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大奔一直管符凌叫神仙，符凌让他换个称呼，大奔便叫老师。
符凌手指一动，门开了，大奔带了两个人进来，手上提着不少东西，有吃的喝的用的玩的。
手下两个人去放那些东西，大奔夹了笔记本电脑和打印的材料过来，搓手道：“二位吃饭了吗，我让厨子做点？还带了茶点，要不要来一些？”
符凌表示不需要，大奔便拿了两份资料给符凌和裴放，自己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一个手下写的ppt，开始汇报。
大奔好歹是开公司的，手下不少人，心腹不是小狗，也是别的什么妖怪，不过都对人类社会这些技能掌握得炉火纯青。
这ppt就写得不赖，画了詹胜地图，标识各地妖魔势力。
大奔汇报期间还提到一些玄门相关的事情，符凌便知道了，现在充当学宫作用的叫做异事部。异事部下面有各地区异事司，再下面有异事局。
“异事部和各玄门家族势力你了解多少？”符凌问。
大奔不敢轻易回答，不知道对方是探查自己了解多少内幕，还是想知道什么。他是个商人，在这地界上混得不错，也许符凌是上头的人，怀疑有权钱交易。
但符凌住在自己的房子里，真说起来可能也不算多么合规，他摸不清楚，便不好乱说，重复着：“我只认得泊山异事局的长官们，毕竟对我们管理是很严格的。”
好在符凌没多追究，点点头就过去了。
大奔刚松了口气，符凌看似不经意问：“你之前说山上封着龙，消息确切吗？”
裴放本来看着妖魔分布图，没看出来哪方势力像是裴思，毕竟里面人形妖魔都不多，而且真正厉害的，大奔消息也不明确，只有几句依稀的传言。
看下来他只有一个感想：这么少吗？
在他那年代，总觉得大魔如过江之卿，不知为何到了现代就只剩零星几个，还没什么人见过。裴放不知道是大奔情报不足，还是这个灵气稀薄的时代真的养不起那么多大魔。
不过听见符凌问山上是不是封了龙，裴放又提起注意力，想起他们被雷劈之前，符凌是驾着龙从天而降的。
龙的寿命应当也很长吧。
裴放顺着想到一个可能性，不由得微微吃惊，也多少明白符凌为何想把山上封着的那个放出来，回来后一直眉头不展，又严加准备。
如果跟符凌认得那条龙有关，他确实会想放，也确实不能掉以轻心。龙本祥瑞，法力通天，千年以上的龙更是不好对付，更何况如果是跟符凌有什么关系的，肯定也不是善茬。
而且山上那如果真是龙，不知道封了多久，也不知缘由，肯定怨气极大，就算真跟符凌有什么渊源，会不会认他还两说。
裴放忍不住也开始想磨刀了。
“我五百年前还是小狗时就在泊山了，”大奔说，“大概一百年前吧，有一天半夜，突然狂风暴雨，地都在震动。我跟兄弟们出来看，就见到云中好像有龙的影子在游，接着一道雷就劈在现在碧渊湖那里。”
“说起来，之前那就是荒郊野岭，水源流过去但不会汇聚，是那天晚上形成的这个湖。”
“当时我们不敢出去，第二天去见了形成一个湖，一开始也不敢轻易靠近，总觉得煞气很重。后来风平浪静，没出什么事，还感觉那里好像灵气比别的地方旺盛，兄弟们就总在周围玩。”
“那一块其实风景也不错，但可能太深入了，一直没有人，无论是什么当局，都不许人进去。因为经常有落石，连进山采药的都避开那边。”
“有人晚上远远经过，好像听过什么奇怪的动静，就渐渐有传说，各式各样的，冤魂啊，怪物啊，更没有人去了。况且那边路也不好走，我们上去都费劲，山里人都知道有这么个地方，但一般人是过不去的，也就在隔壁山头上远远看一眼。”
“但最近，山里是不大太平。外面感觉不到，我们晓得，小地震越来越频繁，落石，甚至地裂，而且也有兄弟说听见奇怪的动静，像是很凶的野兽。搞得我们心里毛毛的，最近几乎都绕着走。”
符凌挑眉：“那你还在那边埋伏我们？”
大奔差点跪下，讪讪道：“我们不太敢去，但那边灵气近来越来越充盈了，要是有外面来挑衅的，我们就去那埋伏别人。一个是我们熟悉地形，一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那边有种什么力量能帮我们。没证据的玩意，也就是瞎想。”
“我之前跟兄弟们说过，碧渊湖形成那天晚上感觉云里有龙，湖里指不定就封着龙，这么多年也没伤着我们，还散发灵气，我们就比较崇拜。”
符凌手指敲着沙发扶手：“没见过更多了？”
大奔老实摇头：“没有了。”
“嗯，”符凌看似问完了，又忽然接了一句，“你们知道异事局的人也经常过去吗？”
大奔怔了怔：“知道……算是知道。但我们到底还是小妖，见到异事局的长官们来了，不太敢冒头的，也不知道他们做什么。”
上午那群人，估计就是异事局了。他们一直守着这个封印，最近知道封印要破，正集结人手做准备。
符凌不禁苦笑，没想到自己当了十来年学宫之首，到了这个年代，第一件事居然是跟当地这个类似学宫的组织对着干。
