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散云霭, 梁聿这边岁月静好，一切争锋与他无关。
在团圆称霸苦力的时候，他家郎君终于从一顿半个饼子进步到一顿一个饼子了。
这还不是因为梁聿适应了麦麸饼子粗糙的口感, 而是因为他和厨房的仆人接上了头, 人家把他领到的麦麸饼子, 换成了正常的粗粮饼子。
而这人也不是别人, 正是那日梁聿在柴房醒来之后见到的第一个人，为他松绑的平安小朋友。
不过他在这采石场里面不叫平安，叫做狗剩。
那日他正好被分过来给梁聿他们一群苦力分饼子，他被人喊狗剩的时候, 他下意识答应了一声, 然后下一秒就对上了梁聿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
顷刻间, 平安, 啊不, 狗剩黑黝黝的脸皮就瞬间爆红, 整颗头从脸红到脖子根, 因为常年经受海风的吹拂，他一脸红, 不像番茄, 倒像是一颗紫茄子。
第二天过来打饭的人换了一个，年纪也不大, 大约也就十二三岁的模样, 不过瞧着却是比平安高壮许多。
梁聿还问了一句：“平安呢？”
见到那人不耐烦中带着疑惑的表情，梁聿从善如流改口：“我是说，狗剩呢？就是昨天在这里打饭的人。”
那少年没有和梁聿多说什么, 不过再转天梁聿就见到了再次站在饭盆前，给众苦力分饼子、打汤的平安, 或者说狗剩。
梁聿站到平安面前，从他手里接过自己的饼子的时候，还对着他龇牙笑了笑。
又惹得平安脸涨成了一颗紫茄子，不过他没有立刻同梁聿说话。
等到发完午饭之后，他才找到梁聿，正好碰到梁聿把半个饼子分给那个会说官话的老头，梁聿这几天也和老头学了几句本地方言，所以昨天才能够和那个本地少年沟通上，虽然他的本地话还十分蹩脚，不过那少年也听懂了不是吗？
老头姓什么没有告诉梁聿，他直说别人都叫他孬子，让梁聿跟着喊他孬老头就是了，不过梁聿一直都称呼他老丈。
这几天的饼子也都分给老头一半，主要是他实在吃不下去，强行吃下去那一半，都是怕自己饿得动不了。
同团圆一样，才短短几天功夫，梁聿就瘦出了棱角，加上他本来就在快速生长的青春期，从前每天吃得饱饱的都不见有多胖。
现在每天都吃不饱，完全就是靠着以前的底子撑着，晚上睡觉的时候骨头缝都抽得生疼。
把梁聿爹娘喊来恐怕现在都不敢认这是他们儿子，梁聿一年多的功夫变了很多，长相上脱去了稚气，加上之前一年食补长胖了许多，更是同之前不一样了，但就在这短短几天的功夫里，他瘦的画画都怕他下巴戳破画纸，变化不可谓大。
可是偏偏他又吃不下这粗糙的麦麸饼子，就只能硬生生熬着。
平安见到梁聿把自己的半块饼子撕给旁边的孬老头，眼神瞬间锐利起来，他把梁聿扯到一旁，低声问：“他欺负人？要你把吃的给他？”
梁聿知道这小孩是关心自己，脸上带上浅浅的笑容，摸了一把小孩的脑袋：“没有，是我自己吃不下，不像浪费了。”十岁的小孩，年纪和三郎一样。
听到梁聿不是被欺负，小孩才松一口气，不过随即脸颊就发烫起来，从梁聿的视线，可以看到他黑红的耳朵。
“我不是骗你，我是叫平安，这是我娘给我起的名字，狗剩是我到这里之后，他们给我起的。”小孩别别扭扭解释，似乎是怕梁聿不相信，抬起头紧紧盯着梁聿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我没有骗你，我是叫平安，是我娘给我起的名字。”虽然他娘现在也叫他狗剩……
梁聿拍了拍平安的脑袋，温柔道：“我没不信，我知道你叫平安，一个人能有很多名字，平安是好名字，狗剩也是好名字。”
平安微微瘪着嘴，没有搭理梁聿。
显然在他这里，并不认同“狗剩”是个好名字的观点。
“狗剩好啊！狗是最忠诚不过的动物，剩代表剩下，说明给你起名字的人希望你的生活富足，什么都能够剩下一些。”梁聿这话虽然是宽慰，但夸完“狗剩”这个名字之后，他也不忘记夸一夸“平安”这个名字。
“平安也很好，平平安安就是人生最大的幸福，我的名字里也有安字，我阿翁就是想让我平平安安的。”虽然最近一点都不平安，又是遇倭寇，又是被绑架做苦力。
梁聿拉着平安坐回了休息的大石头上，他小小咬了一口饼子，然后用汤水就着直接吞下去——这是梁聿新发明的服药式吃饭法子，倒是能咽得下去了，就是速度慢，而且肚子涨的慌，所以他一次才只吃半个饼子。
孬老头就坐在旁边，听到梁聿说的话，也搭了一句话：“贱名好养活，你家里人给你起这个小名也是想让你立住，你家里兄弟差不多都是这个名字吧。”
平安没有说话，却缓缓点了点头。
他有一个哥哥，叫狗子，他是狗剩，还有个弟弟叫狗蛋。
“狗剩”这个名字不是他生下来的时候就有的，他娘带着他改嫁给了现在的丈夫，也就是他的继父，“狗剩”这名字就是他到现在这个家之后，继父给他起的，说是这样出去才像兄弟，娘亲也没有多说什么。
狗子也不是他的亲哥哥，而是继父的大儿子，和他没有血缘关系，狗蛋是他娘后来给继父生的儿子。
平安的名字虽然改了，可在这个家里也不是十分有存在感，哥哥和弟弟都是继父的亲儿子，只有他是个娘那边带来的拖油瓶。
可即使这样平安还是认同这个家，因为大哥狗子对他就像对亲弟弟一样。
本来这两天都应该是他打饭的，但是因为昨天他被梁聿听到别人叫他“狗剩”，不愿意过来打饭，所以大哥就过来替他了。
昨天为了代替他，大哥是牺牲了自己中午休息的时间，趁着少爷午睡的时候，匆匆过来帮他代班的。
怕爹骂他，还叫他不要说出去，他们自己知道就好了。
大哥说过，娘亲对他好，对爹好，所以他对娘亲好，对他也好，在他眼里，他是和狗蛋一样的亲弟弟。
大哥还说，爹也是一样认为，认为他是和狗蛋一样都是他的儿子，只不过爹不善言辞，所以才不在嘴上说，但是心里是这么想的。
就是因为大哥，平安才愿意留在这个地方。
平安原来没有想过“狗剩”这个名字的含义，只是讨厌这个名字，觉得他比不上“平安”这个名字。
可是现在听过梁聿还有孬老头这么说之后，他常年来堵在心口的一口郁气，仿佛也散开了。
不管继父给他起这个名字的时候，是不是这个意思，但是“狗剩”这个名字，是他和大哥还有狗蛋是兄弟的象征。
他以往只顾着想这个名字不如原来的好，是个粗俗低贱的名字，却从来没有往这个方面想过。
更主要的是，梁聿的话，莫名让他信服。
他看向梁聿，“你说一个人能有好几个名字吗？”突然又想起什么，眼神看着梁聿，其中带了几分不可察觉的哀怨：“你那天不是和我说你叫梁聿吗？怎么名字里又和我一样带安了。”
梁聿丝毫不慌，先是点头肯定了平安的前一个问题，然后才缓缓道：“是啊！好几个名字，梁聿是我自己起的笔名，我在外面，我的朋友，还有一些认识我的人都喊我梁聿。
梁思安是我的大名，是我阿翁给我起的名字，在书院里，同窗还有夫子他们都喊我这个名字。
至于我爹娘，我家里孩子多，他们懒得一个个起小名，都是按排行喊的。”梁聿指指自己，“大郎。”
继续道：“我还有五个弟弟，二郎梁思珪，三郎梁思璋，哦，对了，三郎的年纪和你一样，也是十岁。”
梁聿没说后面三个弟弟，因为年纪不大，也没有阿翁留下的名字，所以后面三个弟弟到现在都还没有个正经的名字。
四郎倒是快了，毕竟今年他就要正经入学了，是该起个名字了，就是不知道五郎会不会趁着这股东风，一起被阿爹起名。
至于六郎，他现在已经是柳家崽了，估计阿公不会把起名的权利让给阿爹了。
梁聿想着几个兄弟，心想：回去之后绝对要好几个月都不出门，在家好好陪陪几个弟弟。
不过，现在这些都是空话，他要先能把自己弄出去再说。
狗剩显然有些震惊：“你有那么多兄弟？都是你亲兄弟吗？！”
旁边孬老头也是第一次听到梁聿说自己家里的事情，梁聿的大名他也是第一次知道，毕竟之前问他名字，梁聿都是把“梁聿”这个名字告诉他。
这已经是梁聿的习惯了，毕竟梁聿才是陪伴了他许多年的名字，别人乍一下叫他这辈子的大名梁思安，他才会反应不过来，不能把这个名字和自己匹配上。
狗剩光顾着震惊梁聿的兄弟有好几个了，都忘记了“梁聿”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虽然他在柴房的时候就听梁聿说过他自己的名字了，但是后来好像又在哪里听到过“梁聿”这个名字，只不过现在一下叫他回想，他回想不起来了。
加上平时他们自己人交流用的还是本地话比较多，他虽然会说一点官话，但是要把本地方言和官话顺利切换，他还没厉害到这个程度。
第182章 开玩笑吧
梁聿就是这么再次和平安（狗剩）搭上了话, 不过真正让狗剩愿意给梁聿换吃食的契机还在月余之后。
麦麸的饼子梁聿一直吃不习惯，平安打饭的时候，看到梁聿一日比一日瘦的模样, 也只有劝说他不要那么挑食。
梁聿对此也是笑, 他不是挑食, 是真的吃不下去。
而且他最近免疫力低下了之后, 才发现好像对麦麸过敏，虽然不致命，但是每次麦麸饼子吃下去没多久之后，身上就会发出一团又一团如蚊子包一样的风团, 嗓子更是红肿发痒。
梁聿知道这就是过敏的症状, 他要是再吃多一点, 没准就真的要致命了。
靠着每顿半个麦麸饼子, 梁聿每日就这么苟活着, 想多吃都不能够。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平安某一人拿了一张薄薄的纸过来, 这张纸是他大哥狗子伺候的少爷赏的, 他大哥看完之后就给他了。
狗子伺候的少爷自然是这采石场岛上大管事的儿子，狗子因为长相方正, 人又稳重可靠, 就被挑去贴身伺候，伴着少爷读书, 给少爷拎拎书箱, 跑跑腿什么的，少爷读书的时候，他就在旁边旁听, 所以也学会了不少字，也会说几句官话。
平安的一些官话, 就是和他大哥学的，不过兄弟俩平时都很忙，一个要伺候少爷，一个要在厨房做活，所以平安能和他大哥学的时间也不多。
就像现在这张纸一样，上面有漂亮的图画，还有许多看起来就很有趣的故事。
但是平安只能看懂一部分，还不是连起来的那部分，他倒是想叫大哥把里面的意思说给他听，但是大哥每天伺候少爷也很辛苦，特别是少爷最近年纪大了，总是要派大哥到处跑腿。
大哥每次到家，吃完饭和他们没说几句话到头就睡了，娘亲和爹都不让他和狗蛋在家里吵闹，更不要说让他问大哥这纸上的字是什么意思了。
平安虽然没法问自家大哥，不过他想到一个人。
梁聿！
他从前不也是富家少爷，也念过书，识过字吗？
他找他去问，准没错。
于是这日平安就趁着梁聿他们中午吃饭休息的那点空档，避开了管事，拿着这张纸过来找梁聿了。
梁聿照旧还是那种吞药片的方式在吃麦麸饼子，而且经过几天的怜惜，他吃饼子的速度显然比之前快了许多。
只不过怕吃多了过敏症状更加严重，梁聿不敢多吃，还是只吃半个，剩下半个留给孬老头。
孬老头也听说了梁聿这怪病，吃麦麸还会要命。
不过他也是看到过梁聿身上起的一个个风团的，心道果然是富贵人家的小少爷才会得的富贵病。
他也不是真的硬心肠，一连吃了这么多天梁聿分给他的饼子，他也知道梁聿是被逼无奈，后来也会把他饼子里外皮麦麸比较少的地方撕还给梁聿，就是想让梁聿多吃一点。
他再这么下去，怕是熬不了多长时间。
也不是没想过让平安帮忙，但是平安在这岛上也没有什么地位，就连他继父也只不过采石场管事身边的一个副手而已。
而岛上最不缺的就是采石场了。
