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VIP] 第 71 章
眼前的事物开始变得模糊, 彻骨的疼痛袭来,齐誉低垂着眼眸, 面上不动声色, 但放在身侧的手紧紧蜷缩,上面青筋迸起。
痛感如浪潮般,甚至呼吸都伴随着难以忍受的刺痛, 将他整个人淹没。
忽地, 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拳头,柔软的如一片云似的, 抚慰着他。
“王爷, 既然有办法那就试试吧,总比忍着要好。只不过,这同心蛊的威力你知晓, 反噬起来不见得轻松多少,所以……”
阿烟的意思是同心蛊发作也很难受, 说到底, 这个东西只对他有大影响, 对她没什么,阿烟只是觉得不公平而已。
还是让他自己选择好了。
男人没说话, 只动了一下避开她的手, 侧过身子, 声音淡淡的道:“没关系, 胡岩, 送客。”
逐客令一下,阿烟也不好再多呆了。她知道他现在很难受, 大概不想让旁人看见自己落魄的样子。
胡岩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站在那不动还要说什么, 被齐誉一个眼神扫过,他只得蔫了下去,伸手比划了一下,道:“阿烟姑娘,请。”
等从房间里出来,胡岩一言不发的在前面带路,阿烟也低着头心有所想,俩人直到走到府门口才说话。
“麻烦阿烟姑娘了,”胡岩呲牙咧嘴,“王爷他……唉,罢了,我叫人送你回去。”
“没关系,自己走就成了。”阿烟婉拒,自己往来时路走。
她步伐缓慢,低头看着脚下的路,心里琢磨着齐誉的事情。脑海里浮现他额头上的汗,他紧抿的唇,还有说话时的气息不稳。
阿烟站定脚步握住拳头,脚尖转了一下,直接朝着王府去了。
只是没等她走回府门口,便见前面停了一辆华盖马车,从马车里施施然下来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子,浑身气度华贵,一看就是豪门世家女子。
樱红的如意缎锦袍勾勒出女子曼妙的曲线,繁复的百花鬓上簪着华美的珠钗,随着女子下车的动作,耳朵上的珍珠坠子晃人的眼。
阿烟愣愣的看着那个女人,过了会,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着打扮。
好像,她全身上下的行头不及对方一根珠钗。
也不知为何,心里弥漫开一股酸涩,阿烟垂着眸子又走了。
这边,刚下车的大公主被拦住了,她微微一笑道:“怎么?不认识本公主?”
“抱歉公主殿下,还请稍等片刻,这就去通报。”
守门的侍卫恪尽职守,并不因来人是皇族而露怯。大公主赞赏的微微点头,觉得她这个三弟用人有道。
过了会,出来一个脸熟之人,好似总跟在秦王身边。
“大公主,我家主子不在府上。”
“不在?这个时辰他还外出?”
大公主生了一双凤眸,眼眸流转之间风情万种,几个守门的侍卫登时红了脸,低下头不敢再看。
倒是胡岩,担心自家王爷的事情,根本没旁的心思。
“是,让公主白跑一趟,这样,公主有什么事情可以留个口信,等王爷回来后,我会转告给他。”
既然对方这样说了,大公主莞尔一笑,道:“告诉你家王爷,有时间来公主府上做客。”
说完,由侍女扶着她的手,很快坐回马车上走了。
胡岩擦了擦汗,心道这么晚大公主不睡觉来这干什么?
这时暗卫来报,胡岩听完瞪大眼睛。
“你是说阿烟姑娘本来想回来,但是看见大公主的马车所以又走了?她是不是误会了?”
暗卫不吭声,他只是将所见所闻都报告而已,其他的一概不知。
胡岩挥挥手,道:“等阿烟姑娘顺利到家再来报。”
“是。”.
一夜过去,阿烟几乎没怎么合眼,满脑子都是齐誉。
她叹了口气起身,洗漱好后去找了詹长宁,拜托他照顾烈儿。
“你是碰见什么事情了吗?可以和我说,我可以帮忙。”
詹长宁说的十分诚恳,但阿烟还是没说实话,只说有点个人的事情。她不说,詹长宁也能猜个七八分,大约和那位秦王有关。
“烈儿交给我,你放心。”他和善的笑了,去牵烈儿的手。大概认识的时间久了,烈儿没那么排斥,只是小孩子一双眼眸可怜巴巴,不错视线看着阿烟,像是怕被她抛弃似的。
“烈儿,姐姐有事要做,乖乖在家等姐姐回来,给你买好吃的。”
烈儿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点头了。
阿烟收拾好自己的小箱子,背着东西出发。
眼看着就是年节,路上采购年货的百姓不少,这导致过来一辆马车,百姓们躲避不及,推搡之间有人摔倒,顿时嚎叫声一片。
阿烟被挤在角落里,见那辆马车停下了。再细看,有些眼熟。
是昨晚去秦王府的那辆华盖马车。
摔倒之人被扶起,阿烟听见人群里有人似乎喊了一声公主。她蹙眉,车里的女子是公主?
那这么说,就是齐誉的姐姐或者妹妹了?
纠结了一个晚上,这时候豁然开朗,连带着笑容都变多了。到了之后胡岩还很是好奇,问她:“阿烟姑娘是有什么喜事吗?”
“没什么,他怎么样?”
胡岩摇头叹气:“房门一直关着,谁都不许进去。”
这是老规矩了,甚至膳食茶水都不能往里送。
看着阿烟的小箱子,胡岩会意,道:“是想……”
他没说完全,但是阿烟点头:“对。”
胡岩叹气:“拜托阿烟姑娘了,王爷的身子经不起这样折腾了,一个月毒发多次,便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住。”
“我知道,对了,准备好膳食,丰盛一些,我让你上菜你再进来。”
胡岩犹豫,觉得三哥说不吃肯定是不吃了,但……说不定呢。
于是他立刻吩咐下去,这边阿烟上前叩门。几声之后,屋里也没传来声响,阿烟索性直接推门而入。
过了会,胡岩得了信号立刻叫人送饭进去,很快又带着所有人退出来。他回身关门的时候,隐隐听见内室里小姑娘脆生生的声音道:
“想好了吗?”
胡岩松了口气,将房门彻底合上。
“同心蛊于我无碍,但是吃亏的是你,痛苦的也会是你。”
少女清澈的眸子宛若一汪清泉,涌动着光泽,她轻声道:“有得必有失,可以压制住你身上的毒,但是同心蛊也会有反噬,这些你都经历过,想必不用我细说。”
床边,男人双手支撑在身侧,他弯腰坐在那光脚落地,垂着脑袋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一身素白的寝衣,让他看起来脆弱,但他脊背绷的挺直,一如既往。
阿烟的视线落在他的脚上,这个最不容易受伤的位置,也带了不少疤痕。
“王爷,所以呢?你要吗?”
若是要,她立刻下蛊,若是不要,那她就离开。
半响之后,男人抬起头,露出一张被汗水打湿的俊逸脸庞。水珠顺着下颌一路往下,喉结滑动时便随着其滚落,最后打湿他的衣襟。
“那你呢?你想好了吗?”
“后果都是要你承担,”阿烟不明白他为何这样问,“我想好了呀,你想就下,你不想就再琢磨旁的办法。”
东西其实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他的回答。谁料,他深邃的眼眸凝视她,继续追问:“你想好了吗?”
阿烟索性点头:“想好了。”
“好,”他抬脚躺回去,闭着眼道:“开始吧。”
大概是因为有过一次下蛊解蛊的经验,所以阿烟进行的很是顺利,等一切完成后,她凑近看他,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两下。
“能看清吗?”
少女的指腹染了绯色,像是冬日里绽放的腊梅,又像是在暗色里照亮前路的火焰。
身上熟悉的香气袭来,带着一股让人心旷神怡的花香,齐誉压制着自己蠢蠢欲动的手,嗯了一声。
“那就好,”阿烟长长的松了口气,这才去处理自己手上的伤口。“你的匕首确实锋利,划过之后伤口很小。”
她说着往伤口上洒药粉,而后一只大掌斜探进来,雪白的布料缠住她的拇指。
“每次下蛊都要用你自己的血吗?”
虽说是问句,但齐誉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果然,小姑娘露出一个窘迫的笑容道:“我功夫不到家,只能暂时先这样,等过几年我厉害了就不用了。再说,这只是小伤口而已。”
齐誉没说话,乌黑的发鬓垂在他肩头,松散的衣襟露出他的锁骨,精致的线条晃在阿烟的眼前,让她忘了动作,呆呆的看着。
伤口包扎好后,齐誉没松开手,他的大掌包着她纤细的手,用拇指去摩挲她的手背。
“同心蛊,”他顿了一下,造成一种似乎难以启齿的错觉,阿烟好奇的看他,想知道他要说什么。
“同心蛊,你只能下给一个人,对吗?”
他说完话,阿烟察觉到抓着的大掌收紧力道,痛感让她微微蹙眉,却被他误解成另外的意思。
“知道了。”
他忽地松开,垂下眸子抿着唇不说话了。
总觉得今天的齐誉怪怪的,阿烟收拾小箱子,解答他的问题:“按理说,同心蛊我可以下给很多人,但是,我为什么要那么做?那不是没事闲得慌嘛。”
将箱子合上,阿烟起身看他:“不饿吗?吃饭。”
说完,她率先转身朝着外室走,身后的男人抬眼看她的背影。
饭桌上,阿烟一直用公筷给他夹菜:“昨晚就没吃东西吧,这个好吃,我记得你爱吃。”
她夹什么,齐誉就默默的吃什么,一桌子菜竟被俩人吃的七七八八。
“好了我要走了,你多休息,若是哪里不舒服叫胡岩喊我。”阿烟挎着她的小箱子,朝着男人笑着挥手,“那我走啦!”
房门合上,齐誉的视线依旧没收回来,许久之后,他才端起茶盏浅啜一口。
这边阿烟都要被胡岩供起来了!
“感谢阿烟姑娘,”胡岩拱手作揖,“多亏有你在,否则不知道会怎么样。”
阿烟被奉承的话捧的飘飘然,轻笑道:“哪有,王爷救过我多次,我帮他也是应该的。”
胡岩道:“我送你回去。”
阿烟道:“不用,正好我要买东西,你快回去照顾他,对了,若是发现异常赶紧叫我。”
从王府出来,身上像是卸下一个重担似的,脚步都轻快不少。此时刚过晌午,烈儿喜欢吃的糕点刚出锅,阿烟一样买了两份,拎着油纸包往回去。
刚转过身,就瞧见街道上两个身影一大一小。
“詹公子,烈儿,”阿烟惊喜的上前,烈儿高兴的过来抱她的大腿,阿烟将油纸包给他,“给你买的糕点。”
“谢谢,姐姐。”
少女粉面桃腮,眸若新月,抚烈儿时露出纤细的手掌,以及——包扎好的拇指。
詹长宁瞳孔微缩,想到了什么。
“阿烟,手怎么了?”他走过来直入主题,烈儿闻言也看向阿烟受伤的左手。
“没事,小伤而已,”阿烟垂下袖子将手缩回去,“你们是出来接我吗?”
烈儿重重点头:“接姐姐。”
詹长宁像往日那般温和一笑:“小家伙离不得你,我怕他呆的烦了,便想着带他逛逛,若是能碰见你最好。”
三个人一同往回走,有说有笑,宛若一家三口.
“对了,小年那天詹公子有什么打算吗?”
詹长宁认真思考片刻,道:“要和朋友吃个饭,过完小年眼看着就是除夕,我们的铺子位置也该定下来了,我必须得出面。”
“这样啊,”阿烟道:“确实是大事,那……晚上呢?”
再听不出她的画外音他就是傻子,詹长宁微笑,问她:“你呢?什么安排?”
“我大概就是房里做胭脂水粉,若你晚上有空的话,我请你吃饭吧,感谢你为了铺子的事情忙里忙外,我都没帮上什么忙,多亏有你。”
本来她想买些东西送他,但一想詹家有钱,他什么都见过,自然不差自己这点东西,所以还是吃饭吧。
“当然,”詹长宁温声道:“阿烟请客,我自然要赴约,就算有事也要推开,什么事都没有此事重要。”
阿烟被他逗笑了:“等你忙完的吧,我定好雅间了,到时候你直接过去就成。”
詹长宁点头。
将一大一小送回去,詹长宁回到自己房间,侍从过来奉茶,不解的道:“外面天冷,二爷何必自己亲自出门,有什么事叫小的跑腿就成。”
“那孩子小又认生,你若是带着他说不定就哭了。阿烟将孩子交给我,自然要好生照料。”
提到阿烟,詹长宁笑容变大:“小年那天只和领队他们几个吃饭,剩下的邀约都推了吧。”
“是。”.
从下完蛊到现在,已经两天过去了。阿烟从刚开始的担忧到心如止水,寻思着估计和之前一样,不会发生什么状况。
事实也确实如此。
秦王刚从宫门口出来,胡岩就迎了上去,忙不迭的问道:“王爷,怎么样?李续宁给你的东西可用上了?”
就是揭发太子指使此刻刺杀赵相爷一事,胡岩觉得,就算不能扳倒太子,也要让他寝食难安。
“现在不是时候,”坐上马车,秦王清冷的声音传来,道:“刚退了婚事,已经引起他们注意力,更要多加小心,在回漠城之前,莫要行差踏错。”
胡岩调转马车,侧头问道:“王爷,可是要回王府?”
“去大公主府上。”
“是。”
公主府只有大公主一个主子,之前的那个驸马去了。进门之后齐誉扫了一眼,就见从看门到扫地,所有的侍从都长了一张好面皮。
胡岩也发现了,呲了呲牙。
到了正院之后,胡岩在外面守着没进去,房门关上后,他就站在门口。过了会,就见抄手游廊的那头走来一个身穿月牙色白袍的男子,他步伐缓慢,眉眼间染了几分忧郁之色,让本就俊美的面容偏向阴柔,如同那些话本子里所说,住在深山老林里吸人血肉的男狐。
男狐,哦不,是那个男人走近后,胡岩才发现他端着托盘,里面是茶壶和茶盏。
“给公主奉茶。”他说话声音温柔,礼仪优美,比宫中那些老嬷嬷们做的都要标准。
“进去吧。”
守门的侍女直接开门让那人进去了,胡岩琢磨着,这人谁啊?
