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VIP] 第 61 章
“多谢公主, 多谢詹公子,前面路口将我放下就成。”
到了之后, 詹长宁随着阿烟下车, 给阿烟打伞。雨丝朦胧,二人站在一起有种般配的美感。尤其是青年男子将伞往少女的方向倾斜,自己的肩头却被雨水打湿。
“我送你进去吧, 雨势虽小, 但浇湿了容易生病。”詹长宁说话声音和齐誉完全不同,他更加温柔, 脸上也总是带着笑意, 让人联想到温润如玉这个词语。
“多谢公子。”阿烟给詹长宁指路,二人朝着云香阁走去。到了门口后,詹长宁看着牌匾笑道:“阿烟自己有铺子了, 可还愿意和我合作?”
“当然,”阿烟想都不想直接回答道:“我们之前的约定还作数。”
詹长宁点头:“多谢阿烟。”
阿烟邀请他进去坐坐, 而后想起来荣公主还在外面马车里等, 詹长宁先开口:“那我先走了, 改日再来。”
阿烟笑着送他:“好,詹公子慢走。”
等男人的身影消失在雨幕里, 王姐和铺子里另外一个李婶子凑过来, 一脸好奇。
阿烟被她们看的怪不好意思的, 就解释说是朋友。
“东家, 我去给你熬点姜汤, 等桂平和桂圆回来也能喝一些去去寒。”
李婶子:“也不知是什么天气,竟然还下雨了, 该下雪才是。”
本就寒冷的天气因为下雨更加冻人,阿烟冻的一哆嗦, 索性将炭取过来引燃放在屋里。
窗户开了一条缝隙,雨声打在房顶,让人昏昏欲睡。阿烟身上的衣物虽然没被浇湿,但潮冷的寒气吹过,总觉得冷飕飕的。
外面天色如夜,阿烟想着前面铺子不会来人,那她就不出去了,直接翻出厚实的寝衣,将身上的衣物脱了,阿烟只穿着小衣。她抬眼朝着镜子看过去,映出少女玲珑姣好的身材。
左右照了照,阿烟满意的点头,穿上裤子后正待穿衣服,就听屋里一声响。
“谁?”
好像是窗户被人打开的声音,阿烟吓了一跳,按理说不该才是。她赶紧胡乱的将寝衣套上,从屏风饶了出去,下意识的去找大将军想要用它防身,可是她猛然想起,大将军被她留在秦王府了。
她走出外室,就瞧见窗户旁坐着一个衣衫湿透的男人,正在双手放在炭上烤,只给她留个背影。
宽阔的身躯坐在那,犹如一座山似的带着压迫感,阿烟呼吸一滞。
男人转过头,深邃的眉眼漂亮的像是湖水,让人一眼就沦陷。
“王爷……”
齐誉嗯了一声,视线扫过她的头发,见没有浇湿的迹象又朝下看。湖蓝色的衣裳衣带垂着,将白若凝脂的肌肤露出一片,被桃色的小衣衬着,犹如上好的羊脂玉。屋里因生炭而温度上升,少女的脸颊如桃李,带着让人心动的绯红。
齐誉像是被炭烫到似的收回视线,咳了咳。
阿烟奇怪的看着他:“王爷,你怎么在这?”
说着,小姑娘还朝着这边走来。
齐誉早就转过头了,薄唇抿了两下后,低声提醒道:“衣服。”
“衣服?什么衣服?”阿烟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衣带越发的松散,直接开了,渗入凉意。阿烟立刻双手捂住自己转过身,手忙脚乱的系带子。
齐誉只能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小姑娘懊恼的嘟囔声。屋里的气氛平静而美好,他手依旧放在炭上,有暖意流过心里,男人的唇角隐隐带了几分笑意。
过了会,阿烟收拾好确定没有不妥后走了过来,朝着齐誉伸手:“给我吧?”
齐誉抬头,面容冷峻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不过阿烟看出来他有点疑惑。
“难道不是来送大将军的吗?”
一条碧绿小蛇躺在秦王府书桌上睡的正香,它尾巴动了动,又归于平静。
“不是,”齐誉拿起自己的衣摆放在火旁,水珠顺着衣摆掉落炭上,发出滋啦一声响。
“那王爷来做什么?”
齐誉烤火的动作一顿,片刻后慢条斯理的道:“詹长宁到漠城了,你最好不要和他过多接触。”
这话他说过不止一遍,阿烟听的有点烦了。当即反驳道:“詹公子不是坏人,再说,我有什么值得他图谋的?我们既是合作伙伴也是朋友。”
齐誉点头,似是被她说动了。
不过下一瞬,男人就站起来,颀长的身形得让阿烟仰头看才行。
“当你不知对方图谋什么身外之物的时候,那往往图谋的就是你这个人。”
说完,齐誉推开窗子,长腿迈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雨里。
“我的大将军呢?”阿烟趴到窗口朝着外面喊,只是男人早已经跳出小院子了。
“堂堂王爷还爬墙。”阿烟嘟囔了一句将窗子关好,留下一条缝隙。她转身去烤火,就见地上留下一滩水渍,甚至还有男人的湿漉漉的脚印。
鬼使神差般,阿烟将自己的软底鞋贴了上去,只见男人的脚印大出她整整两圈。
阿烟玩了一会,噗嗤一声笑出声了.
雨势一直未停,但慢慢变成小雨。荣公主透过窗子看风景,脸上带着不高兴。
“本想来漠城玩一圈后回南疆的,哪想到一来就赶上下雨。”
她的一只手放在桌子上,底下垫着软布,而旁边坐着认真诊脉的詹长宁,他神色专一,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似的,聚精会神的诊断。
“怎么样?”荣公主收回视线,笑着道:“感觉表哥给的药还挺好用的,气色好了不说身上也有力气了。”
詹长宁收回手,荣公主放下自己的衣袖。
“确实好了不少,不过公主还是要按时按晌的喝药才行。”
荣公主皱着眉头,娇嗔道:“长宁~能不能不喝苦涩的药汁了?太苦了,我每天都觉得嘴里泛着苦味,甚至觉得身上都是药味,整个人就是行走的药罐子。”
一阵风吹来,将女子身上带着甜意的香气吹过来,詹长宁的鼻尖上也萦绕着,果然混合着淡淡的药香。
“劝公主还是要按时吃,康将军给的药固然好,但未彻底恢复之前,还是要继续吃我们巫医合力研究出的药方。”
荣公主娇气的蹙眉:“可是真的很难喝,一天,长宁,就今日一天不喝还不成吗?”
说着,女子染着蔻丹的手拽住詹长宁的袖子,撒娇似的道:“行吗?”
詹长宁是个好脾气的人,荣公主一直都知道。
以往她总是用公主的身份去压他,效果不好。今日见到那个阿烟姑娘后,荣公主想,或许詹长宁更能接受女子撒娇。
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荣公主心里直打鼓,心想若是不成的话她就耍横,像是地痞无赖似的就不喝药。
心里想事情,没注意到詹长宁说了句什么,荣公主抬眼:“你方才说什么?”
詹长宁叹气一声:“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荣公主双眼放光,脸上是得逞后的笑意:“真的啊?”
詹长宁起身收拾药箱:“若是公主想喝,现在也来得及。”
荣公主立刻闭嘴。
只是到了夜里,让詹长宁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二爷,公主吐血了?”
“什么?”
睡梦中的詹长宁立刻起身,连外裳都来不及穿,直接朝着荣公主的房间跑去。屋里榻上,荣公主脸色惨白,嘴边还有红色的血迹。见到詹长宁,她勉强露出笑意:“不是因为没吃药,你不必自责。”
过了会,所有的巫医都来了,除了詹长宁诊脉外,还有两个年岁已高的大巫医看诊,结束之后他们都觉得奇怪。
“为何公主体内多了蛊毒?”
詹长宁沉默不语,视线扫过桌边放着的匣子。那正是康易信送过来的丹药,荣公主每日都吃一粒。
忙活了一晚上,总算是将蛊解开了。荣公主气色虽然不好,但她眼里带着笑意,说没关系。
“起码本公主有力气,可以继续游玩。”
“公主,”詹长宁难得的面色严肃,“我们最好即刻启程返回南疆。”
那药丸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就是蛊童的血肉所炼,他本以为康易信找来的是真正的蛊童,但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如果他所料不差的话,康易信找到的蛊童怕是炼化失败了。
之所以有效果,是因为那个蛊童是个半完全体,而荣公主吐血中蛊,只是那个蛊童体内的蛊做作祟。
也就是说,吃了这药丸,可以让荣公主恢复成正常人,但是她需要承担随时中蛊的风险。
谁也不知道蛊童都被喂了什么,现在他们能看出来蛊的种类可以解开,但下一颗药丸呢?里面如果含着他们解不开的蛊,荣公主该当如何?
回到南疆是最好的选择,他手里有两个备选方案,一个充满未知,一个需要时间。
但总比现在要来的好。
“我不,”荣公主吃了一碗热乎的汤面,脸上又重现红晕,“我还没玩够,起码要呆上五天才行,长宁,这五天我们好好玩吧。”
詹长宁蹙起眉,荣公主则是抬起手,笑着抚平他的眉。
“年纪轻轻不要老气横秋的样子,我现在没事,感觉还不错所以不急这几天的。”
詹长宁还想说什么,荣公主恢复往日骄纵的样子:“本公主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的指腹在詹长宁眉间按了按,力道大的让他皮肤当即红了起来。
詹长宁垂下眸子:“是,公主。”
回到自己房里,詹长宁摊开手心,里面正是一枚丹药。他让侍从取水净手,然后拿出自己的工具,小心翼翼的将丹药切开。
侍从看在眼里,他注意到詹长宁的手是颤的,身体紧绷像是十分紧张。其实不是紧张,而是焦急。
侍从跟着詹长宁多年,看出来他正在为荣公主的病着急,他想:荣公主总是对二爷发号施令,也亏得二爷心肠好,还一心想要治好她。
也是,每一个巫医都想通过治好荣公主提升自己的名望。
翌日天气放晴,荣公主在喝完汤药后换了身衣裳要出去,詹长宁看着湿滑的路面摇头:“公主,还是等下午时地面干爽一些再出行。”
荣公主探头,感受到寒意后缩回来:“那好吧。”
等到下午黄昏时分,地上早就没有下雨的痕迹了,荣公主外面披了件带薄绒的披风,将她捂的严严实实。出来后她看什么都好奇,不过一会就买了一堆东西,让后面跟着的宫女拎着。
走着走着,荣公主站定不动了,转头问詹长宁:“这是不是阿烟的铺子?”
来到大历后阿烟是她见到的唯一在大历生活的南疆人,荣公主对她很是好奇,而且她长的好看讨喜,种种加起来让荣公主喜欢阿烟。
詹长宁抬头看见云香阁三个字,点了点头。
荣公主挥挥手:“走,我们去找阿烟玩儿。”
不懂人间疾苦的公主,自然不知阿烟没时间玩,她正在处理昨天采摘的花瓣,今天晾晒过后效果不理想,阿烟便用炭烘烤。
不过炭太热了,得不停的翻动才行,还不能将花瓣烤的太干,否则无法用于胭脂的制作。
王姐匆匆跑到后院:“东家,有个姑娘找你。”
“姑娘?”
难道是胡小姐?在漠城她只认得胡小姐。阿烟起身将花瓣远离炭火,去旁边的水盆将手上的绯色汁液洗掉。只是时间久了,手指上还是留下一点粉色。
从后院出来,阿烟一眼就瞧见正在摆弄胭脂的荣公主了。“公……姑娘。”
公主在嘴里转了一圈,阿烟想荣公主应当不想让旁人知道她的身份。
今日为了干活方便,阿烟穿了件绛紫色的衣裳,这样即便花汁弄到身上也看不出来。这样老气的颜色,被小姑娘穿出一番风味,犹如绽放的野花似的,让人耳目一新。
“阿烟!”荣公主笑着招手让她过来,阿烟趁人不注意,悄悄行了个南疆礼仪,荣公主小声道:“不用客气,就当本公主……就当我是普通人就好。”
阿烟连连点头,荣公主拿过一盒胭脂晃了晃:“这个感觉不错,能给我介绍一下里面含什么吗?”
因为她身体不好,所以吃穿用度都是宫里特意准备的,甚至用的胭脂水粉也都是经过大巫医们检验过,确保荣公主用了不会产生危害的。
不过,荣公主喜欢这个胭脂味,淡淡的香气,而且涂抹在手背上,很容易化开,颜色也自然。
“姑娘,这个叫荷花香,”阿烟请荣公主坐下,缓缓道来。
旁边的詹长宁视线一直在阿烟身上,少女说胭脂水粉时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
“而且这个不止可以涂脸,甚至可以当唇脂,姑娘可以试试。”
“还能两用?”荣公主觉得很不错,当机立断买了二十盒。阿烟说不要钱,但是荣公主说什么也要给,还挑了一些旁的东西,最后阿烟多送了五盒香膏算是添头。
眼看着就要天黑了,荣公主嘟囔道:“还没玩够天又黑了。”
这位南疆的小公主阿烟早有耳闻,据说南疆王宠爱有加,养成她骄纵的性子。不过相处下来后,阿烟觉得她没传闻中那般盛气凌人,只是女儿家的娇憨可爱。
“姑娘,最近漠城晚上会有杂耍,就在城门附近的那条街道上,很多人看。若是姑娘有兴趣可以过去瞧瞧,喷火,胸口碎大石,都有的。”
“当真?”荣公主高兴的站起来,“快快,我们现在就去,抢占前面的好地方!”
“阿烟,你也来,走走一起去!”
不由分说拽着阿烟的手就往外走,阿烟只能回头交代王姐:“记得将炭收好。”
阿烟只穿着单薄的秋衣,一走出来就被寒风吹的打了个寒颤,她双手抱住肩膀,随着荣公主的步伐。
到了之后,果然已经开始了,且围着的人很多,他们得挤到前面去才能看见。荣公主带的侍卫派上用场,直接在前面开路,荣公主等人跟着走就成。
阿烟走在最后,她低着头看脚下,怕踩到旁人。只是一个没注意,就见前面让出来的路已经合上了,她左右跨步想追上去,但是挡在前面的是几个壮汉,阿烟甚至都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小姑娘踮起脚尖,探头往里看,后头也不知道是谁推了她一下,直接撞到前面壮汉身上。那壮汉不耐烦的回过头,不等看清人就说了句:“挤什么挤,着急投胎啊!”
语气不善加之一脸横肉,阿烟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刚要说对不起,就见那壮汉眼神微变,立刻闪身钻入人群里消失不见了。
怎么回事?阿烟没反应过来,前面挤出来一个人,正是詹长宁。
“阿烟,我带你过去。”詹长宁伸出手,示意阿烟握住他的手。
“不必。”这时一道冷声斜插而入,詹长宁抬眼,就见秦王不知何时出现阿烟身后,他直接上前一步和阿烟并肩。
怪不得那大汉跑了,原来是看见了秦王。
人群里爆发一阵热烈的掌声,詹长宁眯着眼睛看秦王,他好似和阿烟说了句什么,等到周遭没那么吵闹后,詹长宁听见阿烟说道:
“詹公子,我有点事,一会再过来。”
詹长宁笑着点头,眼睁睁的看着秦王带走阿烟。
从人群里出来之后,俩人走到一处安静的地方,阿烟伸手:“给我吧,不是说把大将军带过来了吗?”
昨日刚下过雨,即使白日里被日头晒干,但依旧是冷的。尤其是阿烟没穿厚实的衣裳,站在路口处寒风吹过,冷的她说话都打颤。
齐誉看着瑟瑟发抖,犹如娇嫩小花的姑娘,看着她缩了缩肩膀,一只手捂住腹部,像是这样就能暖和一些似的。
“就这么着急出来?”
齐誉这句话没头没尾,阿烟想了一会不明白索性也不琢磨了,仰头道:“大将军给我。”
就在几天之前,面前这个小姑娘还会笑着扑他怀里,亲昵的蹭来蹭去,会撒娇让他亲她,会喊他齐誉……
男人的眸色晦涩难辨,远处的灯笼散发出昏黄的光晕,照亮他一半英俊的脸,另外一半则是隐藏在暗色里,阿烟一时看不透他的表情。
“郝仁,”齐誉转头喊人。
郝仁立刻上前,拿过一个竹筒交给阿烟。阿烟直接接过挂在腰间,还甜甜的笑着道谢:“谢谢你郝仁。”
郝仁咧嘴尴尬的笑笑,顶着自家王爷奇异的目光迅速离开。
郝仁心想:阿烟姑娘身边就是个是非之地,他可得记住了,平日里也不能往她身边凑。
“那我走了,”阿烟说完这句话抬脚就走,齐誉什么都没说,站在那也没动。
阿烟往人群里挤,詹长宁又来接她,这次荣公主还派了两个侍卫接应,很是顺利就到达最前面。
果然这里视野最好,看着那人喝了一口酒,随便一吐就吐出一个火球,阿烟激动的脸色涨红,使劲的鼓掌。
荣公主也没见过,高兴的鼓掌,还让侍女给了不少碎银子。见到今日挣的多,那人还笑着对众人道:“本想表演完最后一个就回家,但是今日在场的乡亲们热情高涨,那就再表演一会!”
“好!”
阿烟双手放在嘴边,也跟着叫好,荣公主被她逗笑了,眉眼弯弯。
等到一场看完,已经很晚了。观众们各自散去,阿烟也准备回家。正好他们顺路,能先送阿烟回去。
到了云香阁门口,阿烟和他们道别,王姐正在收拾东西,阿烟就先回了后院。
把竹筒从腰间拿下来,阿烟打开盖子倾斜过来,说道:“大将军,出来吧。”
只是话音落下,什么都没倒出来。
“大将军?”阿烟凑过去看,竹筒里却什么都没有。
腾的一下站起来,阿烟带了急色,王姐见她往外跑,忙问道:“东家,这么晚了这么还出去啊?”
“我东西丢了,一会就回来。”
街道上几乎没有行人了,阿烟顺着来路匆忙找,她出来的急,忘记带灯笼了,只能借着路两旁宅院的灯笼看路。
幸好今夜月色不错,银白的光亮方便阿烟看,只是越走她越急,怎么到处都没有大将军的身影?它跑哪里去了?
直到走回方才表演的地方,地上只有黑色的灰烬,阿烟往角落走去,还掀开墙根地下的石头,生怕大将军窝在那里睡觉。
找了一圈,没有任何踪影,阿烟急的嗓子发干,眼眶也红红的。
大将军长的小,若是没注意一脚踩死也可能。越想,脑子里就出现越糟糕的想法,阿烟忍不住掉了两滴眼泪。
“在找它吗?”
身后出现熟悉的声音,阿烟转过头,杏眸滑下泪珠,就像是珍珠似的,打落在人的心上。
男人修长的手指合并,捏着一条小蛇,小蛇似乎不满,还在挣扎着。
“大将军!”阿烟喊了一声就提着裙摆跑过去,接过小蛇后哭的更厉害了。
就在这时,有人似乎叫她的名字。
“阿烟,阿烟?”
齐誉转头看了一眼,而后迅速掠过小姑娘,俩人隐入胡同暗色里。
“真奇怪,”来的人是詹长宁,他四处环视一圈,没看见小姑娘的身影。可是店里的人明明说她东西丢了,肯定是顺着这条道回来才是。
脚步声越发的近,已经朝着这个方向来了,阿烟心跳的厉害,不明白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她就被齐誉带到这里。
他身形宽大,两条胳膊撑在她耳边,直接将她环在里面,到处都是男人身上清冽的气息,甚至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胡同外面的詹长宁边走边喊,阿烟张嘴要回应,直接被大掌捂住嘴唇。
暗色里,她看着男人弯腰凑近,在她的耳边说道:
“你也不想让他看见我们这么亲密吧?”
第62章 [VIP] 第 62 章
见到詹长宁就笑颜如花, 见到他就拧着眉头。
齐誉抿唇,明白小姑娘是喜欢上詹长宁了。但是何时开始的, 他想不明白。
“本王告诉过你, 离姓詹的远一些。”
齐誉压低了声音,凑在她的耳边,阿烟耳朵被他说话的气息弄的发痒。
阿烟呜呜说不出话左右晃头, 男人掌心粗粝, 磨的皮肤有些微疼。她双手攀上他的胳膊想要拿走,可是他力气大的惊人, 肌理紧绷, 像是一块石头,扣紧他倒是让她指腹发酸。
“阿烟,阿烟。”
外面詹长宁边喊人边往这走, 齐誉手下稍微用些力气,阿烟见推不动他, 只能另想他法, 张嘴咬住他的手指。
熟悉的柔软的唇, 在手下的触感如同一片云,而被咬住的地方半点都不疼, 甚至有些发痒。
齐誉眸色暗了暗, 她就是这样的姑娘, 时而凶巴巴如小猫似的人。
“你要让他看见吗?”他意味深长的说了这样一句。
这里太暗了, 詹长宁转身离去。随着脚步声渐行渐远, 阿烟没了力气索性不挣扎。
大掌拿开后,阿烟靠在后头的墙上重重的喘了口气, 杏眸抬起质问他:“你干什么?”
什么不想让詹长宁看见他们亲密?怎么亲密了?
他低着头,俩人的距离很近, 近到他能感受到她的怒气。
为了詹长宁而跟她生气?
回忆起这几个月的相处,齐誉确定没见过她这样。
心里泛起酸胀的感觉,他低声问她:“所以,你非要和他走的这么近?”
阿烟此时犹如一团炭,直接被他这句话点着了:“我要如何关你何事?王爷,你未免管的太宽了些。”
说完,阿烟推开他,直接带着大将军离开,步伐快的像是在逃。
暗色里,颀长的人影如同塑像似的一直未动,许久之后郝仁看不过去,跳出来低声禀报:“王爷,姓詹的已经走了,阿烟姑娘那边一直有人跟着。”
说完没听见声音,郝仁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心想若是胡岩在就好了,起码能劝劝王爷。
阿烟姑娘估计就是姑娘家闹脾气,王爷哄哄就好了。可惜啊,郝仁暗自摇头。
自家王爷就是一块冰,又怎么会说这样的软话?.
秦王是不是冰阿烟不知道,阿烟只觉得他有病!
同心蛊已经解开了,而且他不是要娶什么劳什子王妃吗?那又总在她面前出现做什么?气她吗?
越想,阿烟越气,最后难过的坐在院里崩溃大哭。
幸好今夜王姐不在,她哭的酣畅淋漓。
小姑娘将自己缩成一团,在不算宽敞的庭院里却显得那样孤独。
外面守着的暗卫对视一眼,到底将这一消息告诉秦王了。
“哭了?”
“是,不过哭了一会就回房休息了。”
齐誉挥挥手,屋里人都退下,只留下一盏跳跃的烛火,将男人的俊脸照亮。他长眉拧着,右手轻轻摩挲茶盏边缘,翻转后他的视线落在小指上,上头的齿痕已经淡了不少。
齐誉用拇指去触碰痕迹,脑海里想到俩人分别前她的话。
“我要如何关你何事?”
蜡烛摇晃,屋里的光暗了下来。齐誉回过神时,他的指甲已经将小指抠破,流出丝丝红色血迹。
随意的擦了一下,齐誉拿起杯盏,将那杯乳茶一饮而尽.
