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他的第一个神侍青曳，在被他和师父救回来之后，一直非常感恩，但总想走，觉得麻烦他们。
少年时的符凌第一次见到龙，也第一次跟师父学到还有御灵这回事，特别舍不得青曳走，便拉着他说能不能做自己的神侍。
青曳当时沉默了很久，答应了。符凌本来欢天喜地，去跟师父炫耀，师父却说：先不要收。符凌不明白，师父说青曳是为了报恩，不是真心愿意答应的。
当时符凌颇为低落，去问青曳，对方还是沉默，符凌就懂了，求青曳能不能带自己在天上飞一飞。
他记得第一次飞上天的感觉，从未觉得大地如此渺小，自己如此自由。他当时大概是觉醒了自己一生的志向，要自由自在毫无牵绊地活着。
落地后他抱着尚未变回来的青曳，轻声问：青哥，你走了我们也是朋友吗？
他那时大概十岁出头，粉雕玉琢，大眼睛里总有一汪水光。当天晚上，青曳就告诉他，乐意做他的神侍。
符凌又欢喜又不敢相信，问他为什么，青曳说：无处可去，不如留在此地伴你。
师父走后，神侍是符凌最亲最信任的存在，每个神侍都是用心交来的，只有裴放是符凌打得起兴，鬼使神差一时兴起强行收下的。
本来以裴放的能力，违背他意愿的收服不应该成功，但他刚受重创，符天师纯属捡漏。
未经历过如此情况的符凌，正摸索着如何与此人相处，经过沐浴事件，仿佛悟到一点门道。或者说，他当初看到裴放，就有种奇怪的感觉。
此人虽看起来冷酷不羁，但他定会对我极好，当了我的神侍，我两人在一起，当是天作之合，举世无双。
比如，此时符凌就知道，只要他说饿了，裴放马上会想办法给他做点吃的，他直觉詹胜王无论外面凶名多大，本质就是这种人。
果然裴放说：“我可以做点小菜，但好像没有食材。”
“这年代应当也有菜场吧。”符凌看向夏子凡。
他俩刚才那一出又一出，把夏子凡看得一愣又一愣，好不容易回过神说：“有，不过可能有点远，这里是别墅区，得开车去买菜。”
他们刚才是坐大奔的车过来的，那车子内饰豪华，但符凌不甚在意，就是完全不理解究竟是什么原理，一个壳子上路就能跑，尤其看见方向盘，觉得比起车更像船。
符凌看向裴放，后者不懂什么意思，两人对视一会，符凌道：“你应该也没有厉害到看一会就能学会开车。”
裴放：“……”这是什么废话。
“但可以叫外卖，”夏子凡说，“能叫现成的饭菜，也可以叫食材自己做，我刚看了，这里锅碗瓢盆很齐全。”
两位古人没有反应，满脸写着：外什么？
夏子凡反应过来，让符凌拆开大奔上供的手机，教他开机，放卡，发现已经办了移动网络，又教他下app，一气呵成。
夏子凡问他们俩：“想吃什么？詹胜菜还是尤贺菜？也有伽国料理，浮芦洲菜。”接着他又报了一系列詹胜菜的菜系，还有其他小国的料理。
两人已经被这小板子能做的事惊得说不出话，难以想象它跟那些世界各地的菜肴又有什么关系。
夏子凡以为他们不想吃现成的，就打算自己做，忙说：“也可以直接买菜，半小时就送来，面包牛奶饮料零食水果可以都来一些。”
“说起来，油盐酱醋什么的我刚才看貌似都有，还没拆封。要做菜的话也有菜谱，师父你去应用市场再下个app。”
符凌木然执行，又在他指导下点回买菜页面，夏子凡说：“往下滑就行，想吃什么点加号。”
然而，一千多年前的古人甚至不知道什么是加号。
他们又操作了半小时才点完菜，再十五分钟添加上了银行卡，到全完成已经天黑了。
“之后呢？”看着购买成功页面，符凌麻木地说，又想去削泊山。
“然后半小时后外卖小哥会把东西都送过来，就可以做饭了。”夏子凡说到一半，又看向燃气灶、抽风机、电饭煲等，“哦对，师父你们应该也没用过这些。”
现代厨房电器都很易用，小鬼教了一遍，裴放点点头表示了解，拆了所有调料，不认识的尝了尝，基本晓得是做什么的。
半小时后，他们买的各种东西送过来，装满了双开门大冰箱，两位古人已然被震撼了。
夏子凡借此教了他们三个知识：第一次工业革命开启蒸汽时代，第二次工业革命开启电气时代，几十年前到了第三次，开启信息时代。