两刻钟后,屋里的齐誉出来,胡岩连忙跟上,回头望的时候,便见方才那个男子伏在大公主的脚下。
秦王府。
进屋后胡岩给齐誉倒热茶,自己也斟了一杯暖和手,笑嘻嘻的道:“王爷,明个就是小年了,荣俊说到时候京城里会放烟花庆祝,热闹的和过年似的。”
京城是大历最繁华的都城,百姓们安居乐业,过年过节放一些烟火庆祝也是最普遍之事。
齐誉颔首,胡岩搓搓手道:“那我们能不能看烟花啊?听说摘星阁的视野最好。”
胡岩第一次来京城,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想着下一次再来就是三年后了,得看够本才是。
以他对秦王的了解,估计不会定摘星阁的位置,毕竟往年在漠城的时候,他连除夕夜的烟花都不看,又怎么会看小年夜的烟火?
胡岩提这么一嘴,其实是想借着秦王的名头订雅间,他们几个去。
“之前我们吃饭那间就不错,位置最好,”胡岩还在说着,时不时观察秦王的神色。
算了,王爷看起来丝毫不感兴趣。胡岩挠挠头,心想他们几个随便找个地方吃饭也成。
房门被敲响,是郝仁进来,上前行礼禀告道:“王爷,摘星阁的位置订好了,那日提供特供菜,也已经安排妥当,另外加了两坛桃花酿,您看还需要什么。”
胡岩:……
什么意思?早就让郝仁定位置了?那王爷他怎么没说?
等等,桃花酿……这也不是他们这些大老爷们该喝的酒水啊?
胡岩脑袋转的快,瞬间就反应过来这是为阿烟姑娘准备的了.
小年这日,胡岩和郝仁一如往常早早的过来门口等候,俩人打了个哈欠,小声说话。
“王爷今天好像起晚了。”
“是啊,每天这个时辰他早都起来了,今日确实晚了一些。不过也可能是近日太累,所以多睡一会。”
正当俩人说着话,房门开了,一身暗青色锦袍的男人迈步出来,俩人登时噤声,互相交换眼色。
胡岩:王爷今日换了淡色衣裳!
郝仁:明白,估计是为了进宫。
胡岩:你懂个屁!王爷这些日子总进宫,你哪只眼睛看见他打扮自己了?
郝仁:……
想了一会,郝仁明白了。他无声念了几个字,胡岩点头。
对啊,就是因为从宫里出来后要去见阿烟姑娘。
啧。
“还不跟上?”
前面的齐誉转头,俩人立刻规矩的跟在后面.
晌午饭点刚到,不等阿烟叫厨房准备午膳,胡岩的口信就到了。来送消息的正是那晚敲门的厨娘,阿烟这才琢磨过味儿来。
“你是王爷的人?”
厨娘年约四旬,身形微胖面容和善,笑着点头:“阿烟姑娘所言正是,王爷还嘱咐过多做姑娘喜欢吃的菜式。”
“怪不得你做的菜我都爱吃,原来是这样,”阿烟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小声问她:“那这座宅子里,还有谁是他安插的棋子?”
这里是南疆商队落脚的地方,秦王放人在这监视,估计是不放心,倒也可以理解。
“不是阿烟姑娘想的那样,”厨娘赶忙解释道:“王爷是不放心阿烟姑娘的安全,毕竟您一个人带着孩子,多有不便。”
厨娘解释几句,阿烟点头笑着道:“没有怪你的意思,放心吧,我不会告诉王爷的。”
“只不过,王爷的约我去不了,带着烈儿不方便。”
厨娘立刻拍胸脯道:“我来帮姑娘看着小公子。”
烈儿躲在阿烟的身后,只露出一双眼睛。阿烟笑着安抚烈儿,转头对厨娘道:“你和王爷说一声,我不去了。”
消息到的时候,齐誉已经坐在摘星阁了,屋里温暖如春,桌上摆放着不少吃食,细看全都是阿烟喜欢的菜色,另有新鲜切好的果盘,还有她最喜欢的乳茶。
郝仁如实道:“她说带着孩子不方便,对了,我们的人说阿烟姑娘约了詹公子晚上用饭。”
“郝仁!”胡岩呵止他,可惜已经晚了。
上首处的秦王撑着额角,闻言睁开眼睛,冷声道:
“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第72章 [VIP] 第 72 章
大公主府。
“公主, 您当真要和秦王合作?他常年不在京城,势力主要是在封地漠城, 此事交给他, 会不会……”
点着熏香的室内暖香浮动,大公主慵懒的靠在小榻上,闻言侧身支撑着自己坐好, 赤着脚踩在地上的毛毯上。
“小心着凉。”方才说话的男人过来, 亲自为她穿上鞋袜,动作轻柔神色认真, 比宫女侍候的还要妥帖。
“阿和, 你坐。”
大公主拍了拍身侧的位置,那个叫阿和的男人撩开衣袍坐在她的身侧,俊美的面庞上噙着三分笑意, 当大公主将头靠在他肩上时,他脸上笑意凝了一瞬, 但大公主没看见。
“你的事情我自然要上心, 不过平反冤案不是小事, 且寻的人也要可靠。按理说,可以将证据交给朝廷, 但朝廷上上下下都惧怕太子, 证据给了他们就是泥牛入河。”
“所以, 公主才挑中从漠城回来的秦王?”
“他久不在京不假, 但你以为他会没留存势力?出身皇家天生的八面玲珑, 秦王瞧着不显山不露水,但能耐可不小。比如, 京城最出名的天月楼。”
大公主点到为止,阿和却是眼眸瞪大, 反应过来后呼吸急了一瞬:“公主的意思是,天月楼是秦王的?”
“不然呢?”大公主握住他的手,笑着道:“我这个三弟自幼没了母妃,性子沉闷的同时又妥当,当年在宫里被那么多人欺负的小子,现在已然成长为独当一面的王爷了。”
天月楼,京城里谁人不知?尤其是摘星阁,更是雅座难求。阿和一想便明白大公主为何说秦王在京城有部署了,毕竟一个天月楼便能收集到不少消息,更别提他在别处安插的人脉了。
不过,阿和还是犹豫了一瞬,问道:“但他接过此事,那就是要和太子对抗,这不是小事。”
大公主道:“阿和,这世上并不是非黑即白。再有,他和太子之间也……”
她没继续说下去,脑海里浮现的是多年前在宫里的场景。
宫中除了湖里养荷花,也会在各处宫殿里放置一个深缸,养几株睡莲,飘动的浮萍下则是几尾小锦鲤。
这是个好彩头,因此各个宫殿门口几乎都有,闲来无事时宫殿里的主人就会喂鱼,也算得几分乐趣。
但,婉妃死后,她宫里的水缸全不见了。
大公主那时候觉得三皇子可怜想着去安慰他,进门后就发现摆放水缸的地方只留下曾经存在的痕迹,缸和鱼全都没了。
屋里的小孩子双手都是伤痕,一看就是被瓷片割伤,她安抚过后偷偷问侍候的汤伯,汤伯讳莫如深什么都没说。
大公主那时候有个不好的猜测。
她开始留意这个弟弟,暗中照顾他。在第二年夏季的时候,终于发现他不对劲的地方了。
宫里花园不少,有的地方是引的活水,有的地方小,则是造出来的池子,里面是死水。
三皇子从不靠近水边,只在引入活水的湖边散步。
思绪收拢,大公主叹气,只道了句:“皇宫就像是看不见的牢笼,外人都以为里面的人光鲜亮丽,但他们永远不知道里面的人会经历什么。”
“还是在宫外好,”大公主轻笑,“小年夜会有烟火盛放,晚上我们一起看。”
“好。”.
“估计天黑就会放炮竹和烟花了,”胡岩嘀嘀咕咕,说完后朝着郝仁挤眉弄眼,示意他赶紧转移话题。
上首处,秦王修长的手指捏着茶盏,胡岩立刻上前续茶,这时郝仁也想出办法了,立刻道:“王爷,不是阿烟姑娘不想来,就是孩子不方便,那个李烈认生,他……”
胡岩抬头看郝仁,苦着脸咧嘴,眼神示意他别说了。
王爷在乎的不是阿烟姑娘是否来,而是阿烟不赴他的约,反而要和詹长宁一起吃饭!
郝仁怎么像傻子似的?
齐誉垂着眸子,看不清他的神色不知他在想什么。
胡岩无声的数落郝仁:不会说话就别说了,好好的日子,非找不痛快。
郝仁面无表情,也无声的说话:那我该怎么说?
胡岩顿时失语,只能抓耳挠腮的想好事转移话题。
“啊,王爷,我想起来了,过几日陛下不是要宴请南疆商队吗?到时候我能跟着进宫不?哈哈,”他尴尬的笑了笑,再接再厉道:
“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皇宫,若是能进去瞧一瞧,也不枉千里迢迢来到京城了。”
郝仁也跟着附和,安静的雅间里顿时热闹起来,俩人的大嗓门直接将敲门声掩盖住,还是齐誉抬眼,说了句:“噤声。”
瞬间,屋里安静下来,敲门声也跟着没了。
胡岩抬脚往门口去,道:“肯定是来送茶水的,我……”
打开门,就见门口站着一个姑娘,手边牵着一个小孩,小孩见到胡岩还往后躲了一下。
“阿烟姑娘!”
郝仁赶紧拽过胡岩,让他让开地方,请阿烟和烈儿进来。
她身上穿着一件茜色披风,寡淡的颜色在冬日里并不出彩,但是小姑娘花颜月貌,皓齿星眸,行走之间袅袅婷婷,风姿绰约,让人觉得这件披风美的移不开眼。
或者说,面颊绯红,鼻尖也红彤彤的她,让人视线定住。
“我来晚了吗?”
她带着烈儿走进来,伸手去解开披风,露出里面穿着的青色衣裳。
巧了,和今日秦王的衣裳如此相像。
“没晚,没晚!”胡岩高兴的见牙不见眼,赶紧让郝仁去传菜,他则是来帮忙照顾烈儿。
大概是他笑的太肆意,烈儿害怕的抓住阿烟,躲开胡岩。还是郝仁回来后让胡岩让开,烈儿对郝仁露出笑脸。
“王爷,等久了吧,”阿烟出来的急,光顾着给小孩穿的厚实,她则是忘带暖手炉了,一双手冻的发红,漂亮的睫毛上甚至都上了一层白霜,随着进入到温暖的室内,白霜化开,像是眼泪似的落在她脸颊上。
阿烟自然而然的坐在他的身侧,烈儿也跟过来,挨着阿烟坐。
“怎么不说话?”她侧头看他,还以为他身体不舒服,凑近看见他脸色不错,应该没事。
离得近了,小姑娘身上的冷香传来,让人心情舒畅。
“冷吗?”他终于开口,提起手边的茶壶给她倒了热茶,“下次再来记得乘马车。”
“没多远,再有,我有马车可是没车夫。”
手冻的有些僵了,放在桌子底下慢慢活动,旁边的烈儿正被胡岩和郝仁哄着,面前都是好吃的,他开心的正在吃糕点。
谁也没注意到这里,所以当手落入温暖里时,阿烟身子一僵,也无人察觉。
她侧头,就见男人神色如常,右手甚至还能端茶盏喝茶,若不是两只手被他环住无法挣脱,她甚至都觉得这是梦。
暖意顺着他的大掌传递到她的手上,阿烟脸上也上了热度,过了会,他终于松开手,阿烟的手指已经恢复如初。
上了一桌子的菜,秦王叫郝仁和胡岩也坐下,人多吃饭顿时热闹起来,尤其是胡岩有意活跃气氛,惹的阿烟笑的合不拢嘴,屋里气氛欢快的像是过年。
过了会,胡岩要再给阿烟倒酒,阿烟摇头:“不喝了,晚上还有事。”
正因为有事才要喝啊!
胡岩心里大喊,阿烟姑娘要是喝醉了就留在这,不用去什么詹什么的约会了!
旁人不知道自家王爷的心思,他还能不知道吗?吃醋吃的屋里都是酸味!
“这是果酒,不醉人,”胡岩还要倒,阿烟也有点松动了,想着才喝了一杯,再喝一杯应当没事。
只是一只大掌盖住了她的杯盏,秦王微抬眼皮,淡声道:“不喝了。”
胡岩讪讪的:“好,那、那我和郝仁喝。”
吃完饭出来已经日落西山了,阿烟想着直接去雅间等詹长宁好了,免得来回跑。
胡岩被委以重任去送她,郝仁则是留在秦王身边。
透过窗户缝隙,能看见小姑娘的发顶,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齐誉才合上窗子。
“去安排好。”
郝仁道:“是,属下这就去。”.
从天亮等到天黑,总算是等来詹长宁,烈儿都在椅子上睡着了,被阿烟抱起放在小榻上,盖好她的披风。
“抱歉来晚了,”詹长宁说话时透着酒气,阿烟识趣道:“不晚,我也刚来没多久。”
二人怕吵醒烈儿,说话声音又小又低,导致一墙之隔什么都听不见。
胡岩将耳朵放在墙壁上,依旧听不到什么。
“王爷,听不见。”
“嗯。”
本该在摘星阁的秦王,就坐在阿烟隔壁雅间里,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直到那头阿烟几人离开,他才放下杯盏。
“叫暗卫看好詹长宁,所有动向都要来报。”
“是。”.
