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假的，这就是假的！”D-03面上重新露出了笑容，笃定了那位伟大的黎明神势必只会眷顾更加弱小的猿人。
……因为黎明神的存在,于是到了现在,连弱小好似都成了一份能用以自夸的荣耀。
D-03开始尝试有条理地分析这部分意外出现的可能：“一定是那些路比特人用摄像头监控了我的生活，并从中分析知道了蘑菇的真实用处。为了能吓住我和其他人，于是假借‘信徒’的身份,让我事后也因此多出一份顾忌，给自己留出其他求救、研究蘑菇的时间。”
因为如今对路比特人越发深入的了解,知道了那些寻常的科学技术，在最开始的艰涩后，他很快就给自己编出了一个还算是合适恰当的理由。
“确实，一定就是这样。虽然有视频,但对那些人来说,假装有异能也很轻松吧。视频一定都是假的，他们甚至能用技术造假，说不定视频都是P出来唬人的。”说到最后,连他自己都信了。
至此,D-03重新恢复了往日的愉悦心情。
他哼着个不成曲的调子，捡起了地面上屏幕碎裂的通讯器，笑嘻嘻地继续学习研究路比特人的这些科技。
……
对于路比特人放出来的这部分相关新闻，D-03自然是不怎么相信的。
也正是因为这个，在休息了一短时间并通过食用蘑菇恢复精力后，他很快就像是过去那样,开始谋划自己的下一次报复性袭击。
D-03用手机调出了城市的地图，他的手指在地图上空打转，像是在玩一个“指到谁下一个就去打谁”的恶劣游戏,指向在附近几个街区轻点着打转，很快就给自己确定了下一个玩闹捣乱的位置——
医院。
路比特人的医院他也不是第一次去了。
无论是因为之前被误诊为星辉真菌感染的疾病，还是在城市陷入混乱后，受伤的市民需要一个安置治疗的重要地点，医院附近也因此被政/府专门安排了不少人手，只为了能让民众维持住那最后的一点处于现代社会的安稳感。
D-03以前去了很多次。那些路比特人慌乱的样子实在有趣，那副郑重到仿佛拼尽全力和他对抗的样子也直让人发笑，为了能
让这份难得的快乐多持续一会儿，很多次他都装作不敌的样子转身离开，使得医院不同于其他诸如市政大楼、警局、农场、研究所等等场所，至今还能维持住一个还算完整的模样。
不过这一次不一样了。
这一次，就算是为了报复那些自作聪明撒谎骗人的路比特人，再加上他也看网上的这些新闻说，那个疑似从黎明神那里得到了赐福的疾风也呆在医院里，在接收检查的同时还不忘和其他人传授信仰神明的诀窍。
D-03发誓，他这次绝对要彻底摧毁那栋该死的大楼！
他要让这群该死的骗子付出应有的代价！
“觉醒异能……这不是在这搞笑么。既然对外宣称自己从黎明神那里得到了赐福，那也该承担相应的代价了。”D-03一边朝着医院的方向感，一边冷笑着低声说出了这样的话。
“都公开说明自己的位置了，那不就是直接报点让我打上门去么。”
他的声音回荡错综复杂的下水道里，随着回响扩散的同时，似乎也沾染上了些许周边环境的阴冷黏腻，让他的每一句话都无端叫人心底发冷。
D-03不断朝着医院的方向靠近。
因为类似的事情以前也做过不少次，这段去往医院的路他也还算是熟悉。
几乎没费多少功夫，D-03就摸到了医院附近。
D-03以前远远见过医院附近的情形——手持武器的士兵围在医院附近，周边跟着加设了不少大型武器，看着就像是一些电视剧里战争时期的据点。只要稍有不对，士兵的枪口就会迅速地指向嫌疑人的位置。
一旦从井盖离开下水道，等待他的就是直直射向自己的子弹。
在这样的前提下，他自然也不会以身涉险作死。
毕竟，尽管在神明的赐福下，他就算是挨了枪子也不会死，但被子弹击中后，他总归还是会觉得有些疼的。
好在他的特异能力是“控制金属”。
虽然做起恶来，没有之前新闻上看到的那个“控火”的同族方便，但路比特人的建筑中或多或少加入金属来让房屋更加坚固，他的这个特异能力用起来勉强也还算是方便。
以他如今的异能水准，他完全能做到隔空控制建
筑里的金属物品，然后扭曲变形使得这栋楼在瞬间坍塌。
D-03藏在下水道里，他闭眼用全部精神力感知不远处医院墙壁中镶嵌的金属。
随即，在感知到金属存在后，他开始尝试动用异能，试图让那些钢筋彻底失去原本的形貌，在扭曲成圆球的同时破坏整面的墙壁。
D-03嘴角已然提前露出了胜利的微笑，像是已经听到了接下来可能会出现在耳边的绝望哀嚎。
然而下一秒，当他真正动用异能时，他面上的表情却在此时彻底僵住了——
不知道究竟出现了什么意外，明明已经动用了自己的能力，那些理应受他控制改变形状的金属却还保有原本的模样。无论他再怎么输出自己的异能，最后都毫无变化。
就好像凭空有另外一股力量在和他的异能互相对抗，强行命令着这些金属维持原样，静默地保护着不远处的医院。
邪门了……
那些路比特人不会真的也从黎明神那里获得了赐福吧……
这是D-03无比排斥抗拒的结果。
路比特人有自己的文明，有自己的科技。就算是没有黎明神，他们也有着属于自己的力量。
但D-03不同。
猿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其他任何退路，他们只能依靠黎明神，他们也只有黎明神。
如果黎明神同时也给那些路比特人带去了希望，那他们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D-03下意识抗拒着这样的可能。
此时此刻，他甚至希望是这些路比特人的科技水平在危机中出现了突破，而不是神明的赐福。
然而地面上传来的杂乱说话声，还是彻底打破了他这点最后的期许。
地面上，在经历了多次的突然袭击后，这些路比特人自此也算是有了经验，乱中有序勉强控制住了医院的情况，甚至还有余力呼喊其他人帮忙——
“有猿人在附近，有猿人想要对医院下手！快分散了去找，他的异能是控制金属，就看视频里他们以前作案的习惯，一定就在附近的下水道里！快去找！”
“再来个能控制金属的人，他的异能太强了，我要扛不住了。”
“该死，那些猿人到底是从哪
里找到这么多蘑菇的？我们甚至都只能去翻医院的垃圾桶，从医疗垃圾里找星辉真菌。”
“别抱怨了，我们现在就得齐心协力，一起把那个该死的猿人抓住！含有金属的子弹没办法成功抓住对方，去个有异能的人，无论是用火还是用别的什么，都能把他控制在原地！”
“赞美我主，伟大的黎明神，请务必帮助我们，一起抓住那些该死的疯子！”
老实说，隔着一段距离，当他们的惊叫声传到D-03耳边时，显然已经算不得多清晰。
但就是这点堪称细微的声音，因为事关那位至高无上的神明，所有相关的字句都被D-03清楚捕捉。
D-03不自觉瞪大眼，不敢相信新闻报道的消息居然是真的。
为什么？！为什么黎明神要眷顾那群丑恶的、以食人为乐的卑贱路比特人，眷顾这个毫无人性的种族？！
凭什么？！凭什么他们也能得到黎明神的赐福？！
这不公平，这不公平！
那群肮脏的刽子手就该在恐惧中死去，他们甚至都不配向神明祈祷！
抗拒、痛苦、绝望……泪水不断充盈眼眶，诸多负面情绪在这一刻充斥了D-03的内心，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D-03僵立在原地，爆发的情绪让他全身上下不自觉颤栗，甚至都没有多少力气继续站在原地。
直至几声越来越响的脚步声传来，意味着地面上不断有人朝着他的方向靠近，强烈的危机感这才让D-03勉强回过神来，恢复了些许神志。
D-03看着不远处的井盖，意识到很快就会有人打开它进入下水道，他勉强克制住自己心里的不甘，转身彻底没入了更浓重的黑暗中，背离医院开始了自己的逃亡。
只是随着路比特人觉醒异能后，连带着给他们这些猿人带来的问题和麻烦一直都存在。
短暂的奔跑确实让他暂时以往了这份痛楚，但随着脚步停下，当他靠着墙壁喘息着恢复体力时，这个麻烦的问题再度跟着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D-03又有点想哭了。
因为黎明神的赐福，他们才有了如今和路比特人对抗的可能。
于是当这些赐福平等地落到了猿人和
路比特人身上后，这也意味着作为猿人的他们反而失去了唯一的优势，意味着他们这个种族的未来势必将再度落入下风。
这怎么可以……
明明是黎明神给了他们希望，给了他们继续活下去的机会和可能，祂为什么又要擅自收回这份特殊的恩赐，让他们再度陷入绝望之中。
在这份强烈的、对现实的抗拒中，原本的感激化作他如今的痛楚，并在最后转化成不满与气愤。
是啊，祂凭什么这么做，祂凭什么这么对待自己？！
祂凭什么擅自给予他们希望，又擅自将这份希望收回？！
愤怒之下，D-03甚至一度想要诘问神明。
D-03冷着一张脸，即便面上仍带着软弱的泪痕，大脑还是在此刻快速运转，很快将注意力仿佛在了另一个熟悉的同伴——A-19身上。
和他不同，A-19似乎更得黎明神的喜爱。
就是当初两人逃出味美饭店的时候，对方都额外得到了神明的指引，这才使得他们顺利逃出了餐厅，给他们争取了熟悉这个未知世界的时间。
如果是更得神明喜爱的A-19，那他一定能和神明对话，问清楚黎明神将力量赐给那群路比特人的原因，甚至劝告祂收回这个糟糕的想法。
D-03这么想着，像是想到了种族存续最后的希望与可能，当即精神一震生出了最后的希望。
他回忆着过去和A-19有关的记忆，想到了几个对方可能待着的位置，当即忙不迭地逐一找了过去。
……
和其他猿人飘忽不定的行踪不同，在彻底解放了美滋味农场后，A-19对袭击杀害路比特人这件事很快就没了兴趣，反而每天都专注于向黎明神祈祷，像是彻底没了哪怕半分报复心。
这在D-03看来属实不大正常。
不过也正亏了对方这个反常的举动，A-19的行迹相比起其他猿人来说都更加好猜。
只要朝下水道里蘑菇最多的位置找过去，多找几个蘑菇繁殖点，最后一准能看到A-19这个人。
D-03这次就是通过这个方法，在接连找过一片红光遍地的蘑菇丛后，最终在蘑菇丛中看到了被红光笼罩全身的A-19。
D-03赶紧走上前，今天他势必要弄清楚黎明神到底是怎么想的。
D-03轻声呼唤：“A-19，A-19，你快别在那成天祈祷了，现在外面出事，我继续得到你的帮助。”
蘑菇丛中，出于对蘑菇的虔诚，作为狂信徒的A-19哪怕是听到了D-03的声音后依旧是一副平静的样子。
直到最后一句祈祷词被他完整说出口，这一次的祈祷仪式算是正式结束后，他这才从蘑菇丛中站起身，颇有些不悦地转头，看向这个打扰了他做礼拜的意外来客。
A-19皱眉，尽管看着不是很高兴，可出于同族的情分，最后到底还是出声问明了对方的来意：“怎么？外面到底出了什么事？”
听到A-19的声音，此时的D-03当即就像是终于找到了倾诉对象的可怜孩子。
他整颗心都被委屈的情绪塞满，他像是没看到对方面上的不悦，当即快速说明了自己专程过来的原因：“A-19，你有没有看到最近路比特人的新闻？你知不知道，神明的赐福不再是专属于我们的东西了！”
“黎明神居然赐予了那些可恨的路比特人与我们同等的力量！我们失去了和路比特人抗衡的可能，我们以后说不定还会再度回归原本的悲惨命运，继续在新的农场里被当做肉畜饲养！”
“我不接受这样的结果……没人能接受这样的结果！A-19，之前就听你说，你能和黎明神交流，你能不能帮我问问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顺便帮我们劝劝祂，和祂说清楚这件事带来的糟糕后果？”D-03期待地看向A-19，他已然把对方当成了最后的希望与可能。
能和黎明神交流对话——这么多猿人里，据他所知，也只有A-19能做到这件事了。
然而A-19的反应出乎他的想象。
在他预想中，A-19可能会成功，同样的，A-19可能也会失败。
但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想到这样一个可能——作为他的同类，作为同属命运共同体的猿人，A-19直接拒绝了他的请求。
“询问伟大的黎明神为什么要做这些事？劝告那位伟大的神明改变自己的主意？”A-19冷冰冰地回答道，“别想了，我才不会让你这些写
满了私欲的想法，传达到神明耳边！”
确实，在听到D-03说，他们未来可能还会被作为肉畜圈养的时候，他确实是愤怒的。
但随即，随着D-03最后那几句堪称大逆不道的话说出口后，比前者更加汹涌的怒火在这一瞬间填满了A-19的心房。
A-19紧盯对面愣在原地的D-03，丝毫没理会对方此时的心情，径直诘问出声：“人类怎么能妄图主宰神明的想法！你怎么能对黎明神这般不敬？！”
“我警告你，D-03，如果再有下次，就算你是我的朋友，我也会丝毫不顾及任何过去的情面，让你清楚知道渎神的下场！”满心只有黎明神的狂信徒，毫不留情地说出来这样的话。
——在这一刻，在A-19心中，那份虚无缥缈的信仰居然高过整个种族未来的命运。
D-03不自觉瞪大眼，不敢相信A-19居然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D-03难以置信地强调道：“可……可那是我们的敌人，那些路比特人是我们所有猿人的敌人啊。现在他们获得了同等的力量，这意味着我们将再度陷入困境之中！”
“所以呢？”A-19平静反问，“如果这是黎明神的旨意，如果祂就是想让那些路比特人也能取得同等的优待，作为祂的信徒，那我自然也无条件地拥护他所有的决定。”
“当然，如果你不满，你大可直接背弃这份信仰，直接放弃所有黎明神赐予的力量。但你敢么？”
D-03说不出话来。
他的大脑一片混乱，许久后才抬起头，像是个老旧的机器人一样绝望地来回重复道：“你怎么能这样，A-19，你怎么能这样？”
“你可是个猿人啊，你和我……你和我以前可是朋友啊。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放弃了一切？”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是知道自己之后无论说什么都毫无用处，于是D-03也彻底失去了辩驳的气力，用虚弱破碎的声音难过地说出了这几句话。
A-19依旧不为所动。
于是D-03眼底的光自此也彻底黯淡了下去。
他不再出声，只是颓唐地转身想要离开。
不过，D-03刚才的那几句话到底还是起了点作用。
可能是出于两人之间最初那份于危难中结下的友谊，就当他彻底走出A-19的视野前，A-19低声地提醒了一句：“D-03，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如果你还愿意相信我，那我只能最后提醒你这么一句——”
“千万、千万不要意图违逆神明！”在这一瞬间，他面上闪过挣扎的神色，并在最后归于死寂。
这大概是作为狂信徒的A-19最后仅剩的那点理智了。
然而D-03似乎从始至终都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他把这句真心的提醒归结于不满的警告。
……
电脑前，楚黎不断转换主视角，以此来观察城市中，这两个不同种族的NPC的各自情况。
得益于这次放开了技能，使得每个给他贡献了信仰点的NPC都能享受到技能的作用，游戏里所有NPC都陷入了疯狂中。
人类NPC不敢冒着失去异能的风险背弃自己的信仰，只能埋头更加狠厉地对付异族NPC。
而异族NPC则因为人类NPC的多次突袭生出恐惧，为求自保跟着贡献出了自己的信仰。
屏幕正上方的信仰收集进度条终于有了反应，从最开始的0%变成了0.1%。
……没办法，因为猿人的数量实在算不上太多，直到这些异族NPC也成为自己的信徒后，信仰收集进度条这才有了变化。
不过他的信徒虽然数量变多了，但游戏里的这座城市反而变得更加混乱了。
两个种族之间的摩擦在双方都得到异能后，开始进一步升级，导致建筑物大范围坍塌。
这看着比之前异族NPC没得到异能时还要更加糟糕。
唉……这可不行啊……
既然都是他的信徒，那就理应为此放下仇恨，专心一起为他传教、帮他继续推进信仰收集进度条才对啊。
这天天打打杀杀的，信徒之间毫不留情地互相厮杀，这看着多不合适啊。
在最开始，双方种族之间的这份仇恨确实是信仰出现的萌芽。但现在信仰平等地出现在了这两个种族间，那么这份仇恨就成了他继续发展信仰的阻碍了。
……真麻烦，就不能像是上一轮游戏的人类NPC
和丧尸NPC一样，为了他这个唯一的神明献出所有，忘却仇恨与本能么？
之后到底得怎么做才合适呢？
他究竟要用什么样的技能，给什么标签额外加点，这才能让这两个仇恨的种族清楚意识到，在神明面前，世上所有种族的命运都是一体的呢？
要不加点“魅惑”？在上一轮游戏中，那些不同种族的生物就是这么打破种族间的藩篱，彻底融为一体的。
可要是来回就一个加点流派，就是他也会觉得乏味啊。
本就没意思的游戏变得更加没意思，弃游又因为沉没成本不想放弃。
想想最后发展的跟上班一样，不是他玩游戏，而是游戏玩他了。
不行，必须得想想其他的办法。
究竟怎么样才能让两个对立的宗族融合到一起呢……
不对，等等……融合到一起……
有了，要不就加点“融合”把。
把城中所有多余的蘑菇、菌丝都融合到一块儿，弄出一只能吓住所有人的怪物，恐吓所有NPC。
灾难面前人人平等，等这些NPC意识到，自己已经被蘑菇彻底寄生、毫无逃脱的可能，就该听他的话帮他向外传教了。
既然这些NPC在这之前，会因为仇恨献出自己的信仰，那么之后肯定也会因为更加浓重的恐惧与绝望，彻底放弃自己的所有原则。！
第六十二章
楚黎很快就整理好了后续推进游戏剧情的思路,当即打开了进化方向的页面，给“融合”标签浅点了几十个信仰点。
考虑到可能存在不少NPC因为防护准备充分，导致技能发动时体内的菌丝含量不高,连带着最终演绎出来的效果不好不说,还给了这些异族NPC反悔背叛蘑菇的可能，在给“融合”加点的同时，楚黎还不忘将技能触发的形式改成了无条件自动释放的被动模式。
于是在这之后,只要触碰到蘑菇的菌丝，游戏里的这些NPC就会被蘑菇感染同化。
……之前他把“同化”设置为固定条件下触发的被动技能,就是担心效果太惊人以至引起民众的恐慌。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现在这些NPC主动选择接触蘑菇，被哄骗着献出自己的信仰，并将血管中的菌丝视为进化的征兆。
所有人都在危机中出于对力量的渴求，转而信仰黎明神。就算有部分NPC的信仰不够纯粹,甚至没达到能被系统判定为信徒的标准,从而触发“异化”技能，但在这场波及整座城市的狂热中，就算是看到自己的血管中流出蘑菇的菌丝,怕是也只会觉得自己获得了神明的赐福……
别说,尽管游戏进度是有点慢，屏幕里的信仰收集进度条还不到1%，不过前期的所有准备工作都做得差不多了，相信就以游戏如今这个传播信仰的速度，他今天之内应该就能看到本局游戏最后的结局。
想到这，楚黎心情颇为不错地转换了自己的主视角,从目前所有的狂信徒之中，挑选出了一个看名字还算是熟悉的人类NPC，打算让对方成为自己在游戏里的传话筒,和游戏里的所有NPC传达“神明渴望世界和平”的意愿。
至于传达的过程……要不简单拍个短视频发出去吧。
如果有NPC倒霉没看到的视频内容，一无所知迎来了最后的惩戒环节，那也只能算自己倒霉。
当然，代入现实情况，在种族仇恨和不知真假的神明旨意之间，相信很多NPC就算是刷到视频也不会当回事就是了。
那可就有得玩了，希望这些NPC都能坚定一点……
……
随着路比特人纷纷跟着觉醒特异能力，猿人和路比特人之
间的矛盾再度升级。
大概是之前有特异能力的人来回也就那几百个猿人，任凭他们实力再强，终归也就只有那点固定的破坏力。
可如今普通的路比特市民也找到了觉醒异能的可能，当拥有特异能力的人数上去后，双方每一次的摩擦都会导致城市里的建筑受损越发严重。
当单方面的对战欺压更改为双方有来有往的战斗后，这看似更好的结果却反而让城市变得越来越糟糕。
因为黎明神的赐福，所有神明的信徒都拥有了更加强盛的生命力，这反而导致了双方打起来后，人没死几个，过去花费不少时间精力建造的房屋反而大片大片地倒下，街区一片混乱。
当城市的危险性因为神明信徒的增加而直线上线，这反过来也间接给了城市里那些非信徒的普通人更大的压力。
恶劣的环境催促着所有人都迫切地想要觉醒异能、想要变得更强，狂热在这一刻几乎感染了城市里的每一个民众。
无论老少，所有人都颂念着黎明□□讳，向那位至高的神明祈祷，贪婪地祈求获得更多的力量。
他们心中的贪欲远远高过对神明的崇敬。
而A-19拍摄的视频就是在这时候出现在网络上的。
因为和黎明神相关，视频标题直接宣称说自己得到了神明的指引，于是这个视频很快也跟着映入了无数人的眼中——
点击播放视频。
视频里的光线看着有些黯淡。
大片意味着不详的朦胧红光微微照亮了屏幕中的唯一人影这才，使得A-19腿上的编号，连带着那张在路比特人中还算得上是出名的脸，都跟着一并清晰被摄像头收录其中。
和寻常异族对A-19的印象不同，作为第一个反抗并杀死路比特人的猿人，明明官方通告中对他的形容大多都朝心狠手辣、阴险狡诈的方向靠拢，但此时A-19给人的感觉却更贴近于悲悯，甚至于圣洁。
使得他看着像是什么影视作品里悲天悯人的圣人。
A-19抬头静静地看着摄像头。
他那平静的视线似乎也穿越了时间与空间的桎梏，与屏幕前的所有人完成了一场对视，让人无端对他之后可能说出口的话多出了几分期待。
很快，A-19真正开口，说出他听说的与神明有关的事。
“近来，我倾听到了神明对世人不满的声音，也听到了祂对这个世界发出的警告——”