两位沉默良久，一时难以消化这么多信息，符凌最终放弃，说：“做饭吧。”
再不吃饭他准备把世界毁灭了，就再也不会有什么革命了。
裴放点头：“吃什么？”
“水晶麒麟糕和奶酪荔枝，饭后有一盏果脯酥山为佳。”
都是离国的经典甜食，冷、热、水果都有，不算贵重但也精致，寻常人家一年吃不了几次，打野味吃的裴放见都没见过。
詹胜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符天师神色沉着地应对，思索了一会，改口为他们已买食材能覆盖，且不太耗时的。
“水盆羊肉和脍桂花生鱼，其他青菜来一个就够了，记得买了葡萄酒，我来些，你要么？”
葡萄酒在离国流行，但也不便宜，裴放没喝过，舔了一下嘴唇，应道“嗯”，走向厨房。
夏子凡之前给他们下单了围裙，让裴放围上，裴放没什么兴趣，但想了想这衣服也不是自己的，便系上了。
符凌坐在沙发边看着裴放厨房里的背影，专心等吃，想到什么，声音略低问夏子凡：“小鬼，这手鸡能买单裈么？”
夏子凡以为自己没听清楚：“单什么？”
符凌指指自己大腿根，夏子凡还是一头雾水，最后让符凌“搜索”一下。然而符天师并不会打字，便用了语音输入。
好不容易找到应该正确的字，查后，他发出“唔……”的声音。
夏子凡看了一眼：“您搜男士内裤就行。”
符凌又语音输入之，观察一番：“看似很紧。”
他看了看裴放的身材，略加思索，下单了不少各式各样的，其中大部分比较能装。夏子凡也看了看裴放，悄声说：“师父，我也觉得需要这么大的。”
师徒二人相对，确信地点了点头。
三道菜差不多时候好了，裴放装盘，端了两盘到桌边。见符凌仿佛下意识对着菜肴闻了闻，眼中颇为期待，莫名觉得挺有意思，但没表现出来，只说：“就坐着等吃？”
“哦。”符凌心领神会，去厨房托着水盆羊肉出来，边走边看着肉片研究。裴放切肉大刀阔斧，葱段和香菜撒得随性，但香气着实不错。
裴放来拿米饭，从他身边经过，见他研究得认真，低声说：“看路。”
“摔不了，”符凌说，回头对他笑笑，“哪舍得撒了您第一次下厨的成果。”
裴放没回头，但嘴角微微提了提。
他十年前远远见到一脸寂寥的符凌，又受到对方帮助时，只觉得这人心大抵是好的，却遥不可及，仿佛月亮上的神仙。
但此时，忽然他觉得符凌其实全然不遥远、不成熟，甚至有几分天真，好像和裴思也没什么区别。
裴放回来时符凌还没动筷子，正等着他，见人来便笑了笑。裴放坐下：“吃啊。”
符凌立即夹了一块羊肉，品了一会，眼睛亮了，眉头飞扬起来：“詹胜王武艺非凡，英俊潇洒不说，想不到厨艺也出神入化，简直世间绝品。”说罢埋头苦吃起来。
裴放一辈子也没受过这种夸，当即愣了，想自己确实比给裴思做饭时讲究了许多，还尝了尝味道才盛出来。
但至于如此吗？他吃了几口，可能是饿了，觉得自己今天厨艺确实格外好。
“不算什么。”裴放看似淡定地说。
“还有更拿手的。”裴放又看似淡定地说。
符凌清朗地笑起来：“那可务必赏光，让我再多尝一尝，在下已然万分期待了。”
裴放被夸得飘飘然，很艰难才能保持自己的筷子走直线，甚至开始回忆还有什么菜做得能拿出手。
两人把一瓶葡萄酒喝个精光，期间符凌不停跟裴放碰杯，一边灌他一边说他海量。
但可能是酒度数太低，可能是裴放有一定酒量，符凌没达到目的，一顿饭吃完，裴放只是讲话慢了一些，没有喝醉的表现。
符凌拿着葡萄酒看了一圈，觉得这年代的酒不够劲，下次得来白的。
夏子凡没得吃，只能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想：师父简直有把人卖了，还让人家帮他数钱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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