在腊月二十七的时候,南疆商队终于定下来各自的铺子,而且他们这条街全都是南疆商人,甚至在街口立了牌子,写着南疆特色街。
众人十分满意,店铺建的宽敞装潢也不错,只需要付房租就可以随意使用。
至于专门将他们集中在一起,众人也觉得不错,这样一来更能形成自己的招牌,只要想买南疆的东西,直接来这条街上就成。
阿烟和詹长宁合开的铺子在街道的中间,不算大也不算小,旁边是家香料店,另一侧是布庄,卖的布料虽然不出奇,但是绣娘绣工好,且只卖女子的布料和成衣,所以他们的铺子在中间最好不过。
阿烟和詹长宁商定铺子里都摆放什么,这些都是由詹长宁去跑,她则是趁着这几日再多做些香膏出来。
靠她自己自然不行,阿烟去找了厨娘,厨娘转告胡岩,然后就有不少人来帮忙,干活利落根本不用阿烟操心。
一切都似乎朝着好的方向发展,阿烟松了口气,在看见铺子摆放好商品后,心里升起一股自豪感。
她竟然做成了这么大的事!她有了第二家自己的铺子!
涌动着的情绪让小姑娘涨红了脸,詹长宁轻笑,递给她一串糖葫芦。
“多谢詹公子。”
“客气,你可以叫我长宁。”
“长宁,”阿烟在嘴里念叨着这两个字,莞尔一笑:“好,那就叫你长宁。”
“二十九那日的宫宴,你也去吧。”
这事儿詹长宁之前提过,不过阿烟拒绝了,想着留烈儿自己在家她不放心,再有,让詹长宁代表他们就好。
“难得的机会,不想进大历皇宫看看吗?”
他这么一说,阿烟的心思活络起来,沉思片刻道:“去看看好像还挺不错的,那好,我们一起去,我一会安置烈儿。”
“让他跟着我的侍从吧,他们很熟,烈儿喜欢他。”
“如此甚好。”
这边阿烟的一言一行都被暗卫记录在册,不巧的是,总能碰上另外一支跟着詹长宁的暗卫。
导致俩人汇报完之后,有一多半的行程是重复的。
秦王食指弯曲叩着桌面,胡岩脑子转的快,道:“行了,你们回去吧,记住,是保护阿烟姑娘,监视那个姓詹的!”
“王爷,要不我出面,让阿烟姑娘搬过来住算了,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没人敢伤害她,你也放心。”
之前不是没提过,但是她拒绝了。在齐誉看来,她大概是想和詹长宁呆在一起。
齐誉没说话,幽深的眸子里暗色翻涌,叩桌面的速度缓了下来,淡声说不必,胡岩便也不吭声了。
到了腊月二十九这日,阿烟早早的起来收拾,将烈儿带往詹长宁的住处,先陪他玩一会。
见烈儿确实放松,她才放下心,陪着他用了午膳,最后和詹长宁乘坐马车往皇宫去。
不等到宫门口,马车就停了,车夫道:“二爷,前面挤的都是车,不如步行过去来的更快。”
詹长宁嗯了一声,他先下车,摆好矮凳后想要扶阿烟的手。阿烟两只手提着裙摆,他就轻扶了她的胳膊。
不止是马车,甚至这条街道上人也不少,瞧着各个都盛装打扮的样子,应当都是来参加宫宴的。
阿烟随着人群往宫门口去,看着高大的围墙,她心里涌起一股期待。
这就是齐誉从小生活的地方吗?
搜身之后才放行,詹长宁已经在里面等她了,二人随着引路的宫人往里去,阿烟谨记詹长宁的嘱咐,低头看路视线只在自己脚下。
青石板路打扫的干净,半点杂物都不见,虽然耳边传来脚步声,可没听见任何人说话。
安静的有些压抑。
阿烟两只手搅在一起,她想,齐誉从小就要这样吗?不许说话不许乱看,像是心口压了块石头似的。
她觉得甚至没有自己在村子里过的快活。
走了许久,脚步声变多了,阿烟悄悄抬头,就见来到一处金碧辉煌的宫殿前。门口已经等候不少人了,正在有条不紊的往里进。
阿烟视线落在一个樱红衣裙的少女身上,她认得对方就是什么江小姐。
等阿烟被请进去时,她发现那位江小姐和其家人落座的位置就在门口,人来人往,且殿门半开寒风呼啸。
难道江家不受宠地位不高?可是之前不是要和齐誉定亲吗?齐誉是王爷,又怎么会……
她想不明白,新月似的眉微蹙,加之鼻尖红彤彤,有种我见犹怜的美感。
自从她进来,殿内就有多道视线扫过,又很快扫向别处。阿烟低垂眼眸跟着詹长宁走,在宫女的引导下落座。
殿内丝竹声悠悠,暖香让她放松下来,靠着椅背缓缓松了口气。
一路走来,她还真紧张的不得了,气氛让她压抑,她总怕自己做错事。幸好,什么都没发生。
身后的宫人陆续上茶上酒,阿烟的视线刚开始还定在自己面前的桌子上,但过了会她胆子大起来,开始左右偷瞄。
大概是为了体现重视,他们的位置很靠前,同来的四五个南疆商人代表正在低声交谈。阿烟抬眼,往对面看去。
殿内铺着柔软的地毯,绛红色的毯面上绽放着盛大的牡丹花,体现出大历的富有和待客之道。
阿烟的视线稍微停顿,最后悄悄落在对面桌子上。只见坐着一个面容姣好的少女,正和身侧之人小声说着什么,时不时的捂嘴笑。
阿烟视线轻扫,便见隔着一个人的位置上,身材颀长的男人懒散而坐,深邃长眸微抬,正好和她的视线对上。
阿烟:!
齐誉什么时候来的?她怎么没看见他?
湖蓝色的衣袍裁剪的正好贴身,将他的肩宽窄腰展现出来,素色的袍子配着镶有宝石的腰带,越发显得清贵。
男人眉眼修长如远山青黛,硬挺的鼻子下,薄唇微微勾出一抹弧度。
等等,齐誉在笑?
阿烟愣了愣,等她再看过去的时候,男人侧过身正和旁边的女子说话。
阿烟记得那个女人是公主,在王府门口见过。
等了好一会,宫人才进来宏声通报道:“陛下到!”
众人呼啦啦的全部站起来行礼,阿烟学着他们的礼仪,福了福身子,看着眼前过去一抹明黄色。
皇帝声音低沉稳重,说了很多话,阿烟默默听着,心思却在对面。
她察觉到有视线扫过她,会是齐誉吗?
趁着倒茶的功夫,阿烟悄悄抬头,就见齐誉不在座位上,反倒是那位大公主朝着她微微一笑。
中间空地有身姿曼妙的宫女献舞,阿烟看的津津有味,虽然桌子上的餐食都冷了,但她还是每样都吃了一口。
难得宫宴,她觉得味道还挺好。
皇帝和皇后在上首处时不时的说两句话,皇后笑盈盈的看向太子,就见太子点头。
皇后心里冷笑,面上却越发的柔和:“陛下,这是南疆献上的酒,您尝尝。”
一曲结束,也不见齐誉回来,阿烟有点坐不住了。
“长宁,我出去净手。”
詹长宁点头:“让宫女陪你去。”
阿烟点头说好,跟着宫女往外走。一出来寒风吹面,登时将酒意吹散了几分。
“您这边请,小心脚下。”
天色已经黑了,不过皇宫里处处张灯结彩,亮如白昼。阿烟提着裙摆往净房的方向去,脑袋左右转,却没发现人影。
“若是觉得累了,有休息的地方吗?”
阿烟去过胡府,还有专门给女眷换衣服的房间,阿烟想,齐誉可能是喝醉了,找个房间休息。
“有的,您要歇歇吗?这边请。”
宫女走在前方半步远的地方,身后的南疆少女跟上,眼神清澈的犹如林间的小鹿似的,漂亮的模样让见过后宫佳丽的宫女都倒吸一口气。
不同于大历女子,这位南疆少女身上带着不羁之感,娇憨可爱。
宫女收回视线,心道这样的美人怕是早就入了哪位贵人的眼了。
刚这样想,身后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前面的姑娘请留步。”
宫女听见声音登时僵直了身子,阿烟则是不明所以的转过身:“你是叫我吗?”
来人衣着华美,身形微胖,面皮长的还不错,只是眼下浮青,眼神带着黏连之感,落在阿烟身上让她觉得不适。
“对,就是你,”男人走近之后,阿烟发现他长的和齐誉有一分相似,正当她好奇的时候,他开腔道:
“我是大历二皇子安王,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还没开席的时候他就注意到对面这个小美人了,既貌美又带着清澈的愚蠢,像是误入皇宫的小野猫似的,勾的安王抓心挠腮。原本想宴席结束后再搭讪,没想到老天爷给机会。
知道她是南疆商队过来的,安王不嫌弃她身份低贱,只要将他侍候好了,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小猫似的姑娘眨了几下圆圆的眼眸,乖巧的应声:“原来是安王殿下,我叫阿烟。”
身后宫女低着脑袋不敢抬头,生怕被安王看上。谁不知道安王重色,府里的美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光看他面相就知道已经被酒色掏空了身子!
他仗着母妃受宠,在皇宫里也不收敛,前些日子醉酒后将一个小宫女强了,那宫女也是个性子烈的,直接撞柱身亡。
可惜她的死没能改变什么,安王只留给她一句:“不识好歹!”
“姑、姑娘,”想到这,宫女壮着胆子上前,顶着安王警告的视线咬牙道:
“您不是说着急吗?这就带您去。”
她害怕这样如花的姑娘落入安王手中。
阿烟也意识到不对,作势就要跟着宫女走,但是安王不依不饶,抓住阿烟的手臂:“走什么,再说会话,或者,你跟我走。”
安王再虚他也是个男人,手劲大的让阿烟眉头皱起来:“松手。”
灌了不少酒水,安王胆子越发大了,觑着附近的假山,他拉着阿烟往阴暗的角落去。
“一会就松手,你先随我过来。”说完,他贱笑了两声。
安王笑的人心里发毛,宫女手脚僵硬不敢阻拦,阿烟被他拖拽一路往假山处去,眼看着就要淹没在暗色里。
阿烟心跳加快,若是她再不明白他想做什么,她就是傻子!
当即一脚踹了过去,安王没防备,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但他手一直没放开,拉着阿烟也跟着往前,她右手迅速点在安王的背上。
不等她咬破指尖,就见忽地掠来一道黑影,再然后,安王惨叫一声没了动静。
来人揽住她的腰肢,迅速消失在黑夜里。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待宫女反应过来时,地上已经散开了一滩红色,铁锈味入鼻,宫女白着脸尖叫。
身后伸来一只手,直接将宫女的嘴捂住,片刻后,寒风飘过,只剩下不知死活的安王留在原地。
第73章 [VIP] 第 73 章
大历的习俗便是每年的腊月二十九举办宫宴, 肱骨大臣会带着家眷前来,甚至很多官员还会带着亲戚女儿来赴宴。
不为别的, 就是因为在宫宴上可以露脸, 而宴席上不止朝廷官员,还有皇亲国戚,若是能给女儿博得一门好婚事, 那就算最大的收获。
也正因为如此, 每次宫宴上不少官员女儿会上前献艺,吸引众人的眼球。
此刻, 宫殿中央献曲的便是一位大臣之女, 皇帝看了两眼就没兴趣,连着喝了两杯酒水。
“陛下,您尝尝这个, ”皇后担忧皇帝的身子,便叫人泡了热茶上来, 皇帝会心一笑, “有劳皇后记挂了。”
眼看着皇帝喝完茶水后清醒几分, 皇后看向太子,见太子重重点头, 她就知道事情成了。
宫宴之上, 秦王不守规矩借着醉酒对伯爷庶女不轨, 正好被皇帝看见, 为了保全皇家的名声, 只能让秦王娶了那个庶女。虽然不能当作王妃,但为了补偿, 起码也得是侧妃。
出了这样的丑事,秦王在皇帝心里定然会被记上一笔, 到时候王妃的事情就可以由她来定。
皇后思绪回笼,就见皇帝起身,她上前服侍道;“臣妾陪陛下。”
皇帝微笑,和皇后一同走出去。
出去的路上就见宫人匆忙跑来,皇后呵斥道:“慌慌张张成什么样子!”
那宫人见到皇帝立刻跪在地上,脸色煞白道:“陛下,出事了!”
皇帝面色一凝,皇后则是唇角弯了弯,但又很快整理好表情,等待皇帝说话。
“何事?”
“陛下,安王他……他被人袭击了?”
“安王被人袭击了?”
震惊之下皇后脱口而出,皇帝则是扫了她一眼后若有所思的模样。
“立刻叫太医过来,人现在在何处?”
宫人立刻带着皇帝等人,浩浩荡荡的往御花园假山方向走。眼看着就要路过歇息的房屋,皇后沉着气,先是处理安王的事情,等人抬走后,她身形晃了晃。
“皇后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身边侍候的宫女当即扶住人,就见皇后脸色不太好,瞧着像是被吓到了。地上一滩红色血迹,即便天色黑也压不住的瘆人。浓腥的味道充斥着在场每个人的鼻尖,确实让人难以接受。
皇帝的酒彻底醒了,当机立断带着皇后去最近的房间歇脚。
“陛下,臣妾无碍。”
皇后话是这样说,一只手扶着额头,一副忍耐的模样。
“朕有些乏了,”皇帝主动给发妻找了个台阶。
快到的时候,前面引路的宫人疑惑的咦了一声,弯腰弋㦊捡起一只杯盏,“酒盏怎么在这?”
后面的皇帝此时也走过来了,他视线扫过几间亮着灯的房间,眯了眯眼睛。
皇后屏息未做声,就听皇帝沉声道:“去看看,都谁在休息。”
“是!”
连着开了几间房都无人,只有最后角落里的那间房门紧闭。宫人使劲的敲门,大喊道:“谁在里面,开门!”
隐隐能听见里面慌乱的声音,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坠地的动静。皇后忙体贴道:“陛下,今日众人都喝了不少酒水,兴许是醉酒罢了,若是……若是开门撞见什么不该见的,怕是有损颜面。”
这话提醒了皇帝,当即派人回宴席上看谁不在。很快宫人就回来,小声的禀告。
“秦王,”皇帝念叨着自己三儿子的封号,再看向那间房时隐隐动了怒气,“不知羞耻的狗东西!”