昨晚哭的太厉害,早上起来的时候眼皮还有点肿,阿烟对着镜子用鸡蛋滚了一圈,总算看起来恢复不少。
但还是被店铺里其他人看出来,甚至桂圆和桂平义愤填膺道:“东家,是不是昨日一起出去的那个小白脸欺负你了!”
桂圆撸起袖子,咬着牙道:“东家别难过,我这就去教训他!”
桂平点头,作势也要跟着一起去。
“哎,你们两个回来!”王姐赶紧拉住人,阿烟也快步过来拉着两人从门口回来。
“没有,就是昨晚睡的晚了。”
“对,”王姐附和着,“最近东家夜里都休息不好,我说陪着她,她还不让。”
阿烟总不好让人家总离家在这睡,所以笑着说没关系,睡的很好,就是晚上看书看的入神了。
桂圆和桂平半信半疑,总算是消停下来。
还没到开门的时辰,众人各司所职,摆货收拾卫生,井井有条。
王姐拿过账本给阿烟看,喜滋滋的道:“东家,我们生意不错,你看。”
账本上细细的记载云香阁每一笔支出和收入,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里,纯利润就已经达到了一百多两。
“不错,”阿烟一下心情大好,就像是外面的天气一般明媚。“房租是直接付过的,如果刨出去的话,利润也至少一百二十两。”
主要是省下一大笔做工的费用,之前在王府里汤伯帮忙找人做胭脂水粉,现在的存货也大部分是从王府带来的。
阿烟思忱着,存货还够卖但是得早早准备着才行,她自己做太慢了,还是得叫两到三个帮手,还有之前设想租地的事情。但马上就入冬了,现在租不划算。
照着现在看的话,生意还算不错,阿烟甚至可以考虑扩大店面的事情,亦或者,像詹家似的,将生意如种子似的洒满大历。
心里有事,阿烟没注意到门口有人进来。
“客人,是要买什么胭脂,给您介绍一下。”
“来找你们东家,阿烟。”
阿烟抬头,见是詹长宁。
“詹公子。”
桂圆和桂平在詹长宁身后小声嘀咕着,见阿烟和詹长宁推开门往后院去了,俩人小声道:“怎么办?要不要告诉暗卫?”
云香阁四面八方都有秦王府的人,桂平觉着王爷也太过小心了,漠城安全的很,根本没有贼人。但这话他可不敢说,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王爷将这位姑娘放在心上了,但不知为何阿烟姑娘不回王府。
桂平低声道:“不用,估计他刚迈进来,那头就看见了,见机行事。”
桂圆认真的点头。
“你们哥俩赶紧干活去,在这嘀嘀咕咕的干什么呢,快去,等中午给你们做肉包子吃。”
“好嘞!”
前院欢笑声透过厚实的门传过来,詹长宁微笑道:“你和铺子里的伙计相处的很好。”
阿烟正在给他倒茶,推过茶盏后笑道:“还不错,他们人都很好。”
说完这句话,阿烟想起齐誉的警告,说让她离詹长宁远一些。还说了很多似是而非的话,什么当他不图你的身份外之物时,图的就是你这个人。
阿烟想,齐誉这人疑心病还挺重,詹公子能图她什么?
“昨晚丢的东西找到了吗?”
他明明没说什么,可是阿烟脸热的厉害。赶紧回答道:“找到了。”
“那就好。”他半点没提昨晚他去找她的事情。
“对了阿烟,”詹长宁喝了一口茶水,温声道:“开市一事很顺利,两国之间商定协议,可以商队往来,还会挑选出各国的商人去对方的国家开铺子,促进两国的交易繁荣。”
阿烟杏眸微亮:“真的啊!那这是好事啊!”
詹长宁点头:“我觉得也是好事,我还想着去大历京城开一间铺子,怎么样,你有没有兴趣?”
方才阿烟还想着开分店的事情,但她没敢细想,因为手里的银钱不多,她不敢冒险。一听他提了这么一嘴,阿烟身子朝着他的方向倾斜,眼睛里带了几分急迫:“真的吗?詹公子愿意带着我?”
少女眉眼昳丽,唇形精巧,凑近看睫毛浓密根根分明。她头上戴着一只步摇,随着她动作,步摇轻轻晃动,像是划过人心似的。
詹长宁愣了一瞬,半响之后才垂下眸子,让人看不清他眼里的神色,温声道:“当然,你的香膏和口脂卖的很好,若是我们合作,相信生意会更上一层楼。”
阿烟当即答应,还笑着道:“需要我做什么詹公子说话,到时候我们可以商议分成的事情。”
暂时是这样打算,具体如何还要详细商议。
“好,”詹长宁笑的温和,随意的和阿烟聊了两句旁的,就说回去了。
回到住处,侍从过来说道:“几位大巫医叫二爷过去。”
到了之后,为首的大巫医皱着眉头一脸的难色,詹长宁眉心一动:“是公主的病情又不好了吗?”
“那倒没有,目前的情况还算稳定,但是……”大巫医年岁大了,他说话有些喘,缓了一会叹气道:“只是总这样不是个办法,我们不该再让公主在外,应尽早回到南疆,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也方便应对。”
虽然没明说,但是詹长宁听出来,大巫医们还是没研究出应对之策,只能维持着。
但荣公主的身体就像是一个漏水的木桶,如果不补上窟窿,只一味的用手捂,是没有用的,最后只会功亏一篑。
詹长宁笑意收敛,垂头坐在那一时无话。这时另外一个大巫医开口道:“最好在明年夏季之前治好公主,因为公主的身子支撑不了太久了。”
屋里一时安静下来,全是巫医们的长吁短叹,詹长宁紧紧抓住扶手,指腹处泛白。
回到自己房间后,他将带来的所有书籍取出来,一股脑的铺在桌子上,快速的翻来翻去,急切之色溢于言表。
旁边的侍从帮不上忙,只能去泡茶,端来后小声安慰道:“二爷莫急。”
詹长宁未言语,只一目十行的翻找医书。
侍从明白,若是荣公主死了,那二爷成为大巫医的梦也就到头了。南疆王如此宠爱荣公主,到时候说不定要怎么惩治这些没治好他女儿的巫医。
外面艳阳高照,但室内还是有些冷的,阿烟将炭盆拨弄一番,还是觉得手凉,索性去柜子里找出之前做好的冬衣换上。
果然,穿的厚实了手也暖和,她坐在桌子边,纤细的手指去摆弄材料,准备做好秘料,然后再请人做胭脂便好。
做了一下午,总算是弄出来不少,估摸着可以做出一百盒香膏,三百盒口脂。
但这远远不够,她合计晚上睡前再做一份出来,左右现在天气冷,放到屋里盖好,可以保存一段时间。肚子咕噜噜叫,已经是吃晚膳的时辰了,正好王姐敲门,送来几个大包子加素菜汤。
“这不是中午剩下的,是我刚才现包的,这两个是肉馅,这个是素的,东家,喝些热汤肚子里暖和。”
“多谢王姐!”阿烟朝着她甜甜一笑,王姐出去和桂圆他们一起吃饭。
可惜阿烟的包子只吃了半个,王姐匆忙的敲门:“东家,东家来人了。”
阿烟忙起身随着王姐出去,王姐小声道:“就是那日的老婶子,好像出了什么事情,我看她眼睛都哭肿了。”
烈儿的祖母?
阿烟心里一咯噔,直觉不好,快步的朝着前面走去,见老妇人形容憔悴,还在低头抹眼泪。
“姑娘啊,”看见阿烟就像是看见救命稻草似的,老妇人哭着道:“续宁他……他要不行了。”.
上次来看李续宁时他就已经憔悴的不成样子,时不时的还咳血,这回短短几日,他瘦如骷髅,只一双眼睛还算清亮,看见阿烟的时候,他甚至还能笑一下。
“抱歉,吓到姑娘了。”
床边趴着烈儿,正睡的香甜,老妇人要将烈儿带走,但李续宁阻拦,虚弱道:“娘,就让烈儿在这吧,不碍事。”
屋里浓重的药味熏的阿烟想捂住鼻子,但她没动,屏息坐在离床榻不近不远的距离,怕吵醒烈儿,阿烟声音放小了许多。
“李掌柜,要不我去替你请王府的府医过来瞧瞧?”
李续宁摇头:“不劳烦姑娘了,我这是长久病症,其实早就支撑不住了,只是记挂着老人和孩子,所以才硬拖着。”
一旁的老妇人不赞同,厉声道:“你就是心病!”
她这一声喊,将睡着的烈儿吓醒,当即哭了起来。李续宁安抚几句,让老妇人将孩子带走。
“我娘对我妻子有怨气,总觉得是因为她我才这样,其实,若不是她救了我,恐怕我早就消散于这世间了。”
提到妻子,李续宁脸上温和不少,肉眼可见的带着幸福感,阿烟想,他们的感情一定很深。
“烈儿娘是个泼辣的姑娘,且在山里住着自由自在的惯了,很多时候不懂风俗习惯造成误会,所以我娘会数落她,俩人在我不在家的时候针锋相对,时间长了,嫌隙就越来越大。”
李续宁笑着,似乎并不因为妻子顶撞婆婆而不悦。
“抱歉,和姑娘说了这些不相干的事情。”
李续宁是半靠在床头的,若是可以他也不想以这幅样子见人。甚至连头发都没束,只披散在身后。
“姑娘,这个是之前答应送你的方子,统共有十个,三个是烈儿娘传家的,还有七个是我和烈儿娘一起研究出来的。之前答应给姑娘,现在,你拿走吧。”
他眼神里带着眷恋,阿烟没接,反而摇头:“留给烈儿吧,李掌柜你放心,我会帮忙照顾烈儿和婶子的。”
“嗯,我相信姑娘,但这个还是给你,留在烈儿手里不见得是好事。”
就说了这么几句话,李续宁咳嗽个不停,吐出来的血更多了。
阿烟急忙起身:“我帮你叫大夫?”
“不用,我的身体我知道,时日无多了。”李续宁用帕子擦干血迹,道:“之前姑娘问我胡府的事情,今日一并给姑娘解答。”
“姑娘可认识钱先生?”
“钱先生?认识,是秦王府的幕僚。”阿烟回忆了一下,“不过好像许久没见过他了。”
早就想告诉她真相的李续宁实话实说道:“其实,钱先生曾经两次联系我想要我杀姑娘,不过秦王将姑娘照看的很好,我无从下手。”
“你是杀手?等等,钱先生为什么要杀我?”
想起曾经被诬陷的事情,阿烟似乎明白了什么,讶道:“难不成就因为我是南疆人?”
李续宁点头:“大概如此,不过刚开始我不知要动手对象的身份,等到了胡府才知道,竟然要让我对姑娘动手,我自然不会这样做,但是钱先生安排了另外一拨人,所以现场我叫姑娘和胡小姐躲进房里,我帮忙支撑到援兵来后就逃了。”
怪不得,他这么一说所有的事情都有了解释。
“有些大历人对南疆人就是异样眼光,幸好姑娘身边有王爷的暗卫保护,即便出行也不怕贼人袭击。”
阿烟有点懵,赶紧回头朝着门口看过去,半开的门吹进寒风,将药味散了一些。
李续宁笑着解释:“既然称为暗卫,自然躲在暗处看不见,不过阿烟姑娘不知道吗?”
阿烟僵硬的想要摇头但又改成点头。
从李家走出来后,阿烟紧张兮兮的朝着四周看,但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人。
她身后不远处围墙后的两个暗卫立刻缩回脑袋,低声道:“姑娘在找什么?”
“不会在找我们吧?王爷特别交代过,不许被姑娘发现。”
“应该不是,别自己吓自己。”
连着两天,阿烟都在疑神疑鬼,她想要问秦王但如果秦王否认呢?还是得抓个现形才是。
漠城百姓安乐,哪有贼人?他这样分明是在监视她。
有时候阿烟突然打开后院的房门探出脑袋,结果小巷子里连一只狗都没有。但她关上门后,在对面树上下来俩人,心虚的擦了擦汗。
有时候阿烟出行会猛的回头,但是除了逛街的百姓,并无旁人。
只是等她转回头后,路边摊贩呵斥站着的人:“喂,不买别乱动。”
平静的过了几日,李家又来消息了,只不过这次老妇人没来,是托邻居带的口信。
李续宁死了,李老太太接受不了直接晕倒到现在也没醒,家里只剩下个反应慢的李烈儿。
阿烟急了,立刻去了李家,在街坊邻里的帮助下给李续宁办了丧事。
只不过李老太太的情况很不好,大夫摇头,只说怕是挺不住多久。果然,李续宁丧事当天晚上,李老太太也去了。
还不知道发生什么的李烈儿趴在李续宁的棺上,说什么也不走。
阿烟心疼这孩子,不由自主想到自己,抱着李烈儿她忍着泪意安抚:“烈儿,往后你就跟着姐姐。”
李烈儿视线一直在棺上,一会看看李续宁的棺,一会看看李老太太的棺,最后小手一指:“姐姐,爹,爹在里面。”
小孩子眼神纯真,他想的是爹在里面睡觉,怎么还不醒呢?
阿烟手都是颤的,忍不住哭了,转过头没叫李烈儿瞧见。既然李家只有李烈儿了,守灵自然要他来,可是孩子太小,阿烟只能陪着。
夜晚的时候,冷的吓人,阿烟将身上的披风合拢,看向正跪在那一动不动的李烈儿。
“烈儿?”阿烟走过去,就见身穿孝服的小孩抬起头,眼睛含了泪珠,怯生生的问:“他们说,爹,死了。”
眼泪往下淌,小小的人儿倔强的擦了一下眼泪:“没,爹,睡觉。”
爹只是在睡觉,爹没死!
“烈儿,”阿烟蹲下,将自己的素色披风给小孩披上,她摸了摸小孩的头,“他们在天上看你,你如果想爹和祖母就抬头看看,最亮最闪的那两颗,就是他们,不信你抬头瞧。”
李烈儿仰起脑袋,正巧看见两颗挨的很近的星星在闪,像是对他眨眼睛似的。
阿烟也抬起头,指着远处一颗亮晶晶的星星道:“看,那个是姐姐的祖母,不远处的另外一颗,就是姐姐的祖父。”
小孩子似乎信了,重重点头。
阿烟几乎一晚上没睡,外头守着的十几个暗卫自然都醒着,还将李家的情况传回王府。
夜色深重,汤伯都打了个哈欠,可他抬头瞧见自家王爷还在看书。可眼睛放在书页上,手却半响也没翻动一下。
“王爷,阿烟姑娘那有人看着,您得休息了。”
府医说以前的一个月毒发一次,很可能会变成多次,汤伯提心吊胆,生怕一个没注意秦王就又毒发了,所以他想让秦王早点休息,免得没事倒惹出毒发作。
“嗯,汤伯先回去,牛乳放下便好。”
这些日子,夜里的浓茶都变成了乳茶,偶尔他会喝一盏温热的牛乳。
可是,并不是像她说的那样睡的好。
齐誉合上书籍,一手捏着额骨。
他最近心境不宁,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为此夜里也时常惊醒,眼下的青色极为明显。
齐誉起身,这时候房门被敲响,是伤刚好一些的胡岩。
“三哥,你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好了,那个姓詹的果然和康易信的人碰面了!”
第63章 [VIP] 第 63 章
李烈儿太小了, 所以邻居们和阿烟商定,早点将两位死者入土为安。阿烟看着已经冻的快要病了的李烈, 点头同意了。
一切从简, 李烈懵懵懂懂,最后被阿烟牵着手领进云香阁。正好云香阁有两个房间可以住人,阿烟回去后让烈儿先在自己房间, 然后她撸起袖子去收拾隔壁房间。
之前王姐住过, 屋里很干净,只需要重新铺好被褥即可, 阿烟还烧了炭盆, 免得屋里冷。布置好后阿烟回去,就见烈儿趴在桌子上,小孩唇边还有糕点渣, 手上捏着一块杏仁酥,已经沉沉的睡了过去。
阿烟轻手轻脚的走来, 小声的喊:“烈儿。”
守灵几乎整夜没睡, 此时李烈儿睡的正香, 阿烟索性不叫他了,直接要去抱他, 但孩子瞧着瘦, 实际也不轻, 阿烟想了想, 叫来桂平搭把手。
看着阿烟给烈儿细心的盖被照料, 桂平称赞道:“东家心肠真好。”
阿烟扭过头比划了一个嘘,桂平抿唇点头示意知道了。
大概和烈儿有一样的经历, 现在也都是独身一人,阿烟跟着难受, 心情不大好。桂平和桂圆还有王姐等人在铺子里小声议论着:“怎么能让东家心情好些?”
王姐道:“东家爱吃红烧肉,不如我晌午做一些?”
桂平摇头:“刚发生这样的事情,估计东家吃不下这些油腻的,不如做些清爽小菜,给孩子蒸蛋羹下饭。”
王姐:“行。”
桂圆插话道:“我一会出去买只老母鸡,炖鸡汤给东家喝吧?”
事情就这样商定,只不过桂圆并没去买,而是直接回了王府。本打算将李家事情告诉秦王,但胡统领说早就知道了。
桂圆挠头,憨憨道:“胡统领,既然暗卫什么都知道,那为何还要让我和大哥照看阿烟姑娘?”
胡岩伤势才好一些,现在还不敢坐下只能站着,他嘶了一声上下打量桂圆:“汤伯怎么叫你这个傻瓜蛋子去了,还不如让翠红过去。”
桂圆不懂,胡岩无奈:“别管那么多,总之在铺子里除了要帮忙干活外,还要多注意多照看,有什么不对的立刻告诉暗卫或者报回王府。”
“是。”
桂圆汇报完就随着汤伯去了,汤伯早就收到消息,将准备好的老母鸡和人参交给桂圆。
“你将人参切成片,这样看不出来。”
桂圆心想:王爷这人可真怪,人家都是巴不得让对方知道自己付出多少,可王爷却掩着瞒着。
“好,汤伯放心,我走了。”
桂圆拎着竹筐一路回到云香阁,却听桂平说东家走了。
“去哪里了?”
桂平撇嘴:“那个姓詹的来了,将东家叫走了。”
桂圆招手将桂平叫到一旁,小声的道:“大哥,你说东家是不是喜欢那个姓詹的啊?”
桂平:“我怎么知道?”
桂圆哦了一声:“我也不知道,算了,干活。”
詹长宁确实来找阿烟,只不过是因为荣公主所托。
“公主明日就回南疆?”
“嗯,所以今日想见见你。”
繁华街道,人声鼎沸,路边摆摊的掀开蒸屉便有热气蒸腾而出,人间烟火气十足。
就在这样的画面里,青年男女并肩而行,一个芳姿瑰丽,一个温润如玉,瞧着般配极了。
不远处酒楼雅间二楼处,因着天气冷了所有窗子都关着,但是有一间开了半扇窗户。
郝仁道:“王爷,弓箭手准备好了。”
秦王颔首,冷声道:“若有异动,就地格杀!”
“是!”
郝仁又问:“不过,詹长宁应该不会当街对阿烟姑娘做什么吧?”
秦王视线落在俩人的身上,并未言语,郝仁只能硬着头皮道:“王爷,荣公主明日启程离开漠城,阿烟姑娘大概是要和荣公主道别。我们的人能在外面看住,可一旦进了客栈,就全是南疆人,我们的人无法再看着。”
男人修长的手指搭在桌面上,食指轻叩两下后缓缓起身,慢条斯理的整理好仪表,跨步走出房间并淡声道:“既然贵客要走,本王理应相送。”
郝仁快步追了出去,嘴角抽了一下。
昨天胡统领还问王爷,说南疆小公主离开王爷要不要出面意思意思,结果自家王爷眼皮都没抬,懒散道:“不去。”
谁料到今日就变了口风。
日头高照,阳光正好,落在人的身上带着暖意。
大概詹长宁太温柔了,和他说了一会话,阿烟觉得放松不少。她侧头看他:“詹公子不和公主一起回南疆?”
詹长宁点头:“过几日南疆商人取道漠城,在年底之前到达京城,我同他们一起去,免得回南疆之后还要再回来。”
阿烟明白了:“这么说,大历的商人也要去南疆了?”
詹长宁温和一笑:“对,而且各自都带着地方特产,正好到了之后能挣一笔钱。”
两国之间关系融洽,这是好事。
“阿烟,既然想一起合力开铺子,不如一起去京城?路途遥远有个伴儿,到时候很多事情还要我们一起商议。”
“好啊!”阿烟立刻应下,但随后反应过来,她思忱道:“我受人之托照顾他的孩子,是个五岁的男孩,可能到时候要一并前去。”
李烈儿这孩子不亲近人,阿烟怕将他自己留在这不行,所以想着要是能带他就带上。
“孩子年岁小,舟车劳顿容易生病,而且天气严寒,有时候没有投宿的地方只能露宿野外,小孩子能受得了吗?“
“也是,”阿烟泄气了,“那只能看情况吧。”
不止李烈的事情,还有云香阁铺子里的事也得在走之前安排好。
俩人一路走一路说,没注意到后头跟着一人,闲庭信步的样子,尤其是月白的衣摆飘过,带了几分飘逸之感。
光是看背影就觉得这是仙人,再看长相,更是风姿夺人,俊朗非凡。
只是……偷摸看秦王的百姓们赶紧低下脑袋,心想这位公子长的好看是好看,但怎么瞧着怪吓人的?脸色阴沉的能地低出水来。
后头的郝仁也有点不敢看自家王爷,甚至琢磨不透秦王的想法。
直到快走到南疆小公主下榻的客栈,秦王才抬了抬下巴,郝仁立刻会意上前喊人:“阿烟姑娘!”
“郝仁,是你啊,”阿烟回头,笑着和他打招呼,不用郝仁说话,她就看见那道颀长的身影了。
等齐誉走上前,詹长宁笑着拱手行礼:“秦王殿下,有失远迎。”
齐誉没理他,视线在小姑娘身上。
阿烟穿着青色的衣裳,顾忌着李家刚死了人,她头上没戴太艳丽的绢花,随手别了一根银簪子,虽然朴素,可被她戴出别样风情。
微风拂过,女子的碎发飘摇在耳边,清澈的杏眸微红,抬眼看人的时候有种楚楚可怜的娇弱之感。
“王爷,”阿烟叫完人就咬着唇低头不肯看他了。
齐誉眯了眯眼睛,视线扫过詹长宁。
詹长宁原本想要说什么的,但是被秦王冰冷的眼神看过,他竟然忘了。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做出一个请的手势:“王爷,请。”
齐誉长腿迈开先一步走了进去,詹长宁和阿烟等人紧随而入。
宫女通报过后,几个人进去,阿烟嗅到淡淡的药味,似乎……还夹杂着一点血腥气。
她以为是荣公主吐血了或者受伤了,但是瞧着人好好的坐在那,气色红润,不像是她的血。那就怪了。
不等阿烟细想,荣公主笑着叫人看茶,几个人分主次落座,齐誉自然是在最上首处。
“秦王殿下是来送行吗?”荣公主贵为南疆小公主,她要走,秦王肯定要来的,这句话就是客气而已。
果然,秦王点头,荣公主就和秦王说了一些边关开市的事情,和南疆商队去大历的正事。
阿烟插不上嘴,就默默的低头喝茶,都喝了半盏了,俩人才说完。荣公主拍拍手,就有宫女端着匣子来到阿烟面前。
“本公主觉得和阿烟姑娘投缘,所以走之前送阿烟姑娘几样小礼物。”
阿烟起身,惊喜道谢,荣公主又和阿烟说了几句,外面有敲门声,说公主服药的时辰到了。
“不打扰公主,”秦王站起身道别。
詹长宁本想送阿烟的,但是不巧的是荣公主叫他,他就只能留下了。
出了客栈,阿烟快步走,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似乎也快了一些,阿烟低头继续加快,像是跑似的。
她只关注着身后的动静,没看见前面有一辆推米粮的车从胡同里出来,阿烟直直的撞了上去,推车之人大喊一声:“小心!”