所以平安能帮的最多也就只有在打饭的时候，挑一个大一点的饼子给梁聿。
他也是这么干的，能挑大的饼子给梁聿就挑大的，就连和梁聿一起的孬老头也沾了光，最近领到的饼子比之前的大了一圈不说，有时候厨房做的饼子多了，平安还会把两个饼子叠在一块当一个饼子给他。
只不过梁聿拿再多的饼子也没用，他对麦麸过敏，最多也就吃半个而已。
每日忍受着身上发痒的风团没有抓狂，还是因为他的意志力坚强。
今日平安过来找他的时候，梁聿机械吞咽着麦麸饼块，另一只手下意识在挠手臂。
平安可以看到梁聿手臂上有些地方已经被挠出来血痕，都是梁聿睡着的时候无意识挠出来的，白天醒来的时候，伤口都已经结痂了。
平安过来的时候没先说让梁聿教他认字的事情，看到梁聿手上的伤口先皱眉：“你这样不行啊！”又扭头冲着孬老头道：“你也不拦着他一点。”
孬老头最近有平安关照，梁聿又把自己的饼子分给他一半，最近他的脸上都多了几丝红光，看起来比原来要长寿多了。
“我怎么拦？他睡觉的时候挠出来的，他睡觉的时候，我也在睡觉。”孬老头对梁聿这“怪病”也是无能为力。
平安又问了梁聿几句，从前他在家的时候用的什么药？
他娘亲从前给人家药铺挖药晒药，也认识不少药草，要是他要的药附近山上有的话，可以叫他娘晒了，给他煮水喝，总比放着不管要好。
梁聿耸耸肩，他以前也没吃过麦麸，也没有免疫力低到这种程度，也不知道自己有这病啊！
要是现代要吃什么药，他倒是能说出一二，但这里也没有啊！
现代的抗过敏药，放在这里是有钱都买不到的。
梁聿让平安不用管他，他也是清楚平安的能力有限。
和平安认识也有一个多月了，梁聿和孬老头也知道平安了平安的身世。
梁聿知道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平安不会过来找自己说话，毕竟要是被管事看到的话，就算有平安爹的面子，平安也可能会挨骂。
要是当天是平安爹当班看管他们的话，平安过来就可以方便一些。
平安的继父是个面冷心热的男人，对平安这
个继子确实不错，虽然平安有些怕他，平时也和他说不上几句话。
对了，那日把梁聿从柴房里提出来，解开梁聿脚上绳子的男人，就是平安的继父，也是他给梁聿从扁担换到推车。
管事和苦力们不通姓名，梁聿也是跟着其他苦力称呼平安继父刘管事。
因为这层关系，平安除了他爹当班之外，是不会轻易过来找梁聿他们说话的，主要今天还是太想知道昨天得到的那张大纸上面写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了。
所以今天平安实在按耐不住，就算不是他爹当班，也冒着挨骂的风险，过来想要问问梁聿，这上面的内容到底是什么。
当然，如果梁聿愿意教他识字的话，就更加好了。
平安心底对梁聿是有很大期盼的，因为他觉得梁聿是个十分好的人，应该也不会拒绝他的。
梁聿也看到了平安胸口略微鼓囊的那处，和平时不太一样，加上平时平安根本不会在他继父不当班的时候过来，所以梁聿断定平安今天过来是有特殊的事情。
他戳了戳平安胸膛，那处正是平安藏着那张大纸的地方。
“你过来是不是找我有什么事？”梁聿问。
平安左右看看，确定管事短时间不会到这边之后，就把怀里的东西迅速掏了出来。
一张有他半个身子大的纸张在梁聿还有孬老头眼前展开，平安面露羞涩。
“我想知道这上面的字是什么意思。”
梁聿看着眼前这色泽格外熟悉的纸张，短暂沉默了片刻。
平安还在说话，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兴奋：“你知道这个吗？我大哥说，这是外面很流行的东西，读书人都在看这个，少爷每一期都在定，这张是有点破了，少爷看不上，买了新的，就把这张给我大哥了！”
梁聿：……
他能不知道这个东西吗？这还是他主编做出来的。
平安拿到梁聿这里的，正是梁聿最初和九郎还有荣叔闲他们做出来的杂志《漫话小报》的旧刊。
为什么说是旧刊，因为上面还画着梁聿连载的《梁祝》，正好是大结局，最后面还有一排梁聿画的Q版小人，告诉大家《梁祝》完结了，欢迎大家继续关注新作《西游记》。
看到《漫话小报》，梁聿突然就想起来，他给周刊少年交稿的《西游记》好像马上就要开天窗了。
当初梁聿离家出走，只带着团圆来台州找九郎的时候，计划最多也就三个月就回去了。
他把要供应的稿子都画了三个月的量，当初想着就算有万一，他人就在台州这边，而且台州这边也有《漫话小报》的分销商，到时候让他们去取《漫话小报》还有其他周刊，月刊的时候，帮忙把原稿带回去就是了。
当时的梁聿可没有料想到，自己居然会被绑架到采石场做苦力。
梁聿痛苦捂额。
最近实在是生存都非常困难了，完全忘记了还有稿子这一茬。
还有宜春楼那边，本来说好每一季都要出几张白蛇和青蛇的大幅画像，恐怕那边也要放鸽子了。
平安没有料想到梁聿居然会是这个反应，看他捂额，一脸痛苦的表情，还以为他那什么风疹的病情加重了，顾不上管什么《漫话小报》，着急看向梁聿。
“你怎么了？今天厨房难道放的麦麸多了，你病情加重？”平安是知道梁聿吃了麦麸之后，嗓子会肿起来的事情，只是没有听说过，他吃完以后还会头疼啊！
怎么办？看起来好像很痛苦的模样。
感受到平安的关心，还有旁边孬老头关注的视线，梁聿苦笑了一声，他放下手。
拍掉手上的麦麸碎屑，那只修长的手指指了指《漫话小报》反面那版《梁祝》漫话之下的署名，冲着平安道：“知道这两个字念什么吗？”
平安：啊？
他要是知道就不过来拿着纸问你了。
梁聿苦笑：“这两个字念梁聿”
然后又指了指自己：“梁聿。”
平安有些不敢置信，跟着指了指小报上漫画作者署名的地方：“梁聿？”
和他开完玩笑呢吧！
第183章 断更了啊
“真的？假的？！”平安都顾忌不了管事可能就在附近, 一嗓子嚎破了音。
“嘘，小声点……”孬老头在旁边着急提醒。
梁聿揉了揉被平安吼得有些发痒的耳朵：“都这个境地了，我骗你也没有什么好处吧。”
梁聿手指到漫画背景的书院：“这就是按着我念书的书院画的。”
说起来, 当初就因为这个, 还有不少人猜测《梁祝》是不是书院那个叛逆夫子悄悄化名画的, 结果大家暗中投票, 竟然是岑夫子的票数最高。
理由竟然是“表面看起来最严肃正直的夫子，没准背地里压抑的最厉害”这样不靠谱的理由。
梁聿从石中原那边听说结果的时候，趴在九郎肩膀上肚子都要笑痛了。
“是什么书院？”平安看着漫画背景里书院的牌匾，面露渴望。
他刚刚就是太震惊了, 其实心底也没觉得梁聿会对他说谎, 只是一时没有想到梁聿比他想象中得还要厉害, 还能让自己画的话印到这么厉害的小报上。
他大哥伺候的少爷也是《漫话小报》的忠实读者, 明明住在海岛上那么不方便, 但是每一期的《漫话小报》他都要叫大哥跑腿到岛外买回来。
大哥伺候少爷, 也看了不少《漫话小报》, 大哥回家就会把在上面看到的故事讲给他和狗蛋听。
他们都很喜欢大哥说的故事，只不过这一次还是平安第一次拿到真正的《漫画小报》, 现在竟然能见到画《梁祝》的作者, 平安两眼都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甘泉书院——”梁聿回答平安的问题，顿了顿之后, 为了不误人子弟, 解释道：“不过在漫画里面叫凌烟书院。”
梁聿知道平安找自己是想要认识上面的字，所以他还特地点了点漫画里牌匾上写的字，一字一顿道：“凌——烟——书——院。”
平安眼眸水润, 两颊因为兴奋而微微涨红，跟着梁聿一起念：“凌烟书院。”
他又指了指上面的“书”字说到：“其实我认识这个字, 大概也能猜出后面两个字是书院的意思，只是不知道前面两个字怎么念。”昨天从大哥手里把这张小报拿到手之后，平安就爱不释手，一遍又一遍得看着，他把自己所有认识的字都看了一遍，去猜测自己不认识的字应该怎么读，又是个什么意思。
甚至还因为这件事情，和小弟吵了几句，被阿娘骂浪费灯油。
不过平安全然不在意，只想着今天快点来找梁聿，问问他这纸上他不认识的字到底是什么。
没想到今天来了之后，竟然还有意外之喜。
梁聿又教平安认了几个字，就是从漫画的第一格开始告诉平安是什么意思。
平安其实已经听大哥说过《梁祝》的结局了，但是这个时候跟着梁聿一起，一个格子一个格子看过去，把对话和画面结合起来，又有不一样的感觉。
因为瞅着时间不多了，梁聿加速把短短一页台词说完，最后在平安满眼泪光中，挠着脸道：“今天就先说这么多，等明天你爹当班的时候，时间多一点，我再给你多讲一点。”
平安还在擦眼泪，小心不让眼泪掉到来之不易的漫画上，他还沉浸在漫画的剧情里：“你为什么要让他们两个死掉，在一起不好……？啊？”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梁聿说的话，他才发觉已经这个时间点了。
忙把小报折好塞回怀里，用袖子一擦眼泪：“晚了，我还要去劈柴呢！”
他都跑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看着梁聿不停抓着脸颊的手：“你别抓了，别把脸都抓烂了，这是我娘做的薄荷油，去年狗蛋被蚊子咬了的时候擦的，给你，应该也能止痒。”
平安从怀里掏了一个贝壳小罐给梁聿。
薄荷油对梁聿的效果不大，但聊胜于无，而也是这天开始，平安开始用自己的吃食换梁聿的吃食。
梁聿有些担心平安会营养不良，但是平安却振振有词，他表示：别人上学都是要交束脩的，这就是他给梁聿交的束脩，而且麦麸饼子梁聿都在吃，他怎么就不能吃，梁聿也就比他大两岁而已，他不怕什么营养不良，反正麦麸饼子他吃了不会过敏。
而且他能给梁聿带过来的也就只是普通的杂粮饼子，家里的饭菜，爹娘在，他带不出来。
梁聿拗不过他，暂且同意了，只不过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他得早点解决现在这个状况。
梁聿一直都在暗中观察采石场的情况，但还没有等他想出解救自己的办法来，事情先迎来了转机。
《西游记》断更了。
《少年周刊·漫话》上的高人气连载作品《西游记》突然休刊，周刊荣誉主编荣四掌柜的亲自写信登报道歉，而且一点面子没有给梁聿留，表示《西游记》的作者梁聿和家里人闹别扭离家出走，现在还在行踪不明的状态。
荣四掌柜的写的这封信，不仅在漫画周刊的本刊上刊登，他甚至自掏腰包把《漫话小报》的中缝广告，还有《扬州早报》的刊头广告都买了下来。
这是彻底把离家出走，造成漫画断更的梁聿钉在耻辱柱上了。
暂且不说新出还没有几个月的漫画周刊，就说扬州早报》还有《漫话小报》，前者几乎是整个扬州读书人早餐桌上都会阅读的毒物，而且自从成为了刺史府官方指定的读物之后，《扬州早报》的影响力甚至辐射到了周边几个州府。
而后者则是最先出来的娱乐小报，现在都已经远销京城，虽然时效性会后延，扬州这边新一期出了一个月之后，京城那边才会收到上个月的期刊，至于更加偏远的州府，那时间就要挪得更远。
原本荣四掌柜的还想要和梁聿商量商量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结果梁聿甩下厚厚一叠稿子，就玩起了失踪，原本以为这小子还有点谱，出去游山玩水，也会记得在稿子用完之前回来，就算不回来也会在外面把稿子寄回来。