“陛下,您息怒,事情还未明了,说不定只是误会。”
皇后越说,皇帝的怒气越大,直接强硬命令道:“开门!”
宫人们不敢怠慢,当即几个人一起使劲的撞门。就在他们准备撞击第二次的时候,门突然开了。
一个脸色发白的小宫女瑟瑟发抖,出来后朝着皇帝和皇后行礼,皇帝颇为不耐,问道:“屋里是谁?”
小宫女低垂着脑袋,当即回道:“伯爷府上的钱二姑娘。”
大历侯爷伯爷不少,但是姓钱的却不多,皇帝当即想到是那位草包伯爷,眼看着就要断了爵位。而他只有一个嫡子,剩下的孩子全部是庶出。
庶女,秦王。这两样加在一起,更让皇帝怒火中烧。
“让开!”
小宫女赶紧躲在一旁,皇帝抬脚快步往里走,皇后则是低垂脑袋也跟着往里进,嘴边露出得逞的笑意.
阿烟许久未归,詹长宁担忧,起身就要出门寻人。还未等走出去,就见小姑娘快步回来了。可能是外面太冷,她脸颊冻的发红。
“快坐下,我给你倒热茶。”
阿烟捧着热茶轻啜一口,低声朝着詹长宁道谢。鸦羽似的睫毛低垂着,一双手紧紧扣着茶盏,娇弱的肩膀似乎在颤。
“阿烟?”詹长宁担忧的看她,“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没有。”她摇头否认,詹长宁也不好再问了。他暗自留意她,怎么都觉得她有事。
过了会,皇后回来,众人发现皇后脸色不大好,皇后强撑着笑意主持宴会,结束后众人朝着她行礼,有序的往外走。
詹长宁走在阿烟身侧,时不时的提醒她小心脚下的台阶。上了马车后,阿烟心不在焉,掀开帘子往外看。
“怎么了?”詹长宁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伸手将帘子放下,关切道:“夜里风大,小心着凉。”
“长宁,我有点事情,就在前面的路口下车,还请你帮忙照顾烈儿,我说不定要晚些回去。”
詹长宁道:“天色晚了,你要去哪我可以先送你过去。”
“没关系,我自己走过去就好。”
俩人说话间已经到地方了,阿烟利落的下车,连头都没回,就那样消失在詹长宁的视野里。
“二爷,她去哪?”
月上高梢,马车上悬挂着的灯笼带来昏黄的光亮,将詹长宁的侧脸隐在暗色里,另外一侧则是晦涩难辨。
月亮洒下清亮的银光,阿烟踏着寂静的月光往前走。已经到了入睡的时辰,四周寂静,只偶尔有狗吠声。
她掐着自己的手心,最后提着裙摆小跑。寒风从耳边吹过,将少女的发鬓吹乱,但她什么都顾不上,脚步不停。
到达地方后,阿烟抚着胸口喘气,门口侍卫将她拦住,还是郝仁出面,带着阿烟往里去。
“王爷怎么样?”她焦急的问道。
那时候安王拽着她往假山里面走,是齐誉出现救走了她,但阿烟发现他状态不对,问他怎么了他却不说。
阿烟猜测是同心蛊反噬,可是按理说不应该,毕竟才下蛊没多久。
宴席上她就心不在焉,索性跑来看看他。
“不太好,”郝仁摇头,道:“大夫说中了什么催情散,已经喝了药,但效果不尽人意。”
“什么催情散?”
“你不知道?”
路上郝仁一五一十将事情说了,阿烟想到后来宴席上皇后的异色,顿时明白怎么回事了。
“是皇后他们要害王爷?”
郝仁点头:“反正没安好心,幸亏王爷离开那间房后做了布置,这把火才不会烧到他身上。”
阿烟蹙着眉头:“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人?”
郝仁叹气:“阿烟姑娘,你见的还是太少了,你若是知道王爷年少时过的什么日子,怕是……”
“郝仁!瞎说什么!”
胡岩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训斥了郝仁。阿烟见到他立刻问道:“那个宫女呢?”
说的就是陪着她去净手的宫女,当时安王要拽她走,宫女还出言解围来着。
胡岩叹气,若是按照他的意思直接将那宫女解决了便是,免得留下麻烦,但是王爷不让。至于原因,自然是因为眼前的阿烟姑娘。
“她没事,阿烟姑娘,你来这是……”
“看望王爷,他如何了?在宫里我就发现他不对劲了。”
说着要往秦王住处走,被胡岩拦住。“阿烟姑娘,我想王爷现在不想见任何人。”
“我也不行?”阿烟蹙眉道:“他现在正是难受的时候,我说不定能帮助他。”
“但,王爷不让任何人进去。”
胡岩为难,阿烟则是越过他往里走,道:“他不让的时候多了,我哪次没进房里?”
胡岩:……
说的好有道理啊!而且王爷不会罚阿烟姑娘,也就是说,她可以进去!甚至能帮助王爷!
胡岩没拦阿烟,还假模假样的大喊:“哎呀,阿烟姑娘,你别进啊,哎呀,我拦不住啊!”
这头喊声落下,那头阿烟已经进房里了,胡岩收声回头,就见郝仁一脸怪异的看他。
“看什么看?”胡岩变了嘴脸切了一声,“还不赶紧去准备热水?还有阿烟姑娘喜欢的牛乳茶以及糕点,在宫宴上肯定没吃饱。”
外头的吵闹声被门板隔住,屋里没点亮,阿烟迈着小步往里走,“王爷?”
喊了几声没人应,途中碰到凳子,磕的腿疼。她嘶了一声停下来,伸手揉伤处,好一会才觉得没那么疼了。
阿烟弯腰借着凳子去摸桌子,想着桌子上有烛台,点上亮就好了。只是她刚摸到火折子,腰间就横了一条手臂,将她往后带。
熟悉的香气袭来,阿烟没挣扎,就像是在宫里被他带走时那样,安静的随着他。
很快背后就贴上坚.硬胸膛,她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男人两只胳膊像是藤蔓似的将阿烟裹住。再然后,他将脑袋放在她的肩头。
如果不是感受到他急促的呼吸和过快的心跳声,阿烟甚至会觉得他没事。
她侧头,对上男人带着酒味的气息,热热的撒在她脖颈上,她像是被轻风拂过的嫩草尖似的,颤了颤身子。
“郝仁说、说你中了药,”阿烟担心会引起同心蛊的反应,怕是会更难受。
“你现在怎么样?”
微弱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地上,屋里身形高大的男人从后面将娇小的姑娘抱个满怀,俩人的影子映在地上,亲密无间。
他没说话,但是从呼吸越来越炙这一点上看,怕是不太好。
感觉到腰间的手在收紧,男人的力道不再控制,像是要将她揉进骨血里似的。
阿烟被勒的闷哼一声,身后的人听到后找回理智,立刻放开她,还朝着门口轻轻推她的背。
“你不该来。”
屋内昏暗的像是涌动着黑色的潮水,混着男人喘声,一点点的将她淹没。
到处都是他的气息,熟悉的让人感觉到安全感的气味,此时恰恰是最危险的存在。
可是阿烟还一无所觉。
听见他低哑的声音就知道情况不好,她转过身俩人面对面,她小声问道:“喝了汤药也不行吗?”
大夫疗伤治病,开方熬药疗愈病情。可是,不是所有的病症都能通过汤药治好。
“回去。”
他没回答阿烟的问题,哑着嗓子说完这句,男人抬脚朝着内室走去。
阿烟不仅没被他吓退,反倒是一路跟着他。可是不知怎么回事,他像是能夜里视物似的走的顺畅,阿烟则是磕磕绊绊,还差点将他房里的屏风撞倒。
“哎哟!”
磕到头的小姑娘喊了一声,前面的脚步声停下,但也只是犹豫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常继续朝前走。
阿烟委屈的撇撇嘴:“齐誉,你的屏风撞我。”
明明是她横冲直撞将屏风撞的晃悠,可却“恶人先告状”说屏风欺负她。
娇憨可爱的姑娘小声嘀咕着什么,齐誉微微勾唇,但在热浪上涌时又绷紧面庞。
“夜深了,回去。”他再次赶人。
可阿烟像是没听见似的,正好借着他说话声辨位,两只手在面前胡乱抓,正好摸到他的衣襟。
“抓到你了。”
犹如一只天真的兔子误入野兽牢笼而不知,还傻乎乎的凑上来,不怕死的抚弄野兽。
“我一会就走,可以陪你说说话。”
抓衣襟的手没松开,她又过来抓着他的手臂。男人的肌理紧绷,硬的像是石头,她站定后就松开了手。
“屋里为什么不点亮?”
床榻附近应当也有烛台,阿烟觉得太黑了她都看不见路,着实不便,于是要摸火折子。
“不想。”
他说着,顺手将她拦住,轻松将小姑娘调转方向,驱赶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我不走!”
她语气有些急了,齐誉张了张嘴,忽地觉得身前来了一股风,再然后,唇上就落了柔软。
小心翼翼的触碰几下,在点火之后她从容退后,还天真的问他:“这样觉得好受一点吗?”
甜味还残存在他唇上,他舔了一下,尝出来是桂花糕的味道。
幽深的眸子暗了暗,雾气翻涌。
见他一直不说话,阿烟为难的皱眉。
她记得在漠城时他同心蛊发作,她就是这样安抚他,很好用。怎么现在不行了?
要不要再亲一下?
这样想着,她踮起脚尖,再次去触碰他。两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借力,阿烟闭上眼睛,回忆之前二人发生过的,她试探性的咬了他一下。
不算咬,顶多是用齿尖磨了几下,微微的刺痛感,但更多的是扩散开来的痒意。
阿烟闭上眼睛,感觉到男人的呼吸重了几分。手下男人的肩膀似乎也更加绷紧,再然后,忽地天旋地转,等反应过来时,已经落在软被上。
王府的床榻大的惊人,阿烟睁开眼睛想要看他,被他用大掌盖住眼睛。当视线受阻时,听觉格外的灵敏。
微小的声音被放大,阿烟脸上热度上升,笨拙的抿着唇。
“张嘴。”
阿烟乖顺听话,再然后,脑子里像是绽放了烟花似的,身子登时没了力气。
有些事情是天性是本能,是无师自通。
不同于之前的亲近像是下小雨,这次明显是狂风暴雨,将阿烟裹挟在内,愉悦感让她脑子空白一片。
过了会,他停下,和她额头相抵,喘了几声之后问她:
“为什么来?”
他一只手扣着她的手放在她头顶,这是一个非常强势的姿势。另一只手支撑着自己,淡淡的光亮将他的眼眸映亮,里面含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期待。
“怕同心蛊让你难受,”嘴唇上的酥麻感还未散去,她懒得动脑子,想都不想直接回答道:“毕竟蛊是我下的,我要对你负责。”
说完,空气忽地寂静了一瞬。
察觉到他的手在收紧,阿烟刚要说话,整个人被他拽起来,再然后,他声音冷的像是含了冰。
“你走吧。”
“什么?”
男人背对着她,招呼胡岩进来,声音低沉的吩咐道:“送她回去。”
“喂,我……”
“哎哟,阿烟姑娘,走吧。”
房门砰的一声关上,阿烟觉得心里发紧,问胡岩:“他是不是不高兴了?”
回想起方才王爷冷淡的声音,胡岩十分肯定的点头:“是,难道你惹他了?”
“没有,”阿烟摇头,搞不懂他怎么了。摸了一下嘴唇,都有些肿了,阿烟哼了哼,生气道:“我还气呢!”
不用胡岩送,自己往回走。胡岩当然得跟着,直到看着她进院子才回去复命。
没敢进房间,胡岩就在外面喊道:“王爷,阿烟姑娘到家了。”
屋里没声音,胡岩挠了挠头,着实搞不懂俩人到底怎么回事。
暗色里,就听见男人长长的叹了口气,再无声音了.
这次的宫宴结束,许多人夜不能寐。
皇后神情紧张,心事重重,太子更是面带异色,慌张的踱步。而赵盈盈因为怀着身子才逃了一劫,不用过去侍候太子。
赵盈盈的侍女又高兴又惆怅:“若是姑娘今日也能去宫宴就好了,还能看看老爷。”
侍女嘴里的老爷就是赵相爷,赵盈盈的父亲,秦王曾经的老师。今日在宴席上,赵相爷和秦王没有任何交流,甚至眼神都不曾对上。
回到府里,赵相爷感叹许久,明白秦王是为了他好,但还是不可避免的长吁短叹。
眼看着明日过后秦王就已经二十有六了,可婚事依旧没个着落。
赵相爷愁的睡不着,只能喝一坛子酒水,最后将自己醉倒.
翌日就是除夕了,阿烟打着哈欠醒来,杏眼有些空洞。她呆呆的盯着帐顶,而后脑海里闪过某些回忆,让她不由自主的去摸唇。
还是有点肿,下地照镜子,发现不止微肿,甚至颜色也殷红的像是抹了口脂。
小姑娘脸热了一会,但又想到秦王后来冷淡的语气,气的朝着空气挥拳,像是这样就能打到他似的。
瞎胡闹了一会,阿烟给自己穿上喜庆的衣服,再去隔壁找烈儿。
烈儿醒的早,正乖巧的给自己穿衣服,阿烟上前帮忙,将小孩打扮成年画上的小娃娃。
姐弟俩都是一身喜庆的绯色,阿烟在外面罩了件藕色的夹袄压住艳丽,头上簪了支蝴蝶银簪,展现出十八岁女子的韵味。
“烈儿,等过了今天你就长大一岁啦!”
烈儿抬头看她,像是在思考,过了会他伸出五个手指头,“五岁。”
阿烟笑着点头:“对,过完年你就是五岁。”
早上厨房送来热乎的肉燕,一大一小都吃了一碗,准备出门的时候,詹长宁来了。
“阿烟,你的嘴怎么了?”
詹长宁一眼看出不对劲,阿烟赶紧慌乱的解释道:“就是吃的太辣了,你吃早膳了吗?”