“伟大的黎明神降下神迹赐予世人力量，从始至终都不是让你们假借这份神明的力量互相倾轧争斗。同为神明的信徒，无论是猿人还是路比特人，既然都拥有了这样一个共同的身份，就该为了共同侍奉黎明神，放下自己的成见与仇恨。”
“我听到了，那位至高的神明已经对我们的所作所为生出不悦。如果未来世人再因为那份毫无意义的仇恨再度争斗，那么祂势必会降下惩戒，以自己的方式让这个世界再度恢复他想要的和平。”
“千万不要再试图触怒神明！”
整段视频内容不长，大体就是类似的警告。
这和如今世人的价值观截然不同，于是几乎所有人都对此嗤之以鼻。
在这个科技一度盛行的现代社会，民众在科技带来的便利中生出无法比拟的自豪感，他们自觉自己已然用智慧征服了这个世界，于是难免在无意间对宗教信仰生出轻蔑。
哪怕现在眼看着神迹降临跟着从众开始信奉于祂，可黎明神出现的时间到底算不上多长久，催生出信仰的种族仇恨在他们心中远比神明本身更加重要。
这也使得如今，当有人站出来公开宣称神明的意志时，眼见对方口中神明的意志与本身的祈愿相悖后，出于这份不自知的高傲，几乎没人愿意相信这些劝告的话语。
……就好像“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当右眼皮当真开始抽搐跳动时，当事人往往最后只会骂一句“封建迷信”。
更别说在这段时间，“浓重的仇恨与悲痛反而更能催生神迹的出现”这个说法在路比特人之间广为流传，不少人都觉得只要情绪更加激烈极端，人们就能更快被神明注意到，更早被神迹眷顾。
就好比那些被饲养在农场里的猿人，就好比那个在火灾中奇迹生还的疾风……他们的异能似乎都是在痛苦中孕育而生的。
于是到了这会儿，绝大多数路比特人都觉得这个视频是在哗众取宠。
猜忌、辱骂、嘲笑……种种负面情绪在这一刻疯狂涌入了视频的评论区——
“真的假的？不会是眼见猿人就要落败，于是编出来唬人的吧？！谁信谁就是蠢货。”
“看来专家还是有一句话说对了，猿人的智商果然就是不高，出来骗人也不知道要编出个像样点的谎话。不会以为自己随随便便借用黎明□□号，就能把我们这些人全给吓住吧？”
“你说你听到神明说想要世界和平，我还说我听到了神明鼓励我们对猿人动手呢。别以为自己有点名气，觉醒异能的时间比我们更早一点，就有资格随便瞎编说谎了。”
“所以呢，都到这种时候了，你居然还假惺惺地说想要什么世界和平。如果祂真想要世界和平，那么祂最开始就不该降下半分神迹！毕竟我们路比特人的文明一直都很和平稳定。我之前就想说了，现在城市乱成一团，都是因为祂的出现，这都是你们的错！”
“停战？我告诉你不可能。就算这话不是你编的，真的是黎明神亲口说出来的，那么面对一个妄图掌控路比特人未来的神明，那我宁愿不要这份所谓的神明赐福。”
“其实我觉得这话说得还挺有道理的啊。市区不是这边出事就是那边出问题，天天都有人到处搞事，我也想要让世界和平。不如这样，你先带头自杀，然后带着其他猿人一起下地狱。只要你们这些猿人全都死光了，世界就能恢复和平了。”
“滚，要死也是那么这些该死的路比特人先死！如果没有你们，就不会有如今被当做是肉畜饲养长大的我们！”
“你也知道你是肉畜啊，那你还不早点履行自己作为肉畜降生于世的职责，趁早出现在我们的餐桌上。”
说到最后，难免又是两个种族之间的对骂。
他们都各自坚持自己的想法，并将之视为真相与结果。
城市里两个种族之间仍在继续争斗，甚至还因为进一步扩大战局的征兆。
……
城市下水道中。
D-03靠着自己过去解放各大农场时积累下来的威望，聚集号召了一批颇具数量的同伴。
时至今日，当战况不断升级后，伴随着异能出现在那些路比特人身上后，就算是他们这些过去习惯了单独作战的猿人，如今也不得不跟着做出改变。
为了让自己在对上异族后
不至于身陷险境，只能尝试着将自己的后背交付给其他同伴。
D-03看着时间，又等了一会儿确认没人后，当即出声招呼边上的其他同伴，打算一同前往医院附近再度发起攻击。
只是在出发前，看着周围人数依旧算不上太多的同伴，一个胆子有点小的猿人看着到场的同族，忍不住小声出声发问道：“那个……D-03，A-19他不参加么？他是不是没收到消息，要不要我们额外去找他。”
猿人的处境哪怕到了现在依旧算不上太好。
就是当初路比特人尚未觉醒异能前，他们也大多都聚集在下水道里，再怎么行事嚣张，很多时候也得遮遮掩掩，防止被路比特人用武器围攻。
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在了解了后路比特人的科技后，没有必胜的把握，担心自己的行踪外泄使得计划直接破产，如今这些猿人之间的交流方式大多还是最为古朴的口口相传。
眼见曾带领他们取得胜利的A-19并未出现，不少人可能都觉得是对方不知情，从而导致最终错过了这次行动。
当然，也不是没人刷到过A-19上传到网络上的视频。
只是就以如今这两个种族打的现状来说，推己及人的仇恨之下，哪怕曾通过通讯器刷到A-19的视频，对于对方口中的什么“放弃仇恨和平共处”，也只觉得那是什么用来蒙骗对手的谎言。
一说到A-19，D-03的面色陡然冷了下来。
D-03脸色难看：“参加？就现在A-19那个不清醒的脑子，他怎么可能参加我们的活动，和我们一起行动？！像他那样的傻子信徒，无论黎明神说什么就信什么，这会儿怕是恨不得世界当真像是黎明神所期望的那样，渴望所有人放下仇恨恢复和平，他怎么可能和我们一起去打路比特人？”
“我劝你们还是趁早放弃这份没有意义的期待，他之前就和我说过，既然黎明神同样赐予了那些路比特人神迹，那他也会无条件拥护祂的决定。”
“都说能直接说出这种话来了……你们还是不要把希望放到对方头上吧。”说到最后，他语气里还多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就是连D-03自己都清楚，相比起A-19，只是回想对方过去展露出来的
实力，那带领着所有人一步步靠近胜利的魄力，不说其他猿人看了是个想法，就是连他自己都不免惊叹，不自觉交付出自己的所有信任。
只可惜，对方到底还是选择为了远在天边的神明，背叛他们这些命运相连的同族。
A-19显然可耻地辜负了所有人对他的期待！
周围传来阵阵惊呼，像是没想到自己居然能从D-03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真的假的，A-19真的选择背叛了我们吗？”
“忘记仇恨，忘记过去被当做肉畜圈养的日子……他怎么能这样？！”
“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误会？我感觉他不像是那样的人。”
……过去，无论是在猿人口中，还是在路比特人的新闻报告中，A-19的编号大多总是和D-03并排放在一起，所有人都默认他们关系不错。
如今听到D-03这么说，倒也没人怀疑对方是不是刻意说谎，最多只是跟着问一句“会不会有误会”……
D-03的脸色看着越来越糟糕了，只是回忆当初不欢而散的画面，就让他此时心情不由变得更加低落。
D-03几乎是强撑着简短给出答复，顺带着指挥在场其他人：“没有，没有误会，他当时就说明这么和我说的。如果你们不信，大可在一切结束后自己亲口去问。”
“我们没必要再在这些无意义的事情上浪费时间。时候差不多了，我们现在就出发！”
其他人看他脸色难看，见状也没敢出声继续追问。
心存疑惑的部分猿人到底还是勉强克制住了自己，打算在之后自己亲自去问A-19。
沿着错综复杂的下水道，他们组队朝着医院的方向靠近。
……
屏幕前，楚黎现在可太期待自己这些信徒在收到警告后，继续互相掐架的场景了。
快打起来，这样他才好启用技能给所有NPC留下一个深刻的教训。
楚黎来回随机转换主视角，通过信徒们的双眼监控这座城市。
事实证明，游戏里的人类NPC和异族NPC在仇恨下很快有了动作。
没等多久，他就等到了双方的又一次交战。
楚黎怀着满
心的期待，当即给“融合”技能设定了合适的条件，框定了融合材料的来源——所有不忠于神明、背叛信仰的信徒。
在设置了技能的条件和范围后，楚黎很快按下了那个让整个城市的NPC都为之而战栗的按键，使用了“融合”的技能。
好戏正式开场。
……
城市地下的下水道里，跪在蘑菇丛中的狂信徒冥冥之中感知到了神明的举动，为自己那些不听劝的同族，轻声发出了一声叹息。
城市地面的医院附近，打成一片的双方就在此时发现了那些正在发生的异样——
空中凭空出现大片白絮，它们笼罩在城市上空，就像是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
只是雪花从天空降落，但如今的这些“雪花”却从地面反哺天空。
可惜的是，如此美丽梦幻的一个场景，无论是在场的猿人，还是在场的这些路比特人，这些沉迷于战斗的人显然没心思理会此时的这场美景。
他们的双眼紧盯那些如挥臂使的火焰，他们的双眼紧盯那大片朝着自己袭来的冰霜，在一切开始的最初，没人有功夫注意那些飘扬在空气中的白絮。
直到片刻后，那白絮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显眼，这才有人意识到了它们的存在。
这到底是什么……
这看着好像是菌丝啊……
出于对星辉真菌的推崇，有部分有门路的路比特人为了能让自己变得更强，甚至去医院的垃圾桶，翻出那些过去被血液透析机滤出来的菌丝吞服，以求获得更强的力量。
出于对菌丝的这份熟悉，很快有人就认出了这些白絮的真实身份。
不过这些菌丝为什么会这么大批量地出现在这里？
不知道为什么，大脑在这一刻突然变得迟钝了起来，连同自己手上的异能都开始变的虚弱无力了起来。
属于自己的这具身体猛地开始不受控制，就好像有什么高于自己的存在，率先调用了这具肉/体。
强烈的反胃感顷刻间涌上心头。
那不是胃部痉挛、喉管蠕动吐出酸液的常规反应。
相比起恶心反胃的感觉，这种强烈的呕吐欲更像是他们的血肉在人皮下挣扎着滑动，身体内里填充
的东西顺着某种刻意的指引，齐齐想要通过大张开来的嘴，强行离开身体回应召唤。
该怎么具体形容这种感觉呢……
就好像只要在此时张开嘴，他皮肤下的这具由骨骼、内脏、血管、肌肉构建而成的所有内里，就会尽数爬出人皮，违背他的意志毫不留情地离开。
不行，不能张嘴，这会儿绝对不能张嘴……强烈的不安在这一刻平等地涌上了所有人的心头。
战场的硝烟悉数褪去，不少人接连无力地倒在地面上。
并在最后留下一群狼狈匍匐再地的人。
就是那个胆敢质疑神明的D-03，此时也没得到任何多余的优待，只能和其他人一样狼狈地捂住自己的嘴。
D-03趴在地面上，他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居然还能有这么无力羸弱的时候。就是过去待在农场里，也没有什么时候虚弱到连控制自己的身体都做不到。
他绝望地瘫软在地，地面上战斗后残留的一洼水坑隐约倒映出来了自己此时扭曲的身形。
皮肤包裹下的□□顺应神明的指引与力量，在人皮里横冲直撞，隆起一个又一个鼓囊的肉包，像是电影里的异种即将从人体里破开出现的场景。
这让D-03此时看着就像是一只在外力下不断扭曲变形的气球，他甚至失去了原本作为人该有的形貌。
而面对着这样惊悚至极的画面，D-03甚至不能张嘴发出哪怕一声尖叫。
他被强迫着要求保持安静。
直至内里的菌丝在多次尝试后，最终找到了脱离肉/体的其他路径——
D-03看着水里的倒影。
似乎是在多次尝试后仍不得其法，内里躁动的菌丝终于表现出来了几分安静，使得D-03至此终于恢复了些许猿人这个物种该有的部分轮廓。
只是还没来得及等他生出高兴的情绪，一声柔软物体落到水面的“啪嗒”声便径直宣布了他的不幸。
柔软的眼球被强行挤出□□，D-03的视野在这一刻翻转混乱。
他看到了那只被挤出眼眶掉落在肮脏水洼里的眼球，他看到了自己那张失去一只眼球后留下一个深刻黑洞的脸。
他同样也清楚看到了，白色的菌
丝在这一刻就像是大群争先恐后、从他体内翻涌而出的蠕虫，从那个黑洞洞的眼眶中不断向外爬出。
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用力挤压着他的身体，随着菌丝的不断涌出，他的身体就像是一只被用力从尾部向上挤的牙膏，从脚到头一点一点变得干瘪。
“啪嗒”
在这巨大的挤压力道下，他的另一只眼球也不堪重负，跟着从人皮上掉落。
他的身体最终变成了一只空荡单薄的人皮袋子，平铺在地面上。
或许是因为人自身的免疫系统不知道眼睛的存在，又或者说神明希望他们能亲眼目睹、并深深记下自己的训诫，哪怕脱离了人体，哪怕他的身体至今只剩下了一层最外面的人皮，D-03的双眼依旧能保有原来的作用，继续绝望地看着这个世界。
D-03看到有人的身体像是气球一样在膨胀到极点后无声地炸裂，他也看到了有人的双唇不受控制地张开，并最终倾吐出裹挟着灵魂的白色菌丝。
当然，他也看到了，有人的身体可能并未被蘑菇彻底攻占，于是当白色菌丝离开后，黄白的人皮裹着内里的部分血肉内脏，就像是一袋袋被打包好待售的商品。
而在脱离人体后，这些菌丝很快也跟着朝着同一个方向聚拢。
白色的菌丝像是蒸发的水汽飘向天空，梦幻的白絮在这一刻充斥着整座城市。
它们朝着天空的方向不断靠近聚集，并在最后于城市上空，共同凝结成一朵不规则的巨大白色云朵。
“我说了，我想让这个世界恢复和平。你们为什么就要为了那些无关紧要的仇恨，违背我的意愿呢？”
“云朵”上陡然出现破开一个口子，不断开合说出了这样的话，语气中带着带着些微的不悦。
和平么……
D-03的眼球注视着天空，他看着“云朵”表面轮廓不断变换，最终浮现出一张张开合嘴唇绝望哀嚎的面容。
像是无数个魂灵被禁锢在其中，被菌丝裹挟着再无逃脱的可能。
而他甚至也是其中之一。
他的灵魂也被禁锢其中，和其他人一并挤在这个逼仄的环境中，感觉到了无法喘息的压抑感。
这就是怪物口中的和平么……
所有人都被强行熔炼成一个共同的整体……果然和平。！
第六十三章
这就是黎明神所说的“和平”么？
数以万计的眼球望向天空。
巨大的、混沌的、不可名状的神明高悬在城市上空,祂将两个种族的命运强行交融汇聚在了一起，并在最终以这样扭曲的形式呈现。
到了现在，猿人和路比特人倒真能算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亲密无间……
这种亲近的具体形式甚至比同一个家庭的兄弟姐妹还要来得更加夸张。
毕竟寻常的兄弟姐妹也无法做到这种字面上的“亲密无间”。
当然,在这座彻底陷入死寂中的城市中,除却那些因为惹怒神明，从而彻底失去作为个体的自我存在的人，倒也还剩下几个相较于全城人数而言,数量堪称是稀罕的幸存者。
他们其中有一些是黎明神的狂信徒，也有一些或因为胆小、或因为凑巧,从未被卷入两个种族战火中的幸运儿。
前者因为心底那份对神明的狂热，得以在此时为黎明神的降临载歌载舞，开始自己的狂欢。
而后者却只能因为他们心底那份生命本能的恐惧，最终软倒跪在地上,满脸惊慌地瑟瑟发抖。
就像是第一个吞咽蘑菇的猿人最开始听到自己肚子里荡起悚然回声时的惊惶,自力量的诱惑与渴求中清醒过来后，世人最终回忆起了这份深植于基因中的恐惧。
黎明——多美好的一个词汇啊。
天将拂晓曜日初升，好像以此来冠名的神明也圣洁无比,总能给所有人带来他们想要的希望。
只可惜黎明神一直都不是如祂名讳那般正义善良的神明。
直到此时那位黎明神彻底展露自己的身姿,尽数暴露自己扭曲的思想，他们这才越发清醒地意识到了自己过错。
不是违逆了神明的命令，没能在祂的使者说出第一句警告时就停止争斗。
而是在最初，他们就不该触碰那朵禁忌的蘑菇，他们就不该知道黎明神的存在。
就好像那些失去内里填充物后匍匐在地的人皮，这些勉强保持着身体完整性的人也跟着五体投地跪在地上,或兴奋、或绝望地开始了自己的祈祷——
“赞美我主！赞美您的出现，赞美您的存在！正是因为您，这两个互相
仇恨的种族最终因为这份共同的信仰,彻底紧密联系在了一起。自此，您就是正义的唯一道标，请您务必指引我等继续前进！”
“您的身姿是如此的美丽，万物构成了您的躯体，您的存在便意味着万物的和平。请务必让我也与您融为一体，使得这具卑贱之躯最终能起到信徒该有的作用。”
“黎明神……伟大的黎明神啊，我们知错了。我们不该挑战您的权威，我们真的知错了……求求您，放过我的孩子吧。他只是一不小心走错了路，您宽宏大量，求您放过他吧！”
“放过我，我不想死……不，不是……我想为您继续传教，我想听到星球每个角落都遍布世人对您的赞美。求您给我一个机会，求您务必给我一个去做这些的机会。”
狂信徒们祈祷着希望神明永存。
那些空瘪的人皮并未把他们吓住，甚至他们恨不得自己就是其中之一。
幸存者却战栗恳求想要取得原谅。
这并非是什么真心实意的忏悔，绝对的武力让所有还存有理智的人都轻易做出了合适的选择。
空荡的城市里，笑声与哭声混杂回响在城市上空，零星的恳求最终还是幸运传达到了神明的耳边。
……
屏幕前，楚黎见状也大概知道，自己这一波震慑NPC的操作做得差不多，该到了要收手的时候。
他最开始就只是想给这些不听话的NPC一个教训，让这些NPC清楚意识到自己必须得配合玩家，倒也没想说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直接干掉所有不老实的NPC。
而现在教训吃到了，所有在之前违背玩家意愿的NPC学会了听话，剩下其他旁观一切的NPC同样也会自此断绝所有大逆不道的心思，也算得上是达到了先前预期的目标。
差不多是时候简单过段对话，顺理成章把这些变成菌丝混成一团的小菇人放回去了。
这么想着，楚黎开始着手打字，为这次的神明现身事件进行最后的收尾。
……
空中，白色无序的“云朵”上陡然浮现出数百条无规律放置的黑线。
黑色的线条强行向外伸展，挤开周边那几张碍事的人面，最终掰开显现出内里红色虹膜的眼球。
遍布眼球表面的红色血丝不断跳动，周围人脸的五官也在此时跟着放大变得更加痛苦绝望，大张开来的嘴不断发出越来越绝望的无声哀嚎，好像正在被那些细密的鲜红血管榨取灵魂，用以支撑祂的存续与动作。
红色的眼球来回不规则地转动着，正中仿佛深渊一样的瞳孔静静地看向城市中的这些信徒，像是在评估这些信徒的诚心，好以此来决定这座城市中所有人未来的命运。
“唉……”夹杂在那些或大或小的红色眼珠中，唯一存在的那张嘴突然叹了口气，在地面上所有幸存者都下意识因此而僵住的同时，说出了祂最终的决定。
在很多时候，黎明神一直都是个宽和的神明。
就像是最初他给农场里绝望的猿人希望，又给了那些面对着猿人处于下风的路比特人力量，哪怕如今这些不听话的信徒违逆自己的命令，但到底还是给了这些人又一个重新做出选择的机会。
……当然，就像是他最开始“平等”给了两个种族异能放大仇恨争斗时的恶趣味一样，这也有可能是祂再度期待着未来可能出现的好戏，想要把这颗星球都拉入同等的绝望中。
黎明神笑着说出了原谅的话语：“好吧，谁让我一直都是一个乐于满足信徒心愿的神明呢。”
“满足你们的愿望，我之后也会给他们重新选择的机会，希望所有人未来都能做出正确的选择，成为一个合格的信徒。”
“当然，同样的，希望你们也能牢牢记住我最后的底线——毕竟我一直希望世界‘和平’。”祂温和地说出了这样的话，以此来作为结尾。
如果忽略此时出现在城市上空的“和平景象”，光听祂此时说的这些话，听着倒还真像是一些影视作品里悲天悯人的善良神明。
伴随着狂信徒们在这之后接连倾吐出的肉麻字句，在一声声或夹带哽咽哭声、或夹杂着惊惧颤音的“赞美我主”中，空中那大团由无数菌丝构建而成的神躯至此终于分离散落。
密密麻麻的红色眼珠闭合，白色的菌丝大致分离出人形的轮廓成团落下。
只是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在刚才挣扎太过，导致如今意外因此出了点小差错……
裹挟着灵魂的菌丝混作一团，无数人的灵魂被打散混合。
当这些菌丝落到地面上化出人形，再度交错编制出人皮后，大多随机生出一些多余的碍事器官。
并排出现在脸上的两张嘴，手指尖端长出了更小的手掌，颅骨变形朝着另一个物种的外形靠拢。
至此，两个迥异的种族倒真像是彻底融合，自神明的伟力中混杂在了一起。
这让他们看着都像是畸形的怪物。
神明给了世人再度做出选择的机会，所有人终于恢复了些许过去的模样。
但此时此刻，所有人又都清楚地意识到，无论如何选择，他们都在没有回归正常的可能。
地面上遍布纤薄的人皮，重新化为人形的信徒路过旧时的皮囊，无数失去眼睛的人匍匐摸索着回到了自己被神明召唤时的位置，有志一同地捡起了自己落在地面上的眼珠安回自己的眼眶。
当然，也算是顺带的事。
在拾起眼球的同时，他们顺带着也捡起了自己过去的人皮，像是收敛自己过去的尸体。
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城市里遍地都是压抑的哭声。
连痛苦下的哭嚎都显得小心翼翼，像是怕惊扰什么，像是怕再度惊醒什么。
……
面对着这位轻易颠倒自然进化规律、肆意将两个种族糅合成一群怪物的神明，两个种族不得不放下过去的仇恨。
他们开始了自发的尝试和研究，试图将那部分怪异的器官从自己身上剥离。
就算不能摆脱菌丝的束缚，就算这辈子都不能摆脱黎明神的控制，那最起码也渴望着能拥有一个正常的、和以前一模一样的身体。
然而无论他们如何尝试，是强行缝合多出来的那张嘴，还是砍断身体上多出来的那部分器官，那份过去无比渴求的生命力最终导致所有人的计划彻底落空。
“治愈”就是让人恢复健康。
但如果对这些信徒而言的健康，实际就是那副歪曲后的诡异模样呢。