他作为漫画周刊的创始人，最应该明白这种开天窗意味着什么。
不仅仅是《少年周刊·漫画》的信誉力降低，恐怕连其他几个《漫话小报》还有《少年说》、《共今朝》这些刊物可能都会收到影响。
而且《漫话小报》也出了一年多了，荣四掌柜也拦不住跟风的同行学着他们一起做小报，做月刊，做周刊，虽然那些刊物良莠不齐，但其中也确实不乏有潜力的。
现在可以说是梁聿参与的那些刊物名气上升的黄金期！
但是你看看梁聿这小子到底干了什么！
也怪不得荣四掌柜的气到一点面子都不给梁聿留，直接登报说他离家出走的事情，在所有扬州人面前扯掉了梁聿的遮羞布，不不，估计几个月之后，连京城甚至更加偏远的州府，都能知道《梁祝》和《西游记》的漫画作者梁聿离家出走断更拉！
只不过这些事情，现在深陷匪岛，每日除了运石头，就是运石头，做梦想的都是吃点好吃的的梁聿还完全都不知情。
他知道的时候，荣四掌柜这封信都已经登报半个月了。
平安大哥狗子伺候的那个少爷，既然是《漫话小报》的忠实读者，自然也不会放过《少年周刊·漫话》，而且他也是《西游记》的忠实粉丝。
没有一个男孩子，能逃得过那只石猴子的魅力。
台州这边原本就比扬州那边要晚了一个月才能拿到各种刊物，这位少爷数着日子，满心期待等着拿到新一期的漫画周刊，好接着看上一期《西游记》的精彩后续——说起来，上一期《西游记》不知道为什么排在了第三位，原本都有五话、三话的更新量，结果现在变成了两话。
难道《西游记》的粉丝，大圣的粉丝现在都这么没用了吗？
少爷摸着最后一页夹着的“读者调查表”，心想要不是他没有在扬州，调查表寄过去都已经过了失效，他一定一期给大圣投十几张票。
什么一个人只有一投票权？没关系，他可以用上狗子的名义，狗子还有两个弟弟，还有他爹的，他娘的，把他认识的人的名字都用上！
单纯的少年虽然出身匪类，不过显然被家长保护的很好，连弄虚作假都还没有学会呢。
只一心想着用自己的办法让《西游记》重回刊头，那他这个读者也就能多看到几话后续内容。
少爷自然是不知道那不关人气的原因，单纯只是因为荣四掌柜的那里已经没有梁聿留下来的存稿了，没有办法，就算西游记的人气很高，没有稿子也不能让他登上刊头啊！
他看到漫画周刊上面荣四掌柜的倾情写的那封致读者道歉信之后，猛然把心爱的漫画周刊一摔：“梁聿，你小子到底多大年纪了，还玩离家出走这一套！”
他要气死了啊啊啊！
狗子听到动静从外面过来：他好似听到一个耳熟的名字？
没错，最近狗子回家之后，原本想要和两个弟弟好好亲香亲香，给弟弟们说说最近才看到的有趣漫画和小说，培养培养兄弟之情，结果狗剩那小子，张嘴闭嘴都是：“梁聿说——”
梁聿？
他认识的那个梁聿？
狗子看书不看作者名，确实是对《西游记》的作者的名字不怎么熟悉。
而新一期的漫话周刊他才买回来，封皮都不敢拆开，就直接给少爷送过来了。
毕竟拆书封，期待里面新一期的内容，也是少爷看书的乐趣啊！
第184章 同名同姓
前头说到, 平安异父异母的大哥狗子从少爷嘴巴里听到“梁聿”这个耳熟的名字。
恰好转日就是他休息的日子，回家待上半日，洗头洗澡, 晚上弟弟回来的时候, 手里还拿着那张他早前带回家的《漫画小报》, 瞧着弟弟那爱不释手的模样, 把本就质量不怎么好的纸张都已经摸出毛边了。
狗子心头一软，心想着要不下回少爷给的赏钱，他少交一点给家里，给狗剩买一期新的小报, 也给狗蛋买串糖葫芦, 这两样加起来也要不了几文钱。
《漫话小报》从扬州卖到台州, 因为聚贤堂那边的原因, 也没有贵出去多少, 顶多加些运输用的车马费。
一开始台州这边《漫话小报》卖十文钱一张, 后来《垂髫稚学》还有后面的三本小说月刊, 一本漫话周刊出了之后，台州这边的书商也连带着一起买, 如此一来, 运输的成本降低。
台州这边书商为了卖聚贤堂那边一个好，还主动把这边《漫话小报》的价格降到了三文钱一份。
和扬州本地比起来, 也只贵了一文钱出去。
聚贤堂也体谅书商这边, 给台州书商印的周刊还有月刊，上面封皮的建议零售价也稍稍调整了一些，甚至还附赠有台州独享的画报册子。
若是某一期台州版刊物附赠的画报有扬州本地读者喜欢的人物, 扬州本地的读者还会特地找聚贤堂买台州版本刊物。
当然扬州版本的他们也不会错过，因为扬州版本又有不同的附赠画册, 上面时不时还会有各种投票活动，如果喜欢的漫画角色票数斩获冠军的话，聚贤堂甚至还会出等身周边画报！
扬州最精明的商人，瞧了聚贤堂这做法都要赞一句会做生意。
狗子家少爷就买全了所有画册，要是有他特别喜欢的，甚至还会买好几本。
就连扬州版本的周刊，也因为附赠的画册与台州版本不同，他还会额外多花银子，叫书商给他从扬州那边带过来。
如今他的书房已经集齐了“大闹天宫”、“被压五指山”、“定海神针”等多幅大幅画报，可以说是非常忠实的粉丝了，
也正是如此，这一次《西游记》的断更，对他的影响十分之大。
少爷这边为了《西游记》断更一事茶不思饭不想，暂且不说，只说狗子这边回了家，瞧见弟弟狗剩对《漫话小报》如此爱不释手，才起了心思给弟弟也买张新的开心开心。
不过买之前，还是要叫弟弟过来哄哄他，让他这当兄长的先享受享受弟弟的撒娇。
彼时狗子正在屋内浴桶里泡澡，三兄弟住一个屋子，平安进来见到大哥在洗澡，还怕潮气湿了他心爱的《漫话小报》，还先把小报放到装衣裳的箱子里藏起来。
全程目睹的狗子：总觉得那张只值三文钱的旧报纸，好像比他这个做大哥的还要金贵……
“狗剩。”狗子老神在在坐在浴桶里喊弟弟名字。
“怎么了，大哥？”狗剩心里还是有点大哥位置的，不过近日来，梁聿才是他的新宠。
狗子凑过去一点，捏了捏弟弟的黑脸蛋：“狗剩，还想要小报吗？帮大哥搓搓背，过几天大哥还替少爷出岛去办事，到时候大哥给你买小报，给狗蛋买糖葫芦好不好？”
“嗯？”狗剩眼睛一亮，拿到手上这张小报已经有段时间了，就算只有早上和中午的一点点时间，他也已经把上面的字都认识得差不多了。
梁聿还夸他聪明，最近他带着小报过去找梁聿，已经不是梁聿告诉他怎么念，而是他指着小报上的字，念给梁聿听，梁聿要是看到他有读错的地方，就给他纠正过来。
他们还用树枝在沙地上练习写字，梁聿还会给他画漫画看。
《西游记》的大闹天宫，还有三打白骨精，他都在梁聿这里看过了，不是像小报上的漫画一样，一个格子一个场景，一句对话。
但梁聿画的也十分有趣，他会迅速在沙地上画上一个场景，还会模仿其中人物的语气说话，不管是男人女人还是年轻人，或者老年人，他都能模仿得惟妙惟俏。
平安还问梁聿为什么会这么多声音，梁聿说他从前在家的时候经常给弟弟讲故事，就是那个时候练得。
梁聿还没说，后来到书院念书，还有三个冤种每天缠着他念西游记，要不是这样他也不会生出把西游记画成漫画的想法。
三冤种是谁自然不必多言。
总而言之，平安每天都觉得和梁聿在一起的时间过得太快了！
梁聿画在沙地上的画，他也十分喜欢，可惜一阵风吹过画就会变形，第二天再来的时候，沙地上就什么也没有了。
平安很想很想保存下来，可一点办法都没有。
梁聿倒是说可以在墙上给他用木炭画一副大圣，但是岛上的墙也不是他可以做主的，梁聿也没有办法脱离管事的看管，来家里给他在墙上画画。
平安听到大哥方才说的话，眼眸立即一亮！如今买不买小报对平安来说吸引力已经没有那么大了，但是大哥说他要出岛！
平安扭扭捏捏，低着头不好意思说话。
“怎么了？”狗子又伸手捏了一把弟弟没多少肉的脸蛋，“和大哥客气什么？”
“不是客气……”平安有些不好意思，然后又跑到自己放衣服的那个箱子旁边，从箱子底翻出自己藏了许多年的一个旧袋子。
狗子也认得那个袋子，那不是弟弟藏了这么多年的压岁钱吗？
岛上人大多都不能出岛，所以家里也没给过孩子什么零用钱，过年的时候倒是会给上几文压岁钱意思意思，狗剩对那几文压岁钱宝贝的很。
狗蛋的压岁钱都让他这个当大哥的带出去换成糖葫芦了，狗子每次问狗剩要不要买糖葫芦，免得到时候看着狗蛋一个人吃，他馋嘴难受，狗蛋那小子吃食上是个自私的，可不会把自己嘴里的东西分给兄弟吃。
好几次狗子都看到他咽口水了，但是还是不肯把压岁钱花在这种地方，那几文钱每年都擦得崭新，然后藏在衣服箱子的最下面。
狗子具体也不知道有多少，这次终于见狗剩把钱袋拿出来了，竟然也有看起来沉甸甸的一袋。
狗子还纳闷，爹娘每年才给两三文铜板当压岁钱，狗剩哪里来的这么一袋，鼓鼓囊囊的，他用眼睛估摸怎么也得有百来文钱吧！
他倒是不会怀疑是继母背后偷偷给狗剩的，就算继母给了他也觉得没什么，毕竟这个家里，狗剩只与继母一个是有血缘关系的，继母私下若不对狗剩特殊一点，他还怕狗剩心里会有结头呢！
但是不等狗子想那么多，平安自己张口先说了这兜子铜钱的出处：“大哥，这是我从陈家走的时候，我大姑偷偷塞给我的，加上这几年爹娘给的压岁钱，一共一百十八文钱……”
这话听的狗子满头冒汗，不用说，狗剩陈家阿姑肯定给了一百文，那十八文钱肯定是狗剩来家五年，他爹给的压岁钱，五年了才给了十八文钱。
狗子如今想想都觉得他爹是个吝啬的家伙。
本来以为狗剩是想要拿这钱出来问自己够不够买一本周刊，月刊，那必然是不够的，狗子都已经做好准备瞒下这次少爷给的赏银，他贴钱也要给狗剩买一本他喜欢的书，结果就听到弟弟继续略带羞涩道：“大哥，这钱够不够，我想让大哥给买几张大点的纸，还有笔墨……”
纸的价格不知道多少钱一张，但是笔墨是很金贵的东西，狗剩这还是知道的。
他都不敢看大哥的眼神，匆忙补上一句：“大哥，不用买那种很贵的，最便宜的就好了，我听说外面街上也有那种很便宜的鸡毛笔，实在不行的话，那种别人用过的也可以！墨要是很贵的话，不买也行，锅底灰应该也可以……”
狗剩几乎是把要求一降再降。
狗子不知道为什么弟弟突然要纸还要笔墨，但是他突然记起，狗剩才来他家的时候，也是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孩，脸上也肉嘟嘟的，完全没有现在那么黑瘦。
听说狗剩那个短命的亲爹，从前还是一个童生，是读过书的人。
狗子突然就愧疚，发现来他家好像委屈了狗剩……
湿濡的大手落到弟弟脑袋上，猛得揉了揉，“是不是想学写字？大哥下午都有空，今天就教你。”
他把这一百多文钱也收下：“这钱买纸够了，大哥在文房铺子也有认识的人，到时候让他便宜些卖我，给你多买一点，笔墨就不用到外面买了，到时候大哥问少爷要点他用剩下的，大哥那边也有一支旧笔，明天就带回来给你用，我们先蘸水在桌子上练习写字好不好！”
“大哥，把我头发都弄湿了。”平安又开心又有些害羞，他并不是那种特别会表达情绪的人，但对大哥他也从来没有隐瞒过什么。
所以当即就告诉了大哥，他突然想要纸笔不是想要学写字。
当然也不是不想学。
而是他想要梁聿给他画一副画，既然大哥可以多买点纸的话，他或许还可以请梁聿给他抄一本《千字文》、《百家姓》留下来认字，对了梁聿的字写的也很好，他还可以对着他的字当字帖练字。
平安把自己想的都和大哥说了。
狗子也是这时恍然大悟：“梁聿？你说梁聿？”
他说之前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说过“梁聿”这个名字！
