得这孩子蛮不容易的，这么小就没了。
但这小鬼见到了符凌二人是如何前来，如果外传可能带来不少麻烦，符凌思索着如何能封他的口。
最容易当然是把他打散，但符凌是不可能这样做的。他上下打量这小鬼，隐隐看出他还留在世上不是因为什么难解的心愿，而是有些灵气和慧根。
看来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符凌问：“你留在这世上，可是有什么心愿未了？”
夏子凡怔了一会，说：“我妈……一个人。”
符凌点头，只要知道对方在乎什么就好办了，他说：“你想怎么帮上她？”
“不知道。”夏子凡低头，“我现在帮不上她。”
“那你跟着我吧，”符凌点了他的额头一下，夏子凡感觉脑中清明，浑身舒展。“你有修炼的可能，蛮通畅的。”
“修仙？”夏子凡试探着问。
“仙不至于，能让你在现世有点用处。”
夏子凡跪下磕头：“师父在上，受弟子一拜！”
“……”符凌没想到他这么识相，忙把夏子凡拽起来，“我不收私徒，就是把你收成神侍，你跟着我，我用灵气滋养你，你给我办事。”顿了顿，“你办不了什么事也没关系，就跟着我。”
他指着裴放：“那也是我的神侍。”
夏子凡想您指着的那个神侍可太拉风了，我死都死了还怕什么呢，跟着神仙有肉吃，这么帅一定不是坏人啊，便抱住符凌的腿：“快收了我吧！”
符凌实在没想到，这小孩长得斯斯文文，性子这么自来熟，把夏子凡脑袋托起来，指尖在他额头一点，渡了些灵气进去。
裴放那样的实力强，很难收，符凌看得出来，自己之所以能顺利收了裴放，还是因为这人受了伤。
夏子凡这样的，本来不该废什么力气，但符凌探了探，发觉对方神识强韧，竟然也不那么好对付。
符凌面上不变颜色，微微使力，倒也收服成功，便没多说什么，只是暗自留意想待后面再细探。
夏子凡觉得通体舒畅，精神昂扬，活力满满，当下就能挺胸抬头做鬼了。
符凌看着裴放还在试着破幻境，又或者接受已经到了一千年后，想办法穿越回去。
这魔头懂得还挺多，虽然不成章法，但把符凌想试的也都试过了一边。
看了快一个时辰，符凌知道他们暂时是回不去了。
既来之则安之。反正他在世上牵挂最大的就是师父，想找到师父，就要找到黑魇，想找到黑魇，线索就在裴放身上，他已经把裴放收了，事情总归能办。
符凌又想起来自己刚才昏迷时，师父叫他醒醒。
奇怪的是，他不觉得那是梦。
至于青曳等人……他下意识点向额头，想呼唤对方，却又停了。
还是不叫的好。
怕的是，真的叫不来了。
他轻叹一口气，看向山下，决定入世。最主要的是，他很饿。
符天师不能熬夜，不能到点不吃饭，不然就有一股毁天灭地的无名火会渐渐升腾起来，对万事万物都不好。
“裴放！”他叫道。
裴放不理。
“裴放，我饿！”
还是充耳不闻。
无名火就烧到了詹胜王头上。符凌一勾手指，裴放出现在他眼前，符天师发出指令：“给我做点吃的。”
“做你……”裴放骂着想回去，符凌两指竖起来，魔头被施了定身术，而且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很多菜谱和原材料，有一种打猎做饭的强烈冲动。
“师父，你饿了啊。”夏子凡说，“你……愿意吃农家乐吗？”
抱着对农家乐是什么的好奇，符凌跟着夏子凡下了山，裴放被他控制住，跟在后面走。夏子凡看着符凌跟裴放的打扮，说：“要是有人问，你们就说你们是cosplay的。”
符凌：“靠什么？”
裴放：“放开！”
符凌头也不回，点了一下裴放的嘴唇，裴放静音。
“靠死。”符凌学习新知识。
“尤贺语，模仿动漫角色的意思。”夏子凡说，觉得自己能帮上忙，很是兴奋。
符凌跟着重复：“动漫。”
“就是动画片，额，电视上播的，好几万张画连起来，角色就会动了，有故事，很好看，我特别喜欢。”
符凌想象不到。夏子凡说：“没事，我妈店里有电视，她总放动画，你看了就知道了。”
唔，原来农家乐是夏子凡妈妈开的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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