南疆人口味重,詹长宁自己也爱吃一些辣的,便没往旁处想。
“吃了,正过来找你们姐弟,我们晌午要一起过,你也来吧。”
“不了,”阿烟拒绝。
这次来的商人都是男子,她不太想和他们一桌,而且烈儿怕生,也不合适。
詹长宁料到是这个回答,于是他道:“那我和你一起,就不同他们过了。”
“别别,”阿烟怕这样不好,于是笑着道:“我和烈儿也挺好的,一会我们包点饺子,再让厨房做些好吃的,等天黑后带着烈儿放炮竹,多好!”
詹长宁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了:“那好,等天黑我再过来陪你。”
上午就在姐弟俩打闹中过去,烈儿爱吃阿烟做的饺子,连着吃了好几个,阿烟怕他吃多了,等晌午吃完饭就带着他出门在院子里闲逛。
树下有积雪,俩人戴好手套玩雪,兴许是小孩子的精力就这么多,快天黑时,烈儿竟然睡着了。
詹长宁来了后轻笑:“正好,让我的人看着烈儿,阿烟,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第74章 [VIP] 第 74 章
祖母去了后, 家里剩下阿烟和祖父,年味就淡了不少。后来, 祖父也去了, 形单影只的阿烟更是觉得过年没什么意思。
那时候在村子里,彩霞姐他们会来送年货给她,也会在除夕当天叫她过去吃饭。虽然人多也热闹, 但是总觉得少了什么。
今日的大历京城, 甚至比往常还要热闹,虽然道路两旁的商铺都歇业过节, 但走过之处喜庆的炮竹声连连, 让小姑娘咧嘴笑个不停。
她就靠在车壁上,一只手掀着车帘往外看,手指冻的发红依旧不肯缩回来, 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
出村子后认识了许多人经历了许多事,阿烟满意现在的状态, 甚至是以往不曾想过的生活。
“阿烟, ”詹长宁起身坐到她身侧, 替她撩帘子,让她将手缩回去。
“看你的手都红了。”
视线往小姑娘的脸上转, 就见她脸颊微红, 鼻尖红彤彤, 透着几分娇憨。
“高兴不觉得冷。”阿烟眉眼弯弯, 将帘子放下让詹长宁也把手缩回来。“京城过年的时候好热闹, 南疆的都城也这样吗?”
詹长宁进了南疆都城后甚少回家,过年节几乎都是在皇宫里过的。他回忆了一下, 点头道:“更热闹。”
南疆人行事比大历人开放不少,不像大历人这般含蓄内敛, 所以节日气氛更加浓重欢腾。
“明年可以回南疆过年,我带你去都城。”
明年啊,阿烟想了想,明年这时候自己会在哪里?说不定会在漠城的云香阁,和铺子里的伙计一起过年,也说不定会回村子里,与王婶子一家过节。
去都城吗?阿烟以前在村子里时最大的梦想就是去南疆都城看看,可真的能去了,她又犹豫不前。
脑海里闪过一人的脸,阿烟不由得惦记他,但昨晚俩人不欢而散,她才不要想他!
晃了晃脑袋,将那人从自己的脑海驱逐出去,阿烟重重点头道:“好,到时候如果我在南疆的话,可以去找你。”
没得到想到的答案,詹长宁温柔的笑了笑,还是点头说好。
很快,他们的目的地就到了,阿烟抬头看着恢弘气势的建筑,惊喜的侧头看詹长宁。
“我们要来的地方是天月楼?”
詹长宁微笑:“确切的说,是天月楼顶层,摘星阁。不是一直想在这看烟火吗?我们走,今天就可以看。”
平常日子他是订不到摘星阁的,但是今天是除夕,本来天月楼要歇业休息,是他多付了五十两银子,才定下来最好的雅间。进门的时候,守店的伙计热情的招待他们:“二位楼上请,茶水糕点马上到。”
“大厨休息,所以我们只能喝茶水吃糕点,阿烟,介意吗?”
“怎么会!当然不介意了,我觉得喝茶水已经很好了,更别提有糕点吃!”
她语气欢快,能看出来是高兴的,眼睛弯成新月状,让人忍不住也跟着她笑。
到了之后,屋里暖和的可以直接开窗户,俩人就坐在窗边,阿烟好奇的探头往外看,地上的人小的像是豆子似的,在街上来回穿行。
不远处的护城河上没有船只,水面上结了薄冰,之前下的雪覆上一层白色,也别有一番趣味。
“长宁,下雪了!”
纷纷扬扬的雪花落下,天边最后一丝光亮消失,万家灯火之下的雪景有种温馨之美。
阿烟兴`奋的伸手去接雪花,落在衣袖上的雪还在,落在手掌上的雪花慢慢融化。
她高兴的像是个孩子,她看景色,有人看她。
詹长宁安静的坐在她身侧,一双眼眸一直落在她身上。直到门口传来敲门声,詹长宁才收回视线。
“您二位的茶水,还有糕点。”伙计手脚麻利,还说了许多讨喜话,詹长宁直接给了一把赏钱,高兴的伙计连忙退出去,还道:“有什么需要客官您尽可以摇铃。”
毕竟摘星阁在六楼,若是有什么需要下到一楼太过麻烦,所以在每个雅间都设置了一根彩绳,只需要拉动,一楼的跑堂伙计听见铃铛响便会上来。
房门关上,詹长宁给阿烟倒茶,阿烟还在探头往外看,时不时的看一眼街上行人。
捧着热茶,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詹长宁轻笑道:“等我一会。”
阿烟侧头问他:“怎么了?续茶的话可以摇铃。”
詹长宁神秘一笑,只让阿烟等着,他快步走了出去。阿烟没多想,继续探头看来看去,寒风吹在脸上,但因为心里暖和,所以并不觉得冷。
雪还在下,纷纷扬扬的雪花被灯笼的光亮染上一层昏黄的光晕,漂亮的让人想用手去接住。
阿烟玩的不亦乐乎,听见身后的房门开了。
“回来了,看,雪好像下大了,若是今日下一晚上的话,明天初一可以带着烈儿玩雪。”
说完,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沉稳有规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她惊讶的转身,果然不是詹长宁。
那一瞬间的错愕,没能逃过齐誉的眼睛,他本就抿起的嘴唇绷成一条锋利的直线。
“王爷,你怎么来了?”
男人头上肩膀上还落着雪花,漂亮的眼睫上了一层白霜,本就英俊的面庞带了几分妖异的美,像是雪中走出来的精怪。
大过年的,他不该在皇宫里吗?难道皇室过除夕不是在一起过?
“这话该是我问你,”他轻拍身上,雪花落下,有一片调皮的小雪花落在阿烟的手背上,化开之后带了一丝凉意,男人的声音也像是沁了雪似的,微凉道:
“除夕不在家,为何在这?”
暗卫当然将她的去向交代清楚了,更何况前几日詹长宁定房间之事也传递到他耳朵里,他心里已经有答案,但依旧问她。
一双深邃的眸子落在阿烟身上,莫名的让阿烟觉得有些压迫感。她站起来,将茶盏放在桌子上,一脸坦然的道:
“是长宁请我来的,说晚上可以看烟火。”
长宁,好一个长宁。
阿烟觉得男人身上的气质变得凌厉起来,随着他靠近后,她不由自主的退后一步跌坐在椅子上。
身材颀长的男人,她得仰头看他,有些不明所以道:“怎么了?”
男人的眸子眯了一下,压着唇角没说话。气氛怪异起来,让阿烟竟然觉得紧张。
她眼珠转了一下,忽地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
“对了,昨天安王拽我的时候被我下了蛊,王爷,我将解药给你,万一他那边蛊发作,怕是对我们南疆商队不好。”
两国之间关系交好,商队来京城做生意,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破坏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
若是安王蛊发作,肯定能查出来是南疆人下的,不管是她还是谁,结果都不是她想看见的。
“他罪有应得。”
大掌压住她正在掏东西的手,温度已经不像昨日那般烫人了。看来,他已经好了。
“这样真行吗?”阿烟还是担心,而且,她怕引火上他的身。
“有何不可?”男人唇角带着讥讽,“留他一条性命已经是开恩了。”
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拉着小姑娘,还要欲行不轨之事,便是杀了他也无可厚非。
见秦王的脸上似上了冰霜般,阿烟心想,说不定齐誉和那个安王不对付俩人有过节,所以他才如此讨厌安王。
“那、那若是需要的话,你告诉我,或者让胡岩来告诉我,总之,别牵连到你就好。”
朝堂之事阿烟什么都不懂,但是这次宫宴齐誉被算计,阿烟想,他兴许步履维艰,并不是表面上这般风光霁月的贵公子。
说完见男人眸色沉沉的看着她,阿烟摸了摸自己的脸。
“有脏东西吗?”
话音落下,阿烟忽地听见走廊里传来脚步声:“是长宁回来了,王爷,你、你在这好像不太好。”
具体哪里不好她说不上来,但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谁料她说完这话,男人面色又冷了三分,上前一步紧紧盯着她,就像是深山里的野兽,目光充满了侵`略感。
“你怕让詹长宁看见?”
俩人离的有些近了,阿烟坐着他站着,她只到他腰间,视线落在他的腰带上,金线暗纹熠熠生辉。
“也不是怕让人看见,”不知怎么,阿烟不敢抬头,只盯着他劲瘦的窄腰看,道:“就是、就是……”
她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就是觉得很怪异。”
脚步声越发近了,像是踩在她心上似的,让她心跳也跟着快了几分。阿烟隐隐有种奇怪的感觉,她和齐誉,为何像是偷`情?
身前之人总算动了,不过他走的方向有点奇怪。当窗子打开时,阿烟大吃一惊,赶紧去拉齐誉,可是他身形敏捷,已经跳了出去,一只手搭在窗台上,半个身子晃在外面。
“你疯了!足足六层楼!”
她立刻扑上去拽他的手,被他轻巧的躲过。男人身形轻盈的像是一只翱鹰,他脚尖点在窄窄的窗檐上,只需一松手,就能从六楼坠下。
阿烟心提了起来:“你先进来。”
与她紧张的神情相比,齐誉镇定许多,寒风吹动他的衣摆,雪花在他身后飞舞,他冷着脸看她,薄唇轻启道:
“昨晚,你为什么来?”
这个问题他问过,阿烟也给过回答,此刻这种情况,他竟然再次问。
“什么?”
阿烟总算抓住他的手,没心思考虑旁的,甚至也顾不上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她没看见,齐誉长眸里划过失望的神色。
“松手。”他道。
阿烟当然不会松开,但他轻轻挣脱后,几个转身,就落在了三楼的平台上,没发出半点声音。
“阿烟,在看什么?”
雅间的门开了,詹长宁走了进来,见她半个身子探出去,他提醒道:“危险。”
走过来朝着外面看一眼,什么都没有。
“哦,我、我随便看看。”
一片衣角飘过,那人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
詹长宁兴致昂扬的准备了焰火,阿烟却有些心不在焉,好几次走神没听见詹长宁说话。
等从天月楼离开上了回家的马车,詹长宁关切道:“是不是开窗后被风吹到了?”
阿烟摇头,随意的扯了个幌子将此事揭过。
除夕夜,炮竹声不断,烈儿早就熟睡了,只剩下阿烟一个人,坐在桌子旁心情复杂的做着香膏。
脑海里总是浮现齐誉跳下去的场景,他都不怕死吗?
是了,他不怕死。
好像认识他起,他总是给人这种感觉,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为什么?阿烟真的不明白,这世上为什么有人不怕死?
越想,她心里越乱,好好的一盒香膏因为步骤错了导致成为瑕疵品,只能拿来擦手。
阿烟嘟囔着:“就怪你。”
就怪他,让她担心.
除夕,皇宫里也热闹的紧,不过不是人声鼎沸的热闹,而是……
“什么?你确定?”
就在刚才,太医来报,说安王雪地里滑倒撞破了脑袋不说,还被石子硌到隐秘之地,怕是不能人道了。
“好好的一个年节,被这个逆子给搅合了!”
皇帝生气的拍了下桌子,气息不匀咳了几声。旁边的皇后忙上前安抚道:“老二这孩子时运不济,让太医好好治疗,说不定可以治好。”
皇帝还在咳嗽,皇后眼尖,看见他手里一闪而过的帕子上沾了血迹。但皇后面色如常,还在说安王的事情。
“行了,”皇帝面色不虞,王皇后便赶紧闭上嘴。
谁成想,大年初一,又出事了。
“母后~”太子脚步虚浮的来请安,眼下一片青色,面色微白,一看就是纵`欲过度。
“明知道今日所有人要给你父皇请安,怎么还做荒唐事!”
原本昨日皇帝是要留宿的,但是出了安王这档子事,皇帝又走了。本来皇后就气不顺,见自己儿子这般不懂事不争气,更是气血上涌,作势就将手边的茶盏扔了出去,热茶洒出来烫在太子脚背上,他嘶了一声。
“一国储君,知事明利,你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
“母后,儿臣……”
非本愿这几个字被皇后岔过去,皇后招手唤来宫女,道:“赶紧,拿来胭脂水粉给他遮一遮。”
到嘴边的话被太子咽下去,只能如以前似的,顺从的坐在那,任由皇后指使宫女在他脸上涂抹东西。
堂堂男儿,现在要做女子行径,袖子下的手攥紧,太子怕泄露情绪,立刻闭上眼睛。
这边收拾好后,那边的太监来报:“禀皇后娘娘,宫外的几位王爷都到了,还有大公主也一并在等着。”
皇后嗯了一声,脸上恢复端庄慈爱的模样:“太子,你先过去等着,别让你父皇觉得你不如其他几个皇子尽心。”
“是,儿臣这就过去。”
走路之时,腹部两侧酸痛,乃是亏空之兆,太子想到昨晚自己的疯狂和荒唐,明白是着了道。
至于是谁下的手,暂时不得而知,不过他认定此人是秦王。
因此,当看见那道身影时,太子阴沉的盯着他。却见长身玉立的秦王微微瞥了他一眼就收回视线,和旁边的小公主说着什么。
小公主过了除夕后就已经十六岁了,今年夏季要举行及笄礼,她看着这个面冷的三哥哥,小声问道:“是过完上元节就走吗?”