当伤口最终愈合，那些畸形的器官也跟着生长恢复原样。
像是他们的灵魂本身就被扭曲成了这个怪异的样子。
这座过去无比喧闹的城市自此陷入了沉寂。
当他们最终意识
到自己的无能为力后，所有人都只能接受现实，出行都穿着覆盖全身上下的长袍，看着就像是什么宗教的统一着装。
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失去了交流的意愿。
大概是有过所有人都融为一体的经历，所有人身体里都或多或少掺杂了些许其他人的菌丝。
甚至不用多少额外的语言交流，他们都能隐约感觉到些许其他人的心情与想法，自此轻易便能懂得另一个种族的痛苦，真正意义上拥有了从他人角度思考的同理心。
而到了现在，正是因为有过这段惨痛的教训，当A-19再度发出录制的视频，呼吁所有人携手共同宣扬黎明神的教义时，如今的评论区也跟着多出了无数市民附和的言论，谄媚表示一切都听神明的指引。
这在其他城市之外的人看来格外不可理喻。
难以想象这座城市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居然使得市民们纷纷都改变了自己原本的想法。
太多疑惑困扰着这些在局外间接观察局势的人，这也使得市长很快就收到了来自于其他同僚的问询。
“……对了，话说回来，你们那边现在情况怎么样？那些作恶的猿人都处理干净了么？还是说你们被迫和他们达成了什么谢意？我看到那些作恶的猿人至今还活跃在网络上，你的工作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阻碍。”在一通没什么实际意义的客套话被说出口当做铺垫后，同僚试探着开口询问城市如今的现状。
作为辖区临近的“倒霉邻居”，在听说隔壁市出现了猿人杀人案件、传染病大肆传播、可能能觉醒异能的蘑菇遍地繁殖、疑似有神明现世的种种复杂问题后，他就不免也跟着陷入心慌之中，唯恐自己的这座城市也跟着陷入混乱之中。
……毕竟单拎出来，无论是猿人作案杀人、传染病，还是迅速扩张的新兴宗教，这些恶性/事件看着都是同样的麻烦。
之前他就听对面说掌握了觉醒异能的诀窍，在处理了市区内大量的猿人农场后，眼见那据说能助人觉醒异能的蘑菇已经长到了他们城市里，他也不免对此额外生出了几分期待与忐忑，只等着市长和自己分享所有的心得体会。
只是光看那些流传在网络上的视频和评论，再加上此时通讯对面市长过分苍白的面色，他的愿望似乎已经落空
了。
不过还是希望能有个好结果吧……不管是作为同事该表现出来的贴心，还是那份让人眼馋的特异能力，他都希望市长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通讯对面，市长颇有些紧张地压低自己的头颅，好当着自己同僚的面遮挡自己颈侧那坨多余的肉块。
市长泛白的嘴唇僵硬地被肌肉拉扯上扬，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反过来状似无意地试探外界的信息：“你什么都不知道么？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以为你们早就通过卫星观察到了我们这边的情况。”
同僚没感觉到市长话里的不对劲，就是作为政客的职业素养，也无法叫他从这句状似平常的话中间接察觉到“神明降临”的真相。
同僚只当是寻常的聊天，毫无防备地说出了自己得知的信息：“都扯到卫星上了，你们市里到底发生什么大事了？我倒是没听说过什么相关的消息……至于卫星，我只听说最近好像有颗卫星突然损坏，上面正筹备着说要弄个新的补上这个空缺呢。”
“难道说事情真就这么巧合？坏掉的卫星导致他们错过了重要的信息，这也太巧了点吧。”同僚摸着下巴忍不住感慨出声。
“确实挺巧……”市长含糊应了一声，开始似真似假地开口说道，“看来只能是让我亲口和你说当时究竟发生什么了。”
“因为我们市里绝大多数市民都自发觉醒了异能，在所有民众的配合与努力下，我们已经把绝大多数作恶的猿人抓捕归案了，现在只剩下零星几个猿人在外逃亡。”
“至于那段视频里的那个A-19，可能是真觉得特异能力是神迹吧，他并未参与进其他猿人的行动中，反而自己躲着开始信仰起了黎明神，私底下疯狂想要向外传教。”
“我们这其实就是想用这些话引他上钩，把他单独引出来，或是确定他的大致位置，然后再计划动手，好以最小的损失车丢解决麻烦。至于下面那些赞同的评论，都是我专门买了水军回复的，做不得真。”如果事情发展顺利，如果他们当真没遇到黎明神的出现，而是直接将那群作恶的猿人捕获，那么到现在，他们说不定还真会套用类似的方法。
可惜期间到底还是出了意外……
“所以说，你真的找到了觉醒异能方法？那些蘑菇真的能在
没有副作用的前提下，帮助路比特人获得更强的能力？”同僚的关注点显然还是更多放在了“觉醒异能”上。
一听对方有了确切的消息，当即跟着来劲了，只等对方公布确切的方法。
……之前才听说有类似的机会的时候，因为无法相信蘑菇的真菌也能成为传染病，而这份快速感染所有人的传染病又会反过来催生出进化，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发生在现实中、什么都不用做就能直接得利的好事。
正是因为这份迟疑，同僚迟疑了许久到底还是没敢豁出去做出决定。
不过现在隔壁市居然都已经发展到把消息公开告知市民了，光听这句话就知道安全系数很高，值得他动手尝试。
对面，市长陷入了短暂的可疑沉默。
在这一刻，心里那点仅剩的道德感让他不由生出迟疑，犹豫自己到底要不要把其他同胞一起拉下水。
然而当时地狱般的场景再度跟着浮现在他脑海中，哪怕房间空空荡荡，却还是生出了仿佛与上万个魂魄拥挤在一起的窒息感。
对黎明神的恐惧瞬间压过了那点微末的良心，唯恐自己会因为这份不合时宜的叛逆，再度受到神明的惩戒，并在对方手下彻底变成一只畸形的怪物。
市长的头压得更低了，这让他眼底的所有畏惧、不忍都被尽数藏匿在了阴影中，叫人看不真切。
市长哑着嗓子，开始用自己的方法和其他城市的路比特人传教：“是的，我找到了。”
“蘑菇本身确实有点副作用，但我们这边的南风生物医疗研究所已经找到了合理的处理方式，将其制成了疫苗。只要注射疫苗，就能在毫无危险的前提下，顺利觉醒异能。”
他深知，太过完美顺遂的事反而会引起其他人的警惕，于是跟着引出了“疫苗”的概念，以此来麻痹对方。
至于所谓的“疫苗”……到时候随便提纯一下蘑菇的细胞，完全可以把对面同样不懂相关事项的同僚糊弄住。
如果星辉真菌能直接注入路比特人的血肉肌理中，再加上部分对人体无害的营养液，菌丝一定能在这些人体内快速繁殖生长吧。
真好，那他就有更多立场一致的信徒同伴了。
——在这一刻，信徒的身份当
真高过了种族，成为了他们用以评判信任度的标准。
只是也不知道是凑巧还是故意，市长并未提及“需要时刻保持对黎明神的崇敬”这件最为重要的事。
或许是担心自己敏锐的同僚发现不对，或许也是因为自身痛苦于是看不得其他人快活……原因多种多样，不过最后却都指向同一个结果。
市长还是更想看到更多和自己一样的、畸形的同伴。
他抬眼看向通讯那头的同僚，目光中透露出隐约的鼓励和隐晦的渴求。
倒还真像是在无私分享的样子。
同僚并未怀疑，当即笑着道谢。
之后两人客套地道别，通讯自此结束。
这天，南风生物医疗研究所受到了来自其他不同城市的大笔订单。
同样也是这天，在应付完其他政客的试探后，市长也向上司报告了如今城市中的和平现状，再度开放了这座曾因为星魂真菌感染而短暂陷入封闭状态的城市。
城市恢复了正常的运转，所有的混乱自此也彻底回归了平静。
行人来去匆匆，不断也有来自其他城市的路比特人途径这座城市。
只是当外来的游客进入这座城市，看见市区里所有披着长袍出行的本地人，还是难免因此而生出疑惑。
对此一无所知的游客忍不住出声发问：“这是这么回事？这种能把人从头严严实实裹到脚的长袍，难道是你们这的什么本地新风俗么？我上次来这，可没见你们这么穿啊。”
被游客拉住的本地市民含笑回答：“是的，这是我们这边的新风俗。市长说想要发展一些城市特色，专门给我们统一了着装，希望未来能靠这个吸引更多游客，拉动我们所有人的KPI。”
声音里隐约带着笑，但唯一露出在外的双眼里却只有一片仿佛死寂般的麻木。
游客显然没能注意到这种小细节。
听到当地人给出这样的回答，他还一无所知地笑出了声：“这种城市特色也没什么发展的必要吧。”
“不过小哥你用词真逗，还说什么拉动KPI呢。所有人拉动自己的KPI后就是城市GDP的上升，都是为了市长的政绩，你这说得还挺委婉啊。”
本地市民喃
喃自语：“怎么会，就是KPI啊……吸引其他信徒扩张教派，可是我们必须要做到的任务。”
因为声音被压得很低，游客一时间没听清对方的低语。
游客忍不住出声追问了一句：“什么？你刚刚和我说什么了？抱歉我没听清，你能和我再说一遍么？”
……是错觉么，他在刚才好像听到了两个不同的声音一起响起，就好像对方长了两个截然不同的声带。
不过应该就只是错觉吧，毕竟人怎么可能有两张说话的嘴呢……
他理所当然地这么想着，压根就没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
对面，本地市民清了清嗓子，微微加大音量回答道：“没什么，我刚刚就是想说，或许在你们外地人看来，我们身上的这身长袍碍事又麻烦，连提出这个提议的市长都像是个无可救药的蠢货。”
“但这身长袍真的不一样，它能给我们所有人带来安全感。相信我，要不了多久，你们也会接受这样的奇怪风俗。”
“是么？”游客显然没信，“那希望这件长袍真有你说的这么有魅力吧。”
说着，他微笑和对方道别，言语间透露出对这种老土着装的不屑。
离开时，他全然没想到，在几天之后，当神迹又一次显现，他居然真的领悟了长袍的“魅力”，成为了神明的信徒，换上了这一身统一的着装。
伴随着极致的恐惧，世人在清醒中被迫选择了沉沦。
蘑菇仍在不断扩张。！
第六十四章
“找到了么,这里到底是哪里？”
小型巡逻舰内，布置略显紧凑急促的驾驶室里，阿尔文在进行手动操控,辅助巡逻舰躲开随机出现的障碍物的同时,出声询问副驾驶座上的同伴，想要弄清楚如今他们身处的这个位置究竟位于哪片星域。
作为某个横跨数片星域、与多个文明达成合作的星际航行公司的员工，一天前,他们工作的这班航线不巧遭遇了星盗的袭击。
当时，在发现星盗的瞬间,星舰本体便当即带着乘客临时更改目的地的坐标，加速进行了星际跳跃，以此来避免与那些穷凶极恶的恶徒直接对上。
兵荒马乱之中，星盗动用武器进行隔空骚扰攻击让人难免晕头乱向,阿尔文所在的小型巡逻舰又为了拱卫星舰单独离开本体进行行动,混乱中难免出了点小差错。
也不知道究竟是慌张之下按错了哪个按键，输错了操控的代码，在进行星际跳跃时,他们所在的小型巡逻舰没能紧跟星舰本体到达目的地,反而阴差阳错下来到了如今这片陌生的星域中，至今还没找到能和公司联系上的办法。
而更糟糕的是，因为小型巡逻舰本身的设计重心更偏向辅助星舰，很多功能都必须得和星舰联系在一起时才能发挥自己的作用。
就比如说最重要的——为了保证巡逻舰本身的灵活轻便，巡逻舰本身并不支持储存大量能源物资，出行必须的物品都被要求在星舰上补充。
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在与储存必须物资的星舰意外分开后，阿尔文就陷入了窘迫的困境中。
如果再不补充能源，那么这艘小型巡逻舰就将变成一堆没用的废铁,拉着他们一起在这个荒僻的宇宙角落里迎来死亡。
……可惜的是，因为断开了星际网络，再加上他们一路过来也没看到多少居住星，他们至今都不知道自己现在的位置。
副驾驶座上，阿尔文的同伴皱眉没吭声。
只是看他此时面上的表情，就知道他此时仍旧一无所获。
至今不知道半点有用的线索，他此时的心理压力也不亚于对方。
同伴近乎是神经质地不间断点击搜索附近的星球，试图在这个偏僻的星域里找到逃生的希望与可能。
也不知道来回搜索了多久，在阿尔文的问询过去许久之后，那句焦虑下的问询终于等到了回复。
“找到了！”同伴紧盯着自己面前的小寸屏幕，看着屏幕上“已为您找到符合搜索条件的居住星”的提示，面上不自觉露出兴奋的神色，“找到能停靠的居住星了，就在……”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他就看到了眼前屏幕中陡然出现了比刚才更加明显急促的紧急警告。
【警告！危险！】
【警告！危险！】
【该居住星隶属于路比特文明，曾因未知原因引发大面积的内乱暴/动，请千万不要试图靠近，并在看见它的瞬间尽可能远离！】
就好像有一些星球往往会因为本身太过危险的缘故，大多都会被专门收录在公司的数据库中。
当公司里的星舰或是飞船靠近这些危险星球后，便会关键时刻引发警报，以此来惊醒旗下所有靠星际航行来挣钱吃饭的员工，尽可能保证所有人的安全。
此时这个警报出现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靠近了某颗危险的居住星。
同伴整张脸当即就垮下来了，看着警报脸色尤为难看：“啧，又一颗危险居住星，我说公司的数据库里没有这片星域的信息。”
“不过如果只是内乱的话，像我们这样来自于其他文明的过客，路比特文明的那些人应该不会为难我们吧？”
“现在巡逻舰的能源消耗得都差不多了……阿尔文，我们要去碰碰运气么？”说着，他扭头看想主驾驶座上的阿尔文，寻求对方的意见和看法。
阿尔文偏头看了眼屏幕，看着蒙上一片警告红光的屏幕忍不住跟着露出为难的神色：“路比特文明啊……那件事我好像有点印象，如果真的就只是普通的内乱暴/动，我们专门冒险去求救也不是不行。但那件发生在路比特文明的事据说是真的有点邪门，要不还是再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吧。”
“邪门？居然都夸张到这种程度了吗？”同伴忍不住好奇追问，“这怎么说？到底怎么个不简单法？”
“这消息对外瞒得死紧，我还真就什么都没听说过。”
阿尔文解释：“我知道的消息也不多，还是从其他和路比特人有交往的亲戚那里听说的。”
“据说就是从某天起，好像是出现了一个什么邪/教，那些路比特人就因为信仰疯了似地开始互相针对。路比特政/府尝试镇压，但最后却不知道什么原因不了了之，连居住星上那些普通民众的生命安全都不理会了，其他民众的相关意见全部驳回，管也不管直接撤离。”
“就因为这场内斗，路比特政/府为此专门把几颗重要的居住星直接从领土里划分开来，导致整个文明元气大伤不说，甚至于因为这种不负责的愚蠢举动导致权威尽失，后续境内接连涌现出各种极端的恐怖组织。”
“要知道，那可是曾经为了几颗星球的资源对其他文明施压、甚至暗地里违反法律的路比特文明啊……他们居然能被逼到放弃自己的资源，光是想想就知道这事肯定不简单，我们还是不要掺和了。”连政/府都没办法摆平的事，事关他们自己的生命安全，还是不要去作死得好。
“这样啊，听着确实有点邪门。”同伴听了也觉得有点可怕，如今的现状显然不容许他们冒险，于是他也很快克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
只是事情的发展最终还是没办法受他们的控制。
没办法，这片星域看着是真的太偏僻了。
哪怕眼看着有几颗储量还算不错、能带来巨大经济收益的资源星，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人开采。
除却唯一被标记为“危险”的居住星上还有点人外，整片星域里荒凉到看不到半点人烟。
小型巡逻舰本身能源就不够，眼见来回找了许久，就只有那颗唯一的居住星上能找到人求救，他们也不得不跟着改变原本的想法。
“其实，只要是人就都存在沟通的可能……如果只是邪/教的话，只要顺着他们的话不要表现出反抗，应该也没有多大问题的吧？”同伴许久后犹豫开口道。
和邪/教接触确实是危险，但要是继续呆在这架即将彻底宕机的巡逻舰里，那他们绝对会死。
相较而言，选择和那颗居住星上的路比特人接触，这甚至都还能算得上是一个不错的选项。
阿尔文犹豫许久，最后看着巡逻舰上仅剩的能源，还是咬牙答应下来了：“行吧，那我们就去看看。不管怎么样，总不能留在这样一架即将能源耗尽的飞船上。”
……在进入公司后，确实，与各个文明接触的经历确实教会了他们谨慎小心。但在更早之前，在学校学习驾驶飞船时，他的教官教会他的就是一句“星际航行本身就是一场冒险”的箴言。
要是一直束手束脚，那最后只能等到死亡……
在简短交流确定了后续的计划后，阿尔文当即操控小型巡逻舰，朝着居住星的方向开去。
当然，也算是为防出现什么意外，在着陆前，两人还在高空俯瞰了好一会儿城市。
直到确认了目标着陆点附近并未出现什么危险的战斗，地面的城市依旧平静后，这才操控着小型巡逻舰落地。
阿尔文选择的目标着陆点位于离市区有一段距离的郊外。
为防出现什么意外，他们专门挑选了一个科技水平勉强达到与其及格线的小城镇，这才装配好武器准备与居住星上的原住民接触。
尽管在着陆前，阿尔文就提前预料到，以他们和路比特人截然不同的样貌特征，被这颗星球上的原住民认出来也就是早晚的事，可他也没想到这个过程会这么简略快速。
在星球上空观察到的时候他们还没来得及意识到不对，但当他们真正见到星球居民统一的“黑袍裹身”的打扮后，很快便因此意识到了自己先前的伪装毫无用处。
在这颗星球上，无论是老人还是小孩，无论是青年还是少女，所有人都穿着统一的黑袍，外来者只能勉强通过体型体态来判断对方的年纪性别。
只是靠近着陆点附近城镇，甚至还只是站在城镇外围露了个面，他们和居住星原住民截然不同的穿着打扮，就让附近的行人意识到了他们外来者的身份，纷纷投来好奇的视线。
……虽然知道寻常教会大多都有什么统一的服饰，但把这种统一着装扩张到整个城市所有人身上的情况，他们还真是第一次遇到。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虽然这些教徒看起来神神秘秘，过去听到的传闻也多把他们形容成没有理智的疯子，但当阿尔文真正和这些路比特人接触后，对方给出的反应却是出乎意料的热情。
“你们是从其他星球来的外来者吧？”一个裹着黑袍的路比特人走上前，温声说话间，话语中还夹杂着几句极为贴地气的调侃，“我们这些人
在外界的名声一直都算是不上多好，你们怎么来我们星球上了？是遇到什么麻烦了么？”
面对这份意料之外的好意，阿尔文磕磕绊绊地解释道：“我们的飞船没有能源了，请问你们这有没有什么专供飞船使用的能源电池？”
他倒是挺想隐瞒一下己方的弱势，给人以自己并不好惹的错觉。
只是他们的情况确实太落魄，确实不怎么容易装出无所畏惧的样子。再加上邪/教教徒据说性格一直都很偏激，担心欺骗反而会引出麻烦。
阿尔文犹豫片刻，最后还是选择说出实情。
“这样啊，”对面的黑袍人语气依旧热情，“能源电池的话，镇上那家卖悬浮飞车的店里应该还有些存货，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和你们的飞船成功适配。或许你们之后能过去试着碰碰运气。”
这个反应还真是意外地友好，就好像过去从路比特文明中独立出来的疯狂都是别人瞎编的。
阿尔文双眼一亮，当即追问：“那请问您能告诉我们，那家店到底在哪个位置么？”
搭话的黑袍人没有拒绝：“当然，我当然乐意为你们解决麻烦，毕竟我们一直……热爱和平。”
“只是今天中午镇上有个祭典，这会儿所有人都聚集到了城中心的巨大广场前，你这会儿过去也会扑一个空。你们要不要跟着我一起去广场看看，我到时候也能顺便把老板一起介绍给你。”
“这就不……”阿尔文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城中心的祭典，祭典又意味着参与者众多，一看就感觉很危险。
……而且就这种位于危险列表中的居住星，天知道那个祭典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
只是话音未落，阿尔文便敏锐感觉到了周围气氛的瞬间凝固。
但那个拒绝的“不”字被说出口后，周边不少行人都跟着投来了不满的视线，像是觉得他们实在不识时务。
原本和气回答给出帮助的黑袍人也露出了明显的不悦，不满的视线直勾勾地看向他，像是直言拒绝就会彻底和他们翻脸。
这种微妙的氛围让人止不住心生忐忑，再加上他如今确实迫切需要来自原住民的帮助，阿尔文最后还是强行改了口，“还真是不好意思，那就打扰了。”
对面闻言，这才满意点头收回不满的视线。
“那你们就跟着我一起过来吧。”他说着便沿着街道朝着城中心的方向去，顺带着示意两人跟上自己。
阿尔文只得跟在对方身后。
同伴压低声音，忍不住有些焦急地用气音问道：“不是，你刚刚怎么就答应他了……”
阿尔文：“总不能直接翻脸走人吧。先看看吧，先让我看看，这个祭典适合是不是真想他说的这样……”
当着对方的面，更细的解释阿尔文并未说出口。
但左右是关系不错的搭档，过去对彼此的熟悉加上如今同样身处危险的环境，同伴很快就理会了阿尔文的意图——
如果情况真如对方所说的那样，那说明问题不大他们确实能留下。
但如果对方所说的什么祭典只是谎言，那他们大可直接找机会动手离开。
在这个所有人都穿着黑袍拥有信仰的城市中，只要简单观察城市中其他人的反应，就能轻易判断出对方说的是真是假。
两人当即安静地跟在对方身后，朝着城中心的方向走。