这下终于把少爷嘴里的“梁聿”和弟弟嘴里的“梁聿”对上了。
但这究竟是同名同姓还是同一个人……
第185章 漫画鼻祖
“什么？”
最终狗子还是在弟弟口中得知了真相！
“他们外面抓人, 把游历到我们这边的梁聿抓了？！这个梁聿就是画《梁祝》和《西游记》的那个梁聿？！”
狗子都顾不得自己还在洗澡，光溜溜一下就从浴桶里站了起来。
“大哥……”平安捂眼睛。
狗子这才恍然发觉失态，紧忙坐了回去, 一会儿又觉得不对, 匆匆抓起旁边的旧衣裳, 把身上水擦干, 套上衣裳就往外跑。
“这事我得告诉少爷！”
要知道少爷可是为了《西游记》漫画作者断更一事闹得茶不思饭不想，连大当家的都因为这个事情和下面人发了好几次火气了。
而他过几天出去岛外，也是为了帮少爷问问，《西游记》的作者, 什么时候才能够恢复更新。
没想到这都还没有出去, 就在家里的澡盆子里洗个澡, 就得到了某个失踪作者的消息。
这的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狗子一手抓着裤腰带, 脚上鞋子也没有好好穿上, 半个脚掌都露在外面, 这形象活像是在哪里偷媳妇, 被人老公抓住了，正堵在后面追呢！
他还踉跄了好几下, 差点没脑袋摔在石头上磕个头破血流。
终于用最快的速度跑到了少爷那边, 还没紧忙就嚷开了。
“少爷！”
少爷正在书房里看着前一期的少年周刊，思索某个离家出走的作者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回来更新, 就听到外面自家小厮那声破苍穹的吼声。
“干什么！”他从书房窗户探出一个脑袋, 有气无力的回了一句。
狗子这小子那么大声喊他干嘛？不知道他心情正不好呢！
还有，这小子下午不是休息，回去沐浴吗？怎么这时候跑回来了？平常不是有点时间都要跑回采石场, 替两个又黑又瘦的弟弟干活吗？
那俩干萝卜头，都不知道哪里可爱, 能让狗子这小子这么宝贝！
他赏点吃食下去，他还要藏回家带给弟弟吃。
“少爷，少爷！”狗子因为太过激动，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少爷等狗子近前来，才看清楚这小子衣裳都没有穿戴整齐，皱着眉道：“你小子偷人被打出来了？”
他这几日正看了《红颜·倾城》里的某带颜色小短文，里面的配图就是某个男人偷人被人家丈夫抓住了，衣衫都没有穿戴好，就匆忙从人家窗户里翻出来，窗户里面的床榻上，故事的女主人公，香肩半露，虽掩面哭泣，身姿却是及尽妖娆。
他记得这小短文的作者叫什么来着——文乞生！
对对对！就是文乞生，就是叫这个名字，这书生在《红颜·倾城》里还是头牌作者来着，不管是写长文，写短文，都能在《红颜·倾城》里占上头版的位置，地位大约等同《西游记》在漫画周刊里的地位。
要不他一个才几千字的小短文，也不能从一众连载长文中出头，别人还没插画，他先混上了。
题外话暂且放之脑后，且说狗子，他一脸苦笑：“少爷你也别打趣小的了。”他才多大啊！就偷人，要是让院里那些爱嚼舌根的老嬷嬷听了，到他爹娘那边去说嘴，他怕不是得被他爹扭着脸皮从地上拎起来。
到了少爷书房里，狗子边整理衣裳，边同少爷说：“少爷，你猜我找到谁了？”
找到谁了？
少爷挑挑眉，现在梁聿失踪，他什么别的心思都没有，只关心梁聿的下落。
此时的少爷还不知道，他这小厮火急火燎过来，就是为了同他说梁聿的消息。
果然听了狗子下一句话之后，少爷震惊得直接站了起来，一把拽住狗子的手。
狗子正在系腰带呢！少爷那么一拉，他才系一半的腰带，又被抽开了，裤子差点没掉裆下！
他来得急，从浴桶里出来，里头可没穿亵裤呢！
狗子一时着急，握住了少爷差点脱掉他裤子的手。
却听少爷一脸兴奋道：“他现在在那里？！”
这个他，不必多说，自然指的就是梁聿了。
不过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梁聿就被紧急带来了少爷的书房。
狗子有少爷的手信，而少爷是这岛上采石场大当家的亲生儿子，采石场管事那边自然不会不放人。
梁聿被狗子提着过去的时候，还有些晕乎乎的，因为狗子什么都没多透露，只说了一句“少爷找你”，就拽着梁聿狂跑。
要知道梁聿这身子骨可不比从前，他都饿了快要两个月的时间了，前头一吃饼子就过敏，身上的痒痒把他整个人的体格都败了。
如今是瘦得皮包骨头，一看他下颚，是真正做到了刀削般的面庞，大理石雕出来的，都没有他这脸有棱有角。
此刻被狗子拽着跑得起飞，明明他比狗子还高半个头多，可身上全是精肉，与狗子站在一块，瞧着还没有狗子一半宽。
原本合身的衣裳此刻变得宽宽大大套在身上，跑动起来都兜风。
狗子跑得太快了，梁聿现在这体格子，有点吃不住，可不得头晕吗？
“慢点……慢点……”可惜他的话语几次都消散在风中。
等到了少爷的院子里，书房还没进，梁聿先撑着少爷书房门口发财树的花盆呕了半天黄水。
少爷出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的梁聿。
他眉头都拧起来了，这就是梁聿？是《梁祝》和《西游记》的漫画作者？
怎么是这样一个人？
和他印象里或侠肝义胆，或温文儒雅，或道骨仙风的新时代漫画开山鼻祖的形象完全不一样。
说来好笑，这少爷也是天真，也不想想自个家里是做什么行当的。
梁聿被当做壮丁抓过来做苦力，在岛上少说也待了两个月了，每日饭都吃不饱，能吃的还搞得他身体过敏，不仅如此，还要日日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
这时候还有什么形象？
能有个人形就不错了。
少爷还是太天真，天真而不自知的那种恶。
不过少爷还不算彻底恶到底，他看着梁聿死狗一样趴在花盆旁边，告诉自己，这可能是他喜欢的偶像漫画大家梁聿，生生忍住了自己掩鼻的动作，没让自己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
——其实梁聿吐出来的都是黄水，除非鼻子凑得很近稳，不然也没有什么味道。
要不，他这都饿了这么长时间了，肚子里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吐的了。
自从狗子拽着他到了这个陌生的院子，梁聿吐归吐，眼睛也没忘记悄悄瞥一眼四周，少爷从书房门口出来的时候，梁聿也注意到了这个年轻的小少爷，当即他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只不过身体实在是难受，呕得抬不起头，其中也有几分做戏给这小少爷看的意思，想试探试探他有没有怜悯之心，如果能悄悄放他走就好了。
梁聿看这院子、书房陈设，看这少爷穿着打扮，还有狗子对他的恭敬态度，就知道这小少爷的身份地位在这采石场里必然不低。
没准就是什么头子老大的儿子什么的。
梁聿的直觉和观察力确实敏锐，只那么将将一眼，已经把少爷身份猜的八九不离十。
这少爷名叫林兴业，就是这海岛匪首大当家的独子，十分得宠，年近十六，却被林大当家宠的不谙世事。
林大当家自己大字不识几个，倒是绑了数个教书先生到岛上，就想叫着唯一的儿子念书，以后出岛也好改头换面，做个正正经经的人。
林兴业书六岁启蒙，到如今书也读了十年整，放到现代，也该有个初中文凭，刚上高中的学历。
但他别说诗词歌赋，就是科举必读的那几本书，背得都是马马虎虎，张冠李戴是常事，缺胳膊少腿更是平常！
更不要说去年起扬州的《漫话小报》流到台州来后，他就更是一本正经书都看不进去了。
他原本就爱看话本，只不过从前那些话本，文绉绉的，还不分句读，他读多了也头疼，有时竟然还要翻书才能理解其中含义。
当然他也懒得翻，就这么囫囵吞枣读过去，写的文章遣词用句张冠李戴，也是这么个缘由。
他爹绑了先生上岛，四五个先生教学他一人，完完全全的精英教育，为的就是让他以后考科举，改头换面，出人头地，甚至以后不跟着他姓林都可以。
只要儿子能金榜题名，以后儿子姓啥，他跟着姓啥！
可林兴业别说金榜题名了，就是考科举的念头都没有，自打一年前迷恋上《漫话小报》之后，他就打算做一个像梁聿一样名扬天下的漫画家。
他可是知道，有了名气，结识几个官员，那也是能被举荐去做官的，他爹要他考科举，不就是想让他做官吗？
考科举他可能不行，主要还是他不喜欢，不感兴趣，但《漫话小报》上的内容他感兴趣啊！
但是他琴棋书画，那是样样不行，画画也就是小鸡啄米图的水平。
林兴业也试过画类似《西游记》的漫画，但是一页都没有画完，他自己就放弃了，画笔颜料置办了一堆，上好的纸张也废了一堆，但成果是一点没有。
后来又出了连载小说月刊《少年说》，上面的刊登的传奇话本如今也都用上了梁聿和荣四掌柜的推行的句读，言辞用语也直白简洁了许多——至少林兴业现在看书不用查书本了。
当然他原来也懒得查。
而且每一期刊登的稿子页数他数了一数，好像也不怎么多。
于是林少爷又觉得自己行了！
三分钟热度写了几章稿子——当然说了三分钟热度那就是三分钟热度，多一分钟都不带的。
如今林少爷案头还有他那没写完的小说开头呢！
一笔烂字，估计他自己再回首去看，都不清楚自己写的是什么东西吧。
林少爷大致就是这么一个人，性情更是说不上坏，也好不到哪里去。
匆匆叫人把梁聿拽来，现下看着梁聿这狼狈的模样，又有些不相信他是能画出《西游记》那么气势磅礴，还有《梁祝》那么缠绵悱恻的漫画的人来了。
“你真是《漫话小报》还有《少年周刊·漫画》里那个画漫画的梁聿，那个画《西游记》的梁聿？”
梁聿直起腰身，用袖子擦了擦嘴角——从前的他绝对不会那么不讲究，可在采石场这豺狼虎豹窝子，他就是想要讲究都没有办法，一身衣裳早就脏得和抹布一样了。
要不是衣裳买的时候质量好，经得住造，恐怕现在都要成为碎布条了。
他听到林兴业质问，挑了挑眉毛，虽身形狼狈，可此刻站直了腰身，便仍旧可见风骨依旧。
梁聿大手一挥：“笔来！”
第186章 不吃套路
现在就在林兴业书房门口, 他是个差生文具多的，书房里什么东西都不缺。
梁聿一声“笔来！”，他也有心看看梁聿到底是不是《西游记》的漫画作者, 同狗子使了个眼色, 狗子便立即引着梁聿进书房, 在画桌前铺开画纸, 磨墨递笔。
林兴业对梁聿还心存怀疑，但狗子却丝毫不怀疑，就算心里有那么一点动摇，也要给掐灭了。
毕竟梁聿他就是《西游记》的漫画作者, 对他来说才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所以狗子不仅仅只是在少爷的示意之下给梁聿铺纸递笔, 甚至在旁边小意伺候着, 再贴心不过的梁聿：“可要颜料？”他看少爷看漫画周刊里面, 《西游记》前面都是彩色的。
梁聿摇了摇头, 他开始画《西游记》的时候, 就只有一根沾了墨的毛笔。
《西游记》最初是在《漫话小报》上刊载的, 《漫话小报》可没有少年周刊这么财大气粗，还用彩印。
梁聿摸了摸自己的手, 有多久没有握过笔了？
已经推了快两个月的石头, 手掌心都已经生出茧子来了。
他站在画桌前长吐了一口气，下笔如游龙, 不过寥寥几笔, 一个蹲在石头上的大圣形象就已经跃然纸上。
