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应宁看着他重复了一遍。
穆游的眼神就有些躲闪,是和前些日子一样,说谎时一模一样的躲闪。
也是应宁问起有没有什么事儿瞒着她时候的躲闪。
她忽然觉得更可笑和荒谬了:“哥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穆游握紧了手,他这时候有些不敢看应宁的眼睛,这双眼睛现在是不是满是对他的失望和心伤?
是不是对他的厌恶和恨意?
于是他微微垂下了头,只做沉默。
应宁最讨厌这样沉默的样子,这时候仿佛她们面对着面,却已经没有话可说了,像是个生疏的陌生人。
可是明明几天前,他们还互相依偎,是最亲密的爱人!
她冷声开口:“说说吧,为什么?”
“我不想只要一个道歉。”
“我要的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无论是有什么误会也好,背叛也好,她都要听的真切!她讨厌那些阴差阳错的误会,也讨厌不知根由的背叛!
穆游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道:“对不起,可以过些时间吗?现在不能说。”
应宁咬牙:“为什么不能说?”
“有什么事情说出来两个人解决不好吗?”
穆游怔怔的看着她,然后还是缓缓的摇了摇头。
应宁一股怒气直冲胸口,她想发火,却不知道该对着哪里发,最后旋身一脚蹬在了旁边的碎石堆上。
碎石堆被她的力气激扬,灰尘散开,石头四溅,应宁却懒得看一眼,,她翻身上马,抖了抖缰绳,然后骑着马离开。
仲守跟在后面,看了一眼穆游,有些皱眉:“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和小姐说的呢,小姐待你这样好?你明明知道小姐眼里根本容不得揉沙子,却偏偏还要惹她伤心。”
闻言,穆游咬了咬牙,整个人仿佛都有些发抖,但他仍然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仲守有些恨铁不成钢,看见应宁的背影渐渐消失,她也翻身上马,连忙追了上去,只留下一句:“你好好想想吧,伤了的心可就不容易再补回来了。”
她的背影也渐渐远去,穆游才浑身一抖,半蹲下了身,眼眶通红。
他也不想瞒着的,可是那个人的话言犹在耳……应宁也是真的不能知道这个消息。
只是他和应宁,是不是再也回不到以往了?
想到这里,仿佛有更巨大的悲痛传来,他的头颅也仿佛承受不住似的慢慢的弯了下去。
似乎有隐隐的低泣声传来。
应宁怒气冲冲的回了皇宫,半途就遇上守灵结束回去的陆元之。
似乎是远远的看着她怒气冲冲的过来。陆元之的脚步停住,有些迟疑的停下来询问:“二小姐?”
“你这是怎么了?”
应宁脚步顿住,脸上的怒气也冻住一瞬,她勉强笑笑:“听了一些不好的的消息,所以有些生气。”
话虽然解释,但不详细,明显是不愿意多说。
陆元之原本准备详细询问的问题就没有出口,而且他这时候不应该和应宁这样相处的,但是看着应宁这样怒气冲冲的回去,似乎也有些不好。
怒伤肝,容易郁结,加上最近应宁忙忙碌碌,这时候生气简直就是身体雪上加霜,他总是不忍心看着她败坏自己的身体。
他想了想道:“二小姐,有时间吗?我有些事情请教。”
应宁这时候就偏头看他:“你与我生疏了?”
根本都是喊姐姐的,是因为赐婚所以真的生气了,喊她也只是疏疏淡淡的二小姐了吗?
陆元之一怔,下意识反驳:“不是的。”
只是因为怕喊她姐姐,她更生气,所以才客客气气的喊一声二小姐的。
“不是?”
陆元之点头,这两天的故意绕道,和不见面的躲躲藏藏实在是让人难受,索性趁着应宁问,他便干脆一鼓作气的问了出来。
如果应宁真的不满意,那他……那他就如她所愿,无论如何也会把这张赐婚圣旨解决,如果你没有想象中那么讨厌,那他是不是可以不用绕着她走了?
即使生疏一些,也可以每天见着她,然后打打招呼,说说话。
于是他就道:“我是担忧你不满意圣旨赐婚,也怕你讨厌张扬,所以才这样称呼的。”
“宫中人多眼杂,我们随便说说话也很容易传出去。”
如果他真的喊她姐姐,和她表现亲昵,宫中私下传的只会更近一步,所以没有确定她的态度之前,他才生疏的喊二小姐。
应宁一怔:“你是顾忌我?”
陆元之没说话,也没承认。
但应宁突然就知道了答案,她忽然有些奇奇怪怪的感觉。
于是她就问道:“这两天你没生我的气吧?”