而周边其他行人的反应倒还当真像是对方刚才所说的那样，在并未存在任何沟通的前提下，其他行人也跟着默契做出了同样的行动，甚至还能看到其他街区的人跟着一起说笑朝城中心走的动作。
好像真的凑巧存在这么一个祭典。
阿尔文和自己的同伴见状微微放下了心。
……毕竟就这情况，总不能说整个城市这么多人都能做到心意相通吧。
他们跟着搭话的黑袍人一起去了城镇中心的广场。
此时其他穿着黑袍的原住民已经早早抵达的目的地，跟着开始布置起了会场。
搭话的黑袍人甚至在到场之后，还真的在一众看着没什么区别的黑袍人中，帮他们找到并介绍了售卖悬浮飞车的店铺老板。
这让他们安心了不少，倒也没最开始着陆时那么紧张了。
而祭典很快也在简略准备后跟着开始。
这座城市的祭典和阿尔文想象中的场景其实很不一样。
不同于其他大多举办在夜间的祭典，在摆好筵席做出庆祝的样子后，还没等到天
黑太阳落下，甚至在布置好会场后没有等什么所谓“吉时”，他们很快就直接开始了这场祭典，招呼其他人用餐。
而更令人惊奇的是，他们的祭典似乎就只有用餐这个过程，什么热闹一点的活动全程都并未出现过，所有言语间的交谈甚至都可以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明明是理应热闹的祭典，但看着却又像是什么葬礼，让他们一时无所适从。
不过这颗星球上的原住民也是真的热情啊……
“吃啊，你们怎么不吃？你放心，因为是祭典，我们这些食物都是免费的，你大可以放心品尝……还是说这些菜品都不和你们的胃口？”像是看到了他们束手束脚的样子，边上一个黑袍人当即好心招呼他们一起用餐。
大概是从刚才起就一直都很顺利，阿尔文这会儿也能大着胆子试探发问：“不是，我们就是有些意外，一时间忘记上手吃了。”
“我们就是没想到，你们这边的祭典居然这么特殊，感觉还挺随……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感觉还挺亲民温馨的。”
黑袍人含糊道：“倒也不是亲民温馨，主要是其他具体的环节都在用餐后开始。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们也担心会打扰神明的休憩，所以一般都会刻意保持安静。”
……别说，这些人除了怪异的衣着和奇怪的庆典外，一直都表现得这么热情好客，要不是这会儿亲口听到“神明”这个字眼，他们都快忘记了最开始邪/教的传闻了呢。
“原来是这样啊，谢谢你告知我这个消息。”阿尔文道谢，然后在这份难得可贵的热情下，亲眼确保绝大多数原住民都把祭典上的食物放心吃下后，这才跟着开始意思意思地用餐。
别说，祭典上的食物还真是意外的鲜美，就好像他们把鲜活的生命吃进了嘴里，每一口都是过去从未品尝过的美味。
之后就像是当地的原住民解释的那样，在将近一个小时的用餐后，祭典有条不紊地继续到了下一个步骤。
作为神明的信徒，在这之后，他们轻声礼貌地向神明祈祷，并在一位地位不低的领头人的带领下，跟着开始颂唱圣歌。
一切有条不紊进行，直到意外就此发生。
在其他人颂唱圣歌时，有个身形健壮的黑袍人靠近了他们，
并说出了几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快跑！你们不该在这座城市停留。”
“你们以为这场祭典是用来祭拜神明么？不，这场祭典其实就是他们向黎明神邀功，他们庆祝的是城镇中即将出现新的信徒！”
说话间，因为对方身上那身同样遮蔽了形貌的黑袍，阿尔文和自己的同伴看不清对方说话时的神情，但能从那飘忽的语气中听出来对方的恐惧。
黑袍人浑身战栗，但仍是坚持说出口道：“祂就是个怪物！”
随着这句唾骂神明的话被说出口，当事人也跟着一齐陷入了痛苦中。
像是有什么异常的肢体在黑袍下挣扎伸展，好像有数十只手在这一刻朝着四周伸展，那身严实的黑袍就在这一刻像是被撑开的伞面，阿尔文甚至看到了黑袍上朦胧印出的不同掌纹、不同肢体，有些看着甚至还不像是同一个物种的结构。
透过黑袍被撑开后呕出的些许缝隙，有那么一瞬间，透过袍角飘起后露出的空挡，他们看清了些许对方的面容。
那和何等可怖的一张脸啊。数个文明的生物特征以违背生物规律的形式糅杂在一起，并在最后融合出一张怪物的面容。
阿尔文和自己的同伴下意识惊恐往后退了几步，余光却扫到了其他人在这一瞬间齐齐看向自己的动作。
成千上万的人齐齐看向自己，就好像他们就是被人群捕获的猎物。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到底想对我们做什么？！”阿尔文惊恐询问出声。
然而一时间却并没有人想要理会他。
相比起回答他的疑惑，反倒是有人状似好心地劝告起了那个在说了几句提醒话语后，于痛苦中扭曲形貌的黑袍人：“D-03，你在做什么呢？不要做多余的事，你这样不仅没有成功的可能，还会让自己身上的畸形变得更加严重。”
莫名其妙，无论是谁说的话，听着都是同样的莫名其妙！
阿尔文加大音量再度把自己的疑问问出声，这才等到了其他人大发慈悲的答复——
“想做什么？当然是，一起欢迎你们加入我们，留在这里和我们一起侍奉黎明神啊。”
——他们理所当然地这么回答道。
“谁要留在这里和你们侍奉神明！”同伴忍不住破口大骂，“那个叫什么黎明神的，还有你们这些黎明神的教徒，有一个算一个，看着都不像是什么好东西。”
“我警告你们，不要妄想把我扣留在你们这个破星球上，和你们路比特人不一样，我们的政/府、我们的文明可都是额外注重民众安全。我之前就把我们的身处坐标发出去了，他们绝对很快就会找过来，然后一炮轰了你们这个破烂星球！”
为了能吓住对方，他的用词显然也很激烈，期间甚至还夹杂了几句色令内荏的威胁。
然而眼见自己敬重的神明受到侮辱，他们的反应却显得格外耐人寻味。
没有恼羞成怒的辱骂，他们看着甚至都没任何多余的过激行为，只是静静地，用怜悯地视线看向同伴的位置。
不对劲……为什么会是这个反应，这看着真的有些不对劲……
阿尔文下意识循着其他人的视线，跟着看向自己的同伴。
随即，他就看到了对方身上出现的异变。
和刚才的D-03一样，不同种族的生物特征在这一刻跟着齐齐出现在对方身上。
两双眼睛并排出现在同一张脸上，红色的眼珠就像是神明冷漠监视信徒的双眼，以不同的频率眨动，不间断地注视着所有信徒。
阿尔文听到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血管中快速生长，骇人的“沙沙”不断从自己的身体中响起，就好像自己正在被什么东西蚕食吞没。
而当这些细碎的窸窣声响至顶点时，异变也开始出现了。
他感受到了来自于其他人的浓重的悲戚。
——在看到其他人身上出现畸变时，无疑，他们都是痛苦且悲伤的。
没有幸灾乐祸，没有落井下石，他们甚至还隐隐敬佩着这些仍抱有反抗精神的人。
这一刻，阿尔文不仅知道的过去，知晓祭典为什么出现得这么恰到好处，同时，他也知道了自己必将迎来的未来。
和这些黎明神的信徒一样，无论是不想看到更多人遇害，还是必须遵循神明的命令，他们都再不能离开脚下的这颗星球。
就像是神秘海域的凶恶海妖，遵照神明的愿望，他们将永生永世地在这颗星球上等待，并将其他路过的人一并拖入绝望的深渊。
……不过，只是吃了几口不明品种的肉食蔬菜，就达成了这样惊人的效果，他们刚才吃下的真的只是普通的食材么？！
第六十五章
路比特人和猿人至此达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和平。
楚黎看着这两个互掐的种族在玩家的感化下开始和谐共处,并为自己不断扩张信仰传播的范围。
得益于游戏设定的科幻世界背景，也正是因为便捷的科学技术将这颗星球都紧密联系在了一起，在攻下一座城市后,信仰收集进度条在这之后疯了似得飞涨,很快从0.1%冲到1%，又从1%冲到10%。
期间，也算是因为他懒得再额外折腾什么“神明惩戒”的剧情,一个套路就算是最开始觉得有趣，但重复的次数多了后也只会让人觉得无聊。
大概是由于本轮游戏并未采取“魅惑”加点,这些NPC各个都有属于自己的小心思，时不时就出于自己的善良设定不愿意和其他同胞动手，必须得由玩家出手震慑惩戒后才愿意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在用类似的手段震慑了几个类似的城市后，楚黎很快觉得无聊,转而尝试用技能加点来取代玩家手动操作。
楚黎在进化方向的列表里搜寻了一圈,最终从中挑拣出来了一个他还算是熟悉的“畸变”标签。
在第一轮游戏的时候，出于对技能的好奇，楚黎也加点用过相关的技能,知道这个技能使用后的效果——大概就是把生物变成畸形的怪物。
反正他亲自操作的惩戒差不多也就是把所有不听话的NPC变成菌丝混合在一起,最后残留下来肉眼可见的效果就是让NPC变得畸形，这和“畸变”的技能效果看着好像也差不了太多。
楚黎这么想着，直接给“畸变”点了大概十个信仰点，并将其设置为被动技能，唯一触发技能的条件就是“违背黎明神的意愿，背叛神明”。
……考虑到给“畸变”标签点太多信仰点后,NPC可能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就会变成一滩烂泥，背离了他最开始教育NPC使其努力传教的目的,而技能点点得太少又会让他们生出侥幸心，“十点”这个数字还是楚黎认真研究后才确定的。
所有对神明不敬，所有试图说玩家坏话的行为，都能被“背叛神明”这一形容笼统概括，而停下传教行为，其他意图阻止他完成任务的想法，都能被归结为“违背黎明神的愿望”。
这么一设置，
之后NPC的反应都积极了不少，所有出于同族情的隐晦消极都尽数消失，所有NPC都不得不放下无关紧要的怜悯，在恐惧中给他传教。
看着可谓是完美。
而之后游戏任务进度就推进得更快了。
没等多久，信仰收集进度条就达到了寓意着完美的100%，意味着这局游戏自此彻底落下帷幕。
【游戏结束】
楚黎看着屏幕上跳出来的提醒字样，至此总算是满意了。
之后就是本轮游戏结束后的结尾动画。
动画内容大概就是整颗星球上所有人都被迫成为信徒后的后续拓展剧情——
在星球上所有的智慧生物都成了黎明神的信徒后，路比特文明似乎也意识到了这颗居住星上可能出现了意外，再加上政/府也确实收到了来自这颗星球的隐晦求救，当即派出手下的军队，就像是葫芦娃救爷爷一样，一队一队地把人往星球上送。
紧接着就是楚黎格外熟悉的剧情了。
即便这些信徒NPC再这么不甘心，出于内心的善良怜悯再怎么不愿意动手，在“畸变”的震慑下，还是不得不被迫履行作为信徒的职责，跟着给这些外来者用各种手段传教。
神明的光辉将永生永世照亮这颗星球的每一寸土地。
“赞美我主！”
——伴随着一句汇聚了万千信徒声音的齐声祈祷，结尾动画最后定格在信徒们跪倒在地，或惊恐绝望、或麻木疯狂的面容上。
别说，这段结尾动画看着还真有点意思，算得上是对游戏剧情的又一次扩展延伸。
楚黎还算是认真地看完了整段结尾动画，直到看到屏幕跳回游戏主界面后，这才慢吞吞地换了个姿势，转而拿起鼠标准备开始新游戏。
不过在开始新游戏前，楚黎还是额外花了点时间观察主界面的变化。
因为他刚才顺利结束了第二轮游戏，屏幕中第二个储物格里的Q版星球也跟着出现了变动。
它不仅从未解锁的灰色变成解锁后的彩色，可能是出于本轮游戏里玩家采取的传教方式，Q版星球上跟着多出了一个像是不规则云朵的Q版图案。
Q版云朵体表是无数只随机分布、大小不一的红色眼珠
，唯一的那张嘴做出了一个可爱的噘嘴表情，看着好像还挺努力、表示正在奋斗中的样子。
同时，云朵图案下端向下延伸，垂下七八条抽象表示“数量多”的白色细线，从空中蔓延到星球表面，乍一看居然还有些像是操控这颗星球的木偶线。
作为正经花时间玩过这局游戏的玩家，楚黎几乎瞬间就反应过来这个图案代表什么意思了。
这应该就是提炼汇总了他在上局游戏中的精彩表现，于是专门设计出这样一个图案。
楚黎是会被这种小花样收买的玩家么？！
当然，楚黎当然可以是这样一个好收买的玩家！
看着两个Q版星球上不同花样的图案，只是两个花里胡哨的图标，就让楚黎瞬间成就感满满。
玩家体验极好！
值得夸奖。
不过……现在游戏的算法有这么高级么？还是说，这是游戏制作组专门给他这个玩家设计的福利？
类似的疑惑只在楚黎心里停留了短短一瞬。
作为玩家，他玩游戏只是为了娱乐，而不是为了去猜游戏制作者的心理路程。
游戏只要好玩就够了。
“……只是这么一折腾，给人的感觉当时就不一样了，看来制作组还是有点东西的么。”楚黎心情比开始好上了不少，并因此而额外多出了一份期待，“就这主观能动性，就这硬扣细节的能力，应该很快就能察觉到游戏后期玩家或多或少觉得无聊的情况，弄出一些更有意思的游戏新模式吧？”
楚黎这么想着，结果说曹操曹操到，屏幕中突然跳出来一个弹窗公告——
【尊敬的玩家：
您好，感谢您对本游戏的认可与支持！
在与您认识陪伴的过程中，我们也得以清楚知道自己的不足，明白未来必须努力的方向。
为了提高游戏的趣味性，游戏将新增联机模式，给玩家们互相交互认识的途径，并通过玩家之间的比拼来增加游戏的可玩性，祝您在此之后有个美好愉快的游戏之旅。】
游戏新增联机模式——这在很多时候都能作为增强游戏趣味的必胜法门，被套用到无数游戏中。
与人斗其乐无穷，玩家们的脑洞可比游戏制
作组大多了。
与其他玩家相处本身就意味着截然不同的新趣味，光是想想就让人觉得期待。
在这之前，楚黎就隐隐有所感觉，这款游戏最后早晚也会推出联机的模式，或者是玩家自制整活mod，以此来增强趣味性，果然最后游戏公司的思路最后还真和他不谋而合，还真在后续更新里弄出来了一个联机版。
楚黎毫不犹豫，直接选择了更新，点击下载了新的安装包更新游戏。
当他弄好了下载安装的过程后，主界面也跟着出现了联机模式的相关按钮。
在主界面的右上角，在木质储物格的上方，突然多出了一颗蕴含了无数明灭星辰的紫色水晶球。
水晶球的底座上是几个特意仿旧古铜金属纹路，看着像是“搜寻捕获”这几个字的什么特殊写法，勉勉强强能看出来这几个字原本的样子。
因为是游戏更新后才出现在主界面的东西，楚黎在简单找了一圈没看到“联机模式”的字样后，也很快意识到，这应该就是游戏新增的那个联机功能。
尽管还是有些不大清楚，好好一个联机为什么非要用“搜寻捕获”来代指，这看着不像是什么和其他玩家正常匹配游戏，而像是强行让其他玩家和自己一起玩。
不过转念一想，要是真在这么一颗水晶球上老老实实写上“联机模式”这四个字，反而破坏了主角面整体想要呈现出来的奇诡画风，还显得制作组没什么文化的样子。
他很快就给制作组想好了合理的借口，随即开始探索游戏的新玩法。
轻轻移动鼠标，当玩家的鼠标单击紫色水晶球后，屏幕上很快就跳出来一个弹窗。
弹窗里是两个意味着不同选择的图标——图案看着分别是代表攻击的剑，以及代表着防守的盾。
两个图标都刻意用细碎的花纹修饰，看着还挺精致。
当玩家的鼠标逐一平移到这两个图标上后，很快就跳出来了大致说明图标功能的文字框。
【进攻方：您将匹配到其他玩家的星球作为游戏场地，并在这颗早已属于其他人的星球上发展自己的信徒。在固定时间内，如果您的信仰收集度并未达到100%，则意味着游戏的失败；如果您的信仰收集度顺利达到100%，
那么这颗星球将成为您的战利品，作为您的收藏出现在置物架上。】
【防守方：您的某颗星球将作为游戏场地等待匹配玩家到场，并基于您在星球上原本的设置加点继续游戏。在固定时间内，如果信仰收集进度条跌至0%，则意味着游戏的失败；如果信仰收集进度条并未跌至0%，那么在未来的每一局副本游戏中，开局的起始信仰点都将永久增加十点。】
分别看了下两个文字框里的内容，楚黎大概知道了两个不同身份的大致设定。
前者进攻方的设定大概就是给玩家更加刺激的游戏体验。
后者防守方的设定则是给一些卡关卡副本的玩家些许帮助，类似于看广告得奖励的操作。
虽然看着进攻方成功后白得一颗星球，失败了也没多少惩罚，而防守方就算是成功了也只有十个额外的信仰点，失败了反而很有可能直接失去一颗星球，但考虑到游戏里的信徒设定，防守方对战开局就是一整颗星球的信徒和无数的信仰点，进攻方却只能在有限条件下发展信徒，这样的设定倒也算得上是平衡。
楚黎在这之前也玩过几局游戏，他也是知道游戏到了后期时，在无数的信仰点加持下玩家能有多厉害。
那无数的信仰点怕是都足够把所有进化标签都均衡点到极限，这么一个敌人光想想都觉得可怕。
成功的概率不大，不过游戏制作组应该也会对防守方的玩家加以限制的吧。
……就那句“基于原本设置加点继续游戏”的话，感觉可能是保持游戏离开时的加点方式，防守方用当初通关的加点继续游戏，然后其他多余的信仰点都用在什么神降赐福之类的功能上。
楚黎大致自己想象了一下联机模式里可能的境况，尽可能平衡双方彼此的优劣。
不过他也不是游戏制作组的人，工作也不是搞什么数值平衡，简单猜测了一下可能的联机规则后，很快就把自己的猜测放到了一边。
想要搞懂规则，最方便快捷的方式就是直接进入游戏。
游戏这种东西，玩着玩着什么规则都能理所当然地被玩家理解。
楚黎本想选择更加保险快速的防守方，联机对战浅浅体验一下游戏的规则。
相信就在那巨量的信
仰点的作用下，再加上蘑菇本身的加点，他一定能轻易把对面作为对手的进攻方快速清扫出局。节省时间的同时，还能大概弄清楚防守方的具体规则，让之后作为进攻方的自己心里大概也有点成算。
然而当他的鼠标单击盾牌的图标后，出现的却是一个“条件不足，暂时无法启用该模式”的警示弹窗。
……好吧，感情是他现在只能选进攻方了……亏他刚才看两个选项图标的颜色不一样，还以为设计不同的原因呢。
楚黎也没想到，玩过了两局游戏、坐拥两颗星球的信徒的自己，居然还会被游戏认作是条件不足。
没办法，楚黎只能选择点击另一个能点动的进攻方的图标，尝试联机进入游戏。
或许是游戏的联机功能出来还没多久，再加上游戏副本通关所需时间不短，这会儿可能还有不少玩家还在普通副本里单机对抗NPC，游戏匹配的时间有点长。
楚黎在屏幕前无聊地等了两三分钟，这才成功匹配到了其他作为防守方的玩家，顺利进入游戏。
不同于楚黎之前玩过的那些普通副本，因为是联机对战模式，在游戏开局后，这一次他并没有看到那段熟悉的开场动画，而是直接就正式开始游戏，看到那朵熟悉的蘑菇出现在屏幕上。
同样，联机模式的主界面看着和单机模式也存在些许不同。
除却那些在单机模式下的原有功能外，屏幕左上角额外多出了一个总共有72小时的倒计时。
这意味着在接下来的三天里，如果他没有出局的话，都将和对面防守方的玩家针锋相对。
……这个时间属实是有点太长了，哪个正经联机游戏必须得和对手联机三天的。
不过考虑到这款游戏每个副本都必须平均要花两天时间以上，这个时间长度离谱中居然还勉强带了点诡异的靠谱……
希望自己这次的对手不是什么海外的时差党。
不然要是因为上机时间不同，对手趁他睡觉的时候动手，那他可能会因此憋屈到睡不着觉。
楚黎看了看主界面正下方的对话框，此时它也因为联机从而多出了一个能和对面玩家直接交流的世界频道。
虽然蘑菇没有发声器官，附近频道的对话框是
灰色的，但这个能和对手交流的世界频道倒是能打字。
楚黎意思意思地发了句“你好”后，很快就等到了对面的回复。
原初：【你还有脸和我说你好？！你这个该死的、卑鄙的、觊觎我的星球的偷渡者！】
楚黎看着都觉得无语了：……
不是？这不是你自己选择的联机模式和我匹配上的么，至于这么融入角色，直接代入了角色视角破口大骂么？
楚黎没忍住，回了一句。
黎明：【不是你自己选择的联机模式么？你要不想我来，你就自己玩单机去啊。又想要奖励又不想和我对上，我建议你直接跪下喊爸爸，这样说不定我还能考虑考虑满足你的愿望。[狗头]】
对面的玩家见状直接破口大骂，就这几句话，居然看着就像是直接破防了。
原初：【什么叫我自己*******？什么是****？我********。这里是我的地盘，你居然胆敢这么我说话！我一定要把你***、****死！】
骂得还挺脏。
居然连用来分隔的顿号，居然都没能让那句被屏蔽的话多显示出几个字来。
绝了。
楚黎彻底没了和对方交流接触的想法，直接开始琢磨着加点，趁早开始自己的行动。
因为是第一次玩联机模式，再加上对手看起来还挺暴躁，感觉这会儿对方十有八九已经在满世界找自己，楚黎心底当即生出了紧迫感，打开了进化方向的页面，准备给自己加点。
打开进化页面，大概是为了平衡进攻方和防守方之间的难度、奖惩平衡，这场游戏只是一开局，他就有了足足一百个可以随意挥霍的信仰点。
考虑到了自己本轮游戏的对手是个拥有无数信徒、无数信仰点的满级boss，楚黎必须得在前期有足够的信仰点积累后，才能在对上对面的玩家后，拥有自保的可能。
在尝试成功的两套加点方式中，楚黎选择了那个方便快速积累信仰点、迅速扩张地盘的“魅惑流”加点。
楚黎直接给“魅惑”、“恐吓”、“繁殖”这三个标签各加了二十个信仰点，让他的蘑菇再度进化成了最初的那朵魅惑蘑菇。
至于剩下的那四十个信仰
点，楚黎打算把这些信仰点暂时先存着，等到之后遇到其他的什么麻烦，再用这些信仰点临时点急需的逃跑技能。
现在，就等着这局游戏里的NPC主动登场了。
……考虑到在第一局游戏里，他当时光用不到十个信仰点的“魅惑”与“恐吓”，就直接魅惑了一个未成年的NPC。
现在“魅惑”和“恐吓”都有各自二十个点的信仰点，只要对面的加点不是专门克制自己，收服信徒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楚黎这么想着，开始等待游戏NPC的到场。