各路诸侯王爷三年一归,过完节就得重回封地,非诏不得踏入京城半步。小公主心想,那三哥就不能观礼了。
“嗯。”
见三哥如此冷淡,小公主有点抹不开面子说话了,于是低垂着脑袋不吭声。
“小妹,”这时太子走了过来,阴恻恻的说道:“你可要小心一些,别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太子哥哥,你在说什么呀?”
小公主是个女娃年岁又小,加之受皇帝喜欢,因此在宫里过的日子还不错,养成了一副天真的性子。
齐誉淡淡的扫了太子一眼,唇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太子怒从中烧,胸膛剧烈起伏,刚要说什么,就听宫人唱道:
“陛下到!”
众人齐刷刷的行礼,眼前走过绣着龙纹的黑靴。
“外面冷,都进来吧。”
昨日宫宴上他是皇帝,今日孩子们请安,他就是父亲。皇帝身后跟着皇后,再然后就是王爷公主一大群。
宽敞的殿内,按照年岁顺序挨个上前拜年请安,但大皇子不在了,二皇子安王又在家躺着,按理来说该是三皇子秦王第一个来。
但……太子猛的窜上一步,笑着弯腰行礼:“恭祝父皇母后新春吉祥,万事如意!”
大公主看了秦王一眼,颇为赞赏的一笑。
果然,是个沉得住气的主。这样的野兽往往能称王,这样的人,深不可测。
太子得了赏赐后,接下来就是秦王等人。一一行礼拜年后,皇帝招手,让人上菜。
今日初一,要和皇帝皇后一起用早膳。
一顿饭下来,皇帝咳嗽不止,大公主说叫太医过来,皇帝则是摆手:“老毛病了。”
若是太医能治早就治好了,而不是让一国之君拖着病体。
小公主年岁小没什么心思,立刻接话道:“父皇,不是来了许多南疆人吗?听说南疆巫医很厉害,不如让他们给父皇瞧瞧?”
话音落下,屋内针落可闻。
小公主又惊讶又尴尬,着实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大公主笑笑,缓解气氛道:“小妹说的在理,只不过南疆商队怕是没有巫医。”
皇后也点头,心想大历皇帝的身体情况,怎么可能要让外人知道?到底没娘教,嘴上没个把门。
皇后目光犀利,小公主被她看的发毛,赶紧低垂下脑袋,悄悄往三哥的方向移了移。
这时一直闷不做声的秦王开口道:“若是父皇需要,儿臣可叫来巫医。”
“可,”皇帝年岁大了,不比昔日那般盛气凌人,他脸上的笑容都慈祥了一些,道:“大历和南疆能促成开市一事,还要多亏了你在中间权衡,眼看着京城里南疆特色街也要开了,到时候南疆特有货品能被大历百姓买到,算是造福百姓们了。”
这是夸赞,小公主羡慕极了,心想父皇要是能夸夸我就好了。
她悄悄看三哥,就见他面上依旧如方才一般,没什么表情,就好像对父皇的夸奖不在意似的。
“那就叫巫医来一趟,让其给朕瞧瞧,正好朕还不曾见过南疆医术,这次领教一番。”
皇后颇为不赞同:“陛下,南疆人擅长巫蛊之术,还是小心为好。”
皇帝笑了:“他敢拿朕如何?”
视线转向秦王,皇帝问道:“你在漠城,可知他们下蛊的方式?”
嘴上说着不怕,实际上还是要问一嘴。
秦王规矩答道:“不可被近身,亦不可被接触衣袍,只要不被碰触,便没有下蛊的机会。”
太子冷笑:“谁知对方会安什么心思!”
这话连带着秦王都被骂到里面,意思是他野心勃勃。
秦王道:“回京城的路上认识那位巫医而已,父皇若是不放心,大可悬丝诊脉,相信那位巫医也会理解。”
不碰触,不进房,自然不会被下蛊。
皇帝还是惜命的,于是将此事交给秦王去办。
从宫内往外走时,身后的脚步声急促,过了会,太子从后面追了上来。
大概他身体真的虚了,秦王正常走路他都要小步追赶,气喘吁吁。
“别以为孤不知道你什么心思,告诉你,最好安分一些,否则——”
“否则什么?”
秦王忽地停下脚步,长眸带着冷意俯视他:“否则就下药,否则就用下作手段,是吗?”
这一字一句都敲在太子心上,他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没想到秦王都知道!
“这话本王也送给你。”
最好安分些,否则本王不会客气。
直到秦王走出去很远,太子才回过神来,一身冷汗直下,被风吹的抖了抖。
为什么这次回来后秦王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以往他都是安静的呆着,可现在如同一只被惹恼的猛兽,甚至给予回击!
一定是他,给他下药的一定是他!可是他三年才一归,到底如何做到的?一定有内应,他的身边一定有秦王的内应!
“来人,查!所有人都查一遍!”
太子宫殿鸡飞狗跳,赵盈盈这边也不得安生,来了不少人在屋里搜查,当然了,一无所获。
“怎么了?可是有刺客?”
侍卫道:“按规矩办事,扰了娘娘清净,我们这就走。”
赵盈盈觉得事情不对,就叫丫鬟去打听,过了会,果然打听出不同寻常的消息。
“你是说,昨晚太子宠幸了三个宫女?”
太子修身养性身边女人没那么多,这件事一看就透露着蹊跷。
丫鬟低声接着道:“奴婢回来的路上还偷听到殿下身边的人说话,说要去什么特色街办什么事。”
“南疆?”赵盈盈皱着眉头,“怎么和南疆扯上关系了?”
“姑娘,”身边侍候的大丫鬟跑回来,赶紧禀告道:“陛下让秦王殿下去请巫医!”
结合方才的消息,赵盈盈脸色发白。
太子要对付秦王了。
“快,去看看秦王是否还在宫里。”
第75章 [VIP] 第 75 章
大年初一, 不少人都起来的晚,毕竟昨夜按照习俗是要守夜, 难免睡过头。
阿烟还是和以往那般时辰起来, 打着哈欠收拾好后去隔壁找烈儿。兴许是孩子睡觉早,阿烟到的时候,烈儿早就穿戴整齐了正在给自己戴手套。
“雪。”
小孩指着门口, 还将虎头帽戴好, 意思再明显不过。
“好,玩雪, 不过我们先吃点东西再出去。”
烈儿点头, 姐弟俩就吃了饺子,吃完后穿的厚实跑到院里,趁着仆从还未清扫完, 直接玩了起来。
和小孩子在一起时间长了,就容易变成小孩。
阿烟玩的不亦乐乎, 双月鬓微散, 簪好的绢花晃晃悠悠, 一缕碎发落在小姑娘的脸颊,带了一丝娇憨之感。
玩的热了, 她将披风放在一旁的石桌上, 只穿着一身樱红的衣裳, 在白雪皑皑的冬日里, 热烈又肆意。
“阿烟姑娘。”
听见有人叫她, 阿烟回过头,便见不远处站着几个人, 为首之人英姿俊逸,即便穿着玄色大氅, 也能看出肩宽腿长,眉眼英挺的如画中人。
“王爷!”
阿烟颇为惊喜,这还是回京之后,他第一次主动来找她。
小姑娘拎着裙摆朝着他跑过来,脸上的笑意漾开,为萧条枯寂的冬日里增添了春色。
“王爷,是来找我吗?”
站定之后微喘,脸颊晕染开绯色,容貌昳丽让人移不开眼睛。
“哎哟,阿烟姑娘啊,明明是我叫你,”旁边胡岩窜出来打趣,“过年好啊,阿烟姑娘。”
阿烟这才将视线移开落在胡岩身上,也笑盈盈的说过年好。
“是来找詹公子的,阿烟姑娘,他在吗?”
詹长宁的住处和阿烟的住处离的很近,但她还真没注意这些,摇头实话实说:“不知道,我吃完饭就带着烈儿出来玩了。”
胡岩点头,欲要说点什么的时候,詹长宁从道路的那头走来了。他们站在一条路上,阿烟的左手边是齐誉,右手边是詹长宁,俩人越过她,直直的和对方眼神碰撞。
无名之火升起,在旁人不知道的时候,俩人都在对方眼中看见厌恶。
“王爷,”齐誉冷着脸,詹长宁则是温和的笑了笑,先开口道:“方才听见说找我,不知何事?”
说完这句话,詹长宁看见阿烟头上落了一点积雪,便自然而然的伸手拂去,还小心提醒让她将披风穿好。
“是有点冷了。”阿烟跑到空地上,烈儿还在专心致志的堆雪人。阿烟将披风裹住,两只手边系带子边往回走,就听见齐誉淡声道:
“想请南疆巫医进宫一趟,为陛下诊脉。”
南疆商队出行,自然会配备巫医。不过他们都是小有所成,与为皇室效力的詹长宁比,着实上不得台面。
“哦?请我?”
詹长宁微笑道:“当然愿意为陛下效劳,不过能否容我准备一番?”
齐誉颔首。
这时阿烟也走过来了,一脸兴奋的看詹长宁:“你要进宫了!”
皇宫是神圣又尊贵的象征,不管是南疆还是大历,被召唤都是一种荣誉。
“嗯,本来今天想陪你和烈儿吃午饭的,看来只能明天了。”
他声音温柔,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阿烟是他妻子,烈儿是他孩子,而他是要远行的丈夫。
齐誉眯了眯眼,忽地插话道:“请吧。”
詹长宁剩下的话被打断,就先拜别秦王回去准备。等他走了,阿烟激动的看向齐誉。
“要是我会医术就好了,说不定看的好了还能得到御赐之物。”
胡岩哭笑不得道:“也不一定是赏赐啊,说不定是……”
他没说全,不过阿烟明白他的意思。
“富贵险中求嘛,再有,南疆的巫医很厉害的,尤其是大巫医。长宁年纪轻轻就如此成就,再有几年肯定会成长为闻名遐迩的大巫医。”
阿烟想,詹长宁是她的合作伙伴,他厉害自己脸上也有光,因此说话时带了股自豪感和欣喜。
却不知,深深刺痛了某人的眼睛。
大概下过雪吧,日光太刺眼了,齐誉看着小姑娘脸上的笑容想。
直到詹长宁返回,齐誉也没开口和阿烟说一句话,反倒是詹长宁和她说了好几句,最后上马车后还在朝着阿烟挥手。
车帘合上,詹长宁的笑意淡了几分,对面坐着的秦王眸色深深的盯着他,冷意顺着脊背窜上来,像是被野兽盯住似的。
“秦王殿下为何如此眼神看我?”詹长宁言语轻松,半点不见怯意,齐誉收回视线没搭理他。
郝仁在外面赶车,车里胡岩见气氛有些尴尬,便主动开口道:“对了詹公子,你也知道我们大历和南疆习俗不同,一会诊脉的时候需要詹公子悬丝诊脉,隔着一张帘子。”
若是女眷这样就罢了,皇帝还这样,意思再明显不过。
这是防备。
胡岩接着道:“哦哦,想起来了,还有皇后娘娘,所以才有帘子。”
詹长宁温和一笑:“好的。”
到了皇宫门口,所有人都必须下马车,进宫时要经过检查才可入内。
詹长宁拎着的箱子里不少古怪玩意,检查的宫人为难道:“这些不可带入。”
詹长宁眉头一动,指着箱子里的瓶瓶罐罐道:“这些都是药材。”
已经死了的虫子,各种千奇百怪的虫子。南疆虫子多,用虫子入药是常有的事情,有的地方甚至还保留着吃虫子的习俗。
但到了大历,这事儿就略显奇怪了。
宫人看虫子就害怕,别管活没活着,都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先放这里保存,若是有需要再来取。”
秦王说话,詹长宁和宫人都点头照办,詹长宁甚至什么都没拿,让宫人另外准备东西。
等他们一行人到了的时候,准备好的东西也到了。隔着帘子,詹长宁抱拳弯腰,行了一个大历的礼仪。
“草民拜见陛下,拜见皇后娘娘。”
“快快平身,听闻詹公子医术高超,今日就有劳詹公子了。”
“能为陛下诊脉是草民的荣幸。”
不多时,从帘子后走来一个宫人,手里牵着一条丝线,丝线的另一端自然就是皇帝了。
詹长宁坐下,闭眼静心。四周安静的像是无人,只有浅浅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皇帝开口道:“詹公子,如何?”
给皇帝诊脉可不是什么好差事,看的准了还行,若是看的不准惹的龙颜大怒,怕是没有好果子吃。
方才递丝线的宫人好奇南疆巫医的医术,就见詹长宁手指弹了几下丝线,红色的丝线上下晃动了几下,带的帘子也跟着动了动,却依旧没露出里面人。
“火气郁结,近日最好吃些清淡食物,这些太医署应当可以开方子。”
宫人皱眉,心道陛下的症状是咳嗽,可不是什么上火。这个巫医莫不是个庸才?
听闻他在南疆王室效力,怎么会什么都看不出?
“好哇,”帘子后的皇帝鼓掌,笑道:“詹公子果然医术高明,皇后,你早上诊过平安脉,太医是如何说的?”
“和詹公子说的一样。”
宫人吃惊,方才诊的竟然不是皇上吗?按理来说该让皇帝第一个诊脉才是。
缓了会,宫人明白了,这是在试探姓詹的。
齐誉就站在詹长宁的身后,神色难辨。
等诊脉结束,詹长宁眉头紧锁,似乎不好说话。帐内的皇帝撩开帘子,咳嗽了几声后沉声道:“朕的脉象如何?”