阿烟此时已经来不及了往后了,因为她的上半身正往车上冲,若是撞上就算不划伤脸,也得鼻青脸肿!
阿烟眼睁睁的看着越来越近,忽地腰间一紧,再然后眼前的事物迅速后退,等她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掠到无人的角落里。
如同那晚一般,大山一样的身躯挡在她的面前,阿烟只能仰头看他。阿烟缓了缓气息,这才抚着胸口道:“多谢王爷,我走了。”
“你躲我?”
男人从喉咙里溢出质问,声音又低又轻。
阿烟抬脚就要走,他跨步一步挡住她的去路,如此几次,阿烟有些恼:“堂堂秦王幼稚如小儿,传出去也不怕被笑掉大牙!”
齐誉面容微冷,沉声道:“本王已经警告过你多次,离那个姓詹的远一些,你为何还要同他一起去京城?”
“我再说一遍,”阿烟深深的吸了口气,“我要如何与你无关,是生是死,也与你无关!”
几乎是吼着说完这句话,阿烟撞开他的胳膊,跑走了。
留在原地的齐誉怔愣住,一时没做反应。
不远处的郝仁和李四对视,李四问:“怎么办?王爷是不是被阿烟姑娘甩了?”
郝仁白了他一眼:“不懂别瞎说。”
明明是早就甩了,王爷死缠烂打。
这边阿烟跑回去后躲在屋子里,明明说狠话的是她,可是她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觉得委屈,甚至想哭。
哭了一会,门口传来李烈的声音,应该是小孩醒了,她迅速的擦干眼泪,整理笑容将李烈带进门.
翌日,荣公主的车队出城,詹长宁站在城门口处,马车里的荣公主掀开车帘看他。
“长宁,你非要去吗?”
詹长宁点头:“已经和王上说过了,正好借此机会去京城,也能早点返程回到南疆。”
南疆王下达的命令,即便任性如荣公主,她也不敢说什么了。只是女子眼里的不舍浓稠如实质,甚至眼眶发红,鼻尖也红彤彤的。她一只手撩着帘子,另一只手趴在窗框上,被寒风打的手背都红了。
“公主,天气严寒,路途注意保暖。”詹长宁还是那副温和的样子,这么多年都是如此。
“好,你也是。”荣公主说完放下帘子,但又突然掀开,莫名其妙的说了句:“希望我还能见到你。”
说完,车帘被彻底放下,隔开了詹长宁的视线。马车缓缓启动,风小了不少,天空飘下细雪,将詹长宁的青袍打湿。
他站在那许久,直到马车拐个弯消失不见。
“二爷,下雪了,我们也赶紧回城吧。”
这是大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不少小孩子高兴的出门玩儿,就连李烈都在院里傻乎乎的抬头用手去接雪花。
阿烟叫他回屋暖和身子,李烈听话的进来。屋里炭盆温暖,阿烟只穿着一层夹棉的衣服,手指飞快的在做料。
眼看着没几日就要走了,她得将这些做好才行,已经找了五个人做工,到时候让人看着做就成。
算了一下,去京城一来一回,说不定得出正月才能回来,她得做足够的胭脂水粉留下,免得耽误铺子售卖。
阿烟做活麻利,但王姐进来劝她歇歇。
“鸡汤,姑娘喝一些。”
王姐端来两碗,给李烈的那碗肉多一些。小孩子,得吃肉才能长个。
“没事,我这几天累一些,总比到时候抓瞎强。”
王姐见劝不动,也不劝了,回去前面的铺子认真的将货品点了一遍,盘算着库存还能卖多久.
南疆商队要往大历去,大历的商队自然也要去南疆。
以漠城和边关的商队为首打头阵,一是两座城池离南疆近,二是大历商人多少还是有点发憷,所以让他们这些人先探探路。
“王爷,漠城商会会长来了。”
“江城?”
江城曾作为漠城商人代表参加开市,还做了不少贡献,此行前来,大概是和去南疆有关。
“传他去厅堂等。”
江城等了一会,秦王就来了,江城是生意人最会察言观色,见秦王视乎心情不虞,他也不卖关子,直接了当的说道:
“过两日商队启程,走之前想要感谢王爷的壮举,感谢王爷为漠城为大历百姓们造福。”
他话说的直接,秦王微微挑眉,大概是诧异他将请客吃饭说的如此直白。
江城笑容诚恳:“还望王爷赏脸。”
来这就是试试,能成便成,不成商会那些人也不会怪他。毕竟这人可是秦王,在漠城这么多年,胡大人都不曾和他吃过几次饭。
未曾想得到很惊喜的结果,上首处俊朗的男人颔首:“好。”
请宴的时辰定在晚上,胡岩陪着齐誉一同赴宴。
地点定在当地最奢华的酒楼,为了表示对秦王的尊重,甚至包下整个酒楼,没有闲杂人等在场。
众人其实都有点怕秦王,所以秦王左手边是胡岩,右手边是江城。饭桌上江城侃侃而谈说自己这些年走南闯北的趣事,气氛一时活络起来,有个年岁小的香料商人举着酒盏站起来,跃跃欲试道:
“王爷,多亏了您主理开市一事,这才让两国的交易搭起桥梁,才给我们这些商人机会。王爷,小民敬您一杯!”
话音落下,屋里忽地安静下来,香料商人旁边坐着位老者,赶紧拉了一下他的衣摆,示意他别不懂事。没看见这么长时间,王爷只喝了一口酒水吗?
江城会看形势,于是笑着圆场道:“王公子,您就干了吧,心意到了王爷都知道。”
香料商人王公子则才后悔自己的冲动,尤其是上首处的男人神色莫辨,王公子冷汗直流,生怕自己不小心得罪这位大佛。
“王爷,小民干了。”
说完,仰着头一饮而尽。
这是一种礼仪,表示对秦王的尊重。
气氛还是稍显尴尬,胡岩也说话了:“王爷近日不能饮太多酒,他……”
话没说完,秦王动了,直接拿起酒盏,也如王公子似的仰头喝了。
“王爷好酒量!”
“王爷真豪杰!”
在场的人立刻吹嘘拍马,既然王公子敬酒成功,其他人也活泛起来,一个接一个的对秦王表示尊重和感谢。
秦王来者不拒,且都是一口一盏,很快手边的酒壶就空了。
“三哥,”胡岩压低了声音,“府医说你不能饮酒。”
汤伯他们几个每日战战兢兢,生怕秦王再次毒发,府医说怕饮酒会引起毒素发作。
毒发多遭罪啊!如果落在自己身上,胡岩想那可是生不如死。
所以胡岩劝解,不想让齐誉喝那么多。
可齐誉神色未变,瞧着半点醉意都没有,淡声道:“无碍。”.
漠城虽然不如京城等地繁华,但夜里也会摆摊子卖东西。不过已经到了快要入睡的时辰了,所有摊贩都收拾东西回家去,就连阿烟的云香阁也早早关了门。
李烈儿很黏着阿烟,自己不肯单独睡,没办法,阿烟就在屋里摆了一张小榻,放在她的床边,正好够小孩睡觉。
此时房间里昏黄,只有微弱的光从屏风透过来。而内室的李烈儿早已经熟睡。
但阿烟还没休息,她刚洗完澡,等头发干透的过程正好做些香膏。桌子上摆放了不少东西,香气浓烈但不熏人,好闻的紧。
外面打更人邦邦敲锣,阿烟打了个哈欠,觉得眼皮子发沉,身上也乏累的慌。但是她不能停下来,得赶紧将手头的活计做出来才行。
李续宁给的秘方她没动,甚至没再看一眼,直接放在匣子里封存好锁上,想着等烈儿长大了再交给他。
现在云香阁主卖香膏和口脂,胜在香气不同,也不算太单调。但是阿烟琢磨着,等从京城回来,说什么也得多研制些旁的货品,否则租这个大铺子就浪费了。
她想的入神,手上的动作依旧没停下,半干的花瓣将少女的指腹染上绯色,在寂静的夜里平添几分柔美。
这时内室的李烈儿似乎魇着了,大喊一声:“爹!”
阿烟吓的手里的搅棒差点摔碎,赶紧起身快步走到内室,就见小孩依旧在睡觉,只是眼角带泪,表情痛苦。
“烈儿,烈儿,”阿烟柔声的叫人,但是小孩子没醒,过了会拧着的眉松散开,又陷入睡梦中。
阿烟守在他身边,直到小孩呼吸均匀后,她才站起来。
大概是蹲的时间久了,冷不丁一站起来,顿时双腿没了知觉,只能一点一点的慢慢挪动。
屋里放着的屏风是花开富贵,俗气中带了淡雅,也正应了阿烟所想。她现在只想挣钱,其他暂时一概不想。
只是,她刚转过身子,一抬头,就瞧见桌子旁坐了一个人,正低头摆弄她的东西。
修长的手指拿着狼毫笔是赏心悦目的,此刻捏着搅拌花瓣的勺子,却也养眼。
大概是他长的太好了,做什么都让人觉得懒散中带着矜贵。
怕影响李烈儿睡觉,屋里只在桌子上点了一盏微弱烛火,他侧对着她,露出线条流畅的侧脸。
阿烟看愣了一瞬,随后甩了甩头,心道他好看就好看,关自己什么事情?
于是小姑娘拖着发麻的腿,一瘸一拐的走到桌边,小声质问他:“王爷深夜来访,有何贵干?”
这句话客气的很,甚至没有饭桌上那些商人和他套近乎说的好听。
齐誉抬起头微微蹙眉,窗户则是发出响动,是胡岩露出半个脑袋,朝着阿烟招手。
“你们主仆玩什么把戏?”
话是这么说,但阿烟还是走到窗户旁,嘀咕了一句,“明天就封住,只留一小条缝隙。”
“阿烟姑娘,能不能拜托你照顾一下王爷。”胡岩神色诚恳,双手合十,小声的道:“看在认识这么久的份上,求你了。”
阿烟不明白:“他这么大人难道照顾不好自己吗?”
胡岩苦着脸:“方才和一众商会的人吃饭,结果王爷喝多了!”
说完见齐誉似乎看过来,胡岩朝着阿烟作揖:“拜托了。”
然后人就不见了。
“喂,”阿烟探出头,就见胡岩翻墙跑了!
“搞什么啊,谁要照顾他,我还要干活。”
她嘟嘟囔囔的将窗子合上,只剩下一条缝隙。转身,和桌旁的男人正对上视线。
“你,”阿烟错开目光,假装镇定的坐回自己的位置,“你自便,最好现在就走。”
说完,她拿起花瓣继续捣碎,迸溅的花汁落在她凝白的手上,让人看了觉得有些刺眼。但阿烟不在意,多洗几次过几日就好了。
正当她干活的时候,忽地斜着过来一只手,抢过她的东西不说还握住她的手腕。
“你干什么?”见男人凑过来,阿烟大惊。
“脏了。”
他说了这么一句,然后用自己月白色的锦袍去给她擦拭。
第64章 [VIP] 第 64 章
花瓣的汁液是绯色, 染在他昂贵的衣袖上,鲜艳的对比让人心头一跳。
“没事, 我洗洗手就好。”阿烟怕吵醒李烈不敢大声说话, 她小声的拒绝然后抽手。
只是男人热的惊人的掌心捏着她的手腕,她怎么也无法挣脱,只能任由他固执的擦了一遍又一遍。
纤细的手指上指腹泛红, 齐誉深邃的眉眼带着认真的神色, 但过了会,他微微蹙眉, 似是不明白为何擦不掉。
他身形高大, 即便坐在那也挺拔如松,此刻低垂着眼眸朝着她的方向凑近,身上的酒气混合着他的气息, 意外的——好闻。
阿烟忍不住偷觑他,就见男人如鸦羽似的睫毛颤颤, 忽地抬眼朝她看过来。
当四目相对的时候, 阿烟心跳明显快了不少, 犹如鼓声似的,咚咚响在她的耳边。
“没、没事。”她不自在的错开眸子。
也不知是屋里太热, 还是男人掌心的温度太高, 阿烟觉得脸热的慌。
“擦不掉。”
他的衣袖被他当帕子用, 已经带了不少褶皱, 以他的性子, 这件看起来昂贵的袍子估计会被扔掉了,阿烟见他要换另外的衣袖擦拭, 趁着这个空档逃离他的禁锢,小声道:“我去洗洗手就好。”
说着她起身, 赶紧来到水盆旁,用力的搓了搓,总算是颜色没那么深了。
盆里是凉水,小姑娘的手背都冰的发红了,她没在意那些,而是想胡岩什么时候回来接秦王?总不能一直在她这吧?
洗完后她又坐回去,瞥见他接过她的活计,正做的认真。
许是见她方才做工的步骤,现在他有样学样,做的甚至比阿烟还好。
往日里的秦王面容冷峻行事果断,如今醉酒后却截然不同,阿烟没忍住,偷偷笑出了声。
他转过头,虽然没说话,但眼神里似乎在问她笑什么。
阿烟立刻收敛笑容,学着他面上不显,道:“没什么,既然你这么喜欢干活那就干吧,我睡觉去。”
胡岩只说让她帮忙照顾他,他在这坐着干活没出什么事情,应该就算照顾了吧?
说完这句话阿烟就要往内室转,却不想衣摆被拉住。
转过头,对上他漂亮的眸子,阿烟暗暗咬牙,他一个大男人长这么好看做什么!
心底软了一瞬,到底没再动了,问他:“你想怎么样?”
想怎么样?
齐誉抿了抿唇,忽地问道:“去京城,你和我一起。”
“啊?”
他说的简洁,阿烟反应了片刻明白他的意思了。“你是说,你也要去京城?”
男人点头,眸子里带着执着,似是等待她的回答。
“不要,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阿烟想都不想直接拒绝,没注意到男人抓着她衣摆的手收紧。
“再说我有同伴,而且……”
桌边的蜡烛轻轻摇曳着,将二人的身影映在身后的墙壁上,站着的那道影子拂开他的手,道:“而且你回京不就是为了成婚吗?你都要娶王妃了,还老是在我面前晃什么,难道是想气我?”
越说,阿烟心里一股火越盛。她凭什么要照顾他?他们现在没有任何关系不是吗?阿烟不认为能和他做朋友,也不想做朋友。
“现在请你离开我家,民女家小,容不下王爷这尊大佛!”
坐在那的男人神色怔怔,阿烟气的伸手去推他:“你走,你走。”
火气上头,她还当真有了几分力气,将如山般的男人推的身形晃了一下,却很快反应过来,宽阔的臂膀伸来直接将人搂进怀里。
腰后是他的胳膊,体力悬殊实在挣脱不开,阿烟心里涌起委屈,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你都要迎娶王妃了,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
刚沐浴过的小姑娘头发披散在肩头,鬓角的碎发贴在她的脸颊旁,显得她脸小的只有巴掌大,微红的眼尾,垂泪欲滴的模样,都让齐誉心里酸涩不已。
“我承认是我见识的少,”阿烟吸了口气,强撑着不让自己哭,眼泪在杏眸里打转,低声道:“我以为……”
以为俩人拜堂入了洞房就是夫妻了,可她不知道,原来他是王爷,原来他会娶一个豪门世族的大家闺秀。
“所以齐誉,”她没叫秦王而是叫他的名字,“往后你不要在我面前出现了,我们就当从未相识过。”
她说完低头擦了一下眼泪,想要挣脱却感觉他抱的越来越紧。
“没有王妃,”他忽地说了这么一句。
“什么?”
“没有王妃,”他终于松开人,缓缓起身,轻声道:“不会娶旁人。”
说完这句话,他几步就走到窗子旁,等阿烟反应过来时,那道颀长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夜深人静,阿烟许久之后才躺下休息,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睡,脑子里都是在想齐誉说的话。
少女脸有点红,不过随后就傲娇的哼了哼。
“他喝醉了,兴许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不过第二天,云香阁所有人都能看出来,东家心情好极了,笑起来的样子像是盛开的鲜花似的。
王姐见她高兴放心不少,还给她做了爱吃的红烧肉。
吃完饭有力气干活,屋里烈儿在玩花瓣,阿烟坐在桌边继续处理材料。一上午过去,阿烟伸了伸僵硬的腰,李烈儿小跑过来,可爱的用小拳头给阿烟捶背。
这孩子其实反应没那么慢,只是对外界不太敏`感罢了。眼看着启程的时间越来越近,阿烟叫李烈儿坐下,温柔的询问道:
“烈儿,姐姐过几日要出门办事,你在家和婶子们在一起,好吗?”
她和王姐打过招呼,王姐答应可以让烈儿去她家,正好家里小女儿待嫁,俩人也算有个伴儿。阿烟认为将李烈儿留在漠城最好,别说现在是冬日了,就算是夏季,舟车劳顿之下也不见得孩子受的住。
谁成想,孩子激动的摇头:“不要,烈儿和姐姐去!”
他说着就哭了,像是被所有人都抛弃了似的。
阿烟心软了,叹了一口气道:“那好,带你去,烈儿别哭了。”
既然下定决心带孩子去,阿烟就打算出门买一辆马车,最好宽敞一些,内里能多铺垫子和被褥,免得冻到孩子。
刚出门没多久就遇见熟人,阿烟惊喜的叫人:“汤伯。”
在王府汤伯很是照顾她,阿烟笑的眉眼弯弯:“出来买东西吗?”
汤伯笑呵呵:“是啊,过些日子王爷启程回京,我早早准备路上用的东西。”
提到回京,阿烟想起昨晚的事情,有心问问王妃的事情吧,她又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只能作罢。
“对了阿烟姑娘,若是需要什么尽可以和我说,你自己在漠城人生地不熟的,怕被人骗了。”
这话说的实诚,阿烟还真有事想拜托他。
“汤伯,实不相瞒,过些日子我去要走了,所以想问问汤伯能否在我不在的时候帮忙照看下云香阁?”
虽说铺子里有桂平桂圆两兄弟,但阿烟还是不放心。
“这好办,阿烟姑娘要回家吗?”
“不是,我也是去京城。”
“哎呦,那巧了,不如和王爷一起走吧,路上也有个照应。”
汤伯笑着道:“王府马车宽敞暖和,阿烟姑娘路上也能舒服一些,还有啊,你是姑娘家,路上难免不便,若是和王爷一起走,还能照顾你免得贼人扰。”
汤伯句句真心,说的也都是事实,可是阿烟摇头婉拒:“不了汤伯,我有一起同行的人。”
“啊?这……”
阿烟笑道:“汤伯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汤伯只能点头看着她离开。
先是去定了马车,阿烟咬牙买了一辆做工牢固的,还加钱让他们再固定一遍,另外在老板的介绍下买好了马。
马车搞定,阿烟往回走想还缺什么。
对了,垫子!
本来想去隔壁布行定的,但阿烟犹豫了一下去了别人家,承诺后日一早就送来,除此之外,阿烟还买了两床新被褥和枕头,保证路上不会冷。
但是等她回来之后才反应过来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谁来赶车?
王姐见她怔愣,忙小声提醒道:“东家,詹公子来了。”
“阿烟,”詹长宁入乡随俗,穿了一身大历男子常穿的大氅,显得他气质彬彬,玉树兰芝。
“詹公子,快请。”料想他来是商议启程的事情,阿烟将他往后宅请。
后宅没有会客的厅堂,阿烟只能将人带入自己房里,屋里烧着炭也不会冷。
“来此就是想问问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阿烟如实回答:“今日去买了马车,其他的粮食等下午去准备,不过暂时没找车夫。”
詹长宁温和一笑:“不如和我共乘一辆马车?这样也方便些,互相还能照应。而且商队都是南疆人,想来阿烟姑娘更能习惯。”
说不动心是假的,不过阿烟记得她和齐誉一起赶路的时候时常夜宿夜晚,到时候一个马车怎么休息?所以阿烟还是觉得自己乘马车方便一些。
“我带着烈儿,自己一辆马车更方便。”
詹长宁觑了一眼不远处自己玩花儿的小孩,点头道:“确实,这样吧,我让我的人给你当马夫,免得你再找了。”
“可以吗?”阿烟有点惊喜,她正愁没法找人呢,毕竟一来一回说不定回来时候都出正月了。
詹长宁笑意漫在脸上:“自然可以。”
俩人在屋里说了好一会的话,将近半个时辰后,阿烟才亲自出来送詹长宁。
这一切都被守在外面的暗卫收在眼里,然后消息立刻传到了王府。
但,并没有如往常那样立刻送到秦王的面前,而是被胡统领拦下了。
“行了知道了,赶紧回去继续看着!”
胡岩语气恶劣,那暗卫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立刻称是然后跑了。但其实并不是对他,而是胡岩自己心态急了。
“汤伯,难道还要让王爷像以前那样自己挺过去吗?”
是的,秦王毒发了。
距上一次毒发甚至不到二十天,和府医的诊断一样,不再像以前那样一月一次,而是一月多次。
这样的痛苦一年十二次就已经很难过了,现在还要这么多回!
胡岩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汤伯也没好到哪里去,着急之色溢于言表。
“没办法,王爷不让任何人进去。”
汤伯叹了口气,道:“他是想独自撑过去。”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哪有那么容易?之前每次出来后秦王衣衫都湿透了,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现在毒性越来越强,谁知道会有多痛苦?
胡岩急的用拳头砸树,树枝颤动登时落下薄雪。
胡岩想,要不要冒着危险,再将阿烟“请”过来?上次几滴血就有了大作用,对她也没有很大伤害。
胡岩心思转动的时候,有人来报,说阿烟姑娘找汤伯。
“汤伯,”胡岩忽地开口,“我和你一起去。”
王府守门侍卫认识阿烟,立刻请她进去等,可阿烟只是来找汤伯所以不想进去。她手上捧了暖手炉,所以不算冷。
胡岩和汤伯出来时,就见门口站着一个娇俏姑娘,看见他们后甜甜的喊人:“汤伯,胡岩。”
上次的事情阿烟已经原谅胡岩了,尤其是在听说他被打的很惨之后,更何况他赔偿了五十两银子,在阿烟这就算过去了。
阿烟和汤伯说明自己来意:“汤伯,还有事想要拜托你。”
天气越发的冷了,人一说话就冒出白气,足以看出外面多冷。汤伯侧身做出请的手势,道:“阿烟姑娘进去说吧,这里太冷了。”
阿烟犹豫了一下,其实她怕碰见齐誉。
不过,应该不能这么巧合吧,外面确实也冷,所以阿烟跟着进了王府。
到了会客的厅堂,屋里比阿烟的卧房还有温暖,银丝炭烧起来甚至闻不到味道。她将暖手炉放在一旁,接过翠红递来的茶水,小声道谢。
翠红看见她高兴的合不拢嘴:“姑娘客气。”
轻啜一口茶水,发现里面加了蜜,喝起来不涩口,温暖的感觉散开。“汤伯,我想在城外买一块地,但我去问了,说是等开春的时候才会交易,不过我怕我赶不回来,到时候买不到肥沃的地方。”
其实可以交给铺子里的人,但阿烟转念一想,还是求到汤伯这里来的好。
“阿烟姑娘要买地做什么呢?”汤伯仔细询问道:“要多大的?”