过去学宫更像是维护平衡，站在人这边，但也不干涉不闹事的妖魔鬼怪。
实际上，离朝时更类似于人妖混居的状态，虽然聚居地不怎么重合，但百姓基本都知道，哪个山上有妖怪不能走夜路，如果遇见什么不祥征兆要如何避开，还有自发组织的除妖队伍。
那时的学宫，如果遇到这样不明的封印，应该是倾向于观察，不加固也不放任，留人看着，等封印破了再做处理。
现在的异事局却仿佛变了，变得更所谓“黑白分明”，虽然跟之前一样，也允许大奔这样的融入人类社会，但对于自己不了解的，则以否定为先，还会采取些行动。
而这个年代的百姓，大多已经不相信妖魔鬼怪的存在，可见这些非人之物要么是全都隐藏了起来，要么是变得极为稀少。
过去也是某种控制，现在也是某种控制，其间微妙的差别，不是两边都待过的人所能体会的。可能是因为灵气日益稀薄，玄门越来越弱势，不敢掉以轻心。
至于为什么那些妖魔鬼怪愈发难以见到，除了灵气稀薄之外，也不知道会不会还有别的原因。
符凌送走大奔，到了门口想起什么，又叫住他：“山里的封印要破了。”
大奔一愣，符凌接着说：“异事局这几天应该会找些理由，让山上的商户撤走，景区关闭，你们也注意一些。”说着顿了顿，“那个农家乐他们家就一个女人，你们多留意，但别吓着人家。”
“知道了，”大奔犹豫片刻，问，“会山崩吗？”
符凌说：“有我在，不会。”
一瞬间，大奔看着眼前这个身材纤长，面貌堪称精美的人，突然产生了巨大的安全感，仿佛对方说天塌了我顶着，他就能安心站直了不逃跑。
这是种担事儿担习惯了，什么事情都担得住的人才有的气场。大奔不禁想：恐怕后山的东西真的很棘手，符老师是上头下来专门平这事的。
“我们本来就欠着那老板娘的，肯定护好了，您放心。”大奔忙说。
“嗯，”符凌点头，“麻烦了。”
“对了，”他甩出几道符给大奔，“给你兄弟们一人一个，平安符，遇着事就跟有我在身边一样。”
大奔受宠若惊，说着不敢不敢，出门安排了小弟到夏子凡家的农家乐那边守着，都上点心。然后他坐在车后座上，看着背后慢慢缩小的别墅，有些愣神。
异事局有时也会用着他们，但哪怕是异事局最小的办事员，见着他也能呼来喝去，毫不客气。
没人跟他说过“谢谢”，没人跟他说过“麻烦了”，更没人跟他说过“你们也注意安全”还给他们护身符。大奔一条五百年的老狗，忽然就很委屈，坐在豪车里，眼泪差点掉下来。
他曾经是被人呼来喝去，任打任踹的野狗，那时他觉得自己生来就是贱，好不容易修炼出人形，以为自己就是人了，却混出一点头就被管控起来。
普通人见了他叫他爷，知道他是什么玩意儿的见了他，还是跟过去一样轻贱。
他反抗过，被打服了，就认了。
人么，就是灵，活个几十年修行就比他强许多。他生来就是狗，贱命，有点修为，还是得在夹缝里生存。
从此大奔对人媚上欺下，不敢过火又无法心平气和，陪多少笑脸就有多少怨气，谁让他生来是条狗。
第一次有人让他觉得，他生得不低贱，仿佛跟人是一样，值得关心和道谢。而且，还是个那么厉害的人。
大奔吸了吸鼻子，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问道：“奔哥？”
“没事，”他粗声粗气地说，“找人护着符老师家周围，做什么都跟着点，别让乱七八糟的东西惊扰了他们。如果出事能帮就帮，还有，真出事记得赶紧来通知我。”
司机算是大奔的副手，狗群里很有地位，前两天才被符凌打服，这时应了，仔细安排下去，思索着奔哥怎么好像不仅身体服，短短的时间，心里也服了。
奔哥看起来凶，但他们都知道，最是有情有义，并不是力量或权势就能让他真心拜服的。
这样想着，车子开入市区，淹没在广阔的灯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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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事局果然行动迅速。
夏子凡当天下午回了农家乐，一直看着他妈愣神。晚上，景区的保安来挨家挨户通知，让全都下山，说可能会有泥石流，要他们到市区避着。
有旅客问：“我房费怎么办？”
有商户问：“这几天不做生意了，泥石流没来钱你们赔？”
白天山上那老者此时没拿拐杖，站在边上插着口袋，除了打扮以外一点也看不出老态，反而举止潇洒。
他露出的左手腕骨纹着一个方正粗黑的“陸”，从老干部装扮下透露出难以掩盖的帅逼气质。
正是之前在机场看到符凌二人视频的陆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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