林兴业在旁边看着惊叹不已。
他是怎么做到的，画得好快！
林兴业感叹的同时，狗子心底却开始发慌了：画得那么快, 这个不会是假冒的吧！
连一盏茶的时间都没有到，梁聿已经在一张铺满桌子的画纸上画出了大圣蹲在石头上眺望远方的背影。
大圣头戴的凤翅紫金冠翎毛直冲天际, 破纸而出。
下笔的梁聿气势如虹，那一笔画出之时，连桌子旁边站着的林兴业和狗子都吓得倒退了一步。
本以为他画到这里就已经结束了，却见他眼神似乎看到什么。
林兴业桌上，有一罐改错字用的朱砂，梁聿长腿迈开，一步便有常人二三步距离——林兴业和狗子还以为他要做什么，便见到他直接把还带着黑墨的毛笔浸到了朱砂里。
狗子眼睛都瞪大了，少爷这书房里的一应用具全都是他操办的，没有人更比其中这价值。
这人一笔戳下去，墨水染了颜色，这一罐朱砂还能用吗？！
但狗子看少爷都没有说什么，反而两眼放光，动了动嘴，也忍住了自己想说的话。
视线再回到梁聿这边，他沾了朱砂便疾步回到画桌前，毛笔按在画纸之上，随手一挥，一片还带着黑墨的鲜红披风就出现在了画中大圣的身上，随风飘扬。
这一点红，瞬间就让这纸上原本只是呆板坐着的大圣好似一下便活了起来。
当然也不是说之前没有这红披风之时，这大圣画的就不好了，只不过比不上现在的，这一抹红便是点睛之笔。
瞧着画纸上飘扬的披风，就好似感觉到一阵狂风从山岗刮过。
那带点黑红的墨点，如同大圣不羁的性格。
林兴业差点没有抑制住抚掌叫好的心思：这就是他心目中的大圣啊！
好不容易才忍住，他暗自打量着梁聿，心想：不是《西游记》漫话作者本人，都画不出这个滋味来！
仅仅一张一盏茶时间不到就画出来的黑白水墨画，还只有一个背影，就已经完美得画出了少年周刊《西游记》漫话里大圣的神韵。
而且漫画周刊的小编有话说里就提到过，在少年周刊诸多的签约漫画家中，梁聿太太的交稿的速度是最快的！
这是一点，还有便是，他从《西游记》开始在《漫话小报》上连载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追了，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西游记一开始的画风，就是这样的，等到后来《西游记》连载转到新创刊的少年周刊的时候，因为要上彩图，画风才慢慢精致起来，但是只要到了战斗场面，打斗变得激烈的时候，大圣的画风又会便会从前那个样子。
即使如此，也不会让人觉得突然，反而让人觉得节奏把握得非常好，潦草的画风更加凸显出打斗场面的精彩！
而且要精致的时候也不是没有精致的时候，在彩图的时候，有几格大圣的单人镜头，画面上大圣金黄色的睫毛都画得根根分明。
那一次的转场，是他们诸多西游粉心目中的明场面，那么多漂亮的女妖精，都比不少猴哥的一根眼睫毛！
是了！是了！他就是太太本人，绝对不会错的！
林少爷心中迷妹尖叫，看着梁聿的眼神已经从初见的嫌弃转变成了迷恋，他已经肯定，让他爹抓到正主了！
虽然已经确定了，但是林兴业还是保持住面上的冷静。
他要假装不相信，让太太给他多画几幅画！
好小子心里还打着这个主意呢！
林少爷拧着眉毛，实则两边唇角上翘，围着画桌转了一圈又一圈地欣赏梁聿的画。
梁聿见他只看不说话，也不介意，自己推到一旁的太师椅坐下，拉过旁边桌子上放的点心，就开始吃起来，自在地好似在自己家中一般。
吃到一半，觉着这点心干的慌，还一点不见外，招呼狗子给他倒茶。
狗子心里忐忑着呢，不过想到这个梁聿就算不是少爷要找的梁太太，那也是他弟弟的朋友，一壶茶而已，也没有多说什么，提过来给他到了一杯。
梁聿直接让他连茶壶一起留下了，最近他都已经习惯吃东西要配水了，恍然一下不配水，他一时半会儿还觉得有些不习惯呢。
狗子见梁聿这自在模样，看一眼少爷，又看一眼梁聿，压低了嗓音同梁聿说道：“还吃呢！要是少爷待会说你不是，还不知道你要挨多少鞭子呢！”
梁聿老神在在：“这鬼地方，一点正经吃食都没有，他说不是，我也在这里吃上一顿饱的了。”
狗子见他一点不怕鞭子打的模样，也没有办法，只有心底祈祷他最好就是那个梁聿，要不然估计就连他都要一起挨鞭子。
林兴业足足观赏了一盏茶的时间，他看的时间比梁聿画出这幅画的时间还要长。
那边梁聿都已经吃完桌子上的点心了，茶水也让狗子续了一壶了。
林兴业心里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小脸一板，一边挥手让狗子把桌上的画好生收起来，一边对着梁聿道：“我看你这画的大圣和漫画周刊里的大圣一点都不像，就一个背影，就想说自己是梁太太？”我不信，除非你再给我画几幅。
但是梁聿完全不按林少爷的套路走，林少爷说不信，梁聿两脚一翘：“哦！不信啊！”
林少爷：“就凭借这个，如何让我相信？”他还想要梁太太的亲笔签名书，他也买了《梁祝》全本，还是精装版的，可惜没有买到签名版，因为签名版还在扬州就已经抢完了，根本都轮不到他们台州的买。
“你得再拿点证据出来。”给我亲签，再给我画几张等身画报，我没有的我都要！
林少爷已经明晃晃把“想要”两个字写在眼睛上了。
然而梁聿说不走他的套路，就不走他的套路。
直接站了起来，“哦，不信啊！不信就不信，我回去了，采石场那边还等着我搬石头呢！”
林少爷如遭雷劈：！！！
为什么和他想的不一样！
他立即就服了软：“太太，太太，我信了，求你留下！”
梁聿施施然坐回去，现在轮到他掌握主动权。
“说吧，想要什么？”
林少爷听见这话，双眸一亮：原来只有真诚才能换得太太青睐吗？
他立刻把自己想要的全部说了一遍。
说完之后，回想起刚才梁聿拔腿就走的脾性，还有点小忐忑：“太太，会不会太多了……”他可以忍痛割爱，少要几张的！
梁聿：“都要也没有问题！”
林少爷眼中立即泛起惊喜的光芒：多好的太太啊！不愧是他追的太太！
梁聿竖起两个指头：“但是我有两个要求。”
“什么？”林少爷眨着眼睛，一副傻白甜模样。
“第一，帮我找到团圆，他和我一样被绑到你们这里了。”
“可以！可以！”林少爷只管点头，他爹的地盘就是他的地盘，找个人而已！
“第二，放我们离开。”
“这……”林少爷就是再傻，也知道这是不太行的。
梁聿道：“你们可以绑住我和团圆的眼睛，就像来的时候一样，把我们运出去，扔到闹市就可以了。
放心，只要放我们离开，我们不会追究这几个月的事情，”
“这……”林少爷支支吾吾。
这好像也行？如果他能拿到梁太太的亲笔签名，还有那么多画像的话……
不过保守起见，他还是小心翼翼道：“第一条立刻就能办，现在就遣人去找。”说着扭头冲着狗子颐气指使：“有眼力见点，还不快点出去找那位名叫团圆的小爷！”
扭头冲着梁太太又是另一副嘴脸：“太太，第二条，我还要问问我爹，要是他同意的话，我二话不说，立马送太太两人出岛！”
话末了，他指着墙边多宝阁陈列的一应画具冲着梁聿谄媚笑道：“太太，您看，我这里的画具颜料都是千金难换的好东西，您看您……”什么时候能把我的亲签，我的等身大画报兑现了啊！
“这不是一个要求都还没有办到吗？”梁聿坐在太师椅上，喝着茶水，悠闲自在。
林少爷正抓心挠肝想要画报，可又对梁聿毫无办法之时，又见梁聿扫了一眼他多宝阁上的画具，缓缓说道：“你这里画漫画的东西倒是一样不少。”
林少爷马上笑着接话：“我从前也立志想当一名漫画家！”连只给少年周刊漫画作家的创作手册他都花银子弄了好几本。
只是没出什么成果而已。
梁聿走过去，把画具抽出来：“我先把《西游记》的后续画了吧……”梁聿心想周刊那边或许已经断更了，就是不知道荣四掌柜的是怎么糊弄读者的。
梁聿还不知道荣四掌柜的已经把他登报了，而登着他离家出走消息的漫画周刊最新一期，就放在林少爷的书桌案头。
和刚刚梁聿沾了墨水的朱砂罐子，就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
第187章 发现登报
林少爷突闻着意外之喜, 惊讶得都快说不出话了，他捂着嘴，不可置信看着梁聿：“太太要在这里画原稿吗？我能做第一个读者吗？”
梁聿：“你想看就看, 你本来就能看见不是吗, 不过你要帮忙把原稿寄到聚贤堂去, 我估计荣四掌柜的……就是我们荣誉主编, 在少年周刊别号聚贤散人的那个，我的稿子应该已经断更了，给少年周刊开了天窗，他估计想杀了我的心都有了。”
林少爷都快被歉意淹没了。
好像就是他爹导致梁太太断更的……
他小心翼翼瞅着梁聿的眼神, 又瞅瞅距离梁聿就只有几步远的最新一刊漫画周刊, 上面聚贤散人登报的语气, 好像已经准备要把太太按在案板上杀了的感觉……
他爹的错, 都是他爹的错……
林少爷完全不敢看梁聿的脸色了, 只连连点头道：“嗯, 一定会把太太您的原稿送出去了, 不会让您继续断更了的！”
保证完还不忘追加一句，表达他对太太的爱：“要知道我知道太太断更的时候, 心里有多难受, 其他西游粉应该也是和我的想法差不多的！”
却不知就是这句话让他加速了露馅的时间。
梁聿眉头一皱：“已经露馅了啊……”
梁聿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还不知道就距离他几步远的书桌上, 就能让他看到自己社会性死亡的一幕。
林兴业抖着手, 不由自主紧张吞咽着口水：他要用什么办法，在太太眼皮子底下不动声色的把那本漫画周刊拿走？
对了——还有旁边的《漫话小报》！
上面也刊登了聚贤散人的那段话！
一本书都没有拿走，任务又陡然加重。
林少爷表示当初他爹叫他改名换姓去县里考童子试, 都没有今天那么紧张！
他的手一寸一寸往桌子上面挪，眼见指尖都已经要碰到距离最近的《漫话小报》了。
却见梁聿已经在他的桌子上铺好了, 画漫画的一应工具，然后拿起了旁边的少年周刊，十分自然道：“我之前画道哪里了？这是最新一期？断更了的话，哦，上面的封面是青蛇啊……”梁聿欣赏了一下自己画的青蛇美颜，心里还感叹一句，还好这本不长，他在扬州的时候就已经画完了，要不现在两本一起开天窗，两个作者一起失踪。
荣四掌柜的脑子这么聪明，恐怕不多时就想到了梁聿和梁九思的联系……
这么一想，梁聿单手揉了一把自己的脸。
糟糕，他是不是不应该用梁九思这个化名，他和九郎说过这个名没？
要是九郎知道了，哪天回去和荣四掌柜的一对，他的马甲就要掉了。
梁九思——全扬州人都知道他是个画小凰图的吧！
梁聿感觉到了自己马甲不保的危险。
林兴业也感觉到了太太下秒就要黑脸——太太不会一生气，翻脸就不给他画了吧！
然后他就眼睁睁看着梁聿翻过了前面几话青白蛇的内容，倒了原本应该刊登《西游记》内容的那页——那页正是聚贤散人手写的“致读者道歉信”！
林兴业闭上了眼，不敢去看这个画面！
果不其然听到自己料想中的重物落桌声音，林兴业悄悄睁开了眼睛一条缝，去瞄梁聿此刻的表情。
此时梁聿正两手交握，手肘支在桌子上，原本被他握在手上翻看的少年周刊，已经页面散乱的仰躺在桌上，刚刚重物落桌的声音想来就是这本厚厚的少年周刊发出的。
梁聿的表情没有林兴业想象中的糟糕，他脸上甚至没有什么表情，冷静地好像被挂到周刊、报纸上通告社死的人不是他一般。
林兴业突然想起，那是因为太太好像还没有看到旁边的《漫话小报》，要知道《漫话小报》创刊时间长，价格又低廉，读者群众也远比新成立的少年周刊要大多了。