因为游戏与现实时间流速不一样，再加上蘑菇投放生长的位置可能和附近的NPC居住区离得不远，楚黎坐在屏幕前没等多久，就直接看到了一个人类NPC神情紧张地朝着自己的方向走过来。
单击人类NPC查看对方的信息，一眼就看到了对方满值数字八十，但实际数值只有三十二点的理智值。
这点仅剩的理智值甚至还不到总体的一半！
理智值这种东西，数值越低越方便被震慑魅惑成为自己的信徒。
就现在这个人类NPC的理智值，估计很容易就能成为他的信徒吧？
……
约瑟忐忑地走在去往自家农田的路上。
即便周围没有半个人影，但他看着仍是一副处于惊惶中的瑟缩模样。
农具被抗在单薄的肩膀上，几乎每走几步，就要随着主人停下脚步观望四周的动作，跟着一起晃动摇摆。
这副样子看着甚至都不像是去农田做农活，而是做了什么心虚事，想要以此为借口原地跑路。
然而模样虽然看着奇怪，可约瑟哪怕全程都以这个不大正常的状态从村子里走出来，哪怕这副古怪的样子被不少人看在眼里，却从未收到哪怕一句质疑。
原因无他，因为其他人也都是这个小心翼翼的反应。
在附近的城镇中，据说近来又有一位教堂的神眷者力量失控，因为肉/体无法承担神明赐予的奇迹，彻底变成了疯狂的、没有理智的污染物，成为了又一个危害人类的怪物。
它远比寻常怪物更加聪慧，也更加危险。
人类的智慧加上疯狂的内里，带给其他人的恐惧简直
远超任何寻常怪物。
如果寻常怪物袭击人类只是因为贪食人肉，那么这些由神眷者堕落而成的污染物选择对人类下手，这里面甚至可能还有糟糕的恶趣味。
据说在某个偏僻小城镇里，曾有污染物装出畏惧的样子误导城镇中的人，让所有人都因为他畏惧的反应误判了镇上神像对污染物的震慑效果。
所有人都缩在圈子里活动，而那个卑劣的污染物就在他假意划定的圈子外，假装绝望不甘地看着那些以为自己处境安全的人。
这么一装，它就直接装足了三天。
眼见所有人都被时间麻痹了对危险的感知，而收到求救信号的其他神眷者即将赶到城镇中时，它直接翻脸撕碎了自己的谎言，冲进那个虚假的安全圈里，残忍杀死了所有以为自己即将获得救赎的人。
这个场景光是想想都觉得可怕，每每听到都觉得心惊。
而现在，据说那个污染物逃跑消失的方向就在附近这片区域，这个令人心惊的恐怖事件就即将发生在他们周围。
……说真的，要不是家里的农田需要人伺候，一家人未来一年的生活都要依靠今年的收成，他都不想出门。
虽然在对上污染物时，无论在家里还是在野外实际可能都没什么区别，都是同样的危险，但身处集体中总会给人带来一种虚无的安全感，起码他的心情会因此好很多。
原初神在上，请千万保佑您这位虔诚的信徒，保佑他不会撞上那个该死的污染物。
约瑟胆战心惊地往前走。
大概是因为全程战战兢兢，沿途也观察地比较仔细，一朵带着古怪红色斑点的蘑菇恰在此时映入了他的眼中。！
第六十六章
该怎么形容约瑟看到它时的感受呢。
明明只是一朵蘑菇,它就这么平静地长在路边，却无端给人一种难以言说的圣洁感，震慑着所有观者的神志。
光披洒在蘑菇圆润可爱的表面,看着就像是庆祝它的诞生,连带着整个世界都为它的出现而欢欣鼓舞。
约瑟下意识朝着蘑菇的方向走了两步，朝着眼前那朵美好的神明造物靠近。
如果在这之前，约瑟对神明的想象往往都只是照搬教堂的神像,那么到了今天，眼前的这朵蘑菇毫无疑问将取代原初神的神像,在提及“神明”二字时的瞬间出现在他心底。
令所有生物都能轻易生出好感的可爱外表，兼之浑身上下令人不由跪伏的威严，这就是全世界最为完美的造物！
肩膀上扛着的农具在恍神间无知无觉掉落地面，然而此时的约瑟全部注意力都被眼前的那朵蘑菇所吸引,压根顾不及其他。
什么出门干农活,什么附近可能出现的危险污染物，这些关于他生命的事，在这一刻似乎都远没有眼前那朵光芒万丈的蘑菇来得重要。
混沌的大脑迟钝地运转,他看着那朵带着奇异红色斑点的蘑菇,在他无知无觉时面上就带上了恍惚的神色。
他未来究竟该如何称呼这位伟大的神明呢……
约瑟甚至都开始思索自己未来做礼拜时的祷词。
反正祂不管叫什么，总归不会叫原初神就是了。
反正在他以后，他将信仰的也不会是原初神就是了……
约瑟理所当然地这么想着。
然而当他的思绪在触及“原初神”这三个字时，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处这个混乱的时代，过去曾几度出现在他生命中的怪物和污染物，都在无形之中提高了他本身的精神抗性。
当他意识到自己即将背叛那位庇护大陆的原初神后,过去笃定的信仰晃动间，居然难得幸运地为他争出了一份可贵的清醒。
眼见原本美丽圣洁的画面突兀消失在一阵仿佛昏厥般陡然发黑的视线中，整个场景瞬间定格,仿佛披洒着圣光赐福人间的蘑菇陡然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与刚才所思所想截然不同的怪物——
那朵蘑菇正在静静
地看着他。
伞盖上数十个仿佛眼珠一样的斑纹直勾勾地盯着他，这些生长在菌类表面的图案就像是突然活过来似的，齐齐看向眼前这个即将心甘情愿被自己吞入腹中的愚蠢猎物。
仿佛连周围的空气都开始变得阴冷黏腻了起来，他感觉自己甚至已经隔空触碰到了蘑菇潮湿的表面，僵在原地的同时，皮肤上起了大片鸡皮疙瘩。
也就是直到此时，约瑟才恍然惊觉，自己居然和这朵蘑菇离得这么近，近到只差一点对方就能抓住自己的脚踝。
他即将被蘑菇捕获。
“啊！”约瑟片刻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发出了一声含糊的惊叫。
他勉强挪动了自己僵硬的双腿，踉跄地往后退了好几步，期间一度因为太过慌乱直直摔倒在地上。
作为一个靠田地吃饭的农人，此刻他甚至忘记了自己种地的重要农具。
约瑟惊恐的、连滚带爬地逃离了这片区域。
……
屏幕前，楚黎也是没想到，到嘴的鸭子居然还真能飞走。
眼见将在这局游戏里拥有自己的第一个信徒，结果没想到眼前这个NPC连那高达二十点的“魅惑”和“恐吓”都能扛住，最后居然在成为蘑菇信徒前扭头直接跑路。
这怎么可能？！
放在第一局游戏里，这么高的技能加点都能让所有看见蘑菇的NPC直接纳头就拜了。
还是说，在这种玩家之间的联机对战中，因为这些NPC本身就存在自己原本的信仰，再加上自己的对手很有可能也为了巩固自己的信仰额外给“魅惑”加了点，对手的加点、或者说另一位玩家的存在，都在无形之中给了这些NPC不被其他神明引诱的保障？
楚黎也是第一次玩联机模式，他也不是很清楚联机模式下的NPC究竟哪里和单机模式存在不同。
再加上他对这局游戏的背景设定一无所知，这会儿甚至都猜不出来本轮对手的究竟是个什么流派的大致加点。
在与刚才那个人类NPC短暂交锋后，可能唯一能确认的一点是，这个世界的危险性应该和之前的丧尸副本相近，但实际可能更偏向于神秘侧。
毕竟，如果生活环境和平安宁，那么在最开始出
场时，这个人类NPC的理智值不可能不到一半。
同样，如果对方在这之前没接触过与神明、或者说邪神相关的概念，那么在意识到蘑菇的不对劲后，也不会只掉十点信仰点。
为了确保能把这一个信仰点拿到手，楚黎刚才可是一直都在盯着那个人类NPC的理智值看。
而在与蘑菇进行接触后，相比起第一轮游戏中使用了类似加点后动不动就掉到个位数的信仰点，这局游戏中的人类NPC还真是意外地□□，居然在面对他的魅惑蘑菇后，还有逃跑的余力。
人只有在面对自己无法理解的事物时，才会恐惧到彻底失去理智。
就好像第一轮游戏里，那些人类NPC在面对丧尸NPC时没多大反应，反而只是在接触到无法理解的蘑菇后，才理智值骤降，几十的理智值一下子降到底。
如今这局游戏里看到的这个人类NPC这会儿只掉了十个理智值，说明魅惑蘑菇的能力在他的认知中，这个世界可能还存在其他拥有类似神异手段的NPC。
是的，不是自己的对手玩家，而是其他类似手段的NPC。
开局不过半的理智值说明了NPC内心不够安定，游戏背景并非处于和平环境下，游戏设置中存在着威胁自己生命安全的其他事物。
最开始那看着虽然忐忑、但又不同于绝望的情绪，同样也说明了，这份恐惧并非来源于自己所信仰的神明。
别说，这点楚黎还是挺有话语权的……
如果危险来自于所信仰的神明本身，就好像上一局游戏里出于恐惧不得不选择信仰自己的信徒NPC。
尽管他们理智值不高不低，没到狂热不过也不算正常，和刚才那个人类NPC的理智值看着有点相似，可如果情况相同，那么刚才他在对方神色中观察到的应该是麻木和恐惧，远没有这么“正常”。
楚黎简单整理了一下现有的信息，大致推测出了一点敌对玩家先前通关这个副本时，可能遵循着的游戏思路。
——应该就是利用那些能让人类NPC觉得恐惧的其他不知名NPC，以救世主的神明身份出现，取得了这些NPC的信仰点。
还真是个老套的路子。
唯一的创新点可能就只
剩下，那些被人类NPC恐惧的未知生物或许实际同样都是神明的信徒，极大可能遵循神明命令于是动手……当然，如果那些未知生物也算是智慧生物，也在需要被玩家收服的范围之中的话。
楚黎觉得自己可能猜出一点游戏的背景设置了。
只是在令人开心的猜测环节过去后，接下来他也不得不面临一个比较麻烦的问题——
那就是，作为敌对玩家的信徒，在发现蘑菇本体后，这个跑路的人类NPC很有可能会把消息上报，反过来给他带来麻烦。
“这就是联机模式的难度么……”楚黎忍不住叹口气，“总感觉我那个满级的对手下一秒就会冲过来，把还没出新手村的我直接送出局。”
他想给蘑菇额外加点，但打开进化页面，最后看来看去总觉得哪个标签都不是很合适。
算了算了，人跑远了，信仰点也不够，蘑菇更是连句劝解的话都说不出口，现在这情况似乎也只能暂且按兵不动，等之后再见机行事了。
楚黎只能勉强克制住情绪，在屏幕前继续等待后续的游戏剧情。
……不过别说，联机后这个游戏难度还真挺有挑战性，趣味性还真上来了。
……
约瑟惊慌地一路跑回家。
明明是逃离危险的正确选择，但也不知道那朵蘑菇究竟对他做了什么，就像是最开始那份虚无缥缈的喜悦，在不断背离蘑菇逃离后，出现在他心底的反而是惊惶。
多令人心惊啊，明明双方接触的时间如此短暂，他居然就已经对那个不知名的怪物生出了近乎于依赖的情绪？！
何等荒谬！
在无法自抑、仿佛戒断反应的心慌中，约瑟在不断朝着那个理应让自己生出安全感的家靠近的同时，理智本身也跟着不断消磨。
十点的理智值——这在楚黎看来算不上太多的数字，但对于约瑟本身而言骤然损失了八分之一的危险数值，已然足以让他生出临时疯狂症状。
在心底的不安达到临界点的瞬间，强烈的、仿佛正在被什么东西注视着的感觉席卷了他的所有感官。
仿若凝成实质的视线从四面八方、从各个角落齐齐投射到他身上，以至于他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都跟着生出刺
痛。
约瑟缩了缩肩膀，局促地抬眼看去——
此时此刻，无数只红色的眼球遍布了他的所有视野。
它们出现在他的脚边，出现在周遭的林木草丛上，甚至像是太阳一样悬停挂在空中。
大抵是那些像是红色眼睛一样的斑纹全程都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以至于即便离开了蘑菇的视野中，这些诡异的花纹至今还停留在他的视网膜中，并在最后像是活物一般动作。
此时此刻，仿佛他从始至终都并未离开蘑菇的周身，而是转而被囚困在了怪物专门为他准备的囚笼中，被从外观察俯视。
“请永远注视着我……求求您，不要看我……”理智与疯狂不断拉扯，兴奋与痛苦一并出现在他身上，这让他看着就像是个没有理智的疯子。
约瑟全程就这么跌跌撞撞地回到了自己的家。
他逃回了自己的狭小的房屋内，闭塞阴暗的环境似乎也给了他足够的安全感。
恍惚中，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女声对着他出声问道：“约瑟，你这是怎么了？”
那是他熟悉的妻子的声音。
约瑟茫然地抬头看过去，妻子那张带着细微皱纹的面容陡然出现在一种红色的可怖眼球中，看着就像是神殿墙壁上绘刻的圣母像。
不过这点最终也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面前熟悉的妻子转而开始蜡块一样融化，头发连带着头皮像是蜡烛燃烧后滴落的蜡烛油，撕扯着皮肉从头顶扑嗽嗽地落下。
就像是头颅齐整切开后的接卖弄，红色的血肉、粉色的大脑、灰白的骨骼逐渐从融化面透出，随之而来的就是一点不正常的，带着点透明质感的白色。
那点白色越来越大，并在头颅消失小半后，露出更下面那抹熟悉的红。
一点黑色转瞬间移动出现，转动的深黑瞳孔在最后映出了一团不断战栗、仿佛下一秒就要昏死过去的人影。
半只眼球自此从融化的肉/体中脱胎而生，戏谑地看着他。
祂无处不在。
“约瑟……你到底怎么了？”妻子的声音仍然响在他的耳边，这个熟悉的女声大概是他此时还能保有些许理智的原因。
只是这个勉强维系的平衡最
终还是转瞬即逝。
此时“人烛”已然烧到了喉咙的位置。
伴随着那颗熟悉的眼球尽数从融化的血肉中诞生，无形的火焰已然烧灼到了喉咙的位置，烧毁了位于脖颈处的声带。
他听见那个温和的女声不断变得尖利，到了最后居然像是什么非人怪物的尖叫。
这阵尖锐的叫声自此彻底绷断了他大脑中最后一根神经。
“不要看我……不要看我……”约瑟低头，不敢抬头去看。
他推攘着眼前这个长着巨大人眼的怪物，崩溃地恳求低语：“出去，求求你了，出去，我真的不是刻意冒犯的你。”
面前的怪物不吭声。
那颗非人的巨大眼球不断转动。
正中的瞳孔皱缩，至此像是彻底确认了猎物的捕猎手，不断朝着他的方向靠近。
随着对方的动作，融化的血肉不断从门口一连铺就出现在他面前，像是一条想要将他引回那片寻常树林、引回那朵蘑菇面前的红色地毯。
……如果不是落满了碎裂的肉块，凹凸不平的表面夹杂着不少没有尽数融化的内脏，它看着甚至像是一些祭典里引领着教堂的神眷者去往神像前的珍贵织物。
约瑟不敢上前。
他想要避开那半条朝他靠近的人影，然而在狭小的房间内最终避无可避。
融化地只剩下几节手指的手掌朝他的方向伸了过来。
他感觉一点温热的触感拂过他的脸庞。
在他眼中，那几节手指最后还是掉落在了他的面庞上。
“啊！”伴随着一声短促的尖叫，约瑟彻底昏死了过去。
……
约瑟疯了。
先是约瑟慌慌张张地跑回了村子里，一路惊慌地躲回了自己的房屋内，之后就是约瑟的妻子慌慌张张地从自己家跑出，满脸张皇地和他们求救。
“怎么办，约瑟疯了……他看着很不正常，现在甚至还直接昏迷过去了。”约瑟的妻子一路找到了村庄里德高望重的村长，慌乱地拉扯年迈长者的手，一边颠三倒四地说出自己刚才的经历，一边慌慌张张地想要把人带到约瑟面前，“他刚才一直说什么听不懂的胡话，看到我后还让我出去，这要怎么办？”
“约瑟他怎么会疯了呢……今天我明明看他好好的出门，怎么没多久就看着这么不正常了。村长你有没有什么办法，我到底要怎么样做才好？”
“等等，你不要这么着急。”村长停住脚步，“你先和我说说，约瑟他到底怎么了。”
约瑟的妻子见状也只能和对方说明自己今天的所有见闻。
“……差不多就是这样，他一直说让我不要看他，看着反正就很不正常。明明只是出门和以前一样去农田干活，结果没多久就回家了不说，还一直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循着记忆，她尽可能说了约瑟所有不正常的反应，转而用询问的眼神看向面前的村长。
村长闻言思考了片刻：“如果这这样的话，你这会儿也不该找我，而是应该加快速度赶往附近城镇的教堂，去教堂和那些神眷者寻求帮助。”
“你应该也听说过的吧，最近据说可能有污染物出现在附近。就约瑟这个反应，说不定是倒霉遇到了什么麻烦，甚至还有可能直接撞上了什么不该撞上的人。”
“你是说他撞上了污染物？不，这不可能。”约瑟的妻子第一反应就是否认，“如果真撞上了污染物，他压根就不可能活着回来。”
这不是对约瑟实力的不满，而是最为正常的叙述。
污染物渴求着人类的血肉，而它们的实力往往比普通神眷者还要强悍。
如果有谁倒霉撞上了污染物，最后其他人能看到的就只有受害者的残肢，或者说更夸张的，只剩下带血的衣服或是一滩血迹，而不是全须全尾地活着走回来，并且仅仅只是在精神上收到冲击变得疯癫不正常。
村长：“那可不一定，谁知道那些污染物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它们扭曲的想法显然不是作为人类的我们能判定的。”
“而且就看约瑟此时的情况，就算没遇到污染物，说不定他也在附近遇到了什么怪物，无论哪个对我们来说都不是什么好消息。在这种情况下，我看还是得专门去找神眷者，说动他们过来查看一番，这样才能让所有人安心。”说到最后，他的语气变得无比郑重，像是说着说着开始笃定起了自己的决定。
约瑟的妻子有些为难：“可是就以那些神眷者的脾气……如果最后发现是误会，他们会不
会发脾气骂人？现在听说那些神眷者在到处搜寻污染物的踪迹，我们这样是不是也影响了他们工作？”
村长像是过来人一样开口说道：“这有什么，骂几句又怎么了。而且教会的神眷者和其他地方的神眷者可不一样，就算是脾气差点，他们最后最过分也就是在口头上说两句，再怎么着大家都是原初神的信徒，他们不会对我们动手的。”
“而且，为了得到神明的喜爱，为了维持神明赐予他们的这份眷宠，他们最需要做的就是宣扬原初神的教义。教义中可规定了不允许动手，他们怎么可能违背教义动手打人呢。”他理所当然地这么说着。
约瑟的妻子听得有些莫名其妙：“可他们不是得到了原初神的喜爱后才成为的神眷者么？教义真的能约束住他们么？相比起我们这些普通人，神果然还是会更偏心那些神眷者的吧。”
村长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道：“我不清楚原初神的喜好，但我知道，在过去，我的父辈都是这么教我甚至也都这么做了。而从始至终，我都从未因此而受到其他任何罪责。”
“而且想好点，我们这说不定还真瞎猫碰上死耗子，给我们直接撞上了那个污染物，算是变相给他们提供消息了呢。”说着，村长似乎又意识到了什么问题，突然转口道，“好吧……遇到污染物，这事对我们来说确实算不上很好。”
“总而言之，我们还是先去教会碰碰运气吧。听说教堂每天都会有人驻守，只要没遇到其他人上报什么麻烦的事，我们一定能把他们请到我们村子里来。就算是为了我们村子里其他人的安全，我们都必须得把人请过来看看约瑟的情况。”
说完，他招呼约瑟的妻子，转而牵起了家里的毛驴，专门去往了附近的城镇，并直接找上了教堂里的神眷者。
得益于那位伟大的神明庇佑着世上的所有人，大陆的每个偏僻角落都遍布着祂的神殿。
虽然神殿的数量多同时也意味着他们这些信徒要付出更多，但在这种时候，这巨大的覆盖范围确实很方便他们求助。
他们顺利进入了教堂，找到了驻守在教堂里的神眷者，说明了村庄里发生的这件怪事，夸大地猜测村庄附近可能遭遇怪物或是直接遇上污染物。
大概是最近也心焦那个污染物的行踪，听到这副说辞后，再加上最近也确实没听说多少相关线索，教堂里驻守的这位神眷者当即同意了村长的请求，跟着一起去村子里探查情况。
而这一趟专程过去后，他也确实发现了问题——
“蕴含着恐惧力量的魔魅气息……这确实不对劲。”！
第六十七章
“恐惧力量？魔魅气息？”这两个一听就很吓人的词汇一下子就吓住了约瑟的妻子,以至于此时只是看着眼前神眷者郑重的神色，她就好像看到了未来约瑟本人的葬礼。
妻子赶忙追问出声，语气中带着无意识的恳求：“那……大人,这要怎么办？他还有救么？”
前来探查情况的神眷者像是终于从对方的语气中意识到了不对,面前缓和语气安抚道：“当然……虽然确实有些麻烦，但只要用他过去对原初神的信仰作为锚点，让他清醒过来当然也很简单。”
只是相比起此时约瑟恍惚的状态,现在更大的问题是那个眼见着即将诱惑信徒背叛神明的不知名怪物。
在过去，得益于世人对原初神的信仰,无论是神眷者转化而成的污染物，还是其他遍布在大陆各个角落的怪物，它们或许会给人类带来恐惧，它们或许也会让死亡的阴霾彻底笼罩一个城镇,但它们过去从未有僭越神明威严、肆意篡改世人对神明崇敬的能力。
一个能诱惑世人篡夺信仰的怪物……那些怪物居然已经成长到这种地步了么？
如今人类能在对上怪物后仍存在获胜的能力,这一切都依托于原初神赐下的恩泽。
而现在，这样一个甚至能稍许克制原初神的怪物横空出世，很难让人不去想未来会不会出现其他更加可怕的东西。
光是想想都叫人忍不住心惊胆战。
他为了安抚人心勉强按耐住心底的焦躁,装出一副镇定的样子安抚在场的其他人了。
“稍等,我去联系一下其他人，今天势必帮你们彻底除去那个该死的怪物！”这么说着，这位神眷者当即通过神明赐下的能隔空互相交流的能力，转而联系其他追寻污染物踪迹的同伴。
毕竟这个才被发现的怪物远比那个行踪不定的污染物还要来得更加可怕。
从现在开始，就得趁早彻底铲除那个诱骗原初神信徒的怪物！
这位神眷者很快用教会的秘术联络上了其他人，并将如今发生的这件事简略和其他人说了一遍。
和他想象中的一样,无论是教堂的主教，还是其他比他更加资深的神眷者，纷纷对此表现出了不同程度的痛恨和憎恶——
“
该死的怪物,居然胆敢冒犯原初神的威严！我一定要将它彻底碾成一堆碎肉，让它在烈火烧灼中的痛苦，忏悔着自己的过错，然后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原初神在上，我一定捍卫您的荣光。”
“都有能消磨作为锚点的信仰的怪物了，这片大陆之后又要变得更乱了……”
在教会中，对神明越是虔诚便越是能得到更多的赐福，地位往往也会更高。
于是在意识到这个恐怖怪物的能力后，神眷者各自之间的关键点也存在些许不同，像是那位教堂的主教此时就只全心全意地想到了那位教会供奉的原初神。