阿烟将自己的要求一并说出来,最后腼腆的笑了一下:“也不用太大,就够我种花就成,最好是连在一块,也方便找人侍候。”
汤伯明了,这是为了做胭脂才要种花的。汤伯略一思忱,道:“城外许多地种的都是庄稼,如果和普通农户的地连上的话,若是闹虫子,姑娘的花也会受牵连。”
阿烟倒没想到这一层,忙问道:“汤伯可是有什么好主意?”
汤伯点头:“王府在城外有庄子,占地面积大,侍候的也精心。若是阿烟姑娘不嫌弃的话,尽可以种在王府的地里。”
阿烟张口便要拒绝,汤伯没给她机会,笑眯眯的道:“按照市场价格给钱就成,我还可以让庄子上的人帮忙照看,顺手的事儿也不麻烦。”
阿烟犹豫了,听起来就是自己占便宜,她觉得这样不好,于是婉转提到:“感谢汤伯好意,不过还是想自己有块地,小一些也没关系。”
见她坚持,汤伯不好再劝,只能答应下来,又问了她的一些旁的要求,汤伯满口应下来。
旁边的胡岩一脸着急,见俩人来来回回的像是谈不完似的。
“对了,你做胭脂的人手可还够?”
“汤伯哟,先别说这个,我有要事要和阿烟姑娘说。”胡岩终于忍不住了,顾不上汤伯招呼阿烟往门外去。
“怎么了?”阿烟疑惑,但还是跟着他走,一看路就是朝着王府主院去,阿烟顿住脚,“王爷有事找我吗?你直接说,我就不过去了。”
“不是,”胡岩一脸为难,他本想效仿上次取阿烟的血来救秦王,但不用想,等待他的说不好是什么惩罚,所以胡岩改了方法,直言道:
“王爷身体里有不解之毒,每月都会毒发一次,但是时间久了,毒入骨髓,现在每月会毒发多次。阿烟姑娘,请你来是想帮忙。”
阿烟心里拧了一下似的微疼,问他:“那为何不叫府医?熬一些汤药止疼也好,我不会医术。”
她要怎么帮他?就算有心也无力。
胡岩快速道:“因为你是……”
想起秦王的警告,胡岩转了话音,道:“因为阿烟姑娘会下蛊,之前王爷身中同心蛊的时候,毒和蛊维持一个平衡,甚至毒发都不频繁,阿烟姑娘,可不可以请你给王爷下一个蛊,什么蛊都好!”
“可是……”阿烟皱着眉头,总觉得这样不是办法。
胡岩急的脸色涨红:“试一试,总要试一下才知道成不成!”
脑海里想起和那个男人相处的点点滴滴,阿烟其实也不忍心他那么痛苦,于是点头道:“你派人回铺子里取我的东西,我先过去看看王爷怎么样。”
门关着,胡岩没敢上前,只让阿烟独自推门而入。进去后阿烟发现屋里不比外面暖和多少,难道没生炭?
她将房门关好,视线扫过外室。和之前一样干净整洁,没有齐誉的身影。
阿烟朝着屏风走去,还小声的喊道:“王爷,是我,我过来了。”
说完,她正好转过屏风,就瞧见床帐是放下的,隐隐能看见帐子里躺着一个人。
“王爷?”
她慢不上前,手指刚搭上床帐想要撩开,就听一道低哑的声音道:
“你走。”
“是我,我来给你……”
“走。”
不等她说完,又是一道逐客令。阿烟收回手索性直接转身走了,反正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多难受,那就挺着,难受的又不是自己。
就在快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听见男人一声闷哼。急促短暂,阿烟差点以为是错觉。
齐誉是什么人,是大历的王爷,是满身伤痕极能忍受疼痛的人。
让他疼的叫出声,那得是多难捱?
阿烟顿住脚步,半响之后终于走了来时路,重新站到床边,不顾他的警告一把拉开床帐。
帐子里的人裹着被子,只露出一张面色惨白,正在大滴落汗的脸。
湿发贴在男人的脸上,和往日八方不动的秦王形成鲜明对比。他紧紧的抿着唇,甚至话都不说了。
阿烟想,他是不是不敢开口?一开口就会忍不住疼的哼出来。
深邃的眸子里映出小姑娘担忧的面孔,且越来越近。
齐誉身子发僵,忘了眨眼。再然后,就感觉到柔软的手拂过他的额头。
“好凉。”她道。
“我叫胡岩送炭盆过来。”说完她就转身朝外去,齐誉那句不必都没来得及说。
寒冷的环境里还能忍着,可是室内温暖如春的时候,身体的疼痛会愈发的明显。
但这些阿烟不知道,炭盆很快就来了,汤婆子等物件也送了过来,阿烟的箱子也被暗卫取来了,她甚至惊讶他们怎么这么快。
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阿烟捧着汤婆子进内室,作势就要掀开他的被窝往里送。
男人半靠在床头,朝着床榻里躲。
阿烟抬眼看他,他垂下眸子没和她对视。
他动作快,阿烟比他更快,索性趴在床上,耍赖似的抓住被角,一股脑的塞了进去。很快屋里暖和起来,阿烟将碍事的外袍脱掉,里面是一身茜色衣裙,在这寂寥的冬日里添了一分春意。
“我没事。”声音沙哑低沉。
阿烟正背对着他整理自己的东西,闻言回答道:“胡岩叫我来给你下蛊,大约可以平衡你体内的毒,说实话,我不确定,但想试一试。”
大将军也来了,不过冬天了,碧绿小蛇在冬眠。阿烟小心翼翼的将它放好,去取自己之前炼好的百日蛊。
“多谢,但不用。”他僵硬的拒绝。
“试试嘛,要是不好用我再帮你解蛊。”说着她拿出一个小坛子,齐誉扫了一眼觉得十分眼熟。
“还记得这个吗?”阿烟笑着晃了晃,“这是我们成婚后我做的,现在已经好了。”
提到成婚二字,小姑娘原本的笑意收敛了不少。
这是她最不想回忆的事情。
“打算给你下个简单点的蛊,解起来也方便,不过需要每个月吃一次我炼的解药,否则身上会奇痒无比。”
她边弄手边的东西边耐心的介绍:“我给它起名叫痒痒虫。”
“可爱吧。”
小姑娘自问自答,就听头顶上的男人忽然发声:
“如果今日躺在这的是詹长宁,你也会对他如此吗?”
他这问题来的奇怪,阿烟甚至没抬头,直接回答道:“当然啊。”
说完,没听见男人再说话,阿烟抬眼看,就见他转过身子,背对着她。
第65章 [VIP] 第 65 章
桌子上摆满了阿烟的宝贝罐罐, 有的还开着口,若是不注意里面的蛊虫就会跑走, 但是阿烟没管, 她正在看着男人的背影。
怎么觉得他有点……不高兴?
为什么?
“王爷?”阿烟试探性的叫了一声,那人一动未动。
算了,大概是她感觉错了吧, 可能是太疼了所以不想吭声。她转身将跑出去的小虫抓回来, 装有百日蛊的那个坛子她没动。
痒痒虫就够了,百日蛊太珍贵暂时用不上。
“王爷, 请你转过来。”
这回齐誉动了, 不过动作僵硬的转过身,面上冷汗直下,甚至浓密的睫毛上都滴着汗珠, 随着他眨眼的动作,如同晨间的露水似的, 滴落在被子上。
锦缎面被子被洇湿了一块, 他随手将被子掀开, 只穿着素白的中衣。衣襟略松散,露出男人修长的脖颈和锁骨, 他长指搭在腰间, 几下就将衣服解开, 男人劲瘦的身躯展露在眼前。
大概是太痛了, 他身上也都是汗, 胸腔快速的起伏,身上紧绷的肌理随着呼吸微动, 汗珠便一同滚落,顺着腹肌最后落入男人的裤带处消失不见。
“在看什么?”
他忽地问她。
“没、没什么。”
阿烟脸腾的红了, 快速的错开视线,赶紧解释道:“我、我就是看看……就是……”
她脑子有点空,一时转的慢了些,就是什么半响也说不上来,只能伸手去抓住他的手腕。
因着毒发,屋里之前又没放炭盆,所以他身子冷的像是冰,即便被窝里有汤婆子,还是没能让他温暖多少。
阿烟的掌心带着让人舒适的温度,她感觉自己抓了一块在外面冻着的铁棍似的。
“怎么这么冰?”阿烟弯腰去碰触他的额头,齐誉没躲开,只是在她碰的时候闭了一下眼睛。
“你冷吗?衣服穿上吧,手给我就成。”她说着去拎他的衣服,入手后发现衣服带着潮意。
“这么湿?”
阿烟蹙着眉头,去摸被子,结果发现被面是干爽的,被里早就湿透了。
“不行,这样会生病,我叫人来换一床干爽被子,你的衣服在柜子里吗?”
嘴上是询问,实际上她已经走过去,快速翻找出一套衣裳给他。
“换上。”
被人关心着的感觉就像是泡在温水里,齐誉嗯了一声,等她走后迅速换好衣裳,汤伯和胡岩进来重新铺好被褥。
齐誉站在椅子旁没坐下,胡岩偷觑一眼,见他好似在发颤。
“三哥,”胡岩走过去先认错,“对不起,叫阿烟姑娘来没提前告诉你。”
胡岩想着三哥肯定是不高兴的吧,虽然他出发点是好的,但不经通报直接做决定,是三哥最不喜的行为。
他偷偷摸摸的抬头看秦王,就见秦王面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
“嗯。”他只应了这么一声,在汤伯换好后迅速躺回到床榻上。
胡岩挠头,三哥这是不怪他了?
汤伯拉着胡岩,见阿烟已经走过来了:“我们赶紧走,别耽误王爷。”
门关上了,阿烟坐在床边先交代事宜:“过程不会有痛苦,但是结束后可能会有点痒,当发痒时立刻吃下这颗药。”
齐誉看着少女手心里的小药丸,他道:“除了此蛊,可还有旁的蛊?”
“你不喜欢痒痒虫吗?我觉得它还挺可爱的,好吧,那我看看。”
阿烟索性将东西都搬过来放在脚踏上,一样一样的给齐誉展示。
“这个是喷嚏虫,可爱吧?中蛊之后会不停打喷嚏,别小瞧它,若是严重,喷血也是有可能的。”
“还有这个,胖乎乎的好玩吧?中蛊之后人会特别嗜睡,我寻思王爷日理万机,不能贪睡。”
“看这个红色的,它……”
挑着几个长的最好看的介绍一番,剩下的阿烟都懒得翻,觉得长的丑。但因为都是自己养出来的心血,还是没舍得扔掉。
“所以痒痒虫是最好的选择,而且我会给你解药,压制住没问题。当然,我不保证能否压住你的毒,所以我们就是试试,实在不行我立刻给你解蛊。”
她说话的时候,男人修长的手指轻轻叩着膝盖,待她说完后,齐誉道:“如果要压制住的话,倒是有个蛊可以。”
阿烟立即接话:“你是说同心蛊?算了吧。”
她想都不想直接拒绝:“你中过,该知道它能压制住你体内的毒不假,但会遭受反噬,而且,当时你身中同心蛊是不得已的事情,好不容易解开了,怎么能再中。”
她垂着眸子,没注意到男人幽深眼眸里闪过一丝失落。
“好了,手给我。”
之后进行的很是顺利,完成后阿烟擦了擦额头的薄汗,嘱咐道:“若是觉得痒立刻吃药。”
不管是痛苦还是愉悦,看他的脸完全看不出,所以阿烟起身一条腿半跪在床边,贴近他仔仔细细的观察。
“还觉得疼吗?有效果吗?”
不过一拳的距离,少女身上好闻的气息传来,犹如在沉闷的死水里注入新鲜的水源,清新的让人愉悦的感觉。
齐誉不着痕迹的攥了攥手指,看着少女眸子里映出自己的影子,那一瞬身上的感觉似乎都没了般。
但,事实是还会疼。
“还疼吧。”阿烟肯定的说道。
齐誉微怔,阿烟则是自顾自的说道:“感觉到你呼吸还是很急,如果不疼的话你肯定恢复正常了。”
她苦恼道:“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还没起作用,需要等一等,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压根就没用。”
“我们等一等吧。”
既然决定等,阿烟自然要留在王府,若是不对可以及时解蛊。正好她没吃饭,汤伯叫人送来满满一桌吃食,都是她在王府时总让厨房做的。
齐誉的膳食很简单,带有滋补效用的鸡汤。
“王爷,”看着额头冒汗的人依旧姿态优雅的用膳,阿烟忍不住问他:“你要是难受的话就躺回去吧,我可以喂你。”
喂个汤而已,举手之劳。
见齐誉没动,阿烟寻思着堂堂秦王也是要面子的,看,哪怕手颤的将汤洒出来,他也要自己吃饭。
阿烟夹了一块红烧排骨,慢吞吞的啃起来。一顿饭吃完,阿烟不由得感叹还是王府的饭菜可口,甚至比外面酒楼做的还好吃。
“阿烟姑娘吃饱了吗?”汤伯随着仆从进来一起撤桌子,笑眯眯的问道。
“吃饱了!多谢汤伯。”
小姑娘笑盈盈的,而桌边的秦王依旧没什么表情。汤伯迅速的扫了一眼后,叫人赶紧将东西撤走,还上了一壶花茶,外加一壶温热牛乳。
出门之后汤伯感叹,王爷还是心里有阿烟姑娘,否则他不会在她面前只穿着中衣。
“王爷,你喝吗?”
“嗯。”
屋里只剩下俩人,阿烟就给他倒了一盏茶。
茶水的热气蒸腾而上,将男人的眉眼映衬的如远山青黛。
漂亮的事物谁不喜欢?阿烟最喜欢漂亮东西了,也最喜欢长的好看的人。
齐誉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且因为他沉默寡言,更添了几分神秘之感,让人想要一探究竟。
阿烟认识他的时间不短了,可依旧会看着他然后发呆。
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齐誉莫名的耳根子有点红,借着喝茶水掩盖下去。
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事实结果是有用,但不多。
“没那么疼了是吗?”她问。
齐誉嗯了一声,随手用帕子将脸上的汗擦掉。阿烟急的打转,齐誉轻声道:“无碍,即便没有蛊我也可以挺住。”
十几年来月月如此,他早已经习惯了。
可阿烟不习惯,她一想到他那么疼,她心里也跟着疼,到底有什么好办法?
她正想的入神,男人犹豫开口道:“那天我喝醉了,如果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抱歉。”
他说的就是夜里入她房间的事情,仔细想没什么不好。
“你还记得那天的事情吗?”她问。
齐誉摇头:“记不大清了。”
说完这句话就见小姑娘眼里带着失望的神色,齐誉眯了眯眼睛,问她:“我都说了什么?”
阿烟:“你当真半点都不记得?”
少女嘟着嘴巴,嘀咕了一句什么,齐誉没听清。阿烟哼了一声转头不看他。过了会,别扭的小姑娘又转过来,她决定再问一遍算了。
“你当时说赐婚王妃的事情不作数,还说自己不会娶那人,这些可是真的?”
他竟说了这些?
“到底是不是!”
阿烟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这般在意这件事,但是她忍不住了,她要听他亲口说一遍。
“是。”
阿烟站着他坐着,男人微微抬眼看她,眸子清澈真诚:
“就算是醉话,也不曾骗你。”
炭盆烘烤的屋里热,阿烟的脸颊也跟着热起来。错开眸子作势去收拾东西,嘀咕道:“你最好别骗我,最不喜欢别人骗我了。”
尤其是他。
“嗯。”
没什么旁的办法,能止一些就好,胡岩和汤伯等人知道后并未失望还是很感激阿烟。
“阿烟姑娘,我叫人送你,外面天都黑了。”
“麻烦汤伯。”
胡岩则是迈步进房里,见秦王已经换了衣裳坐在桌边,悠然自得的品茶。胡岩瞪大眼睛:“三哥,你好了?”.
这边阿烟回了云香阁,正赶上烈儿哭闹着找她,一见到阿烟就扑过来,小孩可怜巴巴的喊她姐姐。
“对不起,今天有事在外面耽搁了。”阿烟心里带着愧疚,更加坚定要带走烈儿的想法。有困难就去克服,她必须得将烈儿带在身边。
幸好,现在晚上睡觉只要阿烟看着他睡着就成,不用非要住一间房里。阿烟琢磨着孩子一天比一天大,总和她住一起也不好。
忙活完李烈儿,阿烟又洗了个澡,已经夜深了,她累的直打瞌睡。
可是暂时不能睡觉,她要走了,得赶紧将所有事情都料理好,这才能放心。
等她做完材料,早已经后半夜了,熄灯睡觉后院子里安静下来。
守在外面的暗卫打个哈欠,心道阿烟姑娘可真能熬啊。
不过,也有人没睡。
秦王府里,胡岩正在汇报事情。
“你是说,之前和詹长宁接头的那人随着荣公主离开大历了?”
胡岩道:“是,之前我还怀疑詹长宁要和康易信勾结,对阿烟姑娘不利,但现在看,兴许是我们多想了,阿烟的身份特殊,康易信当真会将此事告诉詹长宁吗?三哥,会不会是我们多虑了?”
椅子上的齐誉精神抖擞,正在翻阅一本兵书,闻言停下,淡声道:“他绝不是好人。”.
云香阁忙活起来,比之前还要忙,翠红和柳绿都来了,还有王府里几个妇人也跟着一起,将阿烟的房间里挤的满满登登,热闹的像是过年。
“多谢大家来帮忙,等结束后我给大家发工钱!”
柳绿欢呼:“多谢姑娘!”
翠红则是不赞同的打了柳绿一下:“姑娘,不用工钱,我们在王府里每月都有月银,汤伯说今日王府里的活计安排给旁人,让我们过来多帮忙。”
“辛苦各位了。”
“姑娘说的哪里话,能出王府逛逛是我们一个月才有一次的机会呢!”
“是啊,来的路上我看道边卖什么的都有,好热闹,年味一下就足了!”
几个人笑着说话,阿烟心情愉悦的和他们一起干活。在王府时候几个人都曾做过,算是熟练手,因此天没黑就已经做出好几箱子了。
“这些肯定够卖到开春了,”王姐点过数量后朝着阿烟点头。
“辛苦各位了,我请各位去吃饭!”
“好!”
对面就是酒楼,阿烟丝毫没心疼银子,还包了雅间点了一桌菜。翠红等人都受宠若惊,她们都是王府的奴婢,还是第一次有人请她们吃饭呢。
“谢谢姑娘,”柳绿没心眼,情绪表露的也快,当即红了眼睛,感动道:“姑娘,如果你往后回王府,柳绿愿意一辈子侍候姑娘。”
说完,将手中的一盏果酒喝了:“这杯敬姑娘。”
“是啊,”其他人也纷纷站起来,举起酒盏敬阿烟,弄的阿烟有点害羞。不过她高兴,就和她们一起喝了。
吃饱喝足后,汤伯派的李四来了,接府里的人回去。李四见翠红双颊坨红,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回去吧,都早点休息。”阿烟站在街上看着她们远去。
第二天,让阿烟没想到的是翠红和柳绿又来了,同来的还有汤伯,他笑眯眯的道:“等阿烟姑娘不在的时候,就让她们俩过来帮忙盯着,人多方便些。”
昨日王府里的人来帮忙她已经不好意思了,急忙道:“不用,汤伯,昨天的事情已经很感谢了。”
汤伯笑道:“该是我代表王爷谢谢你,多亏了阿烟姑娘。”
他没细说,但阿烟明白他谢谢她让齐誉止疼。
还有两日,等待南疆商队入漠城之后就会启程,阿烟赶紧出门采买,生怕有什么遗落下。
她想着出门在外吃食肯定不方便,于是定了十只烧鸡。现在天气冷,烧鸡放在车里能存贮,还有什么耐放的糕点一类也定了不少。
在道边走的时候,有车队过去,阿烟眼尖,瞧见为首的马车似乎印着“江”字。
她想起来,这应当就是大历要去往南疆的商队,打头的车应当就是江家江城的车了。
阿烟猜的没错,正是江城,温暖精致的车厢内除了他还有一个眉眼如画的貌美姑娘。
他们这边出城门后,消息就到了南疆落在康易信的手里。
“将军,我们的人已经去接应了,这是王上的命令,保护大历商人安然无恙到达都城。”
康易信嗯了一声:“你去安排。”
“是。”
“对了,公主那怎样了?”
“还好,不过瞧着心情似乎不好。”
“我去看看。”
康易信到的时候,荣公主正歪坐在小榻上看话本子。她一直喜欢看这些,还喜欢看各种游记,像是这样就能体验大好河山。
不过,今日她脸上不像往常那般带着笑意,而是眉眼间都染了惆怅,细白若葱的手指搭在书页上,许久都不曾翻动一页。
康易信明白她为何如此——因为詹长宁没跟着。
一盏茶的时间,康易信就从荣公主房里出来了,面容迅速转换带上嫉妒之色。
他嫉妒的想发狂,甚至想杀了詹长宁!
“将军冷静,”心腹见他如此,立刻小声劝慰,“等他从大历回来也不迟。”
康易信深呼吸几次,眼里的杀意总算是退了。
既然大历的商队出发,那南疆来大历的商队也到了。修整一晚上,第二日出发。
阿烟紧张起来,又重新点了一遍东西,幸好马车宽敞,能将她买的东西全部摆下。
翌日天亮之后,阿烟带着李烈儿辞别云香阁众人上了马车,赶车的车夫是一早就过来的,詹长宁说是个熟手。
也确实如此,甚至感觉不到马车的颠簸。
李烈儿起的早,这会有点困了,加上车里暖和他身上还被阿烟裹了被子,很快就沉沉睡过去。
阿烟则是不困,她心里有事。
汤伯说,秦王也要回京,那他什么时候走?等路过秦王府的时候,阿烟挑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和往常没什么两样。
不过……
阿烟垂下眸子想,他做事向来赶早,以前赶路的时候几乎都是天不亮就出发了,若也是今日启程的话,说不定早就走了。
心里闪过一丝失落,阿烟将车帘合上。
整个南疆商队差不多十辆马车,詹长宁在倒数第二的位置,而阿烟则是在他之后倒数第一。她觉得没什么不好,这样做什么也方便,若是下车方便也不用后面的车等她。
缓缓驶过宽阔的路,眼看着就到城门口了。守门侍卫挨个查了一遍确认身份后,就放行。
阿烟坐在马车里无趣的很,就掏出一本书看起来,只是车帘厚重将光亮挡住,只能点上一盏豆灯,像是晚上似的,让人困顿。
正打着哈欠,马车突然停了。
“怎么了?”阿烟问车夫。
车夫回答:“姑娘,前面有马车拦住去路。”
山匪?不对,他们才刚出城门,山匪不可能这么大胆子。阿烟着实好奇,就掀开帘子看了一眼,瞧见不远处立着一辆熟悉的华盖马车,车夫也是熟悉之人。
再往车前看,就见立着一道颀长的身影,似乎在和南疆商队领头人说话。
他和往日一般穿着素色的锦袍,外面压了一件玄色大氅,乌发梳的整齐犹如他这个人丝的一丝不苟。
俊美的容颜在晨曦里,带了几分柔和之感。
“本王也要回京,正好顺路。”
南疆商队领头的是个年约三十的汉子,叫许大水。他闻言笑口颜开:“有王爷同行再好不过,安全也有保障。”
许大水人长的粗实,虽也穿着绫罗绸缎,可和秦王一比高下立判。阿烟看了一会摇头,心想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这边又拍了一会马屁,许大水赶紧拱手作揖,道:“王爷还请上车,天冷免得吹风。”
齐誉颔首,目光扫过车尾,淡声道:“来者是客,你们走前面。”
许大水赶紧恭维道:“王爷,您还是去前面吧。”
寻思着两国能有如此的交易往来,还多亏了眼前这位秦王,怎么好让王爷跟在他们身后?
