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的那队黑衣人脱不得身,又见他们如此,互相使了一个眼色,索性只卖力攻击起来得较早那队蒙面人。
那队蒙面人心头恨得快要滴血,下手愈发狠辣。无奈受人牵制,一时竟脱身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另一队蒙面人挥舞大刀,砍向押着徽昭的囚车。
那囚车是木制的,不过两下就被完全劈开。长刀攻势不减,直直往徽昭肩上砍去。
徽昭调养多日,又服食了穆祉炜不少对症之药,身上的伤早便痊愈了。
她极敏捷地躲过了去,竟主动将自己被木枷束缚的双手凑到刀锋之下。
长刀劈下未伤她分毫,反倒劈开了徽昭手上的枷锁。
那蒙面人一击未中,便翻转手腕,挑刀向徽昭手臂砍去。
徽昭手无寸铁,只得侧身躲避,且战且退,只一瞬间便被蒙面人逼到了黄河边上。
黄河水看着平静,水下却暗流涌动,潜藏着许多危机。
徽昭与那名持长刀的蒙面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那蒙面人用身体遮挡,假意举刀刺向徽昭心口,同时极快速地从腰间拿出一个血包,狠狠往刀刃上一掷。
血液霎时间倾溅而出,洒落在黄河边上。
徽昭假作不敌,上身后倾,“噗通”一声摔落黄河水中,溅起巨大的水花。
蒙面人用身体遮住了旁人大半视线。落在别人眼中,只当徽昭被蒙面人的长刀刺中了胸口,不支落入水中。
大庆使臣一行人早便死的死、伤的伤,横七竖八倒了一地。
后来的那队蒙面人将几箱金银收裹起来,迅速掠向黄河边前来接应使臣的船只。
船上的士兵护卫早在最初遇险时便尽数加入了战局,与黑衣人鏖战在一处。
如今或死或伤或被牵制,船上只剩零星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随侍扈从。
那些蒙面人几刀下去,他们便尽数扑在地上。
蒙面人将那几人踹下船去,迅速控制了船只,押运着劫掠来的金银财物往黄河对岸驶去。
最先来的黑衣人原先只当他们是班稷主战派派来的人,双方勉强也可算得盟友,这才拼力牵制先来的那队蒙面人。
如今见他们竟欲独自驶船逃走,黑衣人心头恨得滴血,再也顾不得其他,纷纷加重了手上动作,想要尽快摆脱正与他们交战的这些蒙面人。
大庆使臣及其随扈死伤过半,那些蒙面人即便活着回去也无法向主子交代,心中恨意尤胜黑衣人十倍,如何肯轻易放过他们?
双方下手愈重,交战愈烈,伤亡愈多。等仅存几名蒙活的黑衣人终于将先来的蒙面人尽数屠绝,得以脱身时,岸边哪里还有船只的半分影子?
……
五原郡派来接应大庆使臣的船只体积极大。为了避免行客在乘船时发生意外,这种船只除主体外,泰半还会在船腹中藏有几艘备用的小艇。
这种船只驶在河面上看着气派,却极为惹人注目。
先前乘船遁走的蒙面人只假意往黄河对岸行了数里,便将小艇从船腹中拿出,改换乔装,携金带银上了小艇,顺着黄河水驶向云中郡的方向。
早在他们上船之时,便有两个蒙面人暗暗潜入水中,径直向徽昭落水之处游去。
如今正值孟冬,黄河水冰寒刺骨。人在水中浸的时间一长,难保不会留下病根。
徽昭水性极好,甫一入水便游到黄河水稍浅处静伏。
不多时,先前入水的蒙面人也来到此处。
三人潜在水中,不便说话,只交换了一个眼神,便迅速往小艇驶去的方向游去。
那小艇有意等候,便驶得极慢。三人皆是水性极好之人,又互为护持,不消多时便追上了小艇。
待三人上了小艇,迎面走来一位昂藏七尺的男子,正是先前假意攻击徽昭的那位蒙面人。
他向徽昭倾身一拜,说道:“属下张继佑见过将军。齐中郎将与沈将军如今不便脱身,便让我等来接应将军。将军方才在河水中浸泡许久,恐寒气入体,齐夫人临走前特意备下了汤药。我等不通医术,待将军到了云中郡,再请齐夫人细细为将军诊治。”
张继佑外表看着威猛,说话时却极温和,仿佛是所有蒙面人中的主事人。
沈策、齐焱私下已培养出一股不小的势力,如今却不是起事的时候。
二人唯恐事先走漏风声,便没告知他们徽昭的筹谋与身份,故而张继佑等人只以“将军”称呼徽昭。
徽昭不意乔苓竟连这一层都想到了。她当即便笑着应下,往船舱中服药更衣去了。
这些人是沈策与齐焱的下属,虽未见过徽昭,对她却极其尊敬。
先前与她一同入水的两名蒙面人正在另一艘小艇中梳洗更衣,船舱中只有徽昭一人。
不多时,船舱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徽昭微微提了声线,请来人进来。
为首之人正是张继佑。
张继佑手中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汤药和换洗的衣物。
他将托盘放置在桌案之上,转身又吩咐另一人将盛满热水的木桶放在船舱中央,这才对徽昭说道:“船上条件简陋,还请将军先委屈一二。”
徽昭微微笑了笑,说道:“如今这般已经极好。”
张继佑松了口气,语气愈发诚挚:“属下就在船舱外候着。若将军有所吩咐,只需唤一声便可。”
说罢,他便带着另外一个人出了船舱。
徽昭简单洗漱一番,更衣服药。待一切事必,才微微提声唤张继佑进来。
先前提着水桶的那名男子依旧守在船舱外。张继佑甫一进来,徽昭便请他往舱中矮凳上坐了,又问他身份来历。
张继佑略略整理措辞,简短地说道:“属下本是五原郡的一名低阶守将。一年前郡中生了些变故,是齐中郎将将属下救下,之后属下便一直跟随在他左右了。”
约莫是去年这个时候,班稷大肆劫掠五原郡中百姓。张继佑奉命率领一队士兵剿灭班稷,却不慎遭了班稷埋伏。
他九死一生,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回到五原郡,却发现军中已经没了自己的位置。
当时齐焱才入军中不久,因平定坊间□□有功,以军功晋百夫长。他那时人微言轻,想要救下张继佑必然极费时力。
张继佑说得轻松,徽昭也能想到当日必定是极艰难的。
堂堂五原郡守将,即便官职低微,好歹吃的是朝廷俸禄。若非实在走投无路,何以甘愿屈居于一小小百夫长之下?
徽昭沉默片刻,又问道:“船中其他人的身世也如先生一般吗?”
张继佑说道:“有些如我一般,亦是行伍出身。有些则是世代工农,勉强也算有一技之长。属下等人皆领受过齐中郎将与沈将军大恩,听凭将军差遣。”
这些人能被齐焱派来接应徽昭,便是极信得过的。
徽昭听闻此言,当下也不推辞,说道:“如今两国和谈不成,两月之内必有一战。班稷军中多是叶护亲王的亲信,恐怕早便厉兵秣马、枕戈寝甲了。”
“班稷先前大败于我军,两月之后便要开春了。”
张继佑不由皱紧了眉头,说道:“若两军开战,班稷为了平稳过冬,必然孤注一掷破釜沉舟,西北军战备不足,遽然开战,泰半便要大败。如此便只得等来年春季反攻……”
夏秋两季多劳顿,为了节省劳动力,班稷与草原动物大都在冬季繁衍后代,来年水草肥美,极有利于提高后代存活的几率。
到了春季,班稷女子与牲畜纷纷进入孕期,漫漫的冬季将他们存储的粮食消耗殆尽,牛羊身上的脂肪也消耗一空,亟需补给。
草场资源有限,春季班稷人多集中在一起。此时若大军合围,便可最大限度地提高作战战果。
春天又是班稷最虚弱的季节。此刻大庆军队发起反攻,班稷人便只得疯狂逃窜。
徽昭摇头说道:“只需一次败仗便足以拖垮大庆三年之财政。若当真战败,大庆大抵等不到来年春季翻牌了。为今之计,只能尽己所能大败班稷,毕其功于一役。”
如今时局糜烂,两年之内各地起义必然蜂起。
此战若得大胜,班稷未来数年便再无力主动兴起战事。大庆不会面临内忧外患的境地,他们才好放手施为。
徽昭轻轻笑了笑,又说道:“自古两军交战,攻其军心不如伐其后勤。我等如今有钱有人,大可自建一支卫队。善战者做战兵,体弱者做辅兵。若有智计百出,或有一技之长之人,亦可在卫队中另谋职缺。一应俸薪,便按照军中标准发放。”
张继佑并非愚忠之人。他深受军中倾轧之苦,对收编卫队一事并无太多抵触,略略思索便说道:“五原郡中尚有班稷痕迹,行事多有不便。待我等入云中郡,便可暗中招兵买马,扩大卫队规模。”
徽昭赞许地点点头,说道:“届时自可让行伍出身者训练卫兵。待卫队规模初成,便可以游击之法劫掠班稷粮草。”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