这支由神眷者组成、在外搜寻污染物踪迹的小队，在和之后很快就改变了自己原本的目标，转道朝着村庄的位置靠近。
而这边，在说明了所有的情况后，这位前来村庄探查的神眷者很快也结束了这次的短暂通讯。
他再度进入了狭窄的房屋内，于约瑟的妻子期盼的眼神中，来到了那个神色看着明显不正常的约瑟面前。
因为清楚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此时这位神眷者面上的神色可以说郑重了不少。
他拿起挂在自己胸口的吊坠，试图用这个教会统一分发的教徒标志来作为媒介，施法让面前的人清醒过来。
原初神神教的吊坠整体呈现出六角星芒的轮廓，在用身为闪亮的银打造出整体的同时，也用仿佛太阳光芒的贵重金子包边。
而除了本身耀眼的外表外，吊坠上还规律篆刻着不少复杂符文，其中最为显眼的就是吊坠正中寓意着神明本尊的太阳纹，以及纹样正中的那颗兼具定心凝神作用、曾被供奉在神像前汲取神明祝福的剔透水晶石。
星芒寓意着神明来自远方的星空，太阳纹则意味着神明在信徒心目中作为指引的太阳存在。
……只是和寻常的太阳纹不大一样，这个被框定在六角星芒正中的纹样具备着寻常太阳纹没有的圆润。边缘原本尖利的外圈圆滑而弯曲，就像是什么蜷曲着的藤蔓，总给人柔软灵活的感觉。
当然，这在这些信徒眼中，也成为了莫名其妙的仁爱宽和的象征……
这位神眷者将吊坠正中被祝福过的水晶石对准约瑟，数个光滑的切割面依稀都倒映
出同一个战栗的人影。
“原初神在上，请您庇佑您的子民，将这只迷途的羔羊引回正途……”在简单的祷告后，神眷者这才说出了他在教会习得的一个驱散的术法。
正中的水晶石在此刻瞬间光芒大盛，柔和的圣光像是一只温柔的手掌，它轻轻拂过那个颤抖的脊背，使得约瑟很快跟着镇定下来。
圣洁的光晕映入他的眼中，于是所有惊恐与忐忑的情绪都在这一刻被抚平，只剩下那份作为施法锚点的信仰不断壮大。
与此同时，有什么悄然的改变正在约瑟的身上出现。
他感觉有什么温暖的力量穿透实质的血肉渗入他的心灵，彻底驱散了先前的那一抹迷茫。
约瑟的面容当即舒缓了不少。
“原初神在上，感谢您赐福于我……我感觉我现在好多了。”约瑟恢复了最开始对原初神的那份崇敬。
甚至于因为刚才神眷者的动作，他现在的虔诚比最开始还要深厚不少。
对面的神眷者再三观察约瑟面上的神色，在确认了对方身上只剩下感激与虔诚后，这才彻底松了口气：“是么，那就好。”
教会的驱散术法还有用，看来那个怪物的实力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恐怖么……
神眷者心情跟着轻松了不少。
现在，就等着其他人到场，然后一起讨伐那个冒犯神明的怪物了。
……
因为事关原初神，那些在外行走追寻污染物踪迹的神眷者很快也到了村庄里。
带队的是教堂内力量最为强悍的主教，他在听自己这位下属说完刚才那部分施法驱散怪物影响的经历后，此时心底的念头和刚才的下属也没什么不同。
虽然那怪物是有些麻烦，能力也比寻常怪物要更加特殊、更强一些，但说到底也就仅限于此了。
以他们所有人的力量，对付那只不知名的怪物应该也还算是简单。
更何况，除了他们这些实力不错的神眷者之外，他们这些人身上还随身携带着一个同样厉害的收容物作为武器——
【不灭焰火】
……当怪物或是污染物死后，他们残留尸体上最为重要的也是残留力量最多的一个部分，就会被作为危险物品被
教会收容，并在之后需要时被神眷者取出使用。
不灭焰火——这就是某个污染物死后留下的东西，是一朵从不知名污染物胸腔中取出的火焰。
它不会熄灭，它能烧灼世上绝大多数的物品。
只要它的沾上一点火星，被它碰触的人和物都将彻底被葬身于永世不灭的火焰中。
当然，恐怖的力量同样也拥有繁多的规则约束。
使用不灭焰火时需要遵守的规则同样也格外琐碎麻烦。
所幸，这个级别的收容物勉强也能算是在这些神眷者的控制中。
也正是因为这个名为“不灭焰火”的收容物能被这些神眷者控制使用，在这次消灭污染物的行动中，它才会被专程带出教堂。
现在那个狡猾的污染物还没找到，倒正好用在那个怪物身上。
主教清了清嗓子，看向在场唯一一个和怪物存在接触的约瑟，开口询问出声道：“听说你曾与那怪物存在短暂的接触，你能和我们说说当时的具体情况么？”
约瑟自然义不容辞：“当然。”
“不同于寻常的怪物，它拥有类似于蘑菇的外形，看着也像是一朵普通蘑菇一样长在路边，很容易就会被其他人忽略。不过当其他人的视线真正聚焦在他身上后，所有人都能轻易认识到它的不凡。我也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才注意到了它的存在，倒霉中招。”他也三言两语就说清了自己知道的所有讯息。
因为接触时间本来就没多久，他知道的事其实也算不上太多，只一会儿就说完了全部内容。
主教闻言，当即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像是蘑菇一样长在路边么……或许它此时也有可能像是普通蘑菇一样还停留在原位。”
“约瑟是吧，你能给我们带路，带着我们找到那只怪物么？当然，在此期间，我们也会尽可能全程保证你的安全。”犹豫片刻后，主教很快提出了这样的请求。
而约瑟自然对此当仁不让。
“好，我现在就带你们去找它。那个该死的怪物，它早该为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了。”几乎没怎么犹豫，这个普通、过去甚至还有点怕死的村民意外快速把话应承了下来，表现出了一份难得的温顺与无畏。
旁边
，听到他回答的妻子面上甚至都因此而额外带上了惊疑不定的神色，像是压根没想到，自己这个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胆小的丈夫，居然真的一口把话答应了下来，摆出了一副愿意为了信仰牺牲自己的架势。
只是约瑟难得胆大，她却不得不因此考虑到其他。
约瑟的妻子突然抬头，隐晦地出声劝告道：“约瑟，你真的要答应下来去给这些大人带路么？之前就因为碰上怪物出事，很长一段时间里看着疯疯癫癫，没什么理智的样子。你这一次不会又出什么麻烦拖后腿吧。”
“要我说，你还是直接给这几位大人指路就好，不要到场添乱，免得之后又出现什么别的麻烦。”
然而约瑟态度意外坚定，他好像真是在发自内心地这么认为自己能做到他所说的这一切：“那是以前。现在的我不一样了，相信以我对原初神的崇敬，一定能恪守内心，不被那个可恶的怪物引诱。”
约瑟的妻子担心的是对方这趟出意外倒霉死了，也不是真的在担心对方做事不利落导致被嫌弃。
这本来就不是什么普通人该掺和的事，她还想再说些什么把人劝住。然而主教紧接着扭头投来一个不悦的眼神，这也让她其他劝告的话跟着堵在了喉咙口。
于是约瑟的妻子在这无声的警告下，在此之后再无任何质疑。
很快，约瑟自告奋勇地带着主教和其他神眷者，再度离开村庄，循着记忆里的路线去找那朵诡异的蘑菇。
而蘑菇正巧也还没有长腿。
当约瑟带着其他人再度返回后，此时那朵蘑菇仍旧还停留在原地。
主教看着路边的蘑菇，对方也确实就像是约瑟之前说的那样，原本看似寻常的外形在细看后，轻易就能辨认出本身的异样。
饶是他们这些虔诚信仰原初神的神眷者，在看到它的瞬间也不免跟着恍神，无端生出被引诱震慑后，几近无法自控的恐惧。
眼前隐隐约约生出稀薄的幻影，那有一头远比蘑菇本体大得多、也狰狞得多的怪物正站在他们不远处，用遍布身体每一寸皮肤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自己。
主教强忍着大脑的晕眩感，颇有些色令内荏地警告出声：“你这个该死的怪物！不要再妄图用你那点微末的力量迷惑原
初神的信徒，我们和普通人可不一样！”
……
怪物？
屏幕前，楚黎看着游戏里那些长得奇形怪状的NPC，无法想象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有脸在自己看着更不正常的前提下，指责他这朵勉强还能算在美观范畴中的蘑菇的。
为首那个服侍作为精细、看着应该是处于什么领导地位的主教NPC，此时他的模样简直比他上局游戏里绝大多数的信徒NPC看上去还要畸形——
肉质的触手几乎覆盖侵占了他大半个身体，使得这个应该算是人类NPC的家伙几乎失去了所有作为人类该有的特质。
随着这个主教NPC每一个动作，无论是寻常的行走，甚至囊括说话的动静，随着皮肤时每一个细微拉扯的反应，他身上这些多余的触须看着就像是水底随着水流不断摇摆的水草一样，规律的蠕动。
当然，偶尔，它们也会表现出不正常摆动的模样。
随着NPC本身的情绪变化，或包裹全身，或朝着周边像是海葵一样开合，看着就像是猎食者消化剩下那部分人类残肢一样。
繁复的长袍下，最终裹着的只有一个非人的怪物。
……就这，这个主教NPC居然还有脸骂他可爱的蘑菇是“怪物”，真不要脸。
楚黎视线扫过在场的所有NPC，无非就是程度轻重的区别，他们身上大多都能看到类似的症状。
尽管看着比主教NPC正常一点，可这些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类似的肉质触手。
他在这些NPC中甚至还看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人类NPC。
楚黎看着位于人群后方，那个在不久前才从他面前慌乱跑路的人类NPC，上次他见到对方的时看着还好好的，结果没多久，转眼就看到对方心脏的位置多出了一些本不该存在于人类身上的结构。
藏在衣服下的触手集结在一起扭曲变形，看着就像是一团嗅食到血腥味的吸血虫。
何必呢……就是成为他的信徒，恐怕都不会遭遇这样的经历吧。
楚黎忍不住唏嘘。
就看眼前这些NPC的情况，他本轮游戏的敌对玩家估计也不是什么善茬，收集信仰全靠欺骗恐吓，属实算不上是什么善良神明。
不过敌对玩家不善良也还好。
这不，游戏开局就是和信徒PK对战。别的姑且不说，游戏参与度倒是三局游戏里最好的哪个。
楚黎打开进化方向的页面，已经做好了加点和NPC对抗的准备。
……
不远处，大概是还介怀刚才瞬间的动摇，主教仍在不断表明自己的坚决态度，与那位全知全能的原初神表善心。
在说完想说的话让自己重新坚定信仰定下心后，他也将正式采取行动和眼前这只外形为蘑菇的怪物对战。
因为刚才短暂的经历重新评估了一下对方的危险性，主教如临大敌，很快也改变了自己原本的想法，忽略预定中的术法对战，转而直接取出了那只装着收容物的匣子，打算一上来就拼尽全力和对方比个高低。
刻着教会徽印、由珍惜材料制作而成的匣子被打开，露出内里一团苍白到全无半点眼色的火焰。
白色的火焰裹着一颗鲜红的心脏，红与白之间的颜色对比使得那颗心脏看着也越发清晰显眼。
值得惊奇的是，随着体表那团白色火焰的不断跳动，内里的红色心脏也跟着一起像是活物一样跳动，好像它仍处于某具鲜活的肉/体中。
这就是匣中存放的收容物——不灭焰火。
因为火焰本身就极其危险，使用方式更是得尤为小心。
主教将自己身上的魔力凝成丝线，以此作为桥梁搭在匣子与蘑菇之间，并在感应到魔力作为引线被火焰燃烧后，瞬间断开魔力彻底抽离。
苍白的火焰瞬间沿着引线一路烧到蘑菇身上。
蘑菇在火焰中畏缩变形，连同伞盖上红色眼珠样的斑点都开始收缩闭合，坚持没多久便很快化作飞灰。
那朵蘑菇轻易消失在了原地，而火焰仍在继续烧灼其他与蘑菇相关的残留物。
白色的火焰像是热刀切进奶酪，轻易烧穿了地面并没入土地里，循着土地里的菌丝的方位布置，继续原本的作用。
这也是“不灭火焰”本身的一个特性。
在普通物品与蕴含魔力的物品之中，它往往更偏爱于后者。直至周围所有蕴含异常气息的事物消失后，这才会遵循污染物生前的习性，转而对普通人下手。
现在烧的是菌丝，之后很有可能就会直接烧到他们这些神眷者身上。
——这也使得即便蘑菇顷刻消失，在场的这些神眷者仍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所有人都做好了准备，只等着怪物彻底消失的同时，在看到火焰朝着他们的方向靠近打的瞬间，将所有零散的火焰尽数引回匣中。
主教紧盯着火焰的动向与反应。
那些苍白的火焰沿着蘑菇菌丝的分布走向，在地面流淌的同时留下一道一道细密分散的沟壑。
火焰持续燃烧，最终交织够建出一张骇人的火网。
如此持续了片刻，眼见那些苍白的火焰突然转变了自己运动的方向，转而齐齐朝着他们的方向蔓延后，他很快意识到这可能就是回收“不灭焰火”的时候。
通常来说，按照“不灭焰火”那在面对更优选择时往往不会在普通物品上多做停留的特性，在菌丝烧灼完毕后它就该收缩自己的身形，就像是最开始从匣子中引出时的模样一样，看着就只是一团小小的火苗。
……虽然这会儿的情况阚泽是有些不大正常，叫人不免心生疑惑，但回忆刚才蘑菇在火焰中烧灼殆尽的模样，这个怪物显然不能克制“不灭焰火”的能力，理应也不会出现什么别的意外。
“快了，大家都做好准备，我们要动手了！记得在引燃后千万要尽快断开自身与魔力之间的联系，不然最后但凡沾上一点火星，也会引出一场大火，我可不想看到你们给一个怪物陪葬。”主教见状当即提醒出声，示意其他人准备好动手。
这应该就只是蘑菇根系的菌丝太过繁复导致出现的特殊情况，现在所有菌丝都被火焰包裹，导致它开始搜寻信的猎物。
等到菌丝烧灼完毕应该就好了……第一次看到类似画面的主教在提醒出声的同时，只能这么勉强宽慰自己。
……当然，同样也是担心引起其他人的慌乱，他全程都没说有哪里不对劲。
白色的火焰在地面烧灼出数条浅沟，开始转而朝他们的方向靠近。
主教已然祭出了魔力化作细丝作为引线，想要把匣子外的火焰引回匣中。
然而当他的魔力再出碰到火焰的瞬间，却反而有什么东西先于火焰之前，转而搭上了他的魔力引线。
不是寻常作为燃料投入火中的感觉，更像是他的魔力被凭空转化成了其他事物，转瞬间化作实物落在地面上，然后再度被卷入火焰中。
不过，这应该也只是他的错觉吧……
主教看着那团顺着魔力引线被引回匣中的苍白火焰，它们回归融入本体，重新包裹心脏。
除了消化了蘑菇后颜色看着有些厚重，似乎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第六十八章
屏幕前,楚黎在看到那些NPC掏出一个一看就不简单的匣子的时候，就预料到不对了。
果然，当匣子打开后,一团裹着心脏的白色火焰出现在他眼前,摆明了就是打算放火烧他。
楚黎第一反应就是打开进化方向的页面，视线一目十行地在各标签上搜寻，最终定格在抗火上。
显然,无论是火焰本身的颜色外形，还是那些NPC小心敬慎唯恐惹火烧身的模样,都说明了那朵火焰的不凡。
而不凡同样意味着提前必须投入大量的信仰点。
楚黎看着那仅剩的四十个信仰点，一想到自己即将投入十个以上的信仰点在一个毫无攻击性的“抗火”上，当即就停下了加点的手。
游戏里的这些NPC今天能拿不用寻常的火来烧他的蘑菇，明天或许也将同样拿出不同寻常的冰尝试冰冻。
而他手上的信仰点就只有这么多,如果只是一味想着防御,在这些NPC已然知道蘑菇位置的前提下，别当做固定boss刷，被迫下线退出游戏恐怕也就是早晚的事情。
相比起让蘑菇多出一重可有可无的对火焰的抗性,还不如想想有什么能在解决麻烦的同时,顺便毁尸灭迹解决在场所有人。
这样的计划才符合他这个玩家的喜好。
楚黎到底也是玩过两局游戏的老玩家了。要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他或许还得再游戏的各个标签之间门猜测揣度，但现在，“同化”这个标签当即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同化”——这个曾帮他解决核弹，也帮他推动过民众信仰的技能，在今天应该同样也能帮他解决眼前的这个问题吧？
楚黎再度抬眼看了看游戏里,被放在匣子中的那团火，此时那个主教NPC正紧张地尝试把火焰从匣子里引出来。
就算这团火可能不算正经生命，但蘑菇以前也曾生吞导弹,应该没问题吧……
楚黎显然没多少犹豫的时间门。
眼见那团火已经顺着一条透明的线，从匣子引到他可怜的蘑菇上，并在转瞬间门把他的本体蘑菇烧成了灰的同时，不断朝地面下的菌丝进攻，楚黎当即点开“同化”的标签，一股脑地尝试把他仅剩的这几十个信仰点往“同化”技能上砸。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车，说不定就成了呢。
楚黎一连给蘑菇的“同化”砸了二十个信仰点，然而蘑菇至今没什么其他的反应。
火焰仍在不断烧灼蘑菇的菌丝，“同化”技能单单只在菌丝被火焰烧灼后，同化了附近的泥土变作菌丝，使得蘑菇能坚持更久一些。
不对劲，这是真的有点不对劲。
理解“同化”没办法扛过火焰的烧灼，可就算蘑菇确实不能把所有火焰都同化成菌丝，但这最起码也得有点合适的反应，表现出菌丝与火焰抗衡、同化完毕的菌丝然后才被火焰烧干净的过程吧。
问题到底出现在哪里……
楚黎不得不停下自己加点的手，耐着性子认命地开始回忆过去使用“同化”技能应对其他危机时的情况。
在第一局游戏的时候，蘑菇确实“同化”了那枚朝着自己发射过来的核/弹，确实也做到了将危险的核/弹变成大片蘑菇。
当时确实只用了几十个信仰点就做到了这一切，为什么现在就不行？
加点的数量多少应该就只是增强了技能的使用效果，而不是积累量变变成质变，让蘑菇的技能突然出现改变。
楚黎回忆了当时第一轮游戏的全部加点，试图从中找到其他线索。
……好在“同化”技能虽然对那团白色的火焰没什么用处，但到底还是在疯狂扩张的同时，给楚黎挣出了额外的思考时间门，让他能在这时候还能做到花时间门回忆总结思路原理。
“魅惑”、“繁殖”、“恐吓”、“异化”、“防御”、“感染”、“变形”……这其中究竟有哪个标签可能与后来的“同化”相关。
前三个技能现在的蘑菇也有，问题就出在后面的标签上。
“异化”是让周围的其他生物生出变化，“感染”是扩大蘑菇的影响力，这和当时遇到的核/弹攻击应该都没什么实际关系。
在简单排除后，相关的标签也就只剩下了“防御”和“变形”。
楚黎回想这两个标签的作用。
“变形”在当时应该也产生过作用。
要不是提前在“变形”上加了点，蘑菇当时的“同化”技能使用形式应该不回事蘑菇孢
子变形吞没整颗核/弹，而更贴近于第二轮游戏中那种让周围事物潜移默化变成菌丝。
难道是加点“变形”后，包裹核弹后导致这才让蘑菇的“同化”发挥了作用？
……这么想想，他上轮游戏使用“同化”把其他人都变成小菇人的时候，都是在血管里或者说人体内，严格意义上来说也确实算是在封闭环境下。
楚黎不知道具体原理，只能试探性的给“变形”加了五个技能点。
然而最终毫无用处。
即便菌丝快速变换形状，变成一层包裹火焰的密闭菌丝膜，最后还是被火焰烧了个一干二净。
不行，思路还是有问题……
楚黎只能继续做排查，将注意力放在最后一个仅剩的“防御”上。
记得“防御”标签的作用是增强蘑菇本身的防御力，最开始是用来挡人类NPC朝自己发射过来的导/弹的。
后来进阶到使用“同化”技能，纯粹只是因为蘑菇的防御并不能消除后续可能发生的核辐射问题。
当时能成功“同化”核/弹，会不会和这个标签有关系？
防御住导/弹攻击然后同化核弹……楚黎在这之前觉得这两者之间门可能没什么实质关系，但现在认真去构思，联系一些游戏里常有的“组合技”概念，突然就又有了新的想法。
组合技——即指两个特定的技能相辅相成，最终产生一个不同于两个技能本身的额外效果。
有没有可能，当时的蘑菇正是因为能抗下核/弹的攻击，孢子变形变大后那层稀薄的孢子膜才能网住核/弹，使得核/弹在不落地产生其他危害的前提下，提前解决危机？
楚黎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毕竟其他相关的技能能排除的都排除了，排除其他的可能，剩下的这个猜测就将是最后的结果。
类似的思路转换到现在蘑菇上。
蘑菇没办法同化火焰。
这是不是就是因为蘑菇本身没办法抗住火焰的伤害，双方属性有强烈的克制性，这才使得蘑菇的“同化”没能像他想象中那样发挥作用？
联系以前玩游戏遇到的那种基于属性相生相克原理的组合技，看着好像还真有那么点可行性。
那现在他要做的就是让蘑菇不再被火焰克制。
楚黎的视线再度放回到“抗火”上，感情他最后怕不是还得在这个标签上给蘑菇加点。
他现在就只剩下十五个信仰点了。这要是一不小心猜错，最后怕是就真的没别的机会，只能被迫淘汰出局。
……还真不愧是玩家联机对战，难度就是不一样。现在敌对玩家还没出现，他却眼见着就要被逼到山穷水尽。
不过作为一个热爱搞事的游戏玩家，楚黎身上一直都不欠缺冒险因子。
反正也只是一局游戏，输了就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楚黎这么想着，深呼吸一口气，当即一个信仰点一个信仰点地往“抗火”上加点。
因为现在仅剩的信仰点数量太少，“抗火”本身也不是什么特别全能的特性，于是他也只能这么小心翼翼地加点尝试，打算蘑菇的“抗火”能扛过眼前这朵白色火焰后，就直接停手。
而最后的消耗和楚黎最开始猜测的也没什么不同，确实消耗了不少信仰点。
一连给“抗火”加了十个信仰点，这才勉强做到了让蘑菇勉强在火焰中扛过一段时间门。
成功了。
楚黎这次再操作让蘑菇同化火焰，在蘑菇本身具备抗火性的前提下，这才成功解决了这次的危机。
