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王府除了寿安堂的老太妃,就没有其他长辈了,而且老太妃的院子离桦庭还挺远的。


    江莳年这个穿书女本就不是什么在意别人眼光的人,自然无法像真正的书中女子一样,以保守、矜持、体面为美德,时时谨记并体现在日常生活当中。


    因此从晏希驰的寝殿出来时,她压根儿懒得再穿回之前脱掉的两件外衫和襦裙,就一身亵衣直接“裸奔”回了云霜阁。


    候在殿外的玖卿眉头一跳,赶紧移开视线,阿凛则直接低下了头。


    鱼宝因为不能进晏希驰的后院,就一直候在前庭等待,见自家姑娘只着雪色中衣便出来了,小姑娘一下羞红了脸。至于其他值夜的丫鬟、小厮、嬷嬷们,则各有各的惊诧,各有各的脑补。


    回去云霜阁后,连沛雯都用暧昧的眼神看着江莳年,江莳年隐隐回过味儿来,却没解释。


    话说有种效应,就是在同一个圈子里,如果身边所有人都觉得其中两个人在谈恋爱,那么就算这两个人压根儿没那回事,但‘流言蜚语’传得多了,最终也会很容易扯上关系。


    这对她的攻略任务有益无害,她当然犯不着刻意去解释,不过江莳年总感觉哪里逻辑没对?


    她暂时没想起来,就搁着不想。


    紧绷了整晚的神经总算放松,江莳年一边感叹自己苟命不易,一边美美泡了个花瓣澡,然后换上她的“吊打”跟“短裤”,一觉睡到第二天晌午。


    江莳年有着现实世界里许多年轻人的通病,春困,夏倦,秋乏,冬眠……


    拜穿书所赐,她现在既不用上学也不用上班,老太妃还免了她的晨昏定省,不睡懒觉干嘛呢?睡眠可是人类恢复元气的最好法子。


    在床上哼哼唧唧伸了个懒腰,纱帐很快被人撩开:“姑娘醒啦。”鱼宝吩咐外间的二等丫鬟,“去打些水来,伺候王妃洗漱。”


    言罢后小姑娘开始替江莳年更衣,期间还有婢女进来给她打扇——这种‘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废物日常,江莳年还挺喜欢的。


    “对了姑娘,今日老太妃那边的丫鬟特意为您送来这个。”


    鱼宝说着在榻边拿起一只小瓷瓶,“说是去疤痕的,姑娘额头上的伤好了,正好可以敷敷,免得日后落疤。”


    怎么说呢,其实人身上的伤口愈合之后,是否会留下疤痕,一般跟个人体质有关,但女孩子嘛,哪有不爱美的?


    所以这名叫“复凝霜”的药膏,可以说是来得非常贴心了,江莳年心头一暖,多少还是有点感动的,毕竟不是人人都能在鸡毛蒜皮的小事上面上心。


    这时沛雯进来道:“刚刚老太妃派人传话,请王妃午后去寿安堂坐坐。”


    江莳年挑了下眉,问鱼宝:“这药膏是几时送来的?”


    “辰时左右就送来了。”


    意思早上程氏的人来过一趟,这会快中午了,又特地过来一趟传话,想必是有什么事情?


    .


    午后未时,程氏在寿安堂的佛室里诵经,袅袅香云缭绕其间,顾之媛伺候在老人家身侧。


    见江莳年来了,程氏在旁边的木椅上落座,朝她招手:“好孩子,过来坐。”


    “年年给祖母问安。”


    难得来一趟,江莳年没忘记尽孙媳孝心,让沛雯将带来的东西呈上。


    “祖母,夏日炎热,这是年年午时用牛乳和雀舌煮的甜茶,现在已经放凉了,您试试看喜不喜欢?”