几乎是没有过脑子，林兴业就朝着旁边的《漫话小报》伸出了手，他此时只有一个想法，可不能叫梁太太看到《漫话小报》上也刊登了，现在瞧起来不怎么生气，要是再看到《漫话小报》，反应过来怎么办！
他可不希望太太迁怒，最后不给他画报了。
然而梁聿的速度远比他想的要快，几乎是在林兴业动手的同一时间，梁聿的手也动了，而且他的动作更加迅疾。
明明林兴业都已经摸到小报了，他那边捏着边缘一抖，林兴业就眼睁睁看着小报从他的两指之间滑走，他都能感觉到自己指腹与小报纸张的摩擦感。
下意识朝着梁聿的方向望去，就见梁聿一脸阴霾看着他。
林少爷撇嘴：也不是他让上的报，怎么还瞪他。
他倒是忘了，就是他爹抓得梁聿，才导致这断更上报一事。
小报在梁聿手中抖了抖，果不其然，也在小报上看到了熟悉的印刷手写字体。
荣四掌柜的可真绝啊！
这是为了这封信，还特地让人新刻了他字体的活字吧！
《漫话小报》是在他手里一点一点诞生的，梁聿对上面的所有内容，都无比的熟悉，包括是怎么印刷的，拿到小报他看一眼就知道。
当初《漫话小报》新创刊不久，可印刷需求却是与日俱增，他和九郎每天除了要想上面应该刊登什么内容之外，闲下来的时间还要去印刷室帮着印刷。
书院里最后并排的两个位置基本上都是空的，他们两个日日逃课，每日黑着一双油爪子不是在编辑室就是在印刷室，手上全是沾染的油墨，昨天的油墨还没有洗干净，今天又有新的油墨染上了，衣裳也没有一件是好的。
只有每旬发售日后的一天有空回书院露个脸，还被夫子视为刺头，是他们的眼中钉，功课翻倍不说，上课稍微走个神都要被叫起来回答问题。
不过那段日子虽然忙得团团转，十分辛苦，但也过的十分充实开心。
不过现在看着荣四掌柜的为了骂他还特地刻了新的活字出来，梁聿放下报纸就笑出声来了。
林少爷眨了眨眼？
没有生气？
却见梁聿把小报放到一边，没有再说什么，他坐到了林少爷平时坐着看书的椅子上，吩咐林少爷干活吩咐的十分顺口：“帮我煮一壶茶，里面什么都不用放，热水就可以，再给我准备一套干净的衣裳，等我画完就要沐浴。”
“好嘞，太太！”林少爷都不知道他这答应得有多么爽快。
看到梁聿铺开纸已经开始提笔画画，林兴业连呼吸都屏住，不敢多打扰。
他瞧见自己喜爱的角色点点从梁聿的笔下铺陈到画纸上，激动心情可想而知。
他的书房旁边就有茶水间，里面一直有个小童在温着茶水，所以他一点着急过去给太太倒热水，他也不介意被太太当做仆人使唤。
把刚刚太太在画桌那边用过的杯子拿过来，看了一眼，里面还有半盏茶水，还是温热的，他就放在了太太手边顺手但不碍手的地方——这细密程度比起狗子平时伺候他还有过之无不及。
他贪婪地站在一边，看着太太随手几笔就勾勒出了他最喜爱的故事，明明对话的文字还没有填上去，可他瞧着画面上生动的表情，已经脑补出符合人物性格的对话。
太太，真的太厉害了！
明明和他用的是一套工具，一样的纸，在他手上用时，画出来的都是歪歪扭扭，拿不出手给外人看的鬼玩意！
而太太随笔的勾勒，就是一个仿佛真实存在的奇幻世界！
墨水造就的人物却仿佛有血有肉。
林兴业看着梁聿画出来的原稿，越发确定这个就是他喜爱的太太！
站了不知道多长时间，梁聿已经画好了三两张原稿，中途去摸茶杯喝水的时候，发现里面的水喝完了，又把空杯放了回去，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林兴业一直在旁边观察梁聿，这才发现他自己耽搁了许多时间，可又不敢出声打扰了太太作画，立即垫着脚轻声出去。
再回来的时候，手上提着茶壶，里面的水都体贴换成微热不烫口的温度。
也不敢在梁聿画画的桌子上倒，就怕自己不小心，把茶水溢到了桌子上，湿濡了太太好不容易画好的稿子。
倒完茶水之后，茶杯还放回原位，茶壶就放在附近不远处，保证太太抬眼就能看到。
而他自己再次轻手轻脚出去。
他要亲自去给太太准备衣裳！
太太看起来和他个子差不离，就是瘦了一些，他还有好几套衣裳崭新没上过身，叫人抓紧给太太改得合身一些！
那些人一个个都是懒骨头上身，他要在旁边看着，争取在洗澡的热水烧好之前，就让太太有一整套换洗的衣裳！
然后太太沐浴的时间，他就可以去看太太画好的原稿了！
作为粉丝竟然能够第一时间看到太太画好的稿子，他实在是太幸福了！
林少爷走路都打飘。
而他还没有走出自个的院子，就遇到了疾步前来的狗子。
两人差点迎面就撞上，要不是狗子身子往旁边一歪，他家少爷绝对要被他装个踉跄。
“怎么了！毛毛躁躁的！”林兴业对梁聿卑微，可不代表他就是个好脾气的，对待狗子他可没有那么多耐心。
“快说吧！找到太太……梁聿要找的人了吗？就那什么团圆！”林兴业还惦记着自己叫狗子去办的事情，先办好太太的第一个条件，他也好早点催太太给他画画。
“少爷。”狗子擦了一把脸上的汗，他就是着急回来把消息告诉少爷，才跑得快了一些。
狗子有点张不开口，可终究还是要说：“问过这几个月进了新人的采石场了，都没有叫团圆的这个人！”
第188章 全部没成
“怎么会？”林兴业闻言眉头就是一皱, 他目光也冷了下来，继续追问：“都问了，其他的呢？”
他们岛上采石场可不少。
“那边人数的, 一时半会儿问不出来, 我交代下去了, 说是少爷让问的, 各管事都吩咐下去找了，说找到人就给少爷回话！”狗子年纪不大，但做事还是挺周密的，要不也不会被选做大当家唯一一个宝贝儿子的小厮。
“叫他们快些动作。”这一件小事都办不好, 他还能找太太要画吗？
“少爷吩咐的, 他们必然不会怠慢的。”狗子回答, “我待会再过去一趟。”
林兴业这才满意几分。
却不知道这一次寻人注定是无结果的, 因为团圆在采石场里根本没有用“团圆”这个名字。
而采石场的人只有外号, 或者干脆被称呼成“喂”。
采石场的管事十有八九又都是海匪出身的, 识字的都没有几个, 还登记手底下宛若蝼蚁一般的苦力的姓名？
他们才不会废这个功夫，有这时间, 拿来喝酒吹牛不痛快？
倒也不是完全不记得下面人的名字, 要是下面苦力中有那刺头或者本事厉害的，倒也值得他们费几分心思, 记住他的名字。
这两个月能让他们记住的名字也就只有那一个, 去年才开的那个采石场新进的一个家伙，名叫何二，年纪瞧着不大, 但却是个心狠手辣的笑面虎，身后好不说, 那脑子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
两个月之前用一个计谋就让他所在的采石场的管事轻松教训了一直看不惯的另外一个管事，当即就被所属采石场的管事收到了手下。
而他进入苦力第一梯队，开始能够吃饱之后，他的身手也渐渐开始展露出来。
明明瞧着精瘦，身上都没多余几两肉的人，打起架来和不要命一样，不少人都怕他怕得要死，见着他就绕着走，生怕一时不察就被这人从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身手好就不说了，这人还聪明得很，明明对着苦力们都是不假辞色，连个笑容都没有，看着就不像是个会说话的人，偏偏到了采石场管事那边，又立即好似换了个人一般，什么油滑的话都能信手拈来。
采石场的管事曾经故意找到何二问他：“我瞧下面的人都愿意喊你何大，你怎么总是自称何二？我瞧他们都服气你，这个老大你也当得的！”
却见那总是对着苦力们不假辞色的何二，对着采石场管事扬起一个笑脸，一口不甚标准的台州话：“诸位管事英明神武在前，小的算什么老大啊！敢自称一句老二，还是托福家里娘亲生了个哥哥后就立马又生了我！”
这话一说出来，便把管事逗得合不拢嘴。
“你倒是识趣，什么英明神武，这一套一套的话，听着你还上过学念过书？”
何二却摇头：“学是没有正经上过的，但书倒是读过，也会写几个字，从前在外面给人当书童，郎君学什么，我站在外边，也跟着学什么。”
管事倒是奇了：“哟呵！你还会写字！这在我们采石场可是稀罕人啊！”
说着立即把上何二的手：“上头少爷也不知道又抽哪门子疯，要叫我们把场子上的苦力名字都统计下来，让我握笔，还不如捏根烧火棍痛快，我哪里会划拉这些东西啊！正头疼呢！没想到老天爷待我也不薄，我缺什么，就给我送来什么！”
也不知是怎么个阴差阳错，原来明明就简单找“团圆”这个人，倒变成了岛上所有采石场的苦力人数统计，还要写上姓名。
“团圆”二字是半点没提。
而林少爷吩咐下去的事情恐怕是要无疾而终了，因为他要找的那个“团圆”正是已经被调去统计姓名的“何二”。
团圆本家不就姓何，也正好排行老二。
梁聿提的第一个要求，林少爷已经是没办法完成了，而第二个要求，似乎比起第一个来还要难办到。
那头林少爷紧赶慢赶，催着几个绣娘把他梁太太之后要穿的衣裳全赶制了出来，回到书房之后，也确实看到了太太放在桌案前，已经整理好的漫画原稿。
林少爷喜出望外，正高兴自己能够成为第一个看到新鲜出炉原稿的读者的时候，就听到他梁太太睨着一双淡漠、凉薄掺半的双眸，威胁似的伸出修长手指，按在了原稿之上：“先把我要求的两个条件办妥了。”
林少爷心里的泪往肚里吞，明明他才是这地界的主子，可偏偏在太太面前就直不起腰来。
谁让他爹误把太太绑到岛上来，还做了两个月的苦力！
但太太的第二个要求，最后也是无疾而终，因为他爹不同意，并且连太太想要把《西游记》的稿子寄出去都不允许。
他爹的原话：“儿啊！你是不是傻！这小子万一在他那什么原稿里，藏点什么东西，把咱们岛上的消息泄露出去了，你，你爹，还有你爹这身后诺大身家，全都要被葬送了！”
林少爷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他爹虽然疼他，都愿意跟着他改姓，但是还是这岛上说一不二的大当家，身后也还有成千上百的兄弟性命都吊在上面。
要是真如他爹所说，因为梁太太这个人，因为他喜欢的太太的这份稿子，因为他的一点软弱之心，而葬送了岛上所有兄弟的姓名，他恐怕跟着一起下地府，都没有办法面对这些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叔伯。
最后事情会如何，林少爷自己心中已经有了分辨。
他爹看着儿子沉默不说话，做爹的对儿子的性情到底怎样还是了解的，大力拍了拍儿子比起他来说瘦弱了不止一点的肩膀。
“儿啊！你是爹的儿子，爹那么大一个匪头子，你学点爹的男子气概，学点爹的心狠手辣成不！”
林大当家的也知道，儿子现在这文不成武不就的模样是他自己惯出来的，就是不识几个字，也知道儿子天天窝在书房里读的不是什么四书五经。
但是还能怎么样，把儿子从书房里揪出来打一顿？
这是打一顿就能改好的，他自己都这个德行，看到过年贴的春联都觉得两眼发晕，他儿子能认识那么多字，还喜欢看书，已经比他强出去很多了。
况且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他哪里舍得打他！
惯就惯了！他家大业大，有这个底气惯着儿子，让他一生富贵无忧。
科举的事情，要不就让儿子早点成亲，让孙子去考？
只不过，他惯儿子归惯儿子，还是要为了自己的小命，为了身后兄弟的小命，还有这诺大的家业着想，别的什么都可以，这件事还是不行的。