白色的菌丝自此才逐渐取代了半透明的白色火焰，正大光明地出现在游戏中。
楚黎见状终于松了一口气，着手准备反击。
那部分“变形”的加点至此也算是产生了合理的用处，他控制着蘑菇的菌丝朝不远处的那些NPC靠近。
今天，要么那些NPC成为自己的信徒给他贡献信仰点弥补损失，要么这些NPC就都别想活着走回去！
楚黎下定决心，在蘑菇同化火焰的同时，顺带着朝那些NPC的方向靠近。
此时那朵白色火焰看着已经很微弱了，大概是它本身也意识到了自己现在这个情况并不占优，导致它此时也朝匣子内的本体飞速靠近，间门接给了其他NPC回收火焰的信号，到也算方便了楚黎一举两得。
蘑菇的菌丝直接追踪缠绕着火苗，一并朝着匣子的方向靠近。
……
主教看着不远处存放着“不灭焰火”的匣子，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不灭焰火”本身兼具吸收能量后反哺本体的特性。
通常在烧灼融合其他生物的能量后，如果四散的火焰被引回本体，那它们往往会直接与原本的本体融合，将火焰中能量再度返还到“不灭焰火”正中包裹的心脏处，来让这颗被迫从肉/体中强制剥离的心脏继续跳动。
现在问题来了，这些四散的火焰确实有一部分循着他额外分离出来的魔力丝线回到了匣子中，但剩下更多反而留在原地全无半点反应，有一些看着甚至还对他们放出的引线视而不见，继续扩张地盘。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灭焰火”本身就因为其不死不灭的特性尤为棘手危险，以前每次使用都必须额外小心，以防因为能量充足、燃烧速度极快的火焰顺着魔力丝线一路烧到神眷者身上。
但现在更麻烦的事情出现了——他们现在压根就没办法用魔力丝线回收这些火焰。
其他强行的回收手段也不是没有，但这要求神眷者利用“不灭焰火”本体遇险濒死时，火焰将会无条件回防守护本体的规则，冒更大的风险对火焰正中的心脏动手。
上一次有神眷者选择利用这条规则的，还是教会在最开始于污染物体内发现“不灭焰火”的时候。
彼时规则尚未明确，他们也没有将这团火焰带回到教会的鉴定水晶前检测，只能尝试着用自己推测的规则制服收容物。
当时那位胆大的神眷者也确实看出来了那颗心脏的不正常，直接选择对心脏动手收拢火焰。
最后“不灭焰火”确实被成功收容，被存放在了特质的匣子中，但当时动手的那个神眷者却也彻底被不灭的白色火焰烧成一堆骨灰。
难道现在，在“不灭火焰”出现失控后，使用这条危险规则的人就将变成他了么？
特别是现在，那团白色的“不灭焰火”在吸收了那朵蘑菇后变得更加强悍，连同半透明的苍白火焰都在巨大的能量中，变得更加凝实。
这真的是他能解决的问题么？
他还不想死……
主教咬牙盯着不远处的“不灭焰火”，也就是在此时，异变再度出现。
特制的匣子中，凝实的白色火焰突然像是沉重的水浪一样，在最后一次跳跃翻滚后沉底堆积在匣子中。
“不灭焰火”正中的心脏至此第一次彻底暴露在空气中，并像是烈日下的冰雪一样化成白色的水彻底融化。
然后，在那堆白色的流动液体正中，就在原本消失的心脏的位置，有什么东西正在拨开旁边的障碍物即将破土而出。
看着匣子中白色流体表面的突兀出现的圆润凸起，主教在这一刻彻底陷入了绝望。
这什么什么？！
难道哪怕在特质收容匣子中，被收容的“不灭焰火”还能储蓄足够的能量，完成了又一次的进化？
可恶，随着收容物的每一次进化升级，收容物本身的规则也将变得更多更危险。
在不知道具体规则特性的情况下，面对疑似进阶的“不灭焰火”，可能他们最后全死在这了，都没办法结束这场有他们开启的灾难。
完了，这一次怕是真的要完了。
主教咬牙拿出自己身上的匕首，正欲再交代几句话，就尝试用匕首攻击匣子中即将生出的“不灭焰火”的新核心，然而接下来他们看到的新生物品却和原本的“不灭焰火”全无半点关系。
白色的伞柄破开周围的菌丝出现在所有人眼前，短短的几秒时间门就浓缩了蘑菇生长的整个过程。
伴随着蘑菇在匣子正中舒展开自己的伞盖，红色眼珠样的斑纹跟着与在场的所有人对视。
这是一朵在场所有人都格外熟悉的蘑菇。
它远比原本匣子中被收容的“不灭焰火”更加可怕，轻易就在双方的交战中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同样，它也远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加可怕。巨大的威压在这一刻尽数充斥着这方天地，强烈的恐惧瞬息间门出现在所有人的心底。
蘑菇白色的菌丝甚至像是成群的线虫一样从匣子里爬出，它们沿着匣子表面凹凸的花纹攀爬，随即不紧不慢地、以一份不容抗拒的姿态朝着他们逼近。
这可是能存放“不灭焰火”这种等级的收容物的匣子啊，过去历史中从未有过任何“怪物突破神赐的宝匣”的案例。
以至于有那么一瞬间门，在这份无法言喻的惊惧中，仅是在
这朵还没有他们小腿高的蘑菇身上，便感受到了近似于蝼蚁面对神明时的震撼神性。
这远不是他们这样的神眷者能对付的怪物！
在场所有人都在这份无法匹敌的实力差距下，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有人下意识想要转身往回跑。
然而那白色的恐怖菌丝远比他们的反应更加迅速。
无数白色细软的菌丝破土而出，它们在这一刻看着远比那些制服野兽的钢索还要坚韧，强行将所有意图逃跑的人都制服在了原地。
白色的菌丝触碰他们的脚踝，于是他们的双腿便被强行卸下。白色的菌丝拉扯他们的手腕，于是他们的手臂也在转瞬间门消失在原地。
所有触碰的菌丝的血肉都在这一刻化作白絮，他们的这些手脚便像是雪花一样轻飘飘地落在地面上，随着失衡肉/体落在地面上的钝响，在地面上平铺了一层绵密的白雪。
而面对着这极其美丽又极其诡异的诡谲场景，无人敢发出半句哀嚎，唯恐惊动了其他的菌丝。
——这叫人不得不开始怀疑，他们如今脚下的这片区域是不是早已被蘑菇尽数侵占，
慌乱中，有神眷者语无伦次地出声像主教求救，声音被压得只剩下气音：“怎么办，主教大人，这个怪物……它，这，我们到底要怎么办？我们不会都得死在这吧？！”
……当然，碍于如今的现状，他的这个行为相比起求救，实际或许更贴近与播散恐慌就是了。
主教没能给出回答。
就算是自诩见过大风大浪的他，如今对此也只觉得无能为力。
面对这样恐怖的怪物，就是教会的教皇——那位世间门最为强大的神眷者，恐怕也无法与之匹敌。
怎么办？他们能怎么办？
怕是只能死在蘑菇的围剿中。
他绝望地闭上眼不欲再看，已经料定了自己的死期。
然而边上其他尚还年轻的神眷者却不愿意就这么去死。
他们的生命短暂又年轻，好不容易成为了神眷者在教会上值，还没来得及享受属于他们的荣华富贵，又怎么甘愿这么狼狈地死在这朵蘑菇前，成为它继续扩张危害其他人的养分。
“还有办法的，
我们一定还能有别的办法的……”另一个年轻的神眷者惶恐中叠声絮语，双眼瞪大拼尽全力思索求生的可能。
那颗死气沉沉的眼珠无意识看向地面上的石头，看着几乎与后者无异，它们之间门的差别似乎只剩下一个被安在眼眶里，一个静静地躺在地面上。
他就这么在崩溃的絮语中寻找最后生还的机会，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到了什么，片刻后突然双眼发亮像是真的想到了结束危机的办法。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他面上突然露出了一个近似狂喜的笑容，疯了似的加大音量和其他人分享自己的绝顶好方法，“我记得的，在教典的扉页，宽厚伟大的神明仁慈地给予了世人信仰自己、呼唤自己的机会。”
“神明会在绝望中回应信徒的祷告，祂会为虔诚的信徒解决所有的困境。我们是神眷者，我们天生就被祂喜爱。如果诚心诚意地祈求得到祂的庇护，我们的声音一定能传到祂的耳中！”
在世上几乎所有的教派中，大抵所有教典都书写过类似的内容。
神明宽厚，神明乐于解决所有信徒的困境，世人大多都是这么期盼渴望着，于是它得以被几乎所有教典记录铭刻，最终也只是一句虚无缥缈的谎言。
人世间门的实际情况远不同于虚无缥缈的教典，如果神明当真乐于实现所有人的期许，世上在绝望中死亡的人又怎么可能会这么多。
大概连说出这句话的神眷者本人也意识到了这其中的微乎其微的成功可能，一度下意识用加大的音量来填补内心的心虚。
没人理会他，没人觉得这真的有用。
于是他最后也只能自己独自绝望祈祷，期盼梦想成真。
“原初神在上，您是如此的伟大无私，您是如此的强大善良。如今，面对这恐怖的怪物，一整个城镇即将就此彻底沦陷，请您一定要出手，为您这些虔诚、卑微的信徒，解决这场势必波及整片大陆的危机！”
来回类似的话说得多了，他对原初神的信仰也在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中，以与内心绝望相同的速度不断登至顶峰。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此时真的足够虔诚，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诚心打动了神明，他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轻盈了不少，好似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被在这一刻变得虚无。
原初神真的降临了。！
第六十九章
纯白柔和的圣光瞬息间充斥着这方小天地,似乎能除去所有的污秽。
出声祈求神明的那位神眷者终于等到了他期待中的希望。
在一阵仿佛充满了希望的飘飘然中，他看着到了半条浓缩的人影背对着他们站在众人之前，以庇护的姿态对上了那朵邪恶的蘑菇。
“原初神在上,感谢您的恩典，感谢您回应我等的卑微祈愿。”
所有人齐齐跪下,赞美这份来自于神明的宽和仁善。
在这一刻,对神明的崇敬压过了在此之前所有的恐惧与绝望,好似他们终于等来了最后的那份可贵生机。
……
可事实却似乎并不如此。
生机么？
原初神的出现真的意味着所谓的生的希望么？
别到了最后,在召唤出神明没多久，这些信徒NPC反而死得更快了。
楚黎看着屏幕，以俯瞰的视角看完了这些NPC全程的反应。
在本轮游戏敌对玩家出现的瞬间,被对方选中的那位信徒NPC身上,本就扭曲蠕动的血肉触手当即像是海底捕猎的章鱼,肢体的动作看着越显张牙舞爪。
那些长在NPC人体上的触手像是盛放的花一样舒展自己的肢体，随即不断拉长连成一张猎食的嘴，在顷刻间覆盖NPC体表的同时,一口径直咬下了对方的半个身体,并轻易剥离了其中的所有血肉。
信徒NPC的大半个身体凭空消失。失去皮肤肌肉的包裹,内里的脏器、血管,乃至于细弱的神经元，它们都在空气中缓缓抽动。
这些裸露在空气中的人体器官看着就好像仍被包裹在血肉中一样，看着对所有发生的一切都无知无觉。
那个突兀没了一半身体的信徒NPC更是诡异到全程都面带微笑，仿佛所有发生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神明的无上荣耀。
所幸这诡谲的一幕并未持续太久。
那个信徒NPC身体裂口处陡然冒出了更多的、仿佛新生般粉红色的触手，它们体表甚至还包裹着一层黏腻的血膜。
与此同时，伴随着突然生长而出的触手填补大半缺失的肉/体，就在这个信徒NPC的不远处，一条黑色的身影跟着
突然出现在半空。
这看着比他的蘑菇更像是怪物。
以那半具信徒NPC的身体为基底,血肉扭曲变形，最终融合生出了一个在这些NPC口中被称呼为“原初神”的生物。
大抵是那点原本的皮肤对于新生的神明来说实在太过有限，以至于当这点血肉彻底成为原初神现身于世间的化身后，这具所谓的“神躯”体表绝大多数的血肉都裸露在外，看着就像是医学教科书上那些被剥了皮的人体绘图。
不知道本剧游戏中的敌对玩家在其他NPC眼中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但就以他现在看到的这个画面来说，楚黎压根想不到这些NPC到底有什么理由崇拜信仰他。
换他在现实中看到这玩意，怕是都懒得再去看第二眼。
以楚黎目前对游戏的了解来说，他的这个对手应该是点了“魅惑”或是其他什么蒙蔽NPC的标签。
不然就这情况，就看以前那些NPC在理智状态下，只是从自己身体里看到点菌丝都要掉理智值，他根本想不到这些NPC能理智面对自己变成怪物、信仰的神明同样也是怪物的可能。
……不过就这些信徒NPC与敌对玩家表现出来的形态来看，他的这个对手本体应该是章鱼或是其他的什么软体动物吧。
没想到游戏除了他最开始看到的那三个小花小草小蘑菇的选择外，还有其他别的选项，制作组还真是投入不少啊……
楚黎稍稍分了点心，心里倒也没多少对上满级玩家后的惊惶。
反正就是个游戏而已，虽然只给蘑菇加了九十五点的信仰点，但看着那个顶着玩家ID【原初】的对手正式出场，楚黎还是随心地操作自己的角色，极其无畏地主动发起进攻。
楚黎觉得，自己要是穿越到那些子供向的动画片里，绝对是一个能趁着魔法少女变身的空挡，毫无素质可言直接偷袭的反派。
蘑菇纯白的菌丝在楚黎的操作下像是流体一样，分作数十条分支齐齐快速朝着敌对玩家的方向流淌而去。
它们在靠近对手的同时编织成一张网，趁着敌对玩家还在使用技能给自己捏身体的时候，就趁机借着这个机会直接发起了攻击。
“同化”技能与此同时一并被点亮。
楚黎倒是还挺想知道，现在的蘑菇对上满级的对手后，究竟能不能算是占优。
……
蘑菇的菌丝编织成一张仿佛城墙一般厚重的波涛，在所有神眷者心中以不可匹敌的态势朝着原初神的方向奔涌而去。
见识过蘑菇的威力，在见到此情此景后，几乎所有人心底都下意识一突，联想到了刚才同伴被菌丝强行卸下手脚、只剩下最中心躯干的诡异画面。
不过这也只是在一瞬间出现在众人心头的短暂情绪。
很快，再度从这份怪物带来的无形压力中回过神来后，清醒意识到此刻原初神降临于世，他们很快重新生出虚无的安全感，只等那多该死的蘑菇在神明的伟力中彻底消弭。
然而最后的结果似乎和他们想象中的截然相反——
伴随着白色的菌丝触碰到原初神的身躯，怪物的能力似乎也兼具伤害神明的特性，那如噩梦般的白絮同样缓缓出现在了原初神身上，破坏了祂完美的外表。
“啊，大胆！你知道你伤害的是谁么，这可是创造了这片大陆的万物之主！”
“卑鄙无耻的、不要脸的怪物！”
在这一瞬间，不少人甚至跟着咒骂出声。
然而原初神见状似乎并不开心。
神意味着高高在上，神意味着全知全能。
信徒的怜悯意味着祂的软弱，只会让祂生出不满。
蠕动的触手残肢化作肉块掉落在地面上，感受到那份近乎侵略性的生机，所有与蘑菇菌丝存在接触的部位都在这一刻都强行分离出了本体。
和信徒眼中的光辉灿烂的外表不同，拿在其他人看来的完美无关实际就只是一团由触手虬结缠绕而成的肉球。
肉球表面的裂缝延伸露出一个裂口，张合间倒也真是勉强说出了声。
“你就是那个自诩黎明神的家伙？”原初神冷声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这里可是我庇护的星球，谁准你侵入我的地盘了？！”
除了威胁对手，这大概也算是祂一个惯用的、用来驯服人类的办法。
……相信在这之后，如果顺利的话，原初神的又一传说将传遍整片大陆，给祂带来世人更加纯粹的崇敬。
对此，
对面那个强行侵入这颗星球的家伙似乎并没有要配合的意思。
“庇护？你管这叫庇护？做了坏事也该大大方方说出来啊，不然他们哪天看到自己身上的异常该有多害怕。”在不断对他发起攻击的同时，也不知道是不是认定了他实力一般，对面甚至还不忘加倍挑衅，“至于侵入地盘，这不是你让我来的么。”
“你放心，来都来了，我一定会努力，把这颗星球变成我的，也算不负你的期待。”
又是和之前类似的说辞。
原初神很想问清楚，祂到底什么时候没事找事请对方来到这颗星球之上，但周围其他在场的其他信徒显然并不容许祂继续往下追问，甚至于刚才对方那番话本身对祂来说就格外危险麻烦。
所幸其他人似乎并不能听到那个入侵者的声音，也算是让祂稍稍放了点心。
不回答就不回答吧，态度恶劣也无所谓了，反正这个气息薄弱的入侵者之后也存续不了多久了。
尽管他确实很想弄清楚，对方到底是如何穿透星球间的隔膜来到了这里，不过问题不大，如果来的都是这种乌合之众，倒也费不了祂多少功夫。
这是背靠一颗星球、并拥有一整颗星球上所有人生物作为能源，以此为后盾的想当然的傲慢。
祂认定了自己是这颗星期上最强的神明，于是从始至终都全无畏惧。
从信徒身上分割而出的化身装出吟诵咒语的样子，径直朝着蘑菇的方向发起了攻击。
那在信徒眼中绚烂的圣光暗地里化作深黑的混沌，它们贪婪吞食周遭的一切，翻滚着涌向了那无数平铺在地面的白色菌丝，只欲将其吞食入腹。
然而蘑菇似乎同样兼具类似的特性。
蘑菇的进食是一种更加隐秘、但同样更加危险的动作。
所有纯白的菌丝都是祂分散在各处的口腔、咽喉、胃袋，每一个短暂的触碰就是进食的整个过程，周围所有人和物都是祂补充自我的食物。
祂实际远比世上任何其他生物都要更加贪婪。
菌丝与混沌互相消磨，最终勉强僵持在原地。
相比起因为意外愣在原地的原初神，如今这情况看着反倒更像是蘑菇略占上风——
大抵是意识
到自己没办法尽数吞食对方，蘑菇在短暂的僵持后，在刚才短短一瞬间就迅速转变了自己的想法。
蘑菇转而深入地面同化土壤，在被深黑混沌吞食的同时，转而同化出更多的菌丝。
地面被强行腐蚀出一个巨大的碗装凹槽，除却那些作为目标的NPC，附近所有生物、非生物都在转瞬间变作菌丝，成为了蘑菇成长的养分。
黑色的泥土瞬间变作白色的新雪，随即这些菌丝不断蠕动向上攀援，最终居然缠结构造出一个将近十几米的巨人。
巨人并没有实质的五官，祂甚至只能勉强维持主一个大致的人形。
但就是这样相似又不尽相同的外形，这幅明晃晃意味着怪物的样貌，反而能给其他人带来更多的恐惧与震撼。
带着红色斑点的蘑菇像是坚硬的铠甲一样长满了他的全身，密密麻麻的蘑菇是支撑祂的骨头，也是勉强维持形貌的皮肤。
无数形似红色眼珠的斑点在这一刻当真成了巨人灵动的眼球，回望震慑所有意图窥探祂的生物。
……当祂变大，大到遮天蔽日之后，其本身的“恐吓”能力似乎也呈倍数增长，使得周围任何人都不敢抬头直视祂的存在，被那份仿佛恐怖的威压下接连低下头颅，不敢再窥探战况。
由蘑菇和菌丝构建巨人微微俯身，粗糙的五指缓缓朝着原初神的方向逼进。
胸口的位置陡然向外裂开一个巨口，细密的、像是鲨鱼一样的牙齿层层叠叠地排布在这张贯穿整具身体的嘴。
祂欲将这具原初神的化身直接吞吃入腹。
巨人的手掌穿过遮天蔽日的混沌。
深黑的混沌腐蚀祂的身体，但接触地面的双脚菌丝不断也四散扩张，像是植物细密的根系不断汲取土地的营养，同化输送更多的菌丝填补这部分的空缺。
巨人的双手抓住了原初神的身体。
那两只手或许并不灵活，但足以抓住对面那堆看着本就不甚灵活的肉块。
掌心的蘑菇化作连绵的菌丝迅速将原初神缠绕，笨拙但粗壮的五指慢慢合拢，最终将祂彻底捕获。
巨人的双手用力拉扯肉块上的血肉触手。
祂看着就像是在摆弄什么有趣的玩具，因为太过用力，
甚至强行掰断了所有的触手，就像是孩童随意拔断昆虫的翅膀。
像是最后终于玩腻了，纯白的菌丝将那仿佛流体一样、好像下一秒就会从指缝中流走的血肉包成一只雪白的茧，然后轻松随意地将其塞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原来这个传说中的原初神就只是这样啊。
体表长满蘑菇的巨人并不说话，祂只是惊疑不定地张合手掌，万千长在蘑菇伞盖上的眼珠齐齐看向空落落的掌心，于是至此便轻易让在场所有人都感知到了祂身上无意识的轻蔑。
原本原初神就只是这样啊……巨人放下自己的手，像是终于意识到了这场战斗的结束，蘑菇上的红色斑点再度飘向其他方向，各自看向了那些跪倒在一边战栗的神眷者。
所有红色的眼球都在静静地看向他们，像是在考量之后要怎么处置在场的这些人。
很快，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巨人再度跟着有了反应。
那双足以扼住神明的手掌朝着神眷者的方向靠近。这次祂的动作快了不少，像是被彻底激发出食欲后处于饥饿状态，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进行自己的下一次进食。
眼见那只像是蛇类鳞片一样排布着无数蘑菇的手掌即将触碰到某位神眷者，当在场所有信徒的信仰即将因为原初神的落败而溃散，就在这个重要关头，一股远比刚才更加强大的神明威压再度出现在附近。
那是另外一片几近遮天蔽日的深黑。
那是真正的原初神的身影。
祂从地壳中游出，离开了自己最为安适熟悉的环境，直直冲着这位黎明神而来！
如今祂的动作可远比刚才还要灵活的多，眼见慢吞吞的巨人再度汲取土地的养分，即将朝自己动手，他几乎是当机立断压缩打出自己体内一大半的力量。
浓缩后看着几乎拳头大的黑球，却带着近似于太空黑洞的威势。
在触及黑球的瞬间，巨人的大半条手臂便在瞬息间被撕碎吞没。
这下是真的麻烦了。
……
果然，还没在这局游戏中找到哪怕一个能给自己提供信阳点的信徒，自己却径直对上了游戏里作为关底boss的对手，这就算对他来说还是有点太超前了。
楚
黎原本在短暂胜利后得到的自信心瞬间被强行打散，只能临时打定主意先想办法苟住，之后等攒足了信仰点，再度尝试和对方进行实力上的比拼。
眼见是真的打不过，楚黎当机立断开始思索跑路的办法。