“就这样定了。”秦王盖棺定论,许大水只能应下,心里对秦王的好感又多了一层。
南疆商队重新上路,阿烟等了一会,终究是忍不住想要看看外面,于是手指挑起一条缝隙,只露出一双水润的杏眸朝外看。
也是巧了,一下就瞧见那辆华盖马车离她越来越近,对方同她一样,将车帘挑起,清隽俊逸的脸露出来,深邃的长眸对上她的视线。
不知怎么,阿烟莫名的有点紧张:“王爷。”
她赶紧打了声招呼,迅速将帘子放下,隔绝开似能穿透人心的视线。
他怎么会启程这么晚?
太巧了吧。
阿烟低垂着脑袋,手指搅着衣袖琢磨着。难道是等她?
不对不对,她晃了晃脑袋将这个想法甩出去。方才他和南疆商队的人说话了,想来是早就约定好了。
这个想法冒出来后,阿烟忽觉得怅然若失。
第66章 [VIP] 第 66 章
有了秦王的人在前面带头引路, 自然速度更快,只是现在正是冬日, 风雪更大, 吹的人睁不开眼睛,所以再快也没快到哪去。
没能进城,附近又没有住人的庄子, 就只能就地扎营休息。
马车形成一条长龙, 在白色的雪地里驻扎不动了。各个车里的人下来分工合作,捡柴生火打猎, 一时之间让这个寂静的黄昏热闹非凡。
“烈儿, 不许开帘子。”
阿烟将李烈的小手拽回来,指尖都冻的发红了,她两只手给小孩捂手, 李烈儿懵懵懂懂的眼神问她:“姐姐,雪。”
外面正飘着小雪, 小孩长这么大第一次出京城, 看哪都好奇, 尤其是雪花落下,他还伸手去接。
“不可以接雪, 会冷的。”
也怪阿烟, 光顾着买厚实的衣裳, 忘记买手套和帽子了, 等能入城休息了她一定给孩子买好东西, 让他想玩雪就玩雪。
李烈儿喜欢阿烟,所以很听话, 跟着摇头道:“烈儿乖,不接雪。”
孩子长的好看又乖巧, 阿烟摸摸他的脑袋,柔声问他:“饿了吧?”
李烈点头,阿烟就掏出糕点给他吃。“先垫上一口。”
外面刮风,将营地里烤肉的香气吹了过来,烈儿鼻子动了动,惊喜的眼睛都亮了:“肉!”
阿烟也闻到了,其实她车里有烧鸡,但是凉了不能给孩子吃。想了想,她嘱咐烈儿道:“在车里等姐姐,不许出去,知道了吗?”
见烈儿重重点头,阿烟才拿过披风裹在身上,挑开帘子下车了。车夫是詹家人,停车后就去前面找詹长宁了,她下车后按理说该往前看,可是鬼使神差的朝后看了一眼。
秦王的车驾就在她马车后面,微微转头,就能看见那辆华盖马车。不过旁边只有几个侍卫的身影,胡岩正指挥人生火烤东西吃,不见齐誉。
阿烟收回视线,朝着詹长宁的车去了,正好詹长宁回过来找她,笑着道:“阿烟,我们生火热东西吃,一起吧。”
“正要找詹公子,可否让我借用火?我车里有烧鸡,想热一热。”
风雪虽小,可她一个弱女子去捡柴的话总是不便,最主要的是,烈儿在车里没人看着。
“当然,对了,那个孩子也可以一并过来,我车里暖和。”
“不了,外面冷就不让他出来了,我烤好就带回去。”
“不如这样,我叫人给你生火。”
詹长宁说着就叫来两个人,正好现成的火种,很快一堆暖和的火就升起来了,旁边还摆放了不少干柴。
阿烟将冻硬的烧鸡取来,没将荷叶包拆掉,而是直接放在火旁烤。李烈儿好奇想要出来还要方便,阿烟只能将孩子裹严实,将他抱下来。
只是方便一事……
李烈儿可以自己如厕,若是在云香阁她就不管了,但现在是野外,她不放心让他走远,所以她起身牵着孩子的手往远处去,想找个避人的地方。
不远处的华盖马车掀开一角,胡岩凑上来询问道:“三哥,估计是带那个小男孩尿尿。”
齐誉扫了他一眼,胡岩立刻改口道:“方便,带小男孩方便。”
尴尬的笑了两声,胡岩会意了,立刻放下手里的烤肉,道:“三哥,我去帮忙,很快回来。”
这边阿烟带孩子没走多远,后头胡岩就赶上来,能有男人帮忙最好了,阿烟立刻谢过,然后转过身等待。
李烈儿其实有点怕胡岩,但是看姐姐等在不远处,他又没那么怕了,顺利的方便完回来,阿烟还用烧的水给烈儿洗手。
“王爷,阿烟姑娘心肠真好,而且她照顾小孩的时候很温柔,和平常不太一样。”
回来胡岩就凑在车旁絮叨,说了好一会齐誉都不搭理他,胡岩讪讪的烤肉去了。
营地里几乎每一辆马车旁都背风生了火堆,一是为了吃东西喝口热水,二则是驱赶野兽。
不过没听见什么动静,估计这里没野兽。
李烈吃了一个鸡腿一块鸡胸肉,又喝了阿烟热的一盏牛乳,就摇头说吃饱了,蹲在火堆旁,学着阿烟的样子往里放木柴。
这孩子虽然不怎么说话,但动手能力很强,不用阿烟吩咐就知道隔一会再放一根。
阿烟拿出准备好的小凳子坐在火旁,温暖舒适,到了夜里风停了,只能听见火柴燃烧噼里啪啦的声音。
阿烟用了一个鸡腿就吃不下了,一天都在马车上没动,确实没什么胃口,不过她用小锅煮了一锅花茶,打算在睡前喝一些乳茶。
“阿烟,什么这么香。”
詹长宁笑着走过来,他和往日一样穿着青莲色的衣裳,火光映的整个人更加温和。
视线往小锅里看了一眼,翻滚之间香浓的气味飘散,詹长宁指了指锅里笑着道:“不知可否让我尝尝?”
“当然!”阿烟搅动了一下,最后洒了一把带来的花糖。把锅取下来,先是给李烈盛了一杯,“烈儿小心烫,一会再喝。”
然后手脚麻利的盛了一杯给詹长宁,最后才是自己。
詹长宁的仆从送来一个小凳子,俩人就挨着坐在火堆旁,双手捧着温热的杯盏,边喝边闲聊。
“下雪不冷,”詹长宁轻啜一口道:“就怕化雪,那就冷了。”
“是啊,快年根底下了,估计我们到京城时没多久就过年了。”
带着甜意的乳茶温暖身子,阿烟舒服的叹气一声,脸上露出笑意。
这一幕落在不远处人的眼里,就有些刺眼了。
胡岩偷偷看秦王,见他收回视线垂眸烤火,像是半点不在意似的。
啧,哪能不在意?
方才车停下的时候,齐誉就嘱咐多拾柴回来,胡岩明白,是带着阿烟姑娘那份。不过他们来晚了,那时候詹长宁已经献了殷勤。
“那个……三哥,我有点口渴,去讨杯水。”
胡岩说完不等齐誉做声就立刻拔腿走,很快到了阿烟这,要了一杯乳茶。
“聊什么呢,带我一个。”
胡岩穿着劲装,大老粗一个,和温润的詹长宁形成鲜明对比。
“没说什么,对了,我们下次到的城池热闹吗?”阿烟想买东西,怕没有好料子。
大概是有钱了心态真不一样,以前她总会节省着花,现在则是尽可能在自己承受的范围内挑好一些的。
“还行,不大也不小,估计明天早点出发,天黑关城门前就能到。”
胡岩这人脸皮厚,一直在阿烟说话,詹长宁插不上嘴,就在旁边笑笑。
一盏茶喝完,詹长宁起身道别。
“再给我来一杯,”胡岩道。
“这,自己来。”说完,阿烟假装不经意的说道:“喝一盏暖和胃,那个,郝仁和李四要不要也喝一些?这里还剩下半锅热乎的,你拿回去分一分吧。”
胡岩嘿嘿笑:“好嘞,这就去。”
眼看着他回去给秦王倒了一盏,但不知道为何他没接,继而回马车去了。
阿烟有一丝丝的失落,不过她没放在心上,将东西收拾收拾,她也回马车休息了。
这一晚虽然在野外,但众人都准备的齐全,所以也睡的很好,甚至早上借着没烧尽的火堆还烧雪水洗了把脸。
派来给阿烟赶车的车夫回来了,大部队立刻出发。
果然如胡岩所说,在天快黑的时候到了一座城池。众人一起去客栈,但人多一个客栈住不下,所以得有人分出去。
“阿烟,你同我一起住在这吧,免得找地方了。”詹长宁走过来道。
这时候带李烈解手的胡岩回来了,笑呵呵的对着阿烟说道:“阿烟姑娘,走吧,烈儿这孩子都困了。”
也不知胡岩做了什么,李烈儿竟然跟他感情不错,还牵他的手要跟着胡岩走,既然这样,阿烟就只能谢绝詹长宁的好意,笑道:
“詹公子,那我们明早出发时见。”
詹长宁只能点头,目送他们的车远去。
后头侍从吐了口吐沫,道:“二爷,阿烟姑娘之前一直和那个秦王关系不错,怎么这回感觉怪怪的,还有叫胡岩的粗人,真碍眼!”
“回去吧。”
“是。”
这边秦王的队伍加上算南疆分出来的三个商人,一起住进一家客栈。住宿事情是胡岩一手安排的,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巧合,她和齐誉的房间正好挨着。
就像是他还没解开同心蛊时,连住处都带着亲密感。
但阿烟没心思想这些,她将东西放好后,就想趁着天还没彻底黑下来去买东西。李烈儿白日里睡觉了,现在精神抖擞,阿烟给他穿上厚实的衣服,俩人出了客栈。
“三哥,阿烟带着李烈出门了。”
齐誉淡淡的嗯了一声,不用他吩咐,就有暗卫尾随保护着。
这座城池虽然没有漠城占地大,但阿烟觉得比漠城繁华了一些,一路走来,她买了不少没见过的吃食。
“烈儿,这个喜欢吗?”
总算是找到一家店卖成品的小孩手套和帽子,阿烟挑了几个给烈儿看,让他自己选。
李烈儿还是小孩子,挑了一个虎头帽,阿烟为他挑选了同样绣有虎头的手套。
俩人回来后小脸蛋都冻的红扑扑,看见胡岩站在过道,阿烟将手里的糖葫芦给他一个。
“谢谢阿烟姑娘,”胡岩一口咬下来一个,酸甜的滋味在嘴里弥漫开。
只是没等他吃完糖葫芦,阿烟的房门又开了,小姑娘探出脑袋,脸上带了不自在,叫胡岩过去。
夜深人静,客栈里的人都已经歇下了,阿烟的房间黑黢黢一片,隔壁则是灯火通明。
齐誉坐在桌子旁姿势懒散,手边放着一本书,还有一双做工精致的鹿皮手套。
男人深邃的眉眼扫过手套,过了会,他伸手抚了一下.
赶路辛苦,他们尽可能的在天黑前进城或者找村庄,总比住在外面强。但天有不测风云,这几日飞雪,路上堆积的雪到了脚踝,马车走不快,所以他们今晚要在野外休息。
“还有两三天就能到达京城了,忍一忍。”
“是啊,不过雪下的太大了,这还能生火吗?”
“试试,不生火不行,太冷不说,还无法防野兽。”
眼见着天黑了,众人安营扎寨,阿烟也下车,车夫手脚麻利的早就生起火了,然后回到詹家所在。
刺骨的寒风裹挟着鹅毛大雪往人的脸上刮,没一会,小姑娘的头上身上就都覆盖了一层白。正当她忙着热烧鸡的时候,郝仁过来了。
“姑娘,我帮你看火,你进车里休息吧。”
“没事,我自己来就成。”
郝仁坚持道:“我来,正好烤火,你看,我这还有兔子需要烤,借你的火用用。”
阿烟这才看见他手里拎着一只灰毛兔,笑着道:“下这么大雪还能打到兔子,郝仁真厉害!”
小姑娘清脆的声音顺着风往后刮,落在后面站在火堆旁的颀长身影耳朵里。
他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伸手拢玄色大氅时,露出手上带着的鹿皮手套。
胡岩刚喝了一口烈酒暖身子,所谓酒壮怂人胆,他跑过来贼兮兮的道:“那天阿烟姑娘说她买手套买大了,说给我,嘿,我一试,手指头根本戴不了!”
手套做的精致,五指部分很是贴合,齐誉手指修长戴着正好,胡岩从小做粗活,骨关节处太大手指也粗,根本戴不进去。
“我就说是她买给王爷的,可阿烟姑娘还不承认。”胡岩笑嘻嘻,齐誉淡淡扫了他一眼,胡岩立刻绷直了身子,“哎,我想起来忘了点事,忘了啥事儿呢?”
他边说边退,最后消失在齐誉的视线里。
没过一会,胡岩又跑回来,大喊道:“想起来了,今天腊八!我们得喝腊八粥才行!”
他这一嗓子,营地里的人全听见了,阿烟也不例外。
“今天腊八啊,我都给忘了。”阿烟想着怎么着也得过啊,所以去车里翻找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用。
他们出行带的都是做好的吃食,很少有人带米上路。这时胡岩嘿嘿笑:“我前几天在荔城的时候买了一袋,今天正好用上。”
煮好后胡岩给阿烟送了一碗,却不想她已经在车里喝上了。
“这是什么?”胡岩看着她碗里花花绿绿的东西道。
“是我们南疆的腊八粥,里面放了干花瓣还有蜂蜜,詹公子送我的。”
闻起来确实香甜,胡岩看了看自己熬的白粥,里面零星的几个豆子,看起来确实寡淡不少。
“是送我的吗?”阿烟将碗放下,主动凑过来问道。
胡岩干巴巴的笑:“是啊,不过你好像不会喜欢吧,哎,怪我了,我一直没当你是南疆人,总以为你是我们大历人。”
这番话说的阿烟心里暖,她笑着接过,碗里的粥煮出粥油,看起来就香浓:“闻起来好香啊!正好我没吃过大历的腊八粥,多谢你了。”
胡岩走后,阿烟将那碗粥和李烈儿一起吃了。吃完后,阿烟下车用水将碗洗干净,还用布将木碗里的水擦干。
想了想,阿烟先去给詹长宁送去。
“阿烟快上车,外面冷。”詹长宁笑着邀请她,她寻思那就坐一会说说话,眼看着就快到京城了,她想和他细说关于沿途所见所闻。
“詹公子,每路过一座城池我都去胭脂铺子看了,像我做的香膏虽然品质不是最好,但也算是上等,而且随着离京城越来越近,我发现胭脂水粉的价格也越来越高。”
詹长宁赞同的点头:“因为越挨着京城的城池,百姓就更加富裕,出手也阔绰,尤其是京城的百姓们,相信那里会让我们挖到金子。”
阿烟听他这样说,一下就振奋起来,将自己的所想告诉他,俩人在车里聊了许久也没见出来。
最后面秦王马车里,齐誉长指敲着膝盖,淡声道:“胡岩,碗。”
语言简洁,但胡岩立刻懂了,立刻下车朝着前面詹家马车去了。
车里,暂时说完开铺子的事情了,阿烟扫见詹长宁手边放着竹简,瞧着字迹有些眼熟。
“哦,这个是我收集的孤本,上面记载了一些古方,可惜,方子不全。”
阿烟问他:“能否让我看一眼?”
詹长宁温和一笑:“有何不可。”
入手有些微凉,阿烟指腹轻捻,觉得竹简的手感和家里的也很像,不过詹长宁细心保养,还涂抹防虫的油,所以更加光滑有光泽。阿烟垂眼仔细的看上面的文字,觉得也很像。
“詹公子,这个很珍贵吗?”方才说是孤品,意思应当是珍贵吧?可为何祖父会有一整套?数量比这个多十几倍。
詹公子是南疆王室器重的年轻巫医,而自己的祖父不过是偏于一偶的村中人。
“很珍贵,希望有生之年我可以尽快将其收集全。”他笑了笑,接着道:“不,应当说尽快收集好。”
詹长宁对阿烟照顾有加,还带着她一起去京城开店,阿烟感激不尽,她犹豫了一下,想,若是借给詹公子看看也无妨。
正当她要说话的时候,外头忽地响起争吵声。
“哎,你干什么?”
“我找阿烟姑娘,为何拦着我?”
掀开车帘,就见胡岩和詹家仆从吵起来了,阿烟赶紧下车解释,这才平息。胡岩不屑的哼了哼,道:“阿烟姑娘我们走。”
这事是胡岩不对,人家不认识他,他还硬闯,于是阿烟道:“你先走,我还有事。”
车帘后露出詹长宁带着笑意的脸,本来胡岩不反感他,但现在怎么看怎么觉得詹长宁欠揍。
于是胡岩撒谎不眨眼,凑过来小声道:“王爷那边,不太对劲,阿烟姑娘你赶紧过去瞧瞧。”
“当真?”阿烟急了,立刻告别詹长宁,匆匆随着胡岩走了。只留下詹长宁,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到了秦王府的马车,胡岩掀帘子,阿烟踩着矮凳就上去了,见车里坐着湖蓝袍子的男人,面若冠玉,风姿绰约,浓密的睫毛抬起,深邃的眸子展现在眼前。
“王爷,你没事?”
车里点着亮,男人一手端着书籍正在看,不像是有事的样子。
聪慧如齐誉,在看见胡岩挤眉弄眼后,就明白什么意思了。于是堂堂秦王咳嗽了两声,哑声道:“本王无碍。”
“那为何咳嗽?觉得痒吗?难道是嗓子痒?”
她凑过去仔细端详他,自然而然的亲近,完全没有方才和詹长宁在一个马车里的拘谨。
放松的时候,很多事情是注意不到的,齐誉却眼尖的看见,她右耳上的银坠子不见了。
“胡岩。”
“在。”
“分两个人找找耳坠,银质地。”
“是,王爷。”
阿烟才反应过来,摸着空荡荡的右耳道:“我的坠子!”
“已经让人去找了。”
李烈儿在车里,由郝仁看着,阿烟很放心,所以她暂时没动,想着能找到最好,找不到便算了。
“谢谢王爷。”她坐在他对面,小声说话,“不值钱的,找不到就算了,外面天冷,别把胡岩他们冻坏了。”
齐誉淡淡的嗯了一声。
幸而胡岩他们不负期待,将坠子找到了,阿烟看齐誉没事,她拿着东西回了自己马车。
“胡岩,”齐誉薄薄的眼皮抬起,问他:“发生了什么?”
胡岩嘿嘿笑,简要说道:“就是不想让阿烟姑娘和那姓詹的多呆,三哥你不知道,阿烟一出来,那人眼珠子都要沾她身上了,我看明白了,那人就是见色起意。”
“行了,告诉我们的人,夜里多注意。”
胡岩笑呵呵:“三哥放心,一只蚊子接近阿烟姑娘的马车,我都得叫人把它打下来!”
冬日的夜里,自然没有蚊子。但风雪越发的大了,甚至将火堆吹的摇曳,若是一个没注意,火焰很快就被熄灭。
当有光时,营地是禁地。但当火堆灭了后,那些在山中饿了许久的野兽们就像是挣脱了封印,蠢蠢欲动。
“嗷呜~”
车里的阿烟猛的睁开眼睛,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又屏息听了一会,果然再次听见若有如无的野兽嚎叫。
她脸色白了几分,听出来是狼叫。
阿烟反应还算快,立刻找到枕头下藏着的菜刀,紧紧盯着车帘处。
风吹过,车帘晃动,犹如野兽扑在上面。
阿烟心跳如雷,脑子都有点空。当车帘掀开一角风雪灌进来时,她想都不想直接劈砍下去!
“阿烟,”一只手握住她的腕子,轻而易举将菜刀夺走,声音清冽低沉的道:“是我。”
第67章 [VIP] 第 67 章
月亮被乌云遮盖住, 人间一片暗色。不远处的山林里有窸窣的声音,鸟群被惊飞发出瘆人的叫声。
营地里不少人被惊醒, 大喊着快点火!可风雪迷人眼, 裹挟着雪花的寒风呼啸而过,将刚点起的火苗吹灭。
“你们怎么守夜的?火堆灭了都不知道?”
……
如此的责骂声不绝入耳,将正在睡觉的李烈也惊醒了。他刚醒来就看见阿烟, 喊了一声姐姐后朝着阿烟靠, 随后才看见阿烟身侧的男人,李烈明显缩了一下身子。
“王爷, 孩子胆小他怕你。”阿烟小声的说完, 用被子将李烈裹严实,安慰道:“烈儿别怕,王爷是好人, 来保护我们。”
宽敞的马车因为男人的到来而显得窄小,他坐在那犹如山中雪松般挺拔。李烈儿又好奇又害怕, 时不时的偷看齐誉。
齐誉没看他, 只淡声道:“等天亮就好。”
外面野兽嚎叫声越发的近了, 好像有很多的狼,吓的李烈儿往阿烟的身上靠。阿烟把帽子给李烈戴上, 还用自己的手去捂住孩子的耳朵。
听不见就没那么怕了。
其实, 阿烟也怕。
她从未遇见过如此情形, 竟然有这么多狼。会袭击吗?会来这里吗?未知更让人觉得恐惧。
忽地, 耳朵上落了温热, 瞬间就将嚎叫声隔开,周遭变得安静下来。
阿烟偏头, 男人的手掌也随着她转了一下。偏偏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就像是为她捂住耳朵的人不是他似的。
一如夏日时的雨夜, 他为她挡住雷声。
心里有甜意冒出来,就像是晚上煮的粥似的,咕噜噜冒着泡。
阿烟脸有点红,唇边染了几分笑意。她没让他看见,只垂着脑袋,自己偷偷的笑。
车里方才点了亮,昏黄的光为女子镀上一层温柔之色,齐誉长眸扫过,就见浓密的睫毛微颤。
是害怕吗?他抿着唇,不着痕迹的离她更近一些。
外面有嘈杂的脚步声,想来各个商队的人都发现不对且正在采取措施,胡岩等人早就接了命令,以阿烟姑娘的马车为中心,全方面保护,再分出一半的人手去保护南疆的商人们。
胡岩本来是在看野兽嚎叫的方向,但是他转头看向另一方,就见风雪里走来一个人——是詹长宁。
刺骨的寒风吹的人眼睛睁不开,詹长宁裹紧身上的大氅,弯腰朝着这边走。幸好两辆马车距离不远,很快詹长宁就走了过来,同时发现胡岩等人。
“秦王殿下为何在此?”詹长宁视线扫过车帘,话却是对守在车门处的胡岩说的。
胡岩是粗人,他才不管那么多,当即反问道:“詹公子又为何在此?”