林大当家继续拍着儿子的肩膀：“学着点爹的气势，回去见那什么塌塌，杜杜的，这是我们的地盘，爹是皇帝，你就是太子！把他这个破画画的关在这里，就是给你画一辈子的画又怎么了？！他不愿意？你把刀拿出来，驾到他脖子上，再瞧他愿不愿意！”
林大当家一番话，尽显匪气。
林少爷却抹了一把脸，不大有底气地嘀咕道：“爹，人家那是太太，不是什么塌塌，杜杜，你讲的标准点，这个是粉丝对他的尊称！还有他才不是什么破画画的，人家很有名的，漫画开山鼻祖，扬州几乎人人都知道他的名字，咱们台州这边追捧他的都不在少数，我上次还遇见几个县令的儿子还想要跟我抢画，就他们爹那德行，一年都挣不到我爹一天的银子，哪里比得过我！我叫狗子一箱金子抬上去，他们连话都不敢说了！”
说起拼爹的事，林少爷可就满是底气了。
“爹，你可不知道，他们看到我那箱金子拿出来的时候，那脸色，比臭狗屎都还黑还臭！”林少爷朗声大笑，却没有见到旁边他爹的脸色也快要和臭狗屎差不多了。
他还没有自觉，边笑边说：“爹，你不知道，他们后来还想套麻袋，打我，就那几个鸡崽子，我虽然比不过爹，还比不过他们吗？狗子一脚踹过去，要不是我叫他收着点力，这几个龟孙可真就要变没卵蛋的了！”
那头林大当家已经把手指头按得咔咔直响了了。
他黑着脸看着败家子：“你刚刚说，你买的那破画，画了一箱金子？！那画是镶了金子了，还是古董，要一箱金子！”
不过他这头气都还没有发完，又听到儿子后面说有人要套他麻袋的事情，什么火气都立即偃旗息鼓了。
“哪里的县令，谁的龟孙儿，还想要套我儿子的麻袋！”明明事情都已经过去很久了，但是林大当家还紧张得拉着自家儿子看个不停，完全没有刚刚还在心里骂儿子败家子的那副模样。
“怎么不和爹说，爹带人去教训他！一个破县令，还想对我儿子动手！他儿子敢动我儿子，老子给他爹骨灰都扬咯！”
这头父子两个腻歪好一会儿，连败家子花了一堆金子买点在他眼里没用的东西，林大当家也不管了。
只不过苦了林少爷，他回到书房之后，心虚气短得都不敢抬头了。
他要怎么和太太说这些事情呢？
太太要他办的事情，他是一件都没有办到！
当然他也不会像他爹说的一样，把太太关到小黑屋里，拿刀夹在太太脖子上，威胁太太画画。
他还是很尊敬太太的，想要和太太成为朋友，达成友好关系。
只不过现在……
林少爷看了看书桌上那一叠近在咫尺的漫画原稿，隔壁房间还能听到梁聿洗澡撩起的水声。
林少爷蹑手蹑脚：他现在偷偷趁着太太不在，把原稿内容先看了行不行？
他怕待会太太发火，把原稿烧了也不给他看！
第189章 出逃计划
梁聿毫不意外第二个条件没有被同意, 要是真的同意了，他还要掂量掂量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不过第一个……
为什么会找不到团圆呢？
此时梁聿已经换了一身干干净净的衣裳，他面前的桌案上除了他沐浴之前画出来的原稿之外, 还有一沓从各处采石场交上来的苦力名单。
梁聿一张一张翻过去, 看着上面全是什么“二剩子”“黑狗”“娃蛋”这样的名字, 正经有名有姓的都没有几个。
他看得极快, 企图从中找出“团圆”又或者“何文山”这名字，可这一叠写得乱七八糟的纸都翻完了，别说这两个名字了，就连姓何的都没有找到几个。
倒是让梁聿了解了这个岛上大概有多少个采石场, 又有多少名苦力, 数量十分惊人。
“都在这里了吗？”梁聿放下最后一张歪歪扭扭写着名字的名单, 拧着眉头问林兴业。
“都在这里了, 我说的话, 他们没有一个敢不听的！”林兴业这话说得倒是骄傲, 只不过话音完了, 瞧着梁聿不太好的脸色，又恍然反应过来, 这名单上要是全无太太要找的那人的名字, 那不就说明太太要找的那人已经遭遇不测了？
林少爷挠了挠手，不知道此时应该怎办。
他喜爱的太太交代给他的事情, 他一件都没有办成, 还可能已经害死一个太太的朋友或者家人了。
最后他结结巴巴道：“我看看……”然后装模作样把桌子上的苦力花名册拿起来翻了一遍，继续说道：“我瞧着几个采石场的人数好像对不上，我记得他们那边的人应该更多一些, 可能是我要的急，那边管事又都不会写字, 一时半会儿交不上那么多，我再去催催？”
又冲着梁聿道：“要不，先把那几个姓何的都叫过来看看？”
梁聿挥手：“不必了！”
他想到一个可能，这里有这么多个采石场，团圆要不就不在这里，要不就是给自己换了个名字。
梁聿心想团圆跟着他一起练过不少拳脚功夫，又和他一起杀过倭寇，性格又十分圆滑，属于在哪里都混得开的那种人。
加上他又不是个挑食的，不像他一样一吃麦麸饼子就过敏，团圆就算在这采石场里混的差一点，也不至于和他一样惨。
梁聿还是尽量往好的方面去想。
看到林兴业局促不安的模样，小眼神还不停瞟着桌上的原稿。
梁聿觉得自己在人家的地盘上好像也不能那么硬气，这位少爷脾气算是“不错”，只不过人家还有个做匪头子的爹呢！
他让自己的语气稍微软了软，把原稿拿到他手上，说道：“既然不能寄出去，那你看吧，也算是给读者看了，我画漫画就是为了给读者看的。”
林兴业原本以为一切都没了，没想到这还峰回路转，他的太太果然是一个心软的太太。
又听梁聿道：“你这书房能借我住吗？我给你画几幅画，大圣的画报也可以，给你画也可以……”他顿了顿，又继续，“要是你爹想要的话，也可以给他画，不过我也不是给你白画，就当卖你的，你也不用给我银子，让我一日三餐吃饱，然后再给我买点上好的画纸和颜料就可以了。”
梁聿一副自己已经放弃出去了的表情。
“我要把《西游记》画完。”他苦笑一声，“没准那天后人还能在这里挖到原稿，也算是有始有终，对得起吴承恩先生了。”
吴承恩先生是《西游记》的话本原作，这是《西游记》漫画的粉丝们都知道的，毕竟少年周刊在印作者名字的时候，还把吴承恩先生的名字印在梁聿这个漫画作者之前。
知道有原作，喜欢《西游记》的粉丝们也给聚贤堂去过信，想让荣四掌柜的把原作的文字版给发售出来，就算不是全本，登上《少年说》或者《共今朝》连载也可以啊！
毕竟话本连载的速度可比漫画连载的速度要快多了。
只不过荣四掌柜的对这些言论一概不理，倒不是因为他没有《西游记》的文字版，而是作为一个商人，他一直都计划着利益最大化。
虽然就算开售《西游记》的话本版本，《西游记》漫画版本的销量也不一定会有影响，但是荣四掌柜的还是想要等着《西游记》漫画出单行本，或者完结全本的时候在一起出售《西游记》的原文版本。
到时候趁着两者的热度，不管是漫画版本还是原本版本，一定都可以让聚贤堂赚得盆满钵满。
只不过他这计划还在预想中，就已经遭遇了滑铁卢。
因为梁聿这家伙，一本单行本的量都还没有画出来，他就已经直接玩失踪那套了。
别说预备出单行本了，他连本刊都给开了天窗。
而且连一声招呼都没有打，这能不让荣四掌柜的气地牙痒痒，直接给他登报社死了吗？
不过也还好，梁聿披了马甲，知道甘泉书院梁思安就是梁聿的人只是少数，他还能好好在扬州生活，至少不会一出门，大街上就有人对他：“嗨！听说你前段时间离家出走了？”
不过现在也不是想这些东西的时候，他现在连什么时候能逃出这个苦力岛都还不知道呢！
梁聿提出来的要求，林兴业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本来他都以为太太一定不会给他再画画报了，毕竟他办事不力，总共两个要求，一个都没有完成。
没想到太太竟然又松口了，虽然是想让他花银子买，但是他最不缺的就是银子拉！
这和白送有什么区别？
就这样梁聿获得了健康的饮食和住处，还逃离了繁重的苦力劳动，虽然代价是人身自由。
林大当家从儿子口中得知了有梁聿这么一个人之后，担心自己那个心软的儿子犯错，就打发了一个人过来，说是给儿子的书房加一个伺候的人，实际上就是监视梁聿的眼线。
听到梁聿说的话之后，林大当家嘴咧了咧：“还算他识趣，不过兴业也不错，没犯糊涂。”
下头人嘴角歪了歪，不过低着头不敢叫大当家瞧见，他心想：这就算不错了？
不过他想想就他们大当家宠溺儿子的程度，只要少爷不把大家伙卖了，估计就是那天兴头上来，要杀个把人寻开心，恐怕大当家都要夸一句有男子气概了。
心里想什么暂且不计，他面色如常，继续同大当家报告在书房打探到的消息：“那个画画的还问少爷要了一个人？”
“什么人？”
“采石场一个老头，他们都叫他孬老头，六十多岁了。”
林大当家听到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也就没有在意，“他在的那个采石场是老刘管的？”
也不等人回答，他又继续道：“老刘那小子手软，估计是瞧他那磨磨唧唧没个男人样，找了个老头帮衬了一下他，这小子倒是知恩图报，自己不做苦力了，把身边人也要捞出去……”
林大当家的大手一挥，这意思就是不用管，他爱要个老头，就让他要个老头吧！
此时的林大当家，早就已经忘记外面送人过来的时候说过的话，已经忘记梁聿就是当初那个昏迷不醒要在柴房饿几天的好身手少年。
毕竟两个月的时间，又是过敏，又是吃不饱，还有繁重的劳作，已经把梁聿折磨得快没有人样了。
再不复当初那偏偏少年郎君的模样。
林大当家就是那日在码头接人的那个高壮男人，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多么有计谋的人，能当上这个大当家，靠得还是性子恨，拳头硬。
……
梁聿这边借口买颜料，让林少爷采买回来不少私货。
里面有许多材料就是他在大都督面前说的，可以用来做信号弹的原材料。
他也不敢多买，材料一点一点的攒着，期间一直躲在林兴业的书房里画画，吃住都在这里面，画了不少大幅的人物画像，还有好几幅大场景的画面。
《西游记》的几个主角，自是不必说，一人一副画像，连如来，玉帝，观音，甚至是只有前期出现和悟空打了一架的哪吒、杨戬，他都给画了一副画。
不仅有单人画，还有和悟空打斗的场面。
还画了花果山猴子猴孙，连着一副悟空从出生到成佛的形象变迁图，画纸宽阔，展开之后，林兴业这书房都放不下。
除了这些之外，他还在不停的画《西游记》的后续，正如他自己同林兴业说的，就算不能出去，也要把《西游记》画完。
林兴业的书房自从住进了梁聿之后，一天就能用掉好几块墨块，他原先存着的那些颜料，也没几日的功夫就被梁聿用完了。
梁聿除了吃喝拉撒睡之外，其他时间全部都用在了画画上。
林兴业也是如此近距离的观察偶像，才知道为什么人家七天的时间能够画出那么多的稿子来。
原来不仅仅是因为太太画稿子的速度快，太太更是把一天里几乎所有的时间奉献给了画画。
林兴业自愧不如，想到自己拿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画了几年还不如太太画一天的稿子，他默默把自己的稿子从书房拿出来烧了。
以后再也不提做漫画家的事情了，他不合适！
不过看着梁聿仿佛在用生命一般的画画，林兴业也有些担心他的身体。
太太都住进他的书房一旬的时间了，他好吃好喝养着，补药给太太炖着，但太太这身体是一点没见长肉。
岛上风稍微刮得大一点，他都担心太太上茅房的时候被风吹进茅房里。
只除了这一点之外，林兴业其他时间都和掉进米缸里的老鼠一样快乐。