    江莳年这人向来投桃报李,别人对她好,她便礼尚往来。其实程氏光就免了她晨昏定省这件事,江莳年心里就感恩得不行,因此来寿安堂之前,她特意煮了奶茶。


    作为现代人,江莳年没什么特长,但她自己嘴挑,平日爱折腾些美食,就吃的喝的大都会一些。


    望着一盅奶白的“糖茶”,程氏伸手要接,江莳年却笑眯眯道:“祖母,年年喂您喝吧。”


    奶茶甜而不腻,入口清凉解暑,老太妃很喜欢。


    “对了祖母,今日您让人送来的复凝霜,年年已经用过了,以后也会每日按时敷的,谢谢祖母挂心年年。”


    这一次江莳年没有油嘴滑舌,而是发自内心的觉得程氏这人能处。


    程氏却面露疑惑:“什么复凝霜?”


    江莳年愣了一下,把鱼宝说辰时有丫鬟特地给她送药膏的事情说了,程氏听罢后先是茫然,随后笑容越来越深。


    她哪有派人送什么去疤痕的药膏?想来多半是子琛那孩子……打着她这个祖母的名号。


    “看来你和子琛处得不错,祖母真替你们高兴。”


    江莳年平日里大大咧咧,脑子却是好使的,这会儿也大致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了。


    心道晏希驰这人……啧,有点意思。


    而一旁的顾之媛,显然也听到了江莳年跟程氏之间的对话,她垂下眸子,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至于昨晚江莳年从晏希驰寝殿出来一事,程氏也在下人口中听到了风声,自是打心眼里高兴。


    对于所谓的“王妃衣衫不整”,程氏原是想说教两句的,但考虑到说出来可能会羞煞到孙媳妇儿,她便忍了没提,也没问两人昨夜是否圆房。


    而是说了另一件事:“年年啊,明日七月初三,你是跟子琛去参加祭典,还是陪祖母去庙里烧香?”


    …


    江莳年这才想起,原身记忆里,寅朝的七月初三是个特殊日子,意义上跟现实世界的“国庆”差不多,这一天皇家要举行祭典仪式,百姓则有烧香祈福的习俗。


    程氏多少迷信,想借此机会带江莳年去庙里给晏希驰祈福。不过天家此番要晏希驰参加祭典,程氏不知他是如何安排的,这才把江莳年叫过来询问。


    江莳年诚实道:“这事儿夫君没跟年年提呢,年年听祖母安排?”


    “你这孩子。”程氏笑着摇摇头:“祖母老了,以后王府的事,年年还要学着多上心啊。”


    昨日宫里的高公公亲自来过王府一趟,江莳年却似对祭典一事全然不知,程氏有些意外,“那今日便抽空去和子琛商量吧,商量好了给祖母带个话来。”


    江莳年依言听从,告别之后径直去了桦庭。


    阿凛却道:“王爷去了刑部,估计得晚上才回。”


    既然晚间还得走一趟,江莳年索性懒得再回云霜阁了,下午就直接在晏希驰寝殿的附室里摊着。


    闲来无事,她还让鱼宝给她新买的话本子送过来打发时间。古代豪门阔太般的生活,简直不要太爽!就是略无聊,没有手机网络,没有空调西瓜,也不能打游戏。


    还好有话本解闷,江莳年跟条咸鱼似的趴在一张墨玉榻上,墨榻通体乌黑,质感冰冰凉凉,上面铺着冰丝软帛,躺上去正好解暑。


    要是有个抱枕就更好了!


    念头一起,江莳年一下来了兴致,当即让鱼宝安排丫鬟找来缝制抱枕需要用到的材料,准备自己动手。


    基于原身会女红,她也算无师自通。


    内里用料是蓬松的木绵,江莳年花了将近两个时辰,缝了两个圆滚滚的抱枕,图案分别是“害羞”跟“发呆”表情包,可可爱爱。


    一个她要自己抱,另一个则准备送给晏希驰。


    一来当然是为了‘攻略任务’,二来,算是谢谢那复凝霜吧。看不出来,晏希驰这人还挺别扭……送就送呗,还不好意思呢吗?