“回禀陛下,您是积劳成疾,早些年落下的病根。”
齐誉抬眼看向皇帝,又很快收回没被任何人发现。詹长宁还在继续说着,道:“需得慢慢调理,切勿动怒。”
其实皇帝这个岁数有病在身很正常,但是他是一国帝王,自然想要长命百岁。听詹长宁的意思和太医说的一样,他眼中闪过失望,点头道:“去将那对翡翠珊瑚拿过来。”
手臂长度的翡翠被雕刻成珊瑚的形状,一看就知价值不菲,在皇帝说赏给詹长宁时,他还推脱了几番,但还是收下了。
从殿内出来,詹长宁捧着翡翠珊瑚小心翼翼的下台阶,面带笑意道:“也不知阿烟会不会喜欢。”
说完,他看向前头的秦王,只能看见冷漠的背影,看不到他的表情。
快走到宫门口时,有个小宫女探头探脑,齐誉没停下脚步,那个小宫女赶忙上前,说有要事禀告。
齐誉叫胡岩领着詹长宁先走,他就站在宫道上,审视似的目光看小宫女。
“何事?”
秦王不止面冷,声音也冷的像是含了冰。小宫女哆嗦了一下,没忘记自家主子的嘱咐,小声道:“我家娘娘说,让王爷您小心些。”
“不知所谓。”
齐誉甩袖子走了,后头的小宫女犹豫着跟了上来,瞅了瞅附近,见无人后她还是压低了声音道:“我家娘娘是赵侧妃,她让王爷小心,怕是有人要拿南疆巫医看诊一事做筏子。”
“往后莫要再烦本王。”
男人声音越发的冷了,小宫女愣住。齐誉加快脚步,小宫女追赶不上也就不追了。
回去禀告,赵盈盈期待的问她:“王爷说什么了?”
小宫女瑟缩,不知该不该说原话。
“快点,说什么了?”
“王爷他……他说知道了,还说谢谢娘娘,但是他自有分寸,还望娘娘照顾好自己。”
“他当真这么说?”
赵盈盈激动的站起来,旁边的宫女赶忙搀着她。“王爷走了吗?”
“走了走了,”小宫女见她面带愉悦,眉头积攒的惆怅都散了不少,她就更不敢说实话了。只能婉转道:“娘娘,王爷行事肯定比您要方便,奴婢觉得您还是好好养胎才是。”
赵盈盈身边侍候的丫鬟是从娘家带来的,最是了解赵盈盈,知道她是活泛了心思。
可是那又如何啊?俩人注定没有可能了。
“娘娘,燕窝要凉了,您快趁热喝。”
也不知怎么回事,怀上这个孩子后找盈盈整日都心情不好,就算吃这等山珍野味也没什么兴趣。不过眼下,她高兴的拿起精致的杯盏,没一会就将燕窝吃完了。
宫外,车里。
詹长宁时不时的摸摸翡翠,说些让齐誉烦心的话。最后他下马车时候,还热情的邀请齐誉:“王爷,初五是我们铺子开张的日子,您来看看吗?”
一张含笑脸,胡岩却觉得欠揍的很,若不是顾忌着他会巫蛊之术,他早就给他一拳了!
秦王闭目养神,连眼睛都不睁开。詹长宁明了,这是拒绝的意思了。
也是,之前在漠城的时候开市由秦王负责,但现在在京城,此事也不归他管,当然不会露面。
“长宁,你回来了。”
从宅院里走出一位乌发美人,正是等候已久的阿烟。她被翡翠吸引住视线,但也只是停顿了一瞬,很快就朝着车内看去,笑吟吟的道:
“王爷,初五的时候铺子开张,王爷要不要来凑凑热闹?”
之前的一项文书,就是胡岩帮忙跑的,省了不少力气,阿烟想着于情于理,她的铺子开业总得叫王爷一声。
“可惜,这个问题我方才问过王爷了。”不等齐誉作答,詹长宁先接话,“只能等王爷有空时再莅临。”
“这样啊,”说不遗憾是假的,不过阿烟提着裙摆靠近马车,笑着道:“那就下次好了,下……”
“好。”
车里俊逸的男人睁开眼眸,看着漂亮的小姑娘道:“好,初五,对吗?”
“嗯!”阿烟重重点头,直到秦王府的华盖马车走远了,她才转过身。
“咦,长宁你怎么还没进去。”
詹长宁笑容有些勉强,不过还是那般温和,道:“等你。”
俩人并肩往里去:“烈儿呢?”
“小家伙玩累了,已经睡着了。”
“阿烟,你觉得这尊翡翠珊瑚怎么样?”
“很美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呢,是陛下赏赐给你的吗?”
“是。”
“御赐之物,很珍贵的。”
言语之间流露着羡慕。
詹长宁站定,将盒子往前递:“送给你。”
“送我?”阿烟吃惊。
詹长宁点头又重复了一遍,但是阿烟怎么也不肯收下。这东西太珍贵了,再说,御赐之物好像是不可以损坏,应当也不可以随意的送人吧。
最终阿烟也没收下,小跑着回自己屋里,还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
詹长宁看着她的背影轻笑。
南疆特色街临近开业的日子,齐誉吩咐胡岩诸多事宜,胡岩记下后就着手去办。
齐誉慵懒的坐在椅子上,修长的手指摆弄一个红漆盒子。郝仁扫了一眼,记起里面是满满一盒珍珠。
“明日就是开张的日子,宫里定然做过安排,但万事要小心。”
郝仁没明白王爷的意思。
胡统领不是去做准备了吗?
“郝仁,你带领十名精卫……”
“属下领命!”.
明天很重要,阿烟激动的睡不着觉,翻来覆去的在床上滚动,滚的累了才缓缓闭上眼睛。
但,还有人未入睡。
詹长宁手里捏着一封信,面上半点笑意都没有。看了几遍之后,他将信纸放在桌子上。
侍从扫过一眼,心下一凛。
荣公主的身体越发糟糕了,说怕是不好。抬眼看二爷,见他眼睛盯着蜡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外面三更天,詹长宁还是没有要入睡的意思,就像是一座雕塑似的,直直的坐在那,一动不动。
“二爷,马上天都要亮了,您歇息片刻吧。”
詹长宁没动,侍从叹了口气。
之前大巫医就说过,荣公主必须在入夏前治好。可是哪有那么容易?这么多年了,时好时坏。侍从心想,荣公主对于二爷来说,就像是一张答卷似的,他将她治好了,这张卷纸就圆满,若是治不好,怕是会在心里留下遗憾。
就像是现在似的,看样子要一夜不睡了.
正月初五,京城的铺子都开张了,而位于城西的特色街也在良辰吉时开业了。
炮竹声声,欢声笑语。到处都是喜庆的百姓,阿烟甚至觉得今日比过年那天更让她开心。
捂住烈儿的耳朵,直到震儿的炮竹声结束,烈儿仰起小脑袋,高兴的喊姐姐。
“烈儿,看,这就是姐姐和詹公子开的铺子。”
开一间铺子不是容易的事情,阿烟手里钱不多,她本以为只能用自己做的胭脂水粉入股,到时候按盈利分成。但没想到大历皇帝仁慈,免除一年的房租,他们只需要自己定制一些货架,根本用不了多少钱。
如此一来,她和詹长宁就是平起平坐的合伙人,挣钱除了五五开之外,还要多给阿烟一份秘制胭脂的钱。
小烈儿年岁小,他只明白这间看起来比家里好的铺子是阿烟姐姐的,所以他拍手叫好。
阿烟被他逗笑了,摸了摸小孩的虎头帽。
“太子殿下,秦王殿下。”
阿烟抬头,南疆商人都上前和太子与秦王打招呼去了,阿烟犹豫片刻,也随着人流过去,只不过她个子娇小,被一群大男人挡住完全看不见她。
秦王长眸扫过银簪子,不着痕迹的勾了勾唇。
既然重要人物都来了,开业典礼立刻进行。在一众人的欢呼声中,特色街牌子上的红绸子被掀开,预示着正式开业!
外面早就好奇的大历百姓们涌了进来,有的人胆子大,直接往店里去,有的人则是胆小,持观望态度,只站在空地上探头看。
南疆人比大历人性子更开放,所以毫不在意形象,家家店铺门口都有小鼓和铜锣,敲敲打打吸引百姓们的目光。
阿烟的铺子也是,还让烈儿上前敲鼓,她站在门口笑着迎接客人。
人越来越多,毕竟这里卖的都是南疆来的玩意,很多甚至都没见过!就这么一会,街道上人头攒动,顿时水泄不通。
阿烟见人多,就带着烈儿站到铺子外面,将门口的地方让开,好让客人们选购。詹长宁也出来了,递给阿烟和烈儿一人一个暖手炉。
“谢谢。”
烈儿也仰起脑袋,小声说了谢谢。
人多就意味着只要买了货品,收入也会多。阿烟高兴的看着人群,心想不愧是大历最繁华的地方,百姓们安居乐业,吃饱穿暖之后自然愿意买东西。
太子见人多,就带着人先走了。齐誉看胡岩一眼,胡岩立刻会意,带着人偷偷跟了上去。
齐誉视线时不时的落在远处小姑娘身上,这时胡岩突然回来了,低声说了什么。齐誉蹙眉,看了一眼阿烟的方向后跟着胡岩走了。
齐誉身量颀长,加之容貌昳丽,在人群里有种鹤立鸡群之感。因此,当他走动时,很容易就吸引人的目光。不少姑娘和小媳妇红了脸,悄悄往他身边凑了凑。但齐誉冰冷的视线一扫,赶忙又躲开了。
天老爷,这人长的怪好看的,怎么眼神这么冷!大冬天的,硬是起了一身冷汗!
齐誉没在意那些,他看着前方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眯了眯眼睛。
等阿烟想起齐誉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他了。应该是走了吧,也是,这里人太多了。
“烈儿,我带你先回去吧。”
人多怕小孩摔倒,她和詹长宁说了一声就带着孩子逆流而上。
变故,也是在这时发生。
人群里不知谁喊了一句:“杀人啦!”
再然后所有人都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全部嚎叫着挤在一起。阿烟赶紧弯腰护住烈儿,寻找空隙往边上躲。
只见人群里有个大汉,手里拎着一把生锈的菜刀,见人就砍,鲜血狂飙。
温热的血迸溅到阿烟的脸上,她吓了一跳却顾不上擦,眼看着就要到角落里,她只需要将烈儿安置好等着事情平息就行。
可是事与愿违,那个壮汉一路砍伤不少人,尖叫声哭喊声混在一起,眼看着他挥舞着菜刀快来到阿烟这里了。
不行,她这不好逃脱,她必须带着孩子走。
就在她挣扎着跟着人群跑的时候,手腕被人拽起。詹长宁不知何时过来的,还有他的侍从,直接将烈儿抱起来,几个人快速的往前跑。
跑着跑着就出现了岔口,詹长宁当机立断,带着人往岔口去。
谁也没想到,他们被壮汉注意到了,拎着菜刀跟上来。
后面的官兵被百姓们困住,竟然一时无法脱身。
阿烟心跳加速,她每次回头,都能看见壮汉凶神恶煞的脸,还有菜刀上滴落的殷红,而且越来越近!
“阿烟,你们先走!”
詹长宁说着推了阿烟一把,而他自己则是慢了一步,直接被壮汉追上,一刀砍向胳膊!
第76章 [VIP] 第 76 章
红色的血很快就洇湿詹长宁的衣袖, 他皱着眉头硬是没吭声,还大喊着让阿烟快走。
阿烟回过头, 只见四周都是百姓没有官兵, 她让詹长宁的侍从抱烈儿跑,她则是咬咬牙往回去。
砍人的汉子五大三粗,詹长宁正和他争夺菜刀, 可已经落入下风, 眼看着带有血色的刀刃就要再次落在他身上。
砰的一声——
壮汉身子晃了晃,手上的力道变小, 詹长宁借机抢过菜刀迅速转身, 拉着一旁的阿烟就跑。
阿烟立刻将手上的石头抛下,跟上詹长宁的脚步。
后面被砸了一下的壮汉反应过来,摸了一把后脑勺怒骂一声, 拔腿就朝着二人追了过来。
阿烟听见后头咒骂的声音越来越近,不免着急起来, 她的裙摆过长, 只能提着跑, 紧张之下手指没拽住,裙摆挡住她的腿, 她的鞋尖踩上边缘, 直接绊倒在地。
詹长宁被她带的也跌倒, 手中的菜刀脱手而出, 此时后面的汉子也赶了上来, 阴笑着捡起菜刀,嘴里骂了一句什么朝着阿烟劈过来!
一切发生的太快, 詹长宁和阿烟都没反应过来,冷刃已经落下!
嗖的一声, 再然后就是刀刃相击的声音。阿烟只看见寒光闪过,壮汉手里的菜刀就落地,然后他像是被什么击中似的,惨叫着倒下。
眼前晃过玄色的衣裳,熟悉的冷香萦绕,阿烟惊喜的刚要喊人,便被大掌捂住了眼睛。
耳边又是一声惨叫,阿烟看不见,但意识到应该是砍人的壮汉。
当风声吹过时,有力的臂膀揽上她的肩头,阿烟甚至脚上都没动,就觉得自己被带走了。
耳畔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一会就好。”
他还是捂住她的眼睛,阿烟没挣脱。
怀里的小姑娘身子在抖,齐誉低头看了她一眼,面上越发的冷。
等齐誉揽着人上了马车后,郝仁懊恼的拍自己脑门,胡岩无声怒骂他:怎么回事?王爷不是叫你领着十个精卫保护阿烟姑娘吗?
是啊,可是当时情况太紧急,且他们的人全被拦住了!
郝仁有苦说不出,只觉得自己小命不保。
胡岩挥挥手,让郝仁去处理剩下的事情,他亲自驾马车走了。
等阿烟睁开眼时,便见到是在车里,干净整洁的陈设一看就是秦王的车驾。
“王爷,烈儿!还有长宁他们!”
说烈儿的时候齐誉面色还好,一听她提长宁,他眼神变了又变。
“放心,都没事。”
她缓缓呼出一口气,肩膀慢慢放松不再抖动了。“那我快些回去看烈儿,孩子小,怕是被吓坏了。”
齐誉淡淡嗯了一声,吩咐胡岩赶车,直接将阿烟送到住宅门口。
这一路上阿烟坐立不安,马车停了之后立刻掀帘子下车,连个眼神都没给齐誉。
还是跳下去之后胡岩提醒一句,阿烟才匆匆拜谢了秦王,提着裙摆往院里跑。
“王爷,”胡岩见秦王脸色不好,赶忙找补道:“阿烟姑娘人美心善,担心李烈而已。”
齐誉没说话,胡岩斟酌片刻又道:“回王府?”