“生气?生什么气?”陆元之比她还要困惑。
“难道不是你应该生我的气吗?”他反问。
这反而让应宁困惑了:“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她问着就解释了上一个问题的答案:“我听说……你很不满意这桩赐婚,都被这封赐婚圣旨气的吐血了。”
陆元之:……
谁在胡说八道呢?
但他联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似乎也是可以这样说的,只是不知道谁胡乱传话,竟然传到了应宁那里去。
这时候?他该怎么解释他当时的吐血?
悲痛伤身……还是?
所以这两日应宁避着他就是因为这个?
果不其然,应宁继续往下说:“我这不是看你脸色不好吗?怕我出现在你面前,又把你气狠了……所以只能绕着走。”
陆元之心里有些哭笑不得,却也有些暖暖的。
明明知道她做出这样的举动,是本身的品质和修养,但是她这样的照顾还是让人不可抑制的心动。
“声音守灵的时辰是你换的?”
应宁皱眉:“那总不能让你们带着病恹恹的身体还去守夜里吧,现在虽然还不算冷,但下两场秋雨,那夜里的温度就不知不觉的寒凉了。”
陆元之就弯着眼睛笑起来。
他穿着一身泛黄的麻衣,但目光是极其温柔闪亮的:“谢二小姐体恤。”
他落寞了几日的心情,在应宁着接连两个问题的回答里,迅速回暖,变得极其飞扬。
应宁被他这样笑着看,唇角也不由得一弯,然后想起自己问的问题还没有得到解答呢。
她今天受了激,变得有些执拗,就坚持要得到一个答案,于是她问道:“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你呢?你那天脸色苍白,看看我还低下了头?是因为对赐婚圣旨不喜欢,所以讨厌我,恨不得不要见我?甚至因为拒婚失败,气吐血了?”
陆元之连忙摇头:“不关你的事儿。”
“是……是我自己。”
“你自己?”她打破砂锅问到底。
陆元之抿了抿唇:“你和穆游……我总怕惹你生气,惹穆游生你的气。所以心虚之下,才会对你的目光闪躲的。”
他确实想过趁人之危,但总是担心她生气的,他闪躲时那些动作里也有因为这样念头而生的心虚。
“所以赐婚时也是这个原因,才在心急之下,带动了以前的旧患,才吐了血。”
“皇宫里的消息都是以讹传讹,你不要信!”
听他提起穆游,应宁脸色微不可察的有些难看和伤心,她虽然立马掩饰过去了,但陆元之还是下意识的皱了皱眉,然后看一下她身后的仲守。
只是仲守眼观鼻鼻观心,垂着头一言不发,脸上也看不清什么表情,陆元之没能从她那儿得到更多的消息。
这时候却见应宁已经整理好自己的情绪,然后道:“以讹传讹就好。”
她似乎有些轻松:“要是你讨厌我,那我可就真是罪过了。”
帮他撤回圣旨不成,反而像故意坑他似的,要是他姐姐在,两个人非打一架不可。
“那圣旨……”
她思索了一下,然后缓缓道:“你要实在不喜欢,我再想想办法解决。”
陆元之想说他并不是不喜欢,但是张了张口,这句话最终没能脱口而出,他只含糊拖延道:“等长乐亲王……陛下继位以后再说吧。”
应宁点点头,确实只有等她娘亲继位以后,看看能不能想个什么好的法子了。
要是贸然否定先皇圣旨,这名声说出去可不好听,反而还要害了陆元之好端端的一个小公子。
到时候弹劾的折子恐怕堆的比小山还要高,他们几个人都要挨史官和谏臣的骂。
陆元之松了口气:“那要不要走一走?”
应宁这会儿确实不想回宫殿,因为回了宫殿可能更会胡思乱想和生气,在这儿和陆元之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她反而感觉轻松许多。
于是她想了想:“好,我们走一走罢。”
说起来这皇宫他们两个都不算熟悉,虽然都是重臣,但一个远在西北,一个南在云诏,几乎没到皇宫里来过,这时走着看着宫殿里的景色,竟然也觉得颇为有趣新奇。
这时候明明还未立秋,但是树梢上的叶子竟然已经慢慢变黄了,然后打着旋的飘落在地上。
应宁就笑:“要是在我们云诏,这会儿还在过夏天呢,这会儿在京城,看着竟然已经是入了秋的样子。”
陆元之也抬头望树,然后就笑:“西北的风沙大,树常常都是光秃秃的模样,比京城还难一些呢。”
应宁诧异,然后想想曾经在西北待过的时间,又点点头:“似乎是这样,那是你上次去云诏时候是夏日,若是秋日就好了,我就带你看看金灿灿的叶子挂在树梢上,风吹过来的时候连声音都是脆脆的。”
陆元之心里一动,偏头望她:“那我今年的秋天能去看吗?或者明天的秋天?”
应宁回身对上他期待的眼神,一时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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