    江莳年隐隐觉得,或许这个反派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坏?当然了,这个结论水分很大,毕竟这真的只是一件非常微不足道的小事。


    然而人的一生,大到人生,小到生活,不正是由无数鸡毛蒜皮的小事组成的吗?


    罢了,关于晏希驰是个怎样的人,来日方长,慢慢‘考察’吧。


    抱枕完成之后,时近黄昏,江莳年捧着话本子心满意足地啃,啃着啃着来了瞌睡,便趴在榻上睡着了。


    然后……


    可能是由于话本里的内容比较色.情,江莳年居然在小睡期间做了个可耻的梦,还有点给梦魇着了。


    梦境地点就在这间附室,天已经黑了,她趴在榻上睡得迷迷糊糊,却突然间被人揽着腰肢翻了个身,呈仰躺的姿势。


    梦里人肩宽腿长,身材高挑,看不清脸。


    但江莳年直觉那人就是晏希驰。


    她睁不开眼睛,却能感受到他躬身匍匐在她身上,一点点亲吻她的颈窝,情动时,鼻间甚至发出难以自抑的轻吟。


    被男人身上的冷香包裹,江莳年很快便周身酥麻,腰肢软得仿佛被人吸走了阳气,嘴里无意识呻.吟道:“别……晏希驰……”


    少女双眼紧闭,眉头轻蹙,怀里抱着软枕,双腿却在榻上轻轻摩挲着,露出裙摆之下莹白的脚踝。


    这样一幕,令门口的晏希驰几乎整个人凝滞在轮椅上。


    此时暮色西沉,晚霞的光透过窗棂照进室内,丝丝缕缕,光影浮动。


    晏希驰今日在刑部见了一个人,眼下身上带着浓重的血腥气,身后还跟着玖卿。


    进院时听阿凛说江莳年在他这里,晏希驰猜想他的王妃许是已经在等着今夜伺候他了,却不想会在经过附室时撞见这样的声音和画面。


    …


    他的后院无下人,阿凛值守院外,鱼宝不被允许进来,自然没人知道江莳年在房间里干什么。


    “出去。”


    晏希驰冷冷开口的同时,玖卿几乎“落荒而逃”。


    脑海中闪过刚刚那一幕,玖卿心脏跳得激烈,冷静下来后他恨不能戳瞎自己的双眼,心道从此以后,王爷的寝殿跟附室他还是不要擅进的好。


    很显然,江莳年这个王妃的存在,无论对于晏希驰本人来说,还是他的下属随侍,都还不习惯的。


    她的到来本就突然,且她还不是个“安分守己”的女人。


    此时此刻,少女嘴里发出的轻吟,极其细微,却像小猫儿一样抓心挠肝。


    那双敞露在外明晃晃的脚腕,无论视觉还是听觉……都令晏希驰周身血液迅速灼烧。


    他几乎下意识的,驱使着轮椅靠近墨榻。


    室内没有点灯,却能借着微弱的天光,看清她此刻的模样。


    他的王妃抱着一只他不曾见过的软枕,是睡着的,榻边落着一册未合的书,她在做梦……


    意识到这点之后,晏希驰眸色很深。


    她梦见了什么,以至于梦中唤着他的名字,嘴里发生这样旖旎的声音……


    想到了某种可能,一股异样的滋味迅速流窜过晏希驰全身。


    他静默地注视着她,眸色幽暗深杳,从纤长的睫羽到翘挺的鼻梁,再到花瓣一样粉嫩的唇,一寸寸,一缕缕。


    没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半晌,他伸手拾起榻边的书,眯眼扫过。


    “晏希驰你……嗯……”很显然,江莳年还在梦里挣扎。


    轮椅上的男人黑瞳一滞,喉结上下滚动,指节无声收拢,力道几乎要将书页碾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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