是藏回土里直接跑路，还是留下一丝菌丝躲进在场这些NPC的体内，靠这些NPC和本轮游戏的敌对玩家继续周旋？
危机就在眼前，这要求了楚黎必须得在瞬息间确定最后跑路的方式。
前者恐怕会因为动作太慢直接被对方嘴上，而本轮游戏的敌对玩家看着也不是真走什么普度众生的慈善神明的路子，要是让对方感觉到不对劲，别说几个信徒NPC了，就是直接把附近所有城镇的NPC全都弄死，只要能把同为玩家的他送走，怕死都不会因此而生出半点犹豫。
同为游戏玩家，其他游戏玩家的心思他还能不清楚么。
NPC就像是游戏里一些定时刷新的资源，就是他以前都无所谓NPC的反抗与绝望，推己及人，估计其他游戏玩家的想法也和他差不了多少。
这两个跑路的办法都没什么实际用处，他必须得临时现想，想到一个既能跑得快、又能确保自己的蘑菇不会全部折损在这里的计划。
到底要怎么样才合适……
楚黎看着那颗仍在不断发散威势的黑球，眼见自己的大半个身体都已然被它撕裂，蘑菇同化的速度甚至都没来得及赶上对方破坏的力道。
他可不想在游戏开局时就直接被迫出局……
楚黎定定地看着那颗与黑洞尤为相似的黑球，眼见自己的蘑菇巨人即将彻底死在这一击上，脑海中不由生出了一个略有些偏激的念头——
得，你卷我也卷，看谁卷得过谁。
楚黎直接拉开了进化方向的页面，把最后剩下的五个信仰点一并点到了“变形”上，以此来加快蘑菇变形的速率。
回忆着过去在科学课上学到过的与“黑洞”相关的知识，楚黎径直以蘑菇巨人的胸腔为坍缩点，从自己的记忆中找到刚才巨人手臂被搅碎后，散落的菌丝在空中旋转时的方向，确定对手既能的大致运行形势，随即以相同的方向开始快速流动。
听说游泳时如果遇到了漩涡时，受害者最好沿着
水流的方向游泳，依托漩涡本身的向心力逃脱这个水中坟墓。
原理大多是相似的，现在他遇到的这个情况看着和水中漩涡差不多，都是好好走着走着就遇到了足以覆灭自己的危机，应该也能借用类似的手段继续往下苟。
楚黎直接操控着自己压缩后的菌丝球，主动朝着黑球的方向靠。
在菌丝球感受到拉扯力的瞬间，当即操控蘑菇开始变形，强行将菌丝球本体分裂切割成更小的形状。
借用黑球本身的力量，在以绝大多数的菌丝作为代价被黑球吞没后，数十个小型菌丝球便借着这份撕扯的力道，四散飞向了这片大陆的各个角落。
就不信你这样还能把全部的菌丝蘑菇都抓住销毁！
楚黎看着那像是流星划过天空一样四散着逃离，顷刻间便没了踪影的菌丝球，至此也算是勉强放下了心。
在逐一操控着这些菌丝球埋入地底，确认自己不会再回被这些NPC发现后，他这才有闲工夫思索自己之后究竟要怎么样收割NPC的信仰。
显然，和他先前骗取信仰的魅惑流存在相似，在短暂交锋大致弄清楚对面的路数后，这局游戏的敌对玩家估摸着也用了类似的手段，营造出美好的形象用以欺骗NPC。
开局直接撞型，在对方本身具备无数信仰点的前提下，现在的他手上连半个信仰点都没剩下，硬碰硬属实讨不了好，光看着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主意。
看来他的魅惑流也该临时改成别的路数了……
时至今日，楚黎大致摸清楚的套路也就只有前两局游戏中总结摸索出来的办法——一个魅惑恐吓，另一个武力威胁。
现在前一个套路失效了，楚黎目前也只能尝试用自己的魅惑流加点，打出后续武力威胁的架势，尝试用恐惧胁迫NPC贡献出信仰。
“魅惑”、“恐吓”、“繁殖”、“同化”、“变形”、“抗火”……就这些实际更偏向于魅惑加点的标签，也不知道究竟要怎么样才能在这些NPC身上打出精神伤害，让这些NPC给他乖乖贡献信仰点。
不得不说，知识就是财富。
就在楚黎开始觉得有些为难，这么看都不像是能吓到NPC信仰自己的时候，他陡然回忆起了以前看过的那些恐怖电影，很快有了灵感。
在很多恐怖片里，观影者的恐惧往往不是最后主角的死亡，而是主角死亡时遭遇的恐怖经历。
想想以前看电影的那些恐怖套路，直接瞎编鬼故事吓住这些NPC，恐吓这些人成为自己的信徒，这似乎也不是不行。
楚黎参考以前看到的那些电影，直接把四散的菌丝捏成了人体的各个器官，顺带着对标原初神的身份，给自己预设了一个黎明神邪神的设定。
他甚至连故事梗概都想好了，就叫“邪神四处搜寻自己的残肢拼凑自己原本的身体”。
利用蘑菇目前的加点，套用他这个搞事玩家的巧思，这不得把邪神鬼故事编出一整个系列，把这些NPC全给吓死。！
第七十章
楚黎回忆刚才和NPC短暂的交锋经历,试图从那些和自己有过接触的NPC身上，整理得出一些和游戏背景相关的信息。
……没有游戏惯常的开场动画，如今又大敌当前,想要在敌对玩家眼皮子底下继续苟住，就只能利用所有能利用的消息。
因为游戏开局压根没遇上多少人，楚黎能得知的和游戏背景相关信息来回也就那一点。
统一的着装意味着他们来自于某个共同的组织。
在普通NPC之上，游戏里应该也存在教会之类的组织——这也是楚黎在看到主教NPC后心中生出的第一个想法。
联系教会的这些NPC在满面惊慌之下召唤出了本轮游戏的敌对玩家的事实，这些NPC和他们信仰的神明之间应该也存在着联络交流的途径。只是因为联络方式不一定成功,导致他们在求救时露出忐忑的神情。
直至最后那位原初神正式出现在众人眼前,这才让所有人跟着一起感慨神明的伟力，开始跟着放下心来。
考虑到他这个进攻方的玩家进入副本，后续原初神显灵的概率说不定还会再度迎来一阵暴涨。就他现在遇到的这个情况,再迎头撞上那些教会的NPC直接就算是主动送死。
楚黎认真思索，相比起将那些教会的NPC视作后续的目标,倒不如选择暂避锋芒，挑选其他不是教会的NPC动手。
因为不是教会体系里的人,这些NPC知道的信息不多,对他的了解应该也会比较少,动辄应该不会随意联想到到“向原初神祈祷”这一步。
楚黎默默为自己后续的发育成长路线做了点小规划。
而除此之外,至于别的什么东西,无论是那团看着奇奇怪怪的心脏火焰,还是别的什么与教会有关的规矩，他就都不清楚了。
他的这个敌对玩家也是真的能搞花样,一下子就折腾出这么多的设定布局,放到别的沙盒游戏里注定是什么细节设定狂。
……即便是在有限的信息中，楚黎也清楚意识到了对方的麻烦程度。
希望在游戏里苟得久一点后，他就能顺势摸清楚这局游戏的大致背景,搞明白具体的明细规则。
楚黎已经开始怀念前两局游
戏里简单易懂的背景设定了，果然玩家的套路就是比制作组还要花里胡哨，他决定开始讨厌设定狂魔。
他转而打开游戏的地图，一边看着小地图一边操控自己碎裂后散落到世界各个角落的菌丝球，抽离部分的菌丝深入土地点亮地图，想要从中挑选出一个适宜的位置开始行动。
屏幕上的主视角来回在各片区域内随机投放，最终在了一个不知名的庄园内。
相比起村庄、城镇、郊外这类的开放区域，果然还是这种拥有高大围墙、NPC固定的区域更方便他发挥。
庄园大门一关，庄园就是一个彻底与外界隔绝的封闭区域，无论庄园内发生什么外人都不会知情。
合该是他偷偷发展第一波教徒的地点。
楚黎这么想着，当即操控着散落在庄园附近的菌丝开始变形。
为防把人吓死，开局就把这些NPC吓到和敌对玩家祈祷，楚黎勉强选了个看着不那么吓人的计划方案，准备潜移默化感化庄园里的那些NPC。
他单击蘑菇的“同化”与“变形”技能，在同化吸收了部分周围的土壤扩充了菌丝球的体积后，当即熟练地将这团菌丝当做原材料，像是捏橡皮泥一样对照网络搜到的骨架图片，大致捏出了一具人类的骨骼。
都说了是“邪神四处搜寻自己的残肢拼凑自己原本的身体”，那么最起码，他多少也得先有一个能在星球上四处行走的大概基础才行……
……
达摩北庄园是隶属于菲尔子爵的私产。
高大的围墙阻隔了外界平民的窥探，外人或许只能从大门的精细浮雕、抑或是建筑顶端在阳光下折射出金光的古铜塔尖，由此猜测庄园内实际建筑的奢美。
拥有这样一座巨大的庄园，无数侍从环绕拥簇着自己，作为庄园主人的菲尔子爵该有多快活啊……
每每有人路过这片子爵的私产，看到这一切的平民都不由发散自己的想象力，猜测菲尔子爵的奢侈美好的贵族生活。
在他们看来，有钱有权的菲尔子爵注定不会像他们一样为生活奔波，出生于世就是为了享受人生，这样人的永远都不会拥有和他们类似的愁绪。
然而实际上，菲尔子爵最近确实有些发愁庄园的情况。
不是破产需要用庄园抵债，也不是庄园内建筑老化破损需要大面积修缮，而是庄园内最近发生的一些怪事。
最开始，是庄园内的一位男仆宣称自己在某个夜晚突然看到一条雪白干瘦的人影。
它的背影看着实在太过消瘦，那干瘪的手脚看着简直不像是什么正常活人该有的样子，以至于最终达到了畸形的范畴中。
彼时男仆发现它时，正好是和其他人换班完毕准备回去休息的时候。
起初男仆并未看清它的形貌，在难以言喻的亲近感中，只下意识地把这当做是其他同行的同伴。他下意识跟在它的身后，想要和对方一起回到庄园内仆人的住处。
模模糊糊的困意中，他跟着它越走越偏、越走越快，当他回过神来意识到周围的不对劲后，发现自己居然无知无觉跟着对方一路走到了庄园的花园处，并继续朝着更加偏僻的墙根处靠近。
正常情况下，一路走过这么多熟悉的景物和建筑，以他对这座庄园的熟悉程度，他早该在最开始偏离路线时就该发现不对劲。
然而诡异的是，他一连跟着那个身影来到了无人的花园，背离仆人间穿过大半个庄园、一路来到庄园另一个角落，全程似乎从始至终都未意识到不对劲。
直到来到花园的边缘，看到那些盛放的花朵后终于在花香中意识到了不对劲，反应过来自己的住处压根不可能看到鲜花，这才勉强清醒过来，回过神后打量不远处那个人影。
也就是直到这会儿，那个在他印象中属于其他男仆的熟悉背影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个不似人的干瘦白影成功映入他的双眼。
像是对方也感觉到他停下脚步的动作，片刻后那条不远不近的人影跟着停下，眼见就要转过身来看他。
颈骨上的头颅小幅度转动，直直扭转了半个圈定定地隔着虚空看向他。
男仆看不清那个人影的面容，但却能清楚意识到对方的视线冷冰冰地投射到自己身上。
他僵硬地定在原地，心脏加速一连和对方远远对视了数十秒。
也就是在这之后，异常再度出现。
那个白色的人影在短暂的对视后，突然直直朝着他的方向快速冲了过来！
没有转身的
多余动作，看着就像是一个人倒退着快速奔跑，此时他就用那个古怪到极点的姿势，朝着他的方向直直冲了过来！
全程，他都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都直勾勾地投射在自己身上，像是认准猎物后预备动手的猎人，轻易就让人联想到“死亡”这一主题。
男仆见状自然是扭头转身往来时的方向逃。
而当这位男仆惊恐地转身逃开后，恐惧拉长了奔跑的时间，也不知道究竟跑了多久，他这才顺利撞上了巡逻的骑士，得以成功从死亡的境遇中逃脱。
事后，男仆自然也问过了其他的同伴，询问对方当日的景象，问对方为什么不拉住他眼睁睁地看着他往庄园无人的后花园去。
然而同伴给出的回答同样骇人。
“啊，可你当时不是说自己有事，让我们不要管你么？”
——这在他的记忆中从未出现过。
就好像是被蛊惑引诱着自投罗网的猎物，冥冥之中像是被什么东西魅惑了全部的心神，以至于全无半点人类该有的理智和警惕。
对于男仆的这份述词，最开始并没有多少人相信。
在这个像是铁桶一样被围墙环绕的安全庄园内，每天都有骑士轮班巡逻，附近也没听说什么污染物或是怪物的消息，压根不可能出来类似的意外。
直到之后，类似的传闻出现得越来越多。
除了“白色人影”这个关键词，其他更多的相关异常跟着一并出现。
比如说什么深夜花园的异常响动，又比如什么窗外的古怪视线，真真假假，庄园内只余一片惊恐的回音。
除了这些男仆，就是菲尔子爵本人都遇到了不正常的怪事。
在某个夜晚，半梦半醒间，一个杂乱的脚步声出现在了他的耳边，惊扰了他原本的美梦。
作为庄园的主人，菲尔子爵掌控着这片土地所有的话语权。
听着那毫不收敛的脚步声出现在自己的耳边，甚至就在他房间内不顾任何礼仪、用近乎狂奔的速度四处发出杂音，菲尔子爵第一反应就是出声斥责。
然而在睁眼出声前，他突然意识到了这阵脚步声的不对劲。
声音来源于床头，声音来源于门边，声音来源于窗边……声音
同样来源于头顶。
菲尔子爵这才反应过来，在完全没有开门声的前提下，对方究竟是怎么进入的自己的房间。
而在正常情况下，一个人又该如何跑到天花板上，用这种不合常理的方式肆意地跑遍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菲尔子爵当时就不敢动了。
特别是在注意到那阵杂乱的脚步声在四处乱转后，最后像是找到了满意的位置正正停在他的头顶上后。
丰富的想象力让他幻想出一个倒吊在自己头顶的人影，可能对方的头颅就凑在自己的头顶不远处和他面贴面。
他都不知道自己这一晚究竟是怎么熬过去的，直到第二天管家熟悉的声音响起，这才面色青白地睁开眼。
这下菲尔子爵是真的不敢不把这当回事了。
他在用完早饭后，当即就请人去当地的教会，找到教会那些神眷者，试图在庄园内搜寻到怪物的踪迹。
然而对方给出的结果和庄园内的神眷者没什么不同。
他们都说，庄园内没并未出现半点异样的气息。
看到菲尔子爵困倦的神色，他们甚至还隐晦表示这可能是疲惫至极时的幻想，表示这一切可能都是假的，让子爵本人好好休息。
确实，菲尔子爵承认，教会的那些人说得确实没错。
如果是普通的怪物或者是污染物，这些贪食人血的东西如果真的出现在了庄园内，压根不可能在发生这么久的怪事后，庄园内上下从始至终都并未出现任何伤亡。
可如果真的是无事发生，那段让他无比深刻的记忆又确实做不了假，他确定以及肯定，他的庄园里肯定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
既然教会选择不做理睬，那他只能是自己相办法加强庄园的管理了。
菲尔子爵加强了庄园的防护，找来了更多护卫的同时，催促那些护卫庄园的骑士增加巡逻的次数。甚至连原本的仆人，也跟着负担起了些许保卫庄园的任务。
最终，当这个普通的庄园看着真的有几分王储宫殿的严密后，在某个雨夜，他们终于看到了异样出现的源头。
——一具纯白的骷髅。
巡逻的骑士在细密的雨声中，陡然捕捉到了一阵一样的“咔拉”声。听
着像是什么上了发条的金属人偶，坚硬的关节在摩擦的同时发出阵阵异象。
大概是过去异样的源头从未在庄园内惹出多少血案，那份隐晦的退让也给了他们继续追寻的勇气，在听到这异样响动的瞬间，带队的骑士小队队长当即带着其他下属一齐朝着声音的源头找了过去，并最终看到了它真正的模样。
起初，在远远看到它的时候，朦胧的雨雾模糊了外形的边界，让它看着像是一条完整的雪白人影，在这雨夜中居然还意外带上了些许哀愁的意味。
直到离得近了，所有人都能看到那具骷髅上骨骼间的缝隙后，这才从那份莫名其妙的无端联想中回过神来，在恍神后接连露出惊惶的神色来。
……难以想象，就在刚才，他们居然觉得这具骷髅直挺挺地站在雨中，还带着一种仿佛油画般愁绪的美感，简直邪门。
也不知道之前没人能找到它的踪影，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份莫名其妙的感想……
骷髅微微扭转自己的头骨，于是那黑洞洞的眼眶得以扭头正正地看向他们，使得恐惧后知后觉地出现。
这和他们以前见过的所有怪物、亦或是污染物都不一样。
哪怕作为怪物、作为污染物，它们都还能笼统算作是生物的范畴，拥有一套人类能理解的活着的器官作为基础，而不是如眼前一般，仿佛强行给非生物赋予灵魂，让这些本该回归死物的骷髅行走在世间。
这让为首的骑士小队队长莫名联想到了之前从教会那里听说的一件事——
在不久之前，在大陆上的某片教区，曾有一整个教堂的神眷者因为遭遇某只怪物的袭击，导致全员死亡。
这是教会历史上最为严重的一次伤亡事故。
因为这个恐怖的伤亡人数，神眷者们临死前的绝望情绪甚至召唤出了原初神的一抹神念，并在转瞬间用恐怖的神力打碎了那头可怕的怪物。
只可惜那些神眷者彻底断气时的速度还是太快，导致即便是神明的伟力也无法在这极短的时间里，让那头怪物彻底断绝生机。
怪物的身体破碎四散，而教会也因为神明的这份悲悯，将那份上天传下的警示告知世人，以此来让世人小心警惕。
联系此时这具压根没可能像是活
人一样喘息的骷髅，当眼睁睁看着这个人类的部件独自活着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就让人轻易联想到教会告示里那句“破碎四散的身体”。
这具骷髅，是不是就是教会口中的那个怪物？
骑士小队的队长联想到这一点，意识到教会这份告示的含金量，脸上的恐惧越盛。
“快去通知菲尔子爵，让他尽快离开庄园。”他拔出自己腰间挂着的长剑，低声提醒其他因为看到怪物愣在原地的其他人，顺带着吩咐其他骑士赶忙去教会求救，“还有教会那边，你们赶快去通知教会的那些神眷者。这只怪物相当特殊危险，不是仅靠我们这些人就能轻易解决的。”
“我留下拖延一下时间，你们赶快动身去求救！”
作为全场唯一一位神眷者，骑士小队的队长下意识地承担起了拖延怪物的任务。
他没工夫理会其他人的反应，伸手抓住胸口的六角星芒吊坠——因为并非教会的人，不同于教会神眷者的吊坠，他的这个吊坠上并没有正中心那颗汲取神明祝福的水晶石，纯属外界流通的普通商品。
对于所有原初神的信徒而言，吊坠本身就是信仰的一个寄托。
骑士小队队长抓着吊坠，开始念诵自己对神明的祷词：“原初神在上，您拥有着让世上所有人望尘莫及的力量，您有着足以让世上所有人赞美的仁善。”
“如今怪物出现我等面前，求您无比赐予您这位虔诚信徒抵御危险的力量。”同样是类似的赞美，他直接动用了神明赐予自己的这份力量，诚挚的对神明的崇敬更是有助于力量的增幅，使得他浑身上下似乎都被笼罩在一重浅淡稀薄的微光里。
“来吧，你的对手就只是我。”
担心眼前这具骷髅转而盯上在场其他普通人，骑士小队的队长挥舞着自己手中的长剑，径直冲上去对上了怪物。
骷髅对此似乎依旧不为所动，它像是压根没看到朝自己逼进的骑士小队队长，仍旧静静地站在雨幕中，看着像是一朵静谧的花，连带着让自己的对手心底跟着生出更加强烈的不安。
它为什么没有反应？
它为什么没有反击的动作？
它看着这么无所畏惧，是不是还藏着什么他不知道的反击手段，就好像庄园
近来发生的这些怪事一样，来去无踪肆无忌惮？
在他的长剑砍中眼前的骷髅前，类似的念头接连从他大脑中闪过。
直到他的剑真的结结实实打中的眼前的怪物，在他本人还觉得心慌不安的同时，长剑彻底击中了这只摇摇晃晃的骷髅，并在最后留下一堆散落的骨架。
“就这？！”满心可怕猜测的骑士小队队长看着地上散落的这摊骨架，不由露出错愕直接的神色，甚至一度惊愕出声。
他看看地上四散滚落的骨头，又扭头看向不远处那几个遵照他的传讯，意图找上菲尔子爵以及教会神眷者的下属。
此时对方像是也没能反应过来如今的这个骤变，还带着惊恐的脸上迟钝地露出错愕的神色，欲言又止地望向给自己发布指令的上司，用眼神询问自己之后又该这么做。
骑士小队队长用力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水，万万没想到怪物这么脆皮。
……不过联想教会那边传出来的消息，被神明打散的怪物其实力也跟着破碎，这好像也不是说不通。
联系庄园出现无数怪事后至今还没出现什么实际的伤亡，或许也确实可能有类似的原因在里面。
骑士小队队长只能说：“不管怎么样，教会那边不用派人去求救了。不过怪物伏诛，这还是得额外通知一下菲尔子爵。”
“我能感觉得到，这些骨头全都残留着它原本的一些力量，全部隶属于收容物的范畴。为了确认收容物的危险性，必须得让菲尔子爵请出鉴定水晶，确认它的规则与能力。”
“当然，如果菲尔子爵有鉴定水晶的话。”他在最后补充了这么一句。
在这片同样拥有贵族阶级的大陆，尽管神权至高无上，可那些位于阶级顶端的贵族确实也拥有着其他普通平民没有的特权。
譬如开高价招募教会之外的神眷者，又比如花钱从教会那里购买得到一些被淘汰下来的鉴定水晶残次品。
贵族同样偷偷收藏有收容物，这种甚至能给普通人带来力量的武器他们自然也不会错过。为了管理这些收容物，鉴定水晶自然也不可或缺。
幸运的是，拥有这么大一片庄园的菲尔子爵确实也有鉴定水晶，过去曾一度借着瞻仰神明荣光的名义从教会处购得。
当着菲尔子爵的面，骑士小队队长小心将所有散落的骨头都收好放进了特制的收容匣子中，然后带到了鉴定水晶面前开始鉴定。
收容物的鉴定结果很快出来。
【骨仪仗】
【这是一具某不知名生物留下的骨骼，拥有令所有人都为之惊叹的魔魅能力。】
【1.它能让所有人无条件生出好感，它也能让所有人无条件对它生出敬畏。
2.它能给所有人仿佛面见神明的巨大威压。只要它想，所有人都必须跪伏在它面前。
3.它拥有出色的抗火能力，任何火焰都无法将它烧灼成飞灰。
4.它永远都不会迎来消亡。无论是多恐怖的伤痕，都会很快从它体表褪去，迅速愈合完毕。
5.它可以随意变换自己的形貌，可能会随着其他人的喜好改变自己的外形。
6.它喜欢人群，它也喜欢人类。
7.使用时最好尽可能远离，它会对周围所有人都造成影响。】
鉴定水晶上，这件名为“骨仪仗”的收容物足足有七条特性与使用规则。
仅从这点上来看，规则越多能力越强，这件收容物本身就实力不差。
而前两条标注的特性，更是让作为贵族的菲尔子爵露出惊喜的神色。
毕竟，光看鉴定水晶给出的这段说明，就好像“骨仪仗”这件收容物就是掌控权利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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