风雪大加之野兽嚎叫,俩人的声音都不自觉的放大,所以在车厢里的齐誉听的清清楚楚,他看向小姑娘,就见她没什么表情,应该是没听见。
“我来看阿烟,她带着孩子多有不便。”
胡岩立刻回答道:“劳詹公子挂心了,这里有我们,还请詹公子赶紧回车里,免得一会野兽来了来不及逃。”
詹长宁没动,朝着车厢喊道:“阿烟,你还好吗?”
本以为听见他说话她起码会回个话,却不想车帘半响都没动。
胡岩嘿嘿笑,心想:阿烟姑娘做的好!
但他面上不显,做出请的手势:“詹公子,请回吧。”
无法,詹长宁只能原路返回。胡岩哼哼道:“想保护人早来啊,还是没放在心上。”
如果当真将阿烟放在心里,就该像是他家王爷似的,立刻飞驰而来。
过了一刻钟左右,外面的声音歇了,胡岩敲了几下车厢,过了会才掀开帘子,禀告道:“三哥,火堆升起来狼群退了,有几个袭击的也被驱赶走了,没动手,怕这群畜生记仇。”
这时车里的李烈儿扛不住睡着了,齐誉也早就松开手,阿烟好奇的问胡岩:“狼会记仇吗?”
胡岩点头:“当然。”
随后他眼里带着回忆,道:“有一年进山里碰了狼,有人杀死一只,结果那些狼群和我们不死不休,还好有三哥主动引开狼群让我们走了,为此后背落了不少伤。”
“胡岩,”齐誉淡淡的扫他一眼,“事情做完了?”
警告的意味浓重,胡岩摸摸脑袋:“没做完,没做完,我这就去。”
车帘又合上了,男人没有要走的意思。阿烟搓了搓手,拉过自己的被子给俩人盖在腿上。
齐誉低头看了一眼,漂亮的眉眼微微蹙起。
男女共同盖一床被子……
他抿着唇,作势就要将被子掀开。
“你干什么,冷。”阿烟按住他的手背,道:“车里的炭熄了,只能靠被子取暖,不盖被腿会冻麻,尤其你坐在车厢门口,有冷风吹进来。”
她说着,还侧身伏在他膝盖上,细心的将被子掩在他腿边:“这样就不冷了。”
齐誉低垂眼眸就能看见少女凌乱的头发。
毕竟是在睡梦中被惊醒,她什么都来不及准备。
“王爷,你为什么要引开狼群?”
阿烟觉得齐誉很怪,自打认识他起,她就觉得他似乎不怕疼不怕死。可是他贵为大历的皇子,当朝的秦王,又为何如此?很多事情交给属下办就好了,他怎么能以身犯险?
难道他就不怕出事吗?
想起他身上的那些伤疤,这种怪异感更加明显,有种……
有种他好像就是不畏生死的感觉。
或者说,他没将生死放在心上。
“没什么,”他声音有些低,阿烟见此也不好再问了。“外面风雪大,王爷你穿的少,等会胡岩来让他拿件厚衣裳再走。”
男人身上只穿着锦袍,之前那件玄色大氅不知哪里去了。
难道是来的急?
这么一会阿烟心思百转,想了许多种可能,最后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她也不知道自己高兴什么。
“嗯。”他回了一句。
因为旁边躺着李烈,阿烟怕挤到孩子,所以抬起身子往齐誉的方向挪了挪,俩人被子下的腿就挨在一起,意外的很暖和。
阿烟没觉得有什么,齐誉却是浓眉动了动。
没过多久,外面已经处理好了,齐誉起身离开。阿烟看着车帘归于平静,却半点困意都没了.
因为夜里狼群的事情,车队的速度快了不少,夜里也尽量宿在城里,就算附近没有村落只能住在野外,也都会安排好人手,还用油布做了火把,保证一晚上都能见火。
三日后,总算到了大历。京城门口,早就收到消息的田高哈着气跺着脚在等。
“田大人,估计还得一会才能到,您去车里等吧,属下在此恭候,待看见车队时再请您出来。”
两国之间贸易往来,大历的皇帝十分重视,还派出朝廷大官来等候,足以看出有多重视。
不过来的都是商人,没有南疆王室,其实田高心里看不上这些商贾之流,只是迫于皇命才如此。也正是因为这样,他表现的更加殷勤,才好向皇帝交差。
“不用,方才说还有一炷香时间,现在估计快了。”
京城这几日也在飘雪,导致视线受阻有些看不大清楚,田高拢了拢外袍,使劲的跺跺脚,才觉得身上没那么僵了。
“田大人,听说这回秦王也跟着一道回来了。”
田高动作顿住,瞥眼看属下,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脑子里一定记好了,免得哪天掉了脑袋都不知道!”
谁不知道这些皇子年幼时皇帝最宠爱三皇子?谁不知道三皇子得了个“秦”的封号,却被派往荒凉之地?
许许多多的猜测在人们心中滋长,但大家都有一个想法,觉得皇帝对这个秦王是不一样的。
听说当年秦王生母只是个出身普通的姑娘罢了,却一路从底下爬上妃的位置,足以可见皇恩浩荡。
虽说那位婉妃不在了,但这位秦王继承了母亲的相貌,难免皇帝会多疼爱几分。
人生在世,处处是变数,更别提在风云诡变的皇家了。
“是,属下谨听大人教诲。”
没过一会,就瞧见商队的影子了,田高赶紧叫人去迎接,等走近后却见打头的不是秦王,而是秦王派的人。
让人带着商队往早就安排好的住处去,田高站在那等着和秦王说一句话。只是,这位出了名冷面的王爷,连看都没看他一眼,马车直接从他面前驶过。
“王爷,王爷!”田高在后头追着跑,气喘吁吁。车帘总算是开了一条缝隙,露出一只修长的手,再然后,就是线条锋利的下颌。
“何事?”声音如数九寒天似的冷。
田高打了个寒噤,也不知是冷的,还是被男人的声音寒的。
“下官田高,给王爷带路。”
到底都是皇子,他不敢得罪。
只是车里的人薄唇轻启,淡声道:“不必。”
帘子撂下的那瞬,田高听见男人说道:“本王不过三年未归而已。”
马车走了,田高还留在原地,下属赶紧过来请他,哎呦一声道:“这商队和王爷都走了,大人呐,您赶紧上车吧。”
田高这才缓过神来,看着远去的秦王车驾,心里忽地升起一股恶寒。
他抬眼看了看乌云压顶的天,总觉得这京城要不太平了。
南疆商队被安置在一处宽敞的大宅院里,大到能将所有人都放进去。但是阿烟觉得有些不便,因为商队基本都是男人,就算有女人也是他们带的侍女,她一个女人带孩子,不好和他们住在一起。
还是詹长宁过来,温声道:“阿烟你放心,给你安排靠近后门的一处小院,出入方便不说,那里僻静人也少,离的最近的就是我的院子,有什么事情可以来找我。”
如此甚好,阿烟点头,带着李烈儿进去了。只是未走到门口,郝仁气喘吁吁的跑来,将阿烟叫到一侧,道:“王爷说,让我安排阿烟姑娘的住处。”
“已经安排好了,就不麻烦王爷了,”和詹长宁他们住在一起也成,到时候开铺子的事情好能商量一番。
郝仁又说了几句,但是阿烟坚持,他也只能作罢,回去复命时,郝仁都不敢抬头。
心想阿烟姑娘不来,王爷铁定不高兴了。
过了好一会,才听见男人嗯了一声,接着道:“准备进宫。”
旁边胡岩立刻应声:“是!”
齐誉还没进宫,消息就入了一些人的耳朵里。太子正在皇后宫殿里叙话,听见人来报后,太子眯了眯眼。
“母后,他三年才归一次,上次我们的人没成,这次……”
在漠城也不是没安排过,但漠城是秦王的领地,在对方的领地上自然讨不到好。但现在不一样了,秦王三年回来一次,京城处处都不熟悉,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也顺理成章。
“对了母后,为何说那个女子不见了?漠城来的消息,说那个女人好似不在秦王府了。”
皇后嗤笑:“男人都是喜新厌旧,说不定就是腻了,这些都是小事,你要记着,何事为重而紧急,何事为重而不急,何事为不重不急。做好这些事情,不要将精力放在不必要的事情上。”
后宫之中多白骨,皇后作为后宫之主斗了这么多年,心思自然深沉难测。她不放心儿子,总觉得儿子不堪大事,所以事事都要过问。
这种教育的话,太子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母后,”但太子依旧站起来,恭敬的行礼,低头道:“谨遵母后教诲。”
皇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道:“想用女人拿捏他的话,要走重要的一步。”
太子明了:“母后说的可是赐婚一事?”
“赐婚的旨意早就送去漠城了,这回正好可以定下。凡事不能只走一条路,要多多准备,明白吧?”
“儿臣谨记。”
“这回除了秦王还有前两日回来的老七寿王,你父皇估计会办个接风宴。”
话音刚落,外头就有人进来传报,说是圣上口谕,让皇后娘娘操办接风宴,为秦王寿王接风。
“看吧。”皇后笑笑,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去吧,准备着,三年一见,我儿定比他们强上数百倍!”
远道而来,自然要接风。
田高也为众位南疆商人准备了接风宴,不过阿烟没去。都是男人,她不好过去,再有,李烈儿太小,留他自己在家她也不放心。
眼看着外面天要黑了,阿烟准备去嘱咐厨房煮两碗面就成。
“烈儿,你在这等姐姐不许乱跑,姐姐很快就回来,好吗?”
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自然更想挨着亲近熟悉之人。李烈儿眼睛像是小狗似的,可怜巴巴的看着阿烟,让阿烟不忍心丢下他了。
“那烈儿穿好衣裳,我们一同出去。”
这回李烈笑了,乖巧的自己戴好帽子,还将小手套戴好,最后牵着阿烟的手往外走。俩人刚推开房门,就和站在门前的詹长宁碰个正着。
“詹公子,”阿烟有些惊讶,“你不是去参加接风宴了吗?”
南疆这些商人里也有家里当官之人,但还要属詹长宁身份尊贵,因为他是南疆王室信任的巫医,地位非凡。
按理说他这么重要,该去参加宴席才是,怎么跑她这了?
“喝酒不舒服,找个借口出来放风,走着走着就到你这了。”
詹长宁性子温柔,说话也温和,脸上总是带着笑意,容易让人心生好感。阿烟侧过身子让开位置,道:“进来坐吧,我给你泡茶。”
詹长宁微笑点头:“麻烦阿烟了。”
说完嘱咐身后的侍从道:“叫厨房做些南疆菜色送过来,还有温热的牛乳送一壶。”
“是,二爷。”
“你和烈儿肯定没吃饭吧,”詹长宁跟着她往屋里走,体贴道:“一会做好你们吃一些,免得夜里睡不安稳。”
这处宅院里的仆从是大历人,但是怕南疆商队吃不惯,所以厨房交给他们自己处理,当然,也有大历的厨子在等着吩咐,总之一切都安排的妥当,甚至门口都有大历人在守着。
这一半是保护一半是监督,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只当前者。
“好,我方才就是要出去叫厨房送吃的,烈儿不敢在房里,所以才带着他。”
詹长宁坐下后,阿烟去泡茶,烈儿则是跟着她,藏在她身后偷偷看展长宁,像是害怕和好奇。
詹长宁对他笑笑,烈儿呲溜一下,直接藏起来了。
“孩子小认生,”阿烟笑着解释,将泡好的茶拿过来,过了会才给詹长宁倒了一盏,“喝酒后正好喝一盏茶醒脑。”
詹长宁笑道:“一会我还要回去宴席,估计要再喝几杯。”
男人的宴席阿烟不懂,有心让他少喝一些,但话到嘴边让她咽下去了。
茶盏的热度让刚从外面进来的詹长宁温暖不少,他端起茶盏吹吹上头的浮叶,轻啜一口。
带着花香的茶水在口中散开,温热的液体流过口中,呼吸之间都像是带了好闻的香气似的,让人精神一阵。
“好茶!”
阿烟莞尔一笑:“哪里是什么好茶,就是在路边随手买的茶叶,我放了些自己晾晒的花瓣而已。”
小姑娘说话时杏眸水润如林中静湖,微微弯着带了几分笑意,让詹长宁想到了打猎时曾见过的小鹿。
就是这样眼眸湿漉漉的,让人心生怜爱。
“那也是阿烟姑娘手巧,”他很快收回视线,将方才心头泛起的一丝奇异感觉压了下去,又低头喝了一口。
“有觉得好一些吗?”
她声音也异于常人,带着如秋日鲜果般的脆爽,道:“可以再喝一盏。”
詹长宁愣了愣。
待他反应过来时,手中的杯盏又被她续上了。
“嗯,”詹长宁轻笑,和阿烟说了一会话,离开的时候正好饭菜也到了。
“吃完饭早点休息,我明天来找你。”
“好,詹公子慢走。”
将房门关好,阿烟让烈儿先去净手,她则是去将食盒里的饭菜拿出来。
过了会,听见烈儿疑惑的哦了一声。
“怎么了烈儿?”
阿烟放下手中的碟子走过去,就见烈儿沾水的小手正掐着一只小肥虫。
“姐姐,虫!”
南疆人擅蛊毒,自然不怕虫子,只是阿烟有些疑惑,现在冬日时节,为何她房里会有虫子?
没等她想明白,烈儿就将虫子一脚踩死了。
“爹说,虫,危险。”
烈儿小不会蛊,估计是李续宁告诉过他要小心。
“乖,让姐姐看看你的手。”
阿烟仔细检查了一遍,见没有异样这才放心,她亲自给烈儿洗手,还将他脖子上挂的香包拿出来确认一番,最后放入衣领里整理好,再次嘱咐道:“一定要一直戴着,不可以拿出来,知道吗?”
烈儿重重点头。
吃完饭,让烈儿洗漱一番哄睡他,阿烟走出房间来到院子里。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独行了,身边没有熟悉的人,没有齐誉。
想到那个人,阿烟心里惆怅万分,小姑娘仰头看天上的月亮,银白的月光清冷,一如往昔。
人间悲喜月亮不知,只是乐声悠悠,透过云层像是能飘上月亮似的。
上首处皇帝和皇后已经离开了,只剩下几位皇子和公主在嬉闹。都是带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妹,但是齐誉没什么感觉,他放下手中的杯盏,转身朝外面走去。
一出门,寒风吹走身上三分酒气,让他眸子清明不少。
月光将男人的身影拉的颀长,映在地上。
过了会,影子的最末端出现一双绣花鞋,站定后久久未动,像是犹豫又像是不敢。
齐誉早就听见身后来人了,但他并未理会。深邃的眸子里映出月亮,他有些担心阿烟。
夏季最炎热的时节二人相识,到冬日飘雪,她几乎没怎么离开他。即使她那时候住在云香阁,他也派了人手时刻注意她的动向,甚至因为在他的封地,所以并未觉得分开。
但此刻,一股别样的情绪,像是清冷月光似的,爬上他的心头。
不待齐誉细想,身后那人终于动了,声音瑟瑟,低声下气。
“王爷,您在漠城安好?”
齐誉转过身,就见是一位珠钗华丽的女子,眉眼通红,像是刚哭过。
第68章 [VIP] 第 68 章
眼前的男人长身玉立, 眉眼如画,和多年前那道身影重叠在一起, 似乎没什么不同。
赵盈盈恍惚了片刻, 随后在和男人长眸对视时,发现了不对。
男人眼神冷漠,看她的眼神像是看陌生人。
多年未见, 他还是变了。亦或者说, 她也变了。
自从她成了太子侧妃后,就被禁在后宅一角, 甚少见过外人了, 更别提见太子的哥哥,如今的秦王。
“王爷,您……”
赵盈盈勉强露出笑意, 道:“好久不见。”
已经为人妇的女子,身形瘦弱的比当姑娘时瞧着还纤细, 低头的时候, 露出一截白腻的颈子。
秦王抬脚, 似乎并不打算与她谈话。
擦身而过的时候,赵盈盈眼里带了泪, 低声道:“王爷, 您还好吗?臣妾……”
脚踏金线黑靴的男人步履未停, 如一阵风似的从她身侧飘过。
风啊, 都是抓不住的。
就像多年前, 她满心欢喜以为要嫁他了,却不想最后嫁给了太子。
“赵盈盈。”
忽地有人叫她, 赵盈盈欣喜的抬眼,以为是男人去而复返, “你……”
“赵盈盈,孤以为你去净手,原来不是啊。”
身穿华服的太子逆着光而来,赵盈盈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阴鸷的气息,刺的她遍体生寒。
“臣妾没有,臣妾正打算回去。”
“真的吗?”
太子上前捏着她的颈子,就像是掐住一只猫儿一只狗似的随意。赵盈盈被迫抬起头,对上太子沉沉的目光。
“你以为孤不知你如何想的?”太子凑近她的耳朵,字字如刀似的往她身上扎。
“你当真不知为何他没赴你的约?”
七年前,赵盈盈想在婚事定下之前见三皇子一面,所以托人给他递了纸条。她就站在湖边看水里的锦鲤边等他,可等啊等,她不知为何脚下一滑落了水,被正好赶来的太子所救。
再然后,她就成了他的侧妃。
不想回忆的往事被勾起,赵盈盈眼神微变。
太子看着她的变化手下越发用力,女子的脸色已经涨红。但,他并不在意。
“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他心里从没有过你,当日也从未想过赴你的约。”
赵盈盈瞳孔睁大,张着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太子直接将人带走,再也没回到宴席上。
皇家的接风宴,来的自然都是皇家人,除了刚回来的秦王寿王外,还有几位公主以及未及弱冠的皇子。
“大姐姐,听说你府里来了一位神仙似的人,可是真的?”年岁最小的公主才十五,充满好奇的神色问人。
大公主丧夫后并未有婚配,每日寻欢作乐,被那些文臣弹劾也并不在乎。她坐在那,涂着鲜艳蔻丹的手指捏着一颗红艳的果子,嘴唇却比果子还要妖艳。
“小妹,这些你听谁说的?”
“就……”小公主眼珠子转了一下,笑盈盈的去抱大公主的胳膊,道:“前几个月贪腐案子闹的沸沸扬扬,那么多官员被斩首,案犯家属男人充军女人充妓,我听说啊,有不少人都偷偷弄人回去了。”
俩人说话声音小,尤其是说到最后越来越小,但秦王还是听明白怎么回事了。
贪腐案子是小,想处理官员才是真的。被处理的名单他知道,上头十个有八个是被推出来顶罪的,还有那么一小搓是因为得罪了办案之人——太子。
齐誉垂下眸子,将桌子上的酒水仰头喝了。果然,还是宫中的藏酒更加香醇,比漠城的好上不少。
他记起漠城商会会长,江城。之前江城身边就出现了一个女子,看样子,也是牵扯到这件案子里的官员之女了。
“瞎说,”那头大公主摇头否认,还嘱咐道:“你看错也就罢了,莫要与旁人说,这可不是小事。”
小公主哦了一声:“知道了大姐姐。”
难道那日她看错了?
“行了,别光缠着我,今日是你三哥和七哥的接风宴,赶紧去敬他们两杯。”
将这个磨人的小丫头支走,大公主笑着看她往秦王的方向走,走到半路似乎害怕冷面的三哥了,脚尖一转,直接朝着老七寿王去了。
“七哥,敬你!”
“多谢好妹妹。”
兄妹二人连着喝了三杯,小公主杯盏里是果酒自然不怕,可寿王酒壶里可是实打实的酒,赶紧摆手,将人往秦王的方向推。
“你小时候最喜欢你三哥了,去吧。”
小公主撇撇嘴,心想你都说了那是小时候,但她现在长大了啊,她害怕三哥!
身形如松的男人端坐在那,广袖青袍行动飘逸,加之眉眼俊美,犹如天上的仙君下凡。
可是,这位仙君是个冷面的主儿,小公主着实不敢靠近。三年未见见,曾经的熟悉也变得陌生了。
“三、三哥。”小公主端着酒盏,旁边的宫女给她斟酒,她则是伸手要给秦王倒酒。
齐誉坐在那没动,看着小孩颤颤巍巍的倒完,他才拿起酒盏起身,俯视着这个被他抱着长大的孩子。
在座的皇子公主几乎都不是一个生母,在后宫里生活很多时候自己还不知道,命可能就没了。他母亲如此,小公主的母亲亦是如此。那时候他也是个孩子,碰见团子似的小女娃,耐着性子哄她。
更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帮她不少,让她能得以顺利的长大。后来,他离开京城,二人的兄妹情就淡了。
“恭喜三哥促成开市成功,我都听人说了,说这是壮举。”
小公主盯着秦王的腰带看,倒也没那么紧张和害怕了,言语之间带了敬仰和钦佩。
这位三哥被派往荒凉之地,本以为再难出政绩,却不想干出如此大的事情,方才宴席还得了父皇的夸奖及奖赏。
小公主视线扫过旁边,正放着几样御赐之物,其中一个小盒子里是佳品珍珠,各个都有手指甲大。
秦王自然察觉到她盯着那盒珍珠看,但他眼前闪过一张娇艳的脸,所以他没做声,只谢谢皇妹。
“小妹,你是该敬你三哥,孤也该敬他一杯。”
门口处从容而来的太子面带笑意,只是未达眼底,当与秦王的眼神相撞时,太子的眼睛都要冒火了。
他私会自己的侧妃,竟还如此从容?
到底是一国储君,太子心里虽恼但面上不显,微笑着拿起桌子上的空酒盏让人倒酒,然后朝着秦王示意。
小公主隐隐觉得二人之间气氛不太对,但她想不明白这是为何,刚开始时明明都挺好啊。
“秦王,边关可都还好?一切顺利吧?”太子端着酒盏微笑看向齐誉。
一脉相承的兄弟各怀心思,在场的其他人也都慢慢安静下来,面色各异。
齐誉神色淡淡的,晃了晃酒杯道:“还好。”
太子唇角的笑意有些冷:“孤看秦王喝多了,方才还出门吹风。”
小公主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接话道:“太子哥哥,你方才也是去醒酒吗?”
吹风醒酒?
自然不是,他是去捉奸!
“秦王,孤方才是去醒酒吗?”太子唇角含着笑意,但小公主看着总觉得今天他怪怪的。
他去做什么,三哥怎么会知道?
“说话啊,”太子视线定在秦王身上,“三哥,孤方才是去做什么?”
殿内安静下来,大公主看着几人的方向微微蹙眉,半响之后站起身来。只是未等她走过来解围,就听秦王声音冷淡的道:“太子如今已经弱冠之年,做什么还需别人解说吗?还是,太子身边的人照顾不周?这么说的话,还是早日处置为好。”
几句话,让太子的贴身随从白了脸,立刻跪下饶命。太子怒火中烧,一口白牙都要咬碎了。
反观秦王神色悠哉,不紧不慢的喝完一盏酒,作势就要离开。
“老三,”大公主叫住人,上前几步跟了上去,笑道:“我同你一起走。”
齐誉没说话,但步伐慢了不少,迁就旁边之人。
等离宫殿远了,寒风一吹,大公主嘶了一声拢了一下雪狐外袍,这才轻声道:“京城比漠城暖和一些吧?”
大公主的母亲是如今的德妃,是当年侧妃直接抬上来的,足以可见帝王宠爱,连带着大公主在京里肆意妄为,皇帝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嗯,”齐誉回了一声,一副不欲多谈的样子。
大公主懂察言观色,只笑笑说了些京城近日的趣事,走到宫门口时,二人分开各自上了马车。
大公主的华盖马车外面看起来就奢华至极,里面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早就熏的暖和,就等公主上车。
她靠在软垫上,旁边的侍女递来手炉,关切问道:“公主,您这是想试试秦王殿下?”
“嗯,总要挑个合适的人,但也不一定是他,再看看。”
她总觉得秦王太过冷血,是块捂不热的石头。
“这块石头”正在马车里假寐休息,外面赶车的胡岩道:“三……王爷,咱们回府?”
汤伯交代过,到京城之后不许叫王爷三哥,那是只有皇亲国戚才可以喊的。胡岩不是不明事理之人,自然得按照规矩来,免得给王爷惹什么祸端。
透过帘子传过来的声音带着醉意:“那边怎么样?”
这话没头没尾,但胡岩听明白了,立刻答道:“王爷放心,一切安好,每隔一个时辰暗卫汇报一次,院里也安排了不少人,都会暗中照看阿烟姑娘的。”
这回秦王不再问话了,胡岩吁了一声调转马车,往秦王府邸方向去了.
夜深人静,正是该入眠的时候,但是阿烟怎么也睡不着。隔壁住着李烈儿,早就将孩子哄睡了,她却坐在屋子里,半点困意都无。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阿烟将手放在心口处,觉得好似有点空落落的。
为什么?
想了一会,阿烟不自觉的想起那个人。
京城这么大,她还能再碰见他吗?.
翌日起来,阿烟去找李烈,小孩已经穿戴整齐,正乖巧坐在床边等她。
“姐姐!”李烈跳下来朝着阿烟跑,阿烟笑着摸他的脑袋,温声道:“烈儿怎么醒的这么早?”
李烈抬起小脑袋,认认真真的道:“烈儿,听话。”
阿烟笑了:“烈儿确实很听话。”
二人用完早膳,本想出门的时候,有客人来了。
“你们是要出门?正好一起吧。”
来人是詹长宁,微笑着和阿烟一起往外走。他时不时的侧目看阿烟一眼,还提醒她注意脚下。
昨日入京的时候根本没好好看,如今青天白日之下,阿烟才发现京城繁华至此,让人目不暇接。
越往前面主路走百姓就越多,很多人穿着华美,即便是只穿着细布料子,也会在衣服上绣些花纹做装饰。不止是百姓与别处不同,就连道路两旁的铺子都与别处不一样,几乎都是双层的铺子,人流鼎沸。
阿烟呆呆的看着,李烈儿也是惊呆的样子。
詹长宁倒是镇定,笑着指了一个方向道:“看那,据说是全京城最大最好的酒楼。”
阿烟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果然见高楼耸立,掩在晨曦里,犹如仙人之境似的。
“好高!”
“是,听说顶层叫摘星阁,夜里的景色极美,每年上元节都要提前预定位置。不过,我等普通百姓自然是去不上的,只有豪门望族才能去。”
阿烟心里有点可惜,她还以为能找个机会登上去看看。
“你出来可是要看京城的胭脂铺子?”
“是啊,”阿烟点头笑盈盈的道:“寻思正好逛一番,带着烈儿吃些京城特色小吃,还能将行情摸一遍。”
她来京城就是为了此事,自然重中之重。
“我也这样想,我们不如先走几家,等累了找个地方歇脚。”
“好。”
街道上百姓不少,阿烟紧紧拽着李烈儿的手,生怕小孩走丢,詹长宁见此提议道:“让烈儿在我们中间走吧,阿烟,你来这边。”
说话间他横跨两步,直接站在外侧,中间是李烈,最里面是阿烟。
詹长宁微微弯腰,温和笑道:“烈儿,哥哥牵着你的手,好不好?”
兴许是一路上走来看着眼熟不少,烈儿没那么抗拒,过了会乖巧点头。
年轻的男女牵着一个小孩,说说笑笑走在一起,犹如一家三口温馨不已。
然而这消息入了旁人的耳朵,就显得——格外刺耳。
胡岩偷觑上首处的秦王。
大概昨夜的宿醉还未醒,他脸色不大好,正用指腹揉着太阳穴。听完暗卫来报后,齐誉缓缓睁开眼。
“看好人。”
“是!”
“王爷,临行前府医特别嘱咐过我,说不让你喝酒,免得又像上次似的引出体内的毒。”
虽说有阿烟姑娘的蛊压着,但很多事情谁都无法确保不会发生,只能小心小心再小心。
齐誉听完胡岩的话长眸微亮,他咳了一下,抬眼问胡岩:
“她给的解药还在吗?”
阿烟怕他突然发痒,所以特意留了一瓶。这是十分重要的事情,胡岩立刻从怀里摸出来,答道:“在!王爷,是要服一粒吗?”
过了会,胡岩恍然大悟,赶紧将瓷瓶塞回去,哎呀拍掌:“这真是不巧啊!怎么就丢了呢?我去找阿烟姑娘。”.
“对比这两家,我发现一件事。”此时的阿烟沉醉于事业当中,她侃侃而谈,在詹长宁的眼睛里,少女像是会发光似的,吸引他一直看着她。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他手心里忽地起了潮意。攥了几下,又缓缓松开。
“詹公子,你觉得怎么样?”
詹长宁其实没听清她说什么,但依旧微笑点头:“阿烟说的很好。”
阿烟谦虚道:“哪里,我还有很多不懂的,到时候要多和詹公子请教。”
詹公子将铺子开遍南疆,自然是厉害的。
走了一会,就来到那处名为天月楼的地方,阿烟仰头看着六层的建筑,低低的吸了口气。
“这天月楼,寻常人只能在一楼吃饭,越有身份的人越往上,最上面那一层啊,嘿,皇亲国戚才去得!”
路过天月楼的百姓讨论声音入耳,更勾起阿烟的兴趣了。可惜,这地方一看就花费不少,她兜里那点银子还留着开店用呢。
“想去?”詹长宁看出少女的心思,温和一笑:“正好晌午,我们进去用午膳。”
“别了,詹公子,”阿烟凑过来小声道:“这地方一看就很贵,方才路过一家小酒楼,客人不少,我觉得味道应当也不错。”
阿烟听说不少大地方都有打赏的习惯,估计天月楼这么大,打赏跑堂就得一把铜板。
“没关系,我请你。”
詹长宁蹲下问李烈:“烈儿想进去吃饭吗?”
小孩子,光是站在门口闻香气就已经馋了,闻言点头:“想。”
“孩子饿了,我们就这家吃,请阿烟和烈儿吃饭,用不了多少钱。”
“那好吧。”
正是晌午用饭的时辰,一楼已经不少人了,詹长宁问是否有雅间。跑堂的歉意笑笑:“您来的不巧,都已经预定出去了。”
“往上几层都没地方吗?”
“没了,不过一楼大厅里空着两桌,您几位可以请。”
没办法,只能挑了远离人群的桌子坐下。阿烟去净手,让詹长宁帮忙看着烈儿。
等她从净房出来后,就瞧见拐角处站着一道人影。
“王爷?”
齐誉扫过小姑娘刚洗过的双手,指尖被冻的发红。
“跟上来。”他说完长腿一迈往楼上去。
“王爷?”
见男人不作声阿烟咬咬牙,拎着裙摆紧随而至。
第69章 [VIP] 第 69 章
各王回京, 百姓们依旧过着自己的日子,没觉得有什么不同, 但平静的水面下暗潮汹涌, 。
天月楼顶层名为摘星阁,全部都是装潢奢华的雅间,隔音效果极佳, 是贵客们喜欢的地方。不过, 这可不是谁都能来的,需要提前预约, 有时候甚至要提前一个月预约。
位置最好的雅间里, 胡岩随手抓了一块糕点,毫不客气的三两下吃完。同桌的几人面面相觑,暗道:此人着实粗鲁, 但王爷能让此人近身跟着,定然是有过人之处。
上一个三年之期胡岩没跟回来,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秦王在京城的属下。
他们打量胡岩, 胡岩也在打量他们。不过胡岩暗自摇头, 不用想就知道,各个都如文冶似的, 是心思深沉的主儿。
王爷在时, 每个人都带着友好笑意, 王爷一离开,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不知道合计着什么。
胡岩抓过茶壶倒了一盏茶水顺顺,寻思着东西吃着不错, 就是太噎得慌。
他刚喝完一口,就见守在门口的郝仁进来, 偷偷朝着他挤眉弄眼。
胡岩也眼神回他:什么意思?
郝仁手指比划了隔壁,胡岩会意,王爷在隔壁。郝仁又瞎比划了一会,胡岩恍然大悟:明白了,王爷带着阿烟姑娘在隔壁。
摘星阁建的讨巧,所有的雅间都是朝着繁华街道开窗,推开窗子便能将京城美景尽收眼底。
阿烟进来后感觉室内温暖如春,但并未瞧见炭盆,也不知为何如此暖和。
“坐。”男人淡声道。
雅间不小,中间一张圆木桌,约莫能坐下十几人。靠着窗边位置还摆放了小榻,上面摆放着开的正盛的梅花,另有棋盘,瞧着清雅至极。
齐誉就侧身坐在小榻一侧,阿烟想了想,跟着他的脚步坐在小榻的另一侧。
中间隔着小桌,阿烟看向桌旁的男人。
“王爷,叫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原本她以为进京之后再见他就难了,不成想第二日就见到,也是巧了。
“你和詹长宁一起来的?”
他没回答她的问题,长眸抬起,反倒是问起她来了。
“对啊,”阿烟回答的理所当然,“我来这里是为了和詹公子合开铺子,自然要同他一起看看市场行情。”
小姑娘今日穿了一身烟霞色的长裙,外面披着莲青色如意纹披风,领口处有一圈兔毛细绒,巴掌大的小脸掩在里面,越发显得杏眸清澈黑白分明,不谙世事。
齐誉抿了下唇,若是胡岩在,定然能看出他不悦了,但阿烟注意力放在屋内的陈设上,并没注意到。
“听说这里只有皇家贵族才能上来,里面确实不错。”阿烟说着去推窗子,透过一条缝隙往外瞧。
果然将人间烟火气尽收眼底,还能看见不远处护城河的波光粼粼。
“景色好美!若是上元节放烟花时来这看,定然是人间美景!”
寒风吹进来,阿烟将窗子合上搓了搓手,惆怅道:“可惜,我估计没机会能看见了。”
詹公子说那时候怕是只有皇室才能登上摘星阁。
“阿烟,”对面人叫她,阿烟抬头,就见他一脸郑重,“多加小心。”
“什么?”
没过一会,阿烟就提着裙摆下楼了,而久久未归的秦王则是冷着脸回到宴席上。胡岩看了郝仁一眼,郝仁朝着他摇头示意秦王不高兴。
胡岩心想:我用你告诉我?谁看不出王爷不高兴?
只是他不明白,不是见到阿烟姑娘了吗?为何不见喜色?.
“阿烟,怎么去了这么久。”回到座位上,点好的菜都上全了,詹长宁体贴的给她倒茶,温声问道:“方才烈儿还要我带他去找你。”
“哦,我慢了些,”她岔开话题,喝了一口茶水,暖意顺着指腹传递过来,面上的不虞总算是散了一些。
吃饭的时候,詹长宁十分照顾二人,不是给阿烟夹菜就是给烈儿夹菜,时不时的为二人添茶倒水,侍候的比跑堂伙计还要周到。
阿烟装菜的碟子里放了几块红烧肉,她就着米饭一同吃下,浓香在嘴里散开,里面大概还加了什么秘制调料,不显油腻带着草木清香。
她边吃边偷觑詹长宁,男人眉眼温和,唇边总是带着一丝笑意,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坏人?
秦王三番两次叫她小心詹长宁,刚开始阿烟还当回事,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但这些日子相处下来,阿烟觉得詹长宁比齐誉温和多了。
如果非要比较的话,那詹长宁就是兔子,齐誉就是大老虎。
想到某人冷峻的脸,再想到毛茸茸的老虎,阿烟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阿烟,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了?”詹长宁给她续了茶水,阿烟赶紧阻止,“没什么,我来就好,麻烦詹公子了。”.
正是晌午用膳的时辰,宫外的百姓们在吃饭,宫里的贵人们自然也是。只不过菜式丰富,精致的让人不忍下筷。
布菜的大太监服侍皇帝,皇后这边则是由她的贴身嬷嬷。一顿饭吃完,帝后二人起身转到另外的榻上,皇帝躺在皇后腿上。
皇后缓慢轻柔的为他按压头部,屋里的暖香让人身心放松。
“陛下,您就在这歇歇吧,最近太累了。”
大历皇帝的脸近在咫尺,上面满是风霜的痕迹,甚至鬓角微白,处处透着他年岁已高。
五十六岁的年纪,自然不小了。但是身在皇位,谁又嫌坐的时间长?如今太子已然二十有三,不知何年何月能登上那个位置。
心思转到这,皇后忽地惊起一身冷汗,赶紧转了念想,手下的动作更加柔和,她道:“陛下,过了年这些孩子们就都又长了一岁,小公主的及笄礼放在夏日可好?”
“就和生辰礼一起办,声势浩大些也挑不出毛病。”
皇后是所有孩子的母后,这些事本不该她来操持,但小公主颇得皇帝宠爱,皇后便将此事揽了过来,还被皇帝称赞过。
“嗯,”皇帝慢悠悠的回了句:“你看着办。”
皇后轻笑:“臣妾知道了。”
眼见着皇帝渐渐放松下来似要睡着,皇后放柔了声音道:“对了陛下,秦王的婚事不如也趁着节后开春时办了吧,正好他回封地,王妃也能同他一起上路,到了漠城家中有女主人照料着,我们远在京城也能放心不少。”
说完这句话,皇后看见皇帝眼珠子微转了一下,下一刻,他猛的睁开眼!
眼神凌厉犹如野兽似的给人压迫感,王皇后惊的身子朝后仰,脸色煞白。
若是常人大概会吓的立刻求饶,但王皇后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了,她赶忙镇定下来,扯出笑意,道:“是不是扰了您歇息?再睡会吧。”
温柔小意,犹如民间普通妻子。
一炷香后,皇帝离开了,皇后心有余悸的瘫坐在那。
“去,去将太子叫来!”
此时的太子也是刚吃过午膳,不过桌子上的菜式完整,瞧着就没动过几筷子,屏风后的内室传来女子阵阵痛苦的闷哼。
外头的敲门声打断了这一切,只听侍从焦急道:“殿下,皇后娘娘有紧急的事情叫您!”
过了一会,门开了,衣衫不整的太子迈步往外走,侍从赶紧上前为他整理,小声嘀咕着什么,朝着外面去了。
内室里安静的像是无人,过了会,地上撕烂的犹如破布条似的衣裳被人捡起,泪珠滴落在脚下青色地毯上,很快消失不见。
赵盈盈默默垂泪,颤着手将衣裳穿好。内里的小衣等物和以前一样,碎布似的无法再穿,她只能匆忙套好外裳,用披风将自己裹紧。
回到住处,丫鬟红着眼睛侍候她梳洗,热气蒸腾间主仆二人的眼泪都被很好的掩住。
“姑娘,您后背上的伤沾不得水。”
颈子上一圈淡红色的痕迹,靠近肩膀的位置则是两条抓痕。那是在床笫之间,她挣扎时不小心留下的。
“无碍。”赵盈盈说话声音发哑,惹的丫鬟又哭了。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往日里将姑娘撇在院子里不闻不问,来兴趣了便抓人过去,每次都是一身伤回来。
尤其是昨晚,姑娘压根就没回房,这都下午了才放人回来。越想,丫鬟就越为主子觉得委屈。
“听说秦王殿下从封地回来了。”
很多年前秦王是赵相爷的学生,因此常出入赵府,丫鬟有幸见过几次,觉得秦王瞧着面冷,不过听相爷说知礼有度,是个好男人,因此丫鬟对秦王印象很好。
但世事弄人,主子没嫁给秦王反而是嫁给太子了。
“是啊,他回来了,”赵盈盈接话,“那又如何呢?”
赵盈盈深深叹了口气:”一切皆有注定。”
丫鬟欲说什么,但闭口不言,专心为她擦拭身子。
赵盈盈捧起一汪清水,水面上映出女子带着恨意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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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床帐里赶过去的太子步伐匆匆,皇后睨了他一眼:
“发鬓乱了。”
路上光顾着整理衣裳,忘了头发,太子赶忙用手捋了几下。
“母后,叫儿臣来可是有急事?”
“方才你父皇在,本宫提了一嘴秦王的婚事,你父皇的眼神不太对。”
像是看透了什么,又像是刚睡醒时的清醒,她一时拿不准。
“母后多虑,这门婚事是父皇亲自选的,他又怎么会怀疑到我们这。”
皇后蹙了下眉,她的眼尾纹路顿时多了几条,正色道:“太子注意言行。”
“儿臣知错。”
“眼看着就要过年,若是你父皇有意,估计年前就定了,等着吧。”
年根底下,京城里的铺子都生意兴旺,连着几日出门,阿烟对于京城的了解多了不少。
昨晚下过雪,阿烟打算今日歇息,带着烈儿在院子里玩雪。不过小孩子玩了一会,将手套都弄湿了,偏偏不肯进屋还想玩,可是阿烟不能让他直接上手,想了想她道:“那我们出门买手套,怎么样?”
烈儿冻的鼻子通红,闻言乖巧点头,还朝着阿烟傻笑。
“走!”阿烟带着他回房换了身衣裳,将小孩裹的像是小团子似的,她也穿的厚实,出发去布庄。
不光是手套,还有什么帽子手帕,只要你需要,都可以在铺子里买到。
阿烟看中了一条白兔毛的围脖,手感柔软温暖,爱不释手。
“多少钱?”
“姑娘好眼力,这条围脖是刚做好的货,您看这毛皮,看这针脚,都是最好的!”掌柜的吹嘘一会,比划了一个五。
五两?
太贵了!
阿烟摇头,掌柜的道:“您要是买别的东西,加在也一起给您打个折,如何?”
方才挑了一双小孩的手套,根本用不了多少钱,阿烟斟酌片刻尽管喜欢那条围脖,但还是放弃了。
“烈儿,这个手套觉得暖和吗?喜不喜欢?”
料子很好,颜色样式则是阿烟让孩子自己选的,看得出来小家伙很喜欢,当场戴上还笑着晃动双手让阿烟看。
“姐姐,好看。”
阿烟摸了摸小孩的脑袋,“那我们走吧。”
正要往外去的时候,迎面进来几个衣着华美的姑娘,瞧着后面跟着的一众丫鬟,便知几个姑娘非富即贵。
阿烟带着烈儿先靠边站着,想等几人进来他们在往外去。
“今个天气真不错。”
“是啊,大概是因为江小姐出行,所以老天爷呼了个艳阳天出来,方便江小姐出门。”
“就你嘴甜。”
最中间众星捧月似的站着一个姑娘,年岁瞧着和阿烟差不多,一身的绫罗绸缎,珠玉凤钗,华美非凡更彰显与众不同的身份。
“我说的可都是实话,估计老天爷知道江小姐要和秦王殿下定亲,所以连日都是好天气呢!”
“瞎说什么,八字还没一撇呢。”江小姐嘴上是这么说,脸颊却飘起红晕。几个姑娘说说笑笑闹作一团,谁也没看见门口角落处站着的女子脸色发白。
秦王…….
屋里的事情外面守着的暗卫不知道,但见从布庄出来,阿烟姑娘心情似乎不大好,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走下楼梯的时候,还差点绊倒。
暗卫们赶紧派了一个人回去告诉。
“知道了,往后这样的小事不必再说。”
下雪路滑,走不稳是常有的事。胡岩挥挥手,将暗卫打发走。
酒水喝多了,胡岩去解了手,哆哆嗦嗦的往屋里进。
“胡统领,怎么才回来,是不是故意躲酒啊?”
“是啊,胡统领,下官敬你一杯!”
屋里这些人都是秦王留在京城的心腹,本来宴席开始时大家还挺拘谨,酒过三巡后,胆子越发的大起来。
胡岩看向上首处的男人,见他喝了一盏酒水,并未见不悦神色,反倒是带了点欣慰。
明白了,他三哥瞧着面冷,实际上心里热乎着,三年才见一次,自然感慨万千,便默允了他们胡闹。
“我怎么可能躲酒,”胡岩豪气的拿过酒坛子,直接仰头就喝,众人鼓掌叫好,气氛热闹的像是过年。
秦王抬眸看向众人,胡岩为人豪爽心眼实诚,这么会被几只狐狸灌了两坛子酒水了。
“适可而止。”他淡声道。
“好咧王爷,我们也是第一次见胡统领,觉得亲切所以想热闹热闹。”
大家都有些醉了,胆子也大了,还有人摇晃着过来举起酒盏,含糊不清的道:“王爷……敬您。”
屋里一下就安静下来,针落可闻,就连胡岩酒气都醒了三分。
嘶~这人胆子真大。
众目睽睽之下,那人面皮泛红,晕晕乎乎都要站不稳了,不过他坚持敬酒,谁来劝也没用。
握着酒盏的秦王抬起胳膊,和那人的酒盏碰触一下,发出清脆的声音。
再然后,他仰起头,一饮而尽。
“王爷好酒量!”
“王爷真厉害!”
此起彼伏的拍马屁声,让胡岩唇角抽了抽。他甚至怀疑这些人没喝醉,怎么溜须拍马的话说的都挺清楚?
此次宴席直到黄昏时分才结束,秦王回房里叫人泡了一壶浓茶。
刚喝了一口,有人来报,说大公主邀秦王于天月楼一叙。
“王爷,报信之人还在外面等着回话。”
胡岩喝多了,脑子有点晕,就见自家王爷起身往内室去,声音淡淡的道:“告诉他,本王会去。”
“王爷,我随您去。”胡岩晕的都要睡着了,等再次睁眼时,秦王已经换了身衣裳,身上的酒气也淡了不少。
“不必,你歇着。”
他说完就离开,胡岩起身要追,走了几步觉得这门怎么来回乱动啊,哎,你别动,让我来打开你……哎哎,这地怎么不平啊。
砰——胡岩倒地不起。
京城多繁华,不同于旁的地方夜晚安静,京城到了夜里更是热闹非凡,人来人往于迷魂销金窟。
天月楼整整六层,都点着造型精致的灯笼,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好一派热闹景象。
来这吃饭当然要喝酒,喝酒就会有喝醉之人,时不时的有食客被人扶着从里面出来,上了马车还在醉醺醺的喊:“喝!再喝!”
大公主出来时,身形已经微晃,她被侍女扶住上了马车,最后合上车帘时朝着台阶上望了一眼,就见秦王站的稳当,瞧着半点醉意都没有。
车帘合上,大公主闭上眼睛揉额头,问丫鬟道:“方才席间秦王喝了多少?”
“回公主,您喝完一小坛果酒,秦王殿下则是喝了两坛醉香凝。”
“醉香凝啊,”大公主脑子反应慢了半拍,不过也很快反应过来,道:“怪不得他瞧着像是没事人似的,醉香凝来的慢,估计他到府里之后正好醉倒。”
大公主的华盖马车缓缓离去,齐誉则是没让人跟着,独自走了。
“王爷走的方向是回府的路吗?”
“当然不是!王爷走反了!王爷是不是醉了?”
“我哪知道,赶紧派人回府里告知,我们几个跟上。”
郝仁大手一挥,领着人偷摸跟了上去。眼见着前面的人步伐稳健,郝仁寻思肯定没喝醉。但……
秦王竟然一直没发现他们。
郝仁皱了皱眉头,若是往常,王爷早该察觉才是,看来是真醉了。
等走到一处地方的时候,郝仁面色古怪,身后的几个侍卫也都神色各异。
“王爷,怎么来这了啊?”
这里正是南疆商队下榻的地方,院门口还有大历的士兵守着。郝仁眼睁睁的看着秦王身形如燕躲开士兵越过墙头飞了进去,他神色怔愣,实在看不明白自家王爷这是醉了还是没醉。
士兵都没能发现他,屋里的阿烟自然也发现不了。她正在烈儿的房里哄他睡觉,眼看着孩子呼吸均匀,她将被角掖好,将床帐放下,角落里的炭拨弄一下,窗户缝隙开的大一些。
做好这一切她轻手轻脚的出了屋,小心翼翼的将房门关上。
大概因着这两日下过雪,夜里多了一份静谧之感,入眼的白色让人心里安静,那份翻涌的心绪也安静不少。
可阿烟还是不可自已的想到白日里的事情,想到那位江小姐幸福的笑容,想到她们说——秦王就要成婚了。
阿烟脚步沉重,低垂着脑袋往自己的房间去,手搭在房门上,觉得浑身都没了力气。
他不是说过不会娶王妃吗?曾经亲口说过。
冬日夜里寒风刺骨,很快就将少女浑身都吹透,冷意像是从骨头缝里泛出来似的,冻的她一哆嗦。
猛的推开门,她像是用房门泄气一般,咬着唇进屋,使劲的踏步,将脚上沾着的薄雪留在门口。
回手将房门关好,阿烟深深呼出一口浊气,自言自语道:“他爱做什么就做什么,爱娶谁就娶谁,与我何干?”
这样一想,心里憋闷之气散了不少,阿烟上前点灯,屋里的热水变温,正好沐浴洗漱。
从浴桶里出来后,阿烟擦拭水珠,穿上单薄的寝衣后双手抱着自己往内室走去。
今日早点歇息,明日还要和詹公子出去。
只是她刚转过屏风就察觉出不对。
她的床帐是放下来的,且隐隐能看见一个人影。
“谁?!”
阿烟大惊,心跳快了几分,赶紧去拿手边的东西防卫。她的菜刀在枕头底下,因此她只能拿起烛台,高高举起后朝着床榻走去。
地上整齐的放着一双黑靴,阿烟站住脚步,越看黑靴越觉得眼熟。
“齐誉?”
阿烟认出靴子的主人,但……
一把将床帐拉开,便见自己的榻上男人正酣睡,漂亮的眉眼紧闭,似乎没察觉到她的到来。
“喂!”阿烟放下烛台,不满的喊人,“你为什么来我这?为什么睡我的床?”
“喂!”
喊了几声他没动静,阿烟伸手推他,只是男人转了个身朝面朝里,继续睡。
凑的近了就能闻到浓重的酒气,甚至他呼吸时都有带着花香的酒味。
“喝醉了不回家,跑我这做什么。”她可没忘了自己方才为何生闷气,见到正主后这股气更如添了把柴似的烧的更旺。
越想,阿烟越觉得憋闷,索性拉着男人的手臂使劲往下拽。
过了许久,砰的一声巨响,连人带被子直接掉在了地上。
阿烟满意的拍拍手,又取了一床新被子,直接躺下盖好。
睡觉。
第70章 [VIP] 第 70 章
已入寒冬, 夜里寒风呼啸,屋内尽管点着炭盆, 但依旧带着冷意。
阿烟躺下后裹紧身上的棉被, 觉得被窝比之前暖和不少。想了一下,应当是某人躺过,身下的褥子带了他的温度。
翻了个身还是没有困意, 阿烟睁开眼睛视线落在帐顶, 心思却全在地上。
他怎么,没有任何声音?
听人说过, 醉酒的人感觉不到冷意, 因为身体发热甚至还会热的脱衣裳。据说有人喝醉后还活活冻死在外,被人发现时那人身上只着里衣。
地上定然是冷的,齐誉又醉了……
心思百转, 阿烟咬着唇,被子里的两只手搅在一起, 过了会她叹气似的哎了一声, 起身下地, 蹲在他面前。
“你醉成这样,又是怎么进来的?”
阿烟叫了他好几声, 可惜男人的睫毛颤了颤, 没有要醒的迹象。只有她伸手捏他的脸颊时, 才微微睁眼。
“你、你脸上有脏东西。”
偷偷欺负人被撞见, 阿烟又尴尬又窘迫, 立刻就要收回手,却被他牢牢握住手腕。
“什么?”
声音又低又哑, 深邃的眸子在暗色里带着幽暗的光亮,他指腹的温度惊人, 烫人的温度顺着手腕直直往上,她的脸也跟着热起来。
“没什么,你醒了就回去吧。”
稍微用力挣脱他的束缚,阿烟起身作势就要回床榻上。她刚进被窝,就听地上的人有所动作。
等她躺下后侧头,便见男人只是用一只胳膊撑住自己,摇摇晃晃的趴在了她的床边,和她四目相对。
呼吸之间酒气散开,阿烟觉得她也醉了,否则为何不大喊叫人?
“喂,”见他趴在床边似乎又要睡过去,阿烟赶紧凑过来,手指捅他的胳膊,硬邦邦的像是石头,她嘶了一声,改为去推。
“别睡这,你快点起来回你的王府去。”
男人被她弄醒,银白的月光透过窗棂,照亮男人的眼眸,红血丝格外的明显,眼下带着疲惫。
“阿烟,”他用粗粝的指腹拂过她的脸颊,最后握住她的手,流露出不曾见过的柔情。
带有薄茧的拇指一下一下的摩挲,他眼神迷蒙看着她,低哑声音道:“让我睡一会,好吗?”
赶人的话怎么都说不出来了,阿烟讷讷的道:“那你去小榻上睡。”
屋里有个小榻,之前烈儿睡的,阿烟说完扫了一眼,心想他要睡的话腿都伸不开。
罢了,就当收留他好了,阿烟往里挪了挪,拍了拍身侧的位置。
大概醉酒的人反应慢,他没动,反而是抬眸看她。
“上来啊,不是要睡觉吗?地上凉,若是你在地上睡一晚,说不定明天会怎么样,快点,再折腾天都要亮了。”
说着她拉人,心里感叹方才她亲手将人推下去,现在又要拉上来。
男人身量高大,她一只手拉不动,幸好他自己站起来。只是半跪在床边后却没就势躺下,而是握住她的手,身子微晃,声音越发的低沉。
“小心男人。”
“啊?”
阿烟没明白他的意思,下一瞬,他的手落在她的下巴上,阿烟被迫抬起头和他对视。
“不许和男人孤身共处一室。”
他说的认真,若不是时不时的闭眼睛,阿烟都要以为他装醉了。
“危险什么呀,我能保护自己,再说了,除了你,我也不会让旁人在我房里呆这么久。”
认识他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他醉成这样,阿烟一把拉住他,顺着力道推他,直接将人按在床上,拉过旁边的被子盖在他身上。
这回,阿烟在上他在下,男人浓密的睫毛眨了眨,带着些疑惑。
“看什么,赶紧睡觉。”
她将被子拉到他脖颈的位置,将他整个人包裹的严实,然后自己也躺下,俩人中间空出一大块。
屋里又安静下来,只是身边多了一个人。
阿烟闭上眼睛想睡,不过她总觉得有人在看她。睁开眼侧头,果然,他没睡。
“你不困?”
这样的齐誉是阿烟从未见过的,又新奇又好笑还带了点无奈。
怎么像是小孩子似的,不听话。
“困,”他认真的点头,“但是想和你说话。”
这可真是奇了,素日里不苟言笑的秦王还能说出这话?
阿烟被他折腾的没了困意,索性侧躺对着他,问道:“想和我说什么?”
齐誉抿了抿唇,一双眸子看着她像是要将她此刻的模样刻在心里似的。
“说什么都好,你就没有想对我说的吗?”
他也学着她侧过来,枕着左臂看她。
“你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一件事,”方才闹的她都忘了,这回记起,她嘟着嘴唇展现不悦,道:“之前你说过不会娶王妃,可是那位江小姐是怎么回事?”
“江小姐?什么江小姐?”
“还装,就是你要娶当王妃的那个江小姐,我可是看见她了,人家正等着嫁给你呢!”
说到后面带了不满,声音也大了,最后重重的哼了一声。
“你说江家?”齐誉似乎酒醒了三分,“今晚旨意就该传入江府,婚事作废。”
之前的旨意只是告知罢了,并没有定下来,甚至不能说是作废,只能说是提点结束了江家的幻想。
齐誉捏了捏额角,低声道:“之前和你说过的,不会骗你。”
“当真?”
阿烟欠起身子,凑过来仔细观察他的神色,“说好了,不管什么时候,你都不许骗我。”
他没说话,用食指轻贴她的脸颊,像是毛笔似的,顺着轮廓慢慢走。先是漂亮的杏眸,再是精巧的鼻子,最后落在殷红如樱桃的唇上。
在没入京之前,或者说,在她没搬出王府之前,他们之间是亲密的,他亲过她很多次。
甜软的像是一朵云,他亲的狠了,她就会嘤`咛一声,抓着他的肩膀化成一滩水。
粗粝的指腹来回磨过,阿烟嘴唇发痒,张口咬了他一下。
明明该疼的缩回去,但他不安分的用手指顶她的舌,最后重重的压了她的唇,才恋恋不舍似的收回手。
只有在梦里他才如此。
齐誉闭上眼睛,唇角勾了一下。
“阿烟,睡吧。”.
翌日天还没亮,齐誉蹙着眉头睁眼,入眼是陌生的地方,他迅速握住腰间的匕首起身,在看见身侧之人时,紧绷的身子松懈下来。
小姑娘睡相不好,被子蹬在脚下,身上盖着的则是齐誉的被子。
也就是说,二人同寝一晚上。
齐誉耳根子红了一片,甚至衣襟松散下的颈子也微红。他收回匕首,认真的给她盖好被子,最后轻手轻脚的离开,没惊动任何人.
“南疆商队被单独安排了一条街,我去看过,建的不错而且装潢也精致,我挑了一个小店铺,若是你方便的话,我们可以去瞧瞧。”
这些日子詹长宁除了出去看市场行情就是来陪阿烟,他说完话,见小姑娘心不在焉,手上捏着的花瓣揉碎了都不知道。
“阿烟?”
“啊?啊,好啊,”阿烟思绪从昨晚的事情抽离,面若桃李的小姑娘双眸含春意,荡漾着波纹。
詹长宁看着她,平静的心里起了涟漪,尤其是在看她笑的时候,眉眼弯弯,像是天上的月。
“要不我们下午就去吧,”阿烟用旁边的抹布擦了擦手上的花汁,詹长宁点点头,“也好,不过最后的位置还待商议,一切有我。”
“辛苦詹公子了。”
“客气。”
晌午吃完饭就出发,没用多久就返回,詹长宁则是留下和其他的商人商议事情。
“位置都不错,烈儿,你觉得呢?”
小孩当然什么都不懂,乖巧的摇头。
阿烟笑了,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一会让厨房给你做鲜花糕吃。”
据詹长宁的意思,除夕前就能将商铺的事情定下来,等过完除夕他们就可以返程了。阿烟琢磨着,若是合开铺子,她光有香膏和口脂不行,最好再有些旁的胭脂水粉,到时候漠城的铺子也用的上。
这么一想,要做的事情还挺多的,阿烟托府里的人去买材料,专心致志在家研究新胭脂。
詹长宁时不时的过来坐坐,阿烟和他探讨胭脂水粉的事情,两个人相处的很愉快。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垂眸认真做事时,詹长宁停留在她身上的视线越来越久。
眼看着就要小年了,阿烟没忘记天月楼顶层摘星阁能看见美景的事情,所以跑去问能不能预定。
“抱歉啊客人,逢年过节我们这里的客人特别多,早就定出去了!”
“好吧,多谢。”
失落的从天月楼走出去,她想,那就定一家瞧着气派的酒楼好了,心意到了就成。
她之所以来这,就是为了小年那天请詹长宁吃饭。说到底,她要是能开上铺子,也多亏了他,所以她想表示表示。
在附近寻了一家看起来也很气派的酒楼,阿烟咬牙付了定金。
解决完这件事,阿烟松了口气,接下来她只要专心研制新品胭脂就好。
正好顺路去又买了几样胭脂水粉作为参考,买好后带着烈儿往外走,迎面来了一行人,后头跟着的那个姑娘,阿烟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那位江小姐。
不同于前些日子的意气风发,江小姐脸色憔悴,笑容勉强,更不是在众人中间,而是最后才进来。
阿烟还记得那时候几个姑娘围着江小姐说好话,怎么现在……
过了会,阿烟明白了,看来齐誉真的没骗她。
但,听人说抗旨是要杀头的罪名,齐誉用的什么法子才让皇帝改的口?.
“什么法子本宫不管,”皇后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他的婚事必须定下!”
“母后,旨意是父皇下的,可能秦王和父皇说了什么,才让父皇改主意了。要我说,父皇根本不在意他,眼看着过完年他就二十有六了。”
这么大的年纪该有孩子了,甚至孩子都快到了启蒙的时候。
太子话音转了一下,忽地有了一个猜测:“母后,难不成秦王身体有疾?”
出身皇家的皇子们,早在十几岁的时候就通人事了,就像寿王似的,虽然没娶亲,但府里暖房的女人不少。
而秦王这么些年都如此安静,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不行。
太子说完脸上露出笑意:“若是这样,我们就不必再过多关注他了。”
“太子,”皇后见他如此,语重心长的道:“那也不能放过,要做到万无一失才是。”
接下来又是一顿说教,太子如往常那般乖顺的应下,他低垂着脑袋眼里闪过烦躁,但嘴上依旧称是。
“到底如何,我们试试便知,还有,除夕前的宫宴上会有不少官员家眷前来,如果秦王和哪位姑娘不清不楚,就必须得娶人家了。”
皇后的嘴唇红中带紫,眼尾出也用红色晕染,瞧着就气势凌厉。
太子心想,不怪父皇总不来,后宫之中温柔小意的女子那么多,何苦自讨苦吃来这。太子思绪发散,忽地想到了婉妃,那个当年冠绝后宫的女人。
她温柔体贴,便是对下人也总是笑吟吟的,不怪父皇宠爱她。
“太子,本宫教的,可都听懂了?”
语气严厉不像是对儿子说话,反倒是像夫子教训学生。
“儿臣知晓,谨遵母后教导。”
从皇后宫里出来后,太子面色沉沉,侍候的人一看就知道他心情不好,于是等回到住处忙问道:“殿下,是否召唤赵侧妃?”
每次殿下心情不佳都会叫人,果然,这次也是。
“去吧。”
“是。”
赵盈盈被召唤的时候,身子颤了颤,侍候的丫鬟见此低头抹泪,知道主子又要去遭罪了。
“没关系,源儿已经许久不来了,这次正好提一提。”
赵盈盈的儿子源儿,就是她支撑活下去的信念,是她的命。想到儿子,赵盈盈打起精神,让丫鬟赶紧帮她整理发鬓,还挑了一身好看的衣裳去了。
到了之后,太子正在饮酒,赵盈盈识趣的上前斟酒,被太子一把抓住手腕。
“坐下,陪孤喝一杯。”
近日她身子不适,其实不想饮酒,但太子发话她又不得不从。只是刚喝了一口,哇的一下弯腰全吐出来,甚至污秽之物还溅到了太子的衣摆上。
“赵盈盈,你怎么敢!”
“来人!”屋里顿时涌进来不少人,收拾污秽,为太子擦拭。
太子厌恶的眼神看赵盈盈,恶狠狠地道:“你等着!”
说完这句话,他去内室换衣裳。就这么会功夫,听得外室又传来阵阵呕吐的声音,惹的太子烦躁皱眉。
“她怎么回事?赶紧叫太医!”
“是。”
太医诊脉之后面露喜色:“恭喜太子殿下,赵侧妃有喜了!”
“当真?”太子脸上露出笑意,“多大月份了?”
太医回道:“刚月余,但下官不会诊错,过几日可再诊。”
“好,好好。”连着说了三声好,足以看出太子高兴的心情,“赏!”
等众人领赏后欣喜的退下,太子过来握住赵盈盈的手,难得温柔的道:“盈盈,你有了身子怎么不说?方才还饮酒了。记得太医说的话,好好的养胎。”
太子只有两个孩子,一个是太子妃生的女儿,一个就是赵盈盈生的儿子了。孩子越多越好,父皇那里高兴会更看重他。
太子完全沉浸在喜悦里,没注意到赵盈盈神色复杂的摸着自己的小腹。
当天夜里,源儿就被送来了,母子俩难得的住在一起,高兴的赵盈盈一晚上都没睡,看着儿子的脸就觉得足够了。
夜里丫鬟来劝:“早点歇息吧,娘娘,您身子要紧。”
月份太小暂时不会对外公布,等满三个月胎稳当后才会说。丫鬟想着,孩子就是自家姑娘的筹码,起码在生产之前,太子都不会瞎折腾了。
“嗯,睡吧。”.
偌大的京城,有人进入睡乡有人还清醒。
阿烟扶在桌子上,蜡烛噼里轻响一声,让差点睡着的小姑娘缓过神。
桌子上满满当当都是这两日买的胭脂水粉,阿烟一样一样的挖出来,从气味到质地再到效果,一一的研究。
阿烟喝了一口凉茶水,打算继续。手上沾满了颜色,气味浓烈的熏鼻子。
阿烟打了个哈欠,却被敲门声盖住了。
“阿烟姑娘,阿烟姑娘没睡吧?”
说话声音耳熟,像是府里厨娘。不过这么晚了,厨娘来干什么?
“有什么事情吗?”阿烟没开门,走到门边上问。
“阿烟姑娘,”这回不是厨娘说话了,阿烟听出来,好像是胡岩。
“胡岩?”打开门后,果然见是他,“你怎么进来的?”
胡岩面带急色:“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麻烦阿烟姑娘穿上厚实的衣裳,跟我走一趟。”
阿烟面色一凛:“他出事了?”
胡岩点头。
去往王府的路上,胡岩快速的将事情说了一遍,阿烟越听越皱眉,道:“既然已经告诉不可过多饮酒,为何他还喝那么多?”
而且喝醉了还在她那睡了一晚上。
“嗐,阿烟姑娘,很多事情真的身不由己,”胡岩没法给阿烟解释朝堂之事,只能从另一个方面出发解释道:“喝酒是一方面,王爷自己不注意是另外的因素,他总是这样,不将自己身体当回事。”
胡岩抱怨归抱怨,话里话外都是担心齐誉,阿烟点头道:“他好像是有点……不怕死的感觉。”
“哎,胡岩,王爷为什么这样?人还有不怕死的吗?”
“我也、我也不知道啊。”
胡岩只能打马虎眼,将这事岔过去,道:“等到了之后阿烟姑娘劝劝三哥。”
阿烟十分为难:“我说话不管用的,连府医的话都不听,又怎么会听我的。”
胡岩不赞同:“肯定听你的,不信你试试。”
“那好吧。”阿烟只能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
到了王府之后阿烟没空看旁的,跟着胡岩的步伐急匆匆的去往主院,推门之后就见屋里好几个眼生的人,在看见阿烟之后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
等阿烟随着胡岩转过屏风进入内室,几个人才敢小声窃窃私语。
“刚才进去的,是位姑娘没错吧?”说话之人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可能老眼昏花了。
“我看着也像是姑娘,还是个长的貌美的姑娘。”
“难道我也看错了?”
跟着秦王这么多年,他们知道秦王身边甚至连个侍女都没有!突然出现的姑娘,让这些人惊叹的不敢确定。
很快胡岩走出来,让他们都出去等着,甚至连大夫都撵出去了。
“看来那位姑娘是妙手神医啊。”
“估计是这么回事。”.
屋里,秦王靠在床头,俊逸的脸上没了血色,眼睛也像是蒙了一层雾气似的,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阿烟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能看见吗?”
秦王微微点头没说话。
胡岩接话道:“阿烟姑娘,你给看看是不是那个蛊不行了还是怎么回事,为何突然又毒发?”
阿烟叫胡岩准备了不少东西,她将自己的小箱子打开,取出银针,用火烧过之后再用干净的纱布擦拭,然后撒上药粉,将自己种的蛊亲手取出来。
“不行了,”阿烟看着奄奄一息的蛊虫摇摇头,“你看,颜色都变了,你体内的毒太霸道太厉害,它顶不住。”
蛊解了之后,齐誉的痛苦加倍,薄唇紧紧的抿在一起,豆大的汗珠往下掉。
阿烟看他如此,也跟着心疼,胡岩更是急死了。
“阿烟姑娘,你帮忙想想办法。”
阿烟也犯难,这该如何是好?
胡岩见此,咬咬牙道:“阿烟姑娘,如果实在不行的,还要麻烦你将……”
“胡岩!”
齐誉开口呵止住胡岩接下来的话,胡岩愤愤却又无可奈何。
“倒是有个办法,”阿烟犹豫着道:“不过,哎,算了,再想想旁的办法吧。”
胡岩等不了了,忙问道:“是什么?”
齐誉视线落在小姑娘的身上,他的视力是一点点消退,现在能看清她的表情,甚至能看清她唇上的小伤口。
那是阿烟着急上火起的泡,被她不小心弄破了。
“要不重新下同心蛊?”
同心蛊其实对阿烟没任何影响,但对齐誉的影响太大了,他离不得她。
“算了,太不方便了。”阿烟一脸为难,觉得不可行。
胡岩急死了!明明阿烟姑娘的血就能缓解,王爷非不让!
“我觉得可以,王爷,下同心蛊怎么样?”
胡岩问话的时候,阿烟的视线也落在齐誉脸上,她手指抓着衣袖,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紧张起来。
大概是因为下了同心蛊之后,他只能喜欢她,不可再对旁人动心。但……
阿烟纠结不已,一张小脸皱成一团。
这幅模样在齐誉眼里,让他心下一沉。
是啊,同心蛊下给他,她愿意吗?她现在纠结是不是怕詹长宁知道?
明明坐的这般近,心却像是隔了山海似的遥远。
鸦羽似的睫毛垂下,齐誉转过头,淡声道:
“既然你为难,就不必了,左右毒发的感觉我早已习惯。”
咬牙挺住,没什么过不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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