“不,”英姿俊逸的男人抬眼,浑身的气势显露出来,看的胡岩缩了缩脖子。
“去特色街,事情该有定论了。”.
詹长宁的侍从跑的很快,烈儿没看见血腥场面,因此只受到一点惊吓。阿烟觉得后怕,让人请大夫给烈儿看看。
随后打听詹长宁如何了。
“胳膊受伤了,正在房里包扎。”
烈儿喝了安神药睡着了,阿烟这才得出空去探望詹长宁,这时他已经清理完伤口包扎好了,正坐在桌子旁喝汤药。
“阿烟,你怎么样?”
詹长宁见她进来,立刻站起来,脸上的关切之意浓重。不过阿烟的视线落在他胳膊上,就见他披着衣裳,里面只穿了素白的中衣,而左手臂露在外面,上头缠了一圈又一圈,依旧隐隐透着血色。
“你的胳膊!”
“没事,小伤而已,你没受伤吧?”
“我没事,幸好有你保护我,要不然受伤的可能就是我了。”.
这件事闹的很大,毕竟南疆特色街开业本该大吉,却出了这样的事情。皇帝震怒,让人彻查此事,还特意赏了不少东西给南疆商队,安抚他们。
齐誉收到消息后什么都没说,倒是胡岩呲牙咧嘴:“那个男人用自己的菜刀抹脖子了,死人怎么说话?而且调查得知,他没有家人,只有一些远方亲戚,平日里还不怎么来往。”
齐誉修长的手指敲击着桌面,问道:“街坊邻里可曾询问?”
胡岩道:“王爷交代的事情自然问了,邻居们都说他妻子难产一尸两命后,他就变得不太正常了,总是独来独往,嘴里还念念有词。就在今日之前,他更加反常了,几乎没出过屋。”
挑了年后人最多的一天,在街上无差别的攻击,怎么看都觉得这人好像是疯了。
胡岩皱眉道:“王爷,我觉得这件事是这样,此事就是调虎离山之计,先是派许多人分为几个方向造成一种错觉,让我们的人分散,然后再派出这个人来捣乱。”
胡岩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太子的手笔。
屋里一时安静,只能听见外面院子里阵阵闷响。
胡岩头皮发麻,心道郝仁这顿罚不冤枉,幸好王爷赶了回来,若是阿烟姑娘有什么差错,郝仁领到的责罚就不是打板子这么简单。
“叫停,这样的事情没有第二次。”
胡岩大喜:“是!我这就去骂他们!”
喜滋滋的跑出去,赶紧将棍子底下的几个人解救出来,胡岩叉腰大骂,郝仁配合的喊没有下次。
过了会胡岩进来,身后跟着走路一瘸一拐的郝仁。郝仁行礼之后禀告道:“回王爷,当时我们的人被百姓们困住,但事后属下想了,觉得不太对劲。”
齐誉抬眼:“接着说。”
郝仁道:“怕伤及无辜所以没动手,但拦住属下的人明显会功夫。属下觉得,怕是有备而来。”
胡岩接话:“你这不是废话吗?太子想弄出乱子,自然是有备而来。”
郝仁不吭声了,倒是上首处的秦王轻叩桌面:“还发现什么了?”
郝仁思忱片刻,回答道:“属下发现,当时贼人是无差别的砍人,见谁砍谁,但是他后来不知为何盯住了詹长宁和阿烟姑娘。具体是盯住谁,属下不得而知。”
胡岩有点蒙了:“难道太子要对付阿烟姑娘?他图什么?对付一个姑娘家能获得什么好处?”
“也有可能是想杀詹长宁,”胡岩回过神,他皱着眉头认真分析道:“之前姓詹的不是给陛下诊过脉嘛,估计这里面有什么关联。”
胡岩一通乱想,思来想去都是太子在针对王爷。这时听见上首处的秦王忽地道:“保护人手加一倍,告诉府里所有人,日夜守护。”
谁能想到南疆商队现在住的院子里,所有仆从都是秦王的人,甚至看门的也是!
胡岩立刻领命,不过还是说了句:“王爷,明显这事是冲你来的。”
齐誉眯着眼睛,手指叩击的动作没停。
胡岩心里咯噔一下,明白齐誉的意思了。
不是冲王爷来的?那是冲谁?.
今日之事被不少人在私下里讨论,连安心养胎的赵盈盈都知道了。赵盈盈心想,一定是太子做的。
正当她琢磨着的时候,宫人来报说太子殿下来了。赵盈盈立刻起身整理衣发,走到门口去迎接。
“天冷,你在屋里等孤就好。”
自从赵盈盈怀孕后,太子就没召唤过她,还对她好了不少,时不时的让源儿过来陪她说话。
明明他面色不虞,说话却不像往常那般带着怒气,甚至走路时扶了她一把,生怕她摔倒。
赵盈盈并没有多感动,他这样完全是因为她肚子怀着孩子,太子希望她能再生一个男孩。
低着脑袋没将情绪表露出半分,赵盈盈亲自给太子斟茶,看着男人绷紧的嘴唇,她放松不少。
看来,事情失败让太子觉得有挫败感。也幸好,他失败了。
“想什么呢?”
太子敲了敲桌子,赵盈盈这才反应过来,茶水都溢出来了。
“抱歉殿下,妾身最近身子乏累夜里休息不好,白日就没什么精神。”
太子似乎信了,他点头道:“若是觉得累了就歇着,每日可有太医过来诊脉?”
等正月十五时胎儿一个多月,太子觉得可以趁着喜庆的日子告诉皇帝这件好事。太子对这胎看的紧,十分重视,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坐下,孤和你说会话。”
赵盈盈乖顺的坐好,太子仔细打量身旁的女人,发现她和刚成婚时似乎没什么不一样。不像他,明明没有秦王大,却看着比秦王老。
“听说你最近胃口不佳,看你,都瘦了一圈了。”
“没有,妾身不能不吃,总得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赵盈盈低眸浅笑,手掌贴上平坦的腹部。
太子见她如此,叹了口气,一时竟也不好开口了,只嘱咐她多休息,有什么事情叫人去寻他。
送太子走的时候,赵盈盈旁敲侧击道:“殿下,看您心情不好,是因为街上动乱一事吗?”
太子脸色发青,赵盈盈更加断定就是太子的主意。
“安心养胎,其他的不必操心。还有,你们几个侍候主子的不要乱嚼舌根。”
“是!”
呼啦啦的跪了一地,太子扬长而去。
其实赵盈盈猜对了一部分,但还有一部分是太子的家事。刚从赵盈盈那出来,就被太子妃请了过去。
“殿下,您说了吗?”
太子妃年纪比赵盈盈大了三岁而已,但她掌管着不少事务,加之这么多年没能生下儿子,心里憔悴之下,颇显老态。
一进门就被问这个问题,太子脸上露出不悦,太子妃赶紧用帕子压了压眼角,眼眸泛红低声下气道:“殿下,是臣妾不对,但是臣妾着急啊,太医的话您听见了,虽然说有六成的把握能治好,可是臣妾不敢赌啊!”
六成,那就是还有四成的可能会治不好,她膝下只有一个女儿,若是将来太子登基,充盈后宫,那她如何安身立命?
所以太子妃在得知赵侧妃怀孕之后,向太子提出一个要求。
赵侧妃若是诞下儿子,就抱到太子妃膝下抚养。太子思考之后也答应了,所以太子妃才这般着急。
“不急,现在胎儿还小。”
“是了,”太子妃擦了擦眼泪,小声道:“臣妾想着,总得先知会一声,若是等生下来直接抱走,怕落人口舌。”
“你就是想的多!”太子佯怒道:“要不然生下孩子也该叫你一声母亲。”
太子妃的病根是嫁给太子之后落下的,太子心里有愧。且他觉得事实也是如此,本来府里所有的孩子都叫她母亲,她是嫡母。
再有,赵盈盈已经有了源儿,这么个好儿子傍身足以。
“是,臣妾都知道,多谢殿□□谅。”
年少夫妻感情自然不言而喻,太子妃温柔的和太子说了许多话,总算让太子脸色变得好看一些。
当晚,就留宿在她房里。
夜深人静,阿烟却是没睡。
将烈儿哄睡之后,阿烟回房里,只见桌子上堆满了精致的礼盒,全部都是御赐之物。
这件事她和詹长宁是最大的受害者,所以宫里赏赐的东西一大半都分给了他们二人。
本来得到赏赐之物该高兴的,但是这种情况下得到,阿烟却是高兴不起来。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她的第二间铺子开业,满怀期待以为趁热打铁会挣个盆满钵满,却不想出了这样的事。
铺子自然没法开了,整条街的铺子都关了,那个砍人者死了所以官府来人清理现场。
阿烟叹了口气,觉得着实晦气。她打听了,被砍伤之人没伤要害,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阿烟没甚心思坐下后,随手打开一个匣子,就见里面是一对黄金手镯,用手掂量竟然分量不轻。
实心的黄金手镯?阿烟瞪大了眼睛。
又接连打开好几个,发现里面都是很珍贵的东西,甚至还有一盒珍珠!
“天呐!”
即便在昏暗的烛光下,珍珠也散发着莹润的光泽,阿烟轻轻抚摸,爱不释手。
圆润的珍珠个头统一,不管是做成项链也好,还是做成头面,都是佳品。
“皇帝真大方!”
方才的阴霾一扫而空,阿烟立刻起身,朝着皇宫的方向遥遥一拜。
“多谢陛下赏赐!”
本来要入睡的齐誉忽地打了个喷嚏,他取了帕子擦拭,长腿一迈上床休息了.
初六也歇业,计划初七再开张。
阿烟去探望詹长宁,见他面色红润,才微微放心:“这些日子你在房里养着,外面铺子有我。你可别小瞧我,漠城的云香阁就是我一手置办起来的。”
詹长宁微笑:“没小瞧你,反倒是觉得你很厉害,不过我是伤在胳膊上,不碍事。”
“那也不行,现在外面天寒地冻的,若是你出门被风吹到,说不定要加重伤势。”
不管詹长宁怎么说,阿烟都坚持让他养着。没办法,詹长宁只能点头答应。
很快,就到了初七这日,怕再有什么事情发生,阿烟将烈儿送到詹长宁那,让他帮忙照看。
“孩子五岁了,等回去之后得让他去学堂才行。”
烈儿和阿烟告别,乖巧的坐在那自己玩.
特色街上不少铺子都已经开了,阿烟为了讨个喜气,又放了一挂炮竹,噼里啪啦的声音像是能将不好的事情都驱赶走似的。
街道上不少手持武器的士兵来回巡逻,阿烟心安不少。但没过多久,她就心头起了火。
与初五那日开业不同,今日可谓门可罗雀。
阿烟甚至在铺子里待不住,不顾铺子伙计的劝阻,直接站在铺子外面,想着能拉一个客人是一个。
可惜,整条街道上都没多少人。她着急的探头看,发现不止他们家生意不好,其他家生意也不行。
“阿烟姑娘啊。”隔壁香料铺子老板出来,“你上午开张了吗?”
“没呢,眼看着晌午了,一个客人都没有。”
“哎哟,”香料铺子老板拍了一下大腿,嚎道:“我这也是!半个人影都没有!我看了,根本就没人过来,肯定是被那天的事情吓到了,这可如何是好哟!”
阿烟也不知该怎么办,越想越着急,等到晚上回家去接烈儿的时候,詹长宁一下就发现她的不对劲了。
“嗓子怎么哑了?阿烟,过来我给你把脉。”
“没事,可能有点着急上火吧。”
詹长宁明了,温声宽慰道:“万事开头难,慢慢来。”
阿烟笑着点头:“嗯,我没事的。”
话是这么说,可是接下来的两天,她的状态一次比一次严重,甚至最后说话像是鸭子叫似的。
詹长宁说什么也不让她去了:“左右铺子没客人,你也在家养着,我这就开方子,先将虚火灭了再说。”
阿烟推脱不过,就接受他的好意了。只不过汤药送到的时候,阿烟让詹长宁的随从放在那,推脱说一会凉了再喝。
待彻底不冒热气后,阿烟磨磨蹭蹭的走了过去,顿时刺鼻的苦涩味传来,让她皱起眉头。
她捏着鼻子,本想一鼓作气直接喝完,但当第一口褐色汤汁入口后,阿烟的脸就皱成了苦瓜。
“太苦了。”
想了想,她偷偷将汤药倒在屋里的花盆里,还聪明的用土埋好。
过几天就好了,她这样想。喝了一口水漱口,阿烟收拾收拾睡觉去了。
连日的没生意,不止阿烟他们这些商人着急,大历的皇帝也暗自心急,毕竟两国友好的第一步,总不能砸了脚。
“众位爱卿,如何解决此事啊?”
金碧辉煌的金銮殿上,皇帝坐在龙椅上俯视底下的朝廷大臣们。就见底下安静如无人,都低着脑袋不说话。
皇帝皱眉,直接点名:“户部尚书,你来说。”
户部尚书一头白发,听点到自己,脸上的褶皱更多了,赶紧迈出一步行礼,结结巴巴的道:“臣以为……臣以为……”
“说!”
户部尚书一激灵,赶紧道:“臣以为,应当让所有商家都关门歇业,待过一阵风头去了,百姓们忘记此事再重新开张。”
“馊主意,你当百姓们都是傻子?谁还有想法,站出来说一说。”
许久无人,皇帝烦躁,咳嗽的也越发的厉害。就在这时,一直闷不做声的太子站了出来:“禀奏陛下,臣有一计策。”
“哦?是什么?”
“可让那些南疆商人将货品沿街叫卖,等百姓们熟悉并且觉得东西好需要的时候,自然会过去买。”
底下的朝臣们纷纷点头,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法子。毕竟不能按着百姓们的