因为太太说了，《西游记》的原稿随便他看，他画出来的画，他要是想要，也可以拿走，只不过要按照他给的清单，重新把颜料买回来。
梁聿就这样一点一点的把做信号弹的原料买齐了，只不过就这一旬的时间，也只够他买到制作两个信号弹的原料。
因为之前大都督就已经找人去采买信号弹原料了，所以台州附近的这些材料应该都已经被大都督买走了。
林兴业能买到这两个的原料，估计还是因为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月，而且他还有钱吧！
梁聿心想要是大都督能注意到他买的这些东西，然后从出去采买的狗子身上，查到岛上就好了。
不过查不到也不要紧，他也有第二手准备。
他既然买了信号弹的原料，直接做就可以了。
当初就和大将军说过几个颜色代表的讯息，红色表示警示前方危险，或者撤退的型号，绿色可以表达安全，黄色可以用来请求支援。
两个信号弹，一个做成红色，一个做成黄色，先放红色，再放黄色。
大都督总不会不记得这两个信号弹的意思！
而且整个台州，会做信号弹的也只有他一个吧！
希望大都督不会认不出来，这就是他曾经和他说过的彩色信号弹，然后速速过来救援他。
至于发射信号弹会不会被这岛上的土匪发现，梁聿已经做好了准备。
林兴业虽然是匪头之子，但是确实对他还不错，给他找了大夫，吃食上也完全不亏待他。
梁聿现在夜里握拳头，已经渐渐感受到自己身上的力气在回来了。
到时候放完信号弹之后，他就会第一时间藏到这附近的山上，凭借他的本事的话，躲个三两天不让这岛上的人发现，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
到时候估计大都督也已经看到信号弹，派援军过来了，他只要能撑到那个时候就可以了。
至于团圆，他到现在都还没有他的消息，只希望他还是好好的，看到他的信号弹之后，如果能和他汇合最好，就算不能也希望他能得到他安全的消息，然后保全自己。
只要命还在，他就一定能救他出去！
第190章 团圆夺权
梁聿把孬老头也从采石场要出来, 也没有别的什么想法，只不过和他这两个月处出了一点感情，况且采石场这活计确实也不适合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做。
虽然他自己都逃不出去, 但是力所能及, 他能帮就帮。
林大当家安排在林兴业书房里的眼线, 虽然看梁聿看得很紧, 对这个老头倒是没有多看管，看他出去最多捡一点破烂（梁聿要的锅底灰，鱼胶之类做颜料的东西），也就没有管他了。
孬老头对于梁聿把自己要出来的事情也十分感激, 他前几天闪了腰, 一直都强忍着, 因为要是不做活的话, 就算他们采石场的管事再好, 他也没有饭吃, 这地方可不是在家里, 想什么时候休息，就什么时候休息。
他们作为采石场的苦力, 是没有休息的资格的。
梁聿的要求来得很及时, 再晚一点的话，他可能都要撑不住倒下去了。
而且跟着梁聿一起住在这个书房之后, 梁聿还让给他看病的大夫也看了看他的腰, 没好意思要梁聿的药，因为孬老头知道这是他一笔一划换来的。
他不知道梁聿一副画能给他在这狼窝里挣出多少银子，腾讯嚎整理本文欢应来玩衣二五以四以四乙二但是不用看也知道梁聿这小子现在也身不由己, 恐怕连迈出房门都困难得很，瞧他一天一天窝在桌子前面, 那笔就从来没有放下过，明明好饭好菜一点没断，还喝着补药，偏偏身子骨一点肉都不长。
孬老头不忍心厚着脸皮吃梁聿卖心血赚来的药，所以只用了一贴，后头他有空就和平安一起出去，在岛上的山上捡点不要钱的草药来敷在腰上。
这腰上好药差药都差不多，主要还是要多休息，梁聿能把他捞出来，让他不用做活，就已经是对他最大的恩惠了。
腰伤稍微好一点之后，孬老头就把自己当做了梁聿的下人使，看梁聿出不去，他就提他出去，不管是要什么厨房的锅底灰、稻草灰，还是杀鱼剩下的鱼鳔、鱼内脏，和狗子那边说一声，假借林少爷的名义总能拿到手。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梁聿画画要用到这些脏污之物，但是他提出来要了，孬老头就去要。
林少爷从外面买回来的颜料，也是他替梁聿拿回来的。
这一日又一批颜料买回来，孬老头原本想要抱到书房给梁聿，但是梁聿却不在书房，隔壁的房间传来水声，孬老头就知道梁聿大约是在沐浴。
不愧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小郎君，从前没得讲究也就罢了，现在有条件了，天还没彻底热起来，就已经一天洗一次澡了。
孬老头从前也替梁聿整理过颜料，知道他那些颜料大致都要放在哪里。
今天梁聿在沐浴，那他就先帮忙整理……
箱子里买来的颜料才整理了一小半，孬老头看着里面拿出来的东西，眉头渐渐锁紧。
这是……
这是做火药的原料？
他不会认错的，孬老头在被抓来做苦力之前，就是做鞭炮的，前几年卖出去的鞭炮没有做好，炸死了人，家产全赔了进去还不够，他舍不得卖女儿卖孙女，就把自己一个糟老头卖了进来。
听到门口有进来的动静
，孬老头下意识就把装颜料的箱子啪一声盖上了！
不管梁聿想要做什么，这些东西不能让人看到啊！
“你在干什么？”
孬老头猛然扭头，发现进来的原来是洗完澡的梁聿，这才松了一口气。
但是梁聿看到孬老头蹲的地方是他藏信号弹原料的地方，而且他面前还摆放着一个箱子，里面明显是新买来的颜料——因为之前他买这些东西都没有让林兴业发现，而且去买颜料的也一直都是狗子，他这才稍微放松了一点，这一次在清单上多要了一点材料。
他快步过来，因为不确定孬老头到底知不知道，所以他还是佯装淡定：“新的颜料到了啊！老丈你帮我整理了？谢谢你。”
然而孬老头看向梁聿的视线一眼难尽：“我……”他缓缓开口。
又是半个月的时间过去，团圆那边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梁聿，这是我在后山那边挖的，你看原料够不够！”孬老头加入了梁聿的队伍，二人不仅做出了信号弹，还在岛上发现了不少制作炸弹的原料。
孬老头原本就是做鞭炮的匠人，梁聿和林兴业借口做烟花，和孬老头已经把□□都研究出来了。
已经在防火防潮的箱子里存了两大箱子了，至于材料，除了从本岛取得，那就是林兴业这位冤大头少爷提供的了。
他还以为梁聿真要做烟花，乐呵呵等着看呢！
梁聿为了糊弄他，也叫孬老头真做了几个烟花出来，晚上放了也算是给大家伙瞧个热闹。
不过再多就没有了，因为剩下的材料，都被梁聿拿来做□□了。
“怎么样？”
孬老头和梁聿两个凑头在一起。
“打算什么时候放信号弹？”
他们两个在计划出逃。
“我已经打听过了，祝将军抗倭的队伍就在前方抗倭，要是巡逻的范围在大一点，没准都能到我们这边了。我听说林大当家也在考虑，要不要先放弃这里，让苦力都转移出采石场……”这里的事情是不能让祝将军知道的，毕竟大都督除了抗倭之外，剿匪也是在他的职责范围之内的。
“再等一等……”梁聿心里想得还是团圆，他为了能钓出团圆来，最近都让林兴业找了个戏班子在岛上排《西游记》甚至是青白蛇的戏，岛上估计就算是苦力都听了这两处戏，毕竟就是在采石场的空地上架起草台班子演的，几十个采石场轮流演，为得就是能让团圆看到。
梁聿却不知，他这个办法好是好，团圆却因为先一步入了采石场管事麾下，知道了不少关于林少爷的兴趣爱好，反而没有往这方面去想。
团圆早就知道林大当家的唯一一个儿子，最喜欢的就是那什么漫画，为了买一只毛猴子的画像，能给甩出去十几斤金子。
听到管事这么说的时候，团圆脸上带着谄媚的笑，点头称是，不过心里却在悄悄反驳：什么毛猴子，那是他家郎君画的上天入地，人间地府，天堂龙宫，打遍无敌手的孙行者孙大圣！没眼光的东西！他家郎君画的猴子，十几斤金子都还是便宜的呢！
要是知道他家郎君卖出去的蛇精图加起来的金子都能砌个金屋，还不能把没点眼界的家伙腿都吓软了？！
团圆想想就心疼，他家郎君那么值钱的手，要陷在这里，给这群不识货的挖石头？
团圆对梁聿也是蜜汁自信，觉得他家郎君就算是在这狼虎之地，也是苦力中最出色的一个，完全没有料想到他家郎君吃了两个月的苦，麦麸饼子过敏，还运了两个月的石头，什么高处的风景，一点都没有观赏到。
说回团圆对林少爷的印象，他觉得就这样的败家子，在采石场开戏班子，让所有人分享他的爱好，也不是没有可能。
团圆就是这么错过了和他心心念念的郎君相认的机会。
也不知道他在采石场权力底层一点一点往上爬的时候，他家郎君已经攒了两箱炸药，还有七八个信号弹，预备求援，然后再以炸药震慑这采石场海匪，准备强行出逃！
梁聿连附近山林的地图，都让孬老头一点一点的踩点画下来了。
一直拖着还是因为担心团圆，可人算不如天算，梁聿还想着能拖就多拖几天的时候，杀戮的号角已经悄然在一个夜晚响起。
倭寇登岛，趁着天黑占领了一个采石场，杀了不少苦力，连住在附近屋子里的管事都没有幸免，武器还没有拿起来就被倭寇砍掉了脑袋。
惨叫声滑破夜空，附近采石场的苦力和海匪管事被惊醒，遭袭的采石场一个满身鲜血的幸存者过来报信，他们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倭寇……倭寇……”
很快倭寇杀光了人，就朝着有火光的地方摸过来。
“八格牙路，一个都不要放跑！”岛上人听不懂说的什么，但是不妨碍他们在火把的光芒下看清倭寇刀上粘稠的血液。
岛上管事大多也是海匪，但他们最多也就打家劫舍，抢劫几艘海上的商船，十个海匪里面都不一定有一个杀过人，毕竟人都是壮劳力，全被他们薅来采石场做苦力挖石头了。
他们怎么比得上杀人如麻的倭寇，那是能屠村的凶残恶鬼啊！
管事们拿上了武器，可看着倭寇刀子砍在人身上，血一下溅起三尺高，那些倭寇淋了一头的血，竟然一点不嫌恶心，还伸出他们猩红的舌头，表情享受地舔干净血液。
“恶鬼！这绝对是恶鬼！”有几个管事已经慌了神，武器是他们最后的防身手段，但这还不够，所以他们用鞭子像驱赶牛羊一样，把没有武器的苦力驱赶到了最前线。
用苦力们的血肉之躯来阻挡倭寇朝着他们前进的脚步。
可这也是徒然，因为倭寇也不是傻子，他们武器锋利，挡在前面的人，被他们砍瓜切菜一般杀掉清理出前进的路之后，第一个目标找的就是手拿着武器的人。
这倒是让这些管事们死亡的速度更加快了！
惨叫声离得越来越近，很快倭寇已经杀到了团圆所在的采石场。
“怎么办！”团圆那个只会吃喝玩乐和挥鞭子的管事已经六神无主，“我要逃跑，对了，我现在就跑，外面是黑天，我坐着船，他们一定不会发现我的！”
此刻团圆已经没有了平时在他面前谄媚的样子，他伸手一把夺过了管事腰间的鞭子，还有他手上的刀。
一刀下去，管事震惊看着团圆的身形越来越高大，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人头落地。
团圆振臂高呼：“管事已死，想要活命的，全部听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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