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嘴里弥散出血腥味,江莳年才一瞬清醒,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


    而她后知后觉感到意外的是,期间晏希驰居然没有阻止她,也没暴力她,就那么给她咬,安安静静的。


    江莳年自己反而心虚了。


    容易情绪上头的人,一旦得到发泄,心头火自然去得也快。江莳年茫然松口,抹了下眼睛,人傻了……


    给咬出血了。


    事情怎么就发展成了这个样子?她不是伺候狗男人敷药来着。


    小心翼翼仰起脑袋,江莳年发现晏希驰正在看她。他眼中情绪很深,幽暗晦涩,仿佛一口深不见底的暗井,眼神还有点潮。


    江莳年不由想起一些小说中的形容词,什么三分讥笑三分凉薄四分漫不经心……反正她是读不懂的,但她能感觉到,晏希驰好像没有生气了?好奇怪啊。


    仿佛做错事的小孩,江莳年手足无措,无措的同时还有点尴尬,“啊这……下口有点重,王爷这屋里有没有什么……止血止痛药之类?”试图单方面挽救一下局面。


    此刻,晏希驰指节微动,视线落在自己右手的虎口处,鲜血正汩汩渗出。


    他淡声道:“屋里没有,去找玖卿。”


    天啊,狗男人这是情绪恢复正常了?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回了温温柔柔,好奇怪!疯批都是这么奇奇怪怪的吗?


    仿佛胆战心惊等待着一场暴风雨,结果天空突然放晴,江莳年很迷,一边在心里疯狂吐槽,一边火速去找玖卿要了纱棉、巾怕、还有专涂皮外伤的药膏。


    之后火速返回。


    第一次反抗,还“行凶”了,居然没被惨烈地打击报复,江莳年都不知道自己是幸运还是幸运?管它呢,反正她现在是气消了,心里也舒坦了,觉得也不是不能继续“伺候”下去。


    但给人包扎伤口这种事,江莳年显然也是手生得很,就只凭着本能,先用巾帕给他虎口处渗出来的血擦干净。


    晏希驰的手很漂亮,指节修长,骨骼明晰。


    一想到这堪比手模的“凶手”先才还在掐她,却被她给咬出血……江莳年就十分忐忑,忐忑的同时又忍不住有那么点儿幸灾乐祸的意思。


    殊不知自己是个什么都写在脸上的人,表情已经分毫不差被晏希驰捕捉进眼底。


    擦干净伤口,涂了点药膏,用干净的纱棉从虎口处绕了两圈,江莳年最后在人手背上绑了个蝴蝶结。


    全程晏希驰都很配合,很乖。


    他不发疯的时候,安静矜冷,跟一尊不染烟火气的谪仙似的,要一直这样多好。


    江莳年的心虚劲儿还没过完,就小心翼翼外加带着点儿讨好的语气:“王爷,那盒子被您打翻了,腿还敷药吗,还有备用药膏吗,还是我捡起来看看还能不能用?”


    晏希驰黑眸注视着她,不置可否。


    江莳年没察觉到他眼中别样的情绪,以为他又‘沉默是金’呢,习惯就好吧,江莳年自己做主去给地上的墨盒捡起来。


    药膏漏了些,黏在地板上,想着待会让下人过来再收拾,江莳年就用巾怕给盒子边缘擦干净,重新坐回原来的小板凳上,然后望着那双笔挺的腿,不知该从哪里下手。


    是涂上去就完事了吗?江莳年不懂就问。


    晏希驰说:“要按摩,半个时辰。”


    江莳年:“……”那还挺考验耐心的。


    但打工人就要有打工人的自觉,江莳年说干就干,从他小腿中间开始,先给药膏涂抹到上至膝盖,下至脚踝,涂抹均匀了就开始轻轻按摩。


    晏希驰的腿笔直,肌肉紧致,但可能是中毒的原因,按着没什么弹性。


    江莳年能猜到他这双狗腿多半是中毒来着,也是因为上辈子电视剧看得不少,就他腿上那些斑点和纹路的颜色,就很像传说中的中毒。


    于是她问:“王爷的腿是中毒的吧?”


    晏希驰一直在盯着她的手看,闻言轻轻嗯了一声。


    他双腿染毒不是秘密,京中早就传开了。


    “没有解药吗?”江莳年嘴上说着话,手上动作专注认真。


    “没有。”


    不应该啊?江莳年看她穿的这本小说的时候,虽然没看到结局,许多剧情过眼就忘了。但她隐隐记得,晏希驰这个反派在书中后期,腿是好了的,还跟男主干架来着,甚至还有类似于他一脚踹飞了谁谁谁的剧情。


    他腿是怎么好的,书里没写,但既然好了,肯定自有原因。作者描写出来的只是一面,书中世界大概会自动补全其他的隐藏剧情,否则怎么运转呢不是?


    故而出于讨好,拥有“上帝视角”的江莳年宽慰道:“王爷别担心,腿会好起来的,终有一天您能重新站起来。话说王爷生得这样俊美,年年也很想看看王爷站起来会是什么样子呢,一定高大威武,玉树临风,比咱们京中所有男子都帅!”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人类对彩虹屁是很难抗拒的,江莳年自知先前“犯了点错”,这会儿上赶着想刷点好感度,希望晏希驰不要记她的仇。


    然而下一秒,头顶传来一道不温不火道的声音。


    “意思本王现在坐着轮椅,无法站立,就不高大威武,不玉树临风,不帅?”


    “……”


    疯批太难哄了,江莳年选择闭嘴。四下静谧,窗外的冷月在天幕缓缓移动,偶有乌云遮月,交汇又错开。


    由于按摩按得认真,没一会儿,江莳年身上就起了薄薄的汗。本就是夏天,殿内冰鉴凉意散尽,没有及时更换,已经不凉快了。


    起初她还能勉强忍着,只是把袖子挽到手肘处,但没一会儿江莳年就不行了,开始脱衣服。


    她先是脱掉外衫,再是撤去腰带,最后褪了身上的交领襦裙。


    晏希驰:?


    少女露出来的皓腕和颈项,被月光照得莹白,有种诡异且说不出的脆弱美感。


    其实以往,晏希驰不是没与女子接触过。


    就拿顾之媛来说,顾之媛的美貌在京中是出了名的,人人都道王府住了一位天仙一样的表小姐。


    曾经年少、性意识觉醒的年纪,晏希驰由于救不小心落水的顾之媛,那是给人腰也揽过,手也碰过。平日在府上,两人偶尔也会不小心有肢体接触,譬如顾之媛给他递什么东西,他接过时刚好碰到人指尖之类。


    但晏希驰从未起过生理反应。


    他膝下双腿分明没有知觉,却只是看着他的王妃的手在其上“抚摸”,轻揉慢按,他便周身紧绷,连呼吸都几近滞涩。


    再有就是上次江莳年腿麻,扑他身上时,他也察觉到自己身体起了变化。


    故而眼下这会儿,江莳年按摩着按摩着,突然开始脱衣服——


    晏希驰脑海又是极为短暂的空白了一瞬,“江姑娘做什么?”


    “年年热,王爷别介意,我就只脱两件。”


    …


    是不经意的勾引,还是……在邀请他?


    晏希驰疯的时候归疯,平日里端的君子之风也端得像模像样,但他到底是个男人,今年才刚十九。这要放江莳年那个世界,妥妥的男大学生,最是受不住诱惑的年纪。


    然而江莳年已经在心里给他某个方面“定了位”,所以别说察觉出晏希驰此刻的微妙变化了,她连想都没往那方面想。


    就把自己脱得只剩一身亵衣,要不是为了体面,她甚至想把裤腿也给挽起来。


    亵衣宽松,不带收腰,却反而惹人遐想。少女半蹲在地矮着身子,胸口的位置在光影下若隐若现。


    不知不觉间,晏希驰红了耳根。


    他忽然哑声道:“很晚了,今夜先到这里。”


    江莳年登时舒了口气,有种终于可以“下班了”的感觉,但她面上不显,反而恋恋不舍道:“这样就可以了吗王爷?还没到半个时辰吧王爷?”


    晏希驰别开目光,眉宇轻蹙。


    好吧,江莳年起身,“那年年明晚再来?”


    长夜幽静,呼吸浅浅,院中的木槿花热烈盛放,风过时,暗香入室,芬芳袭人。


    晏希驰盯着燃烧烛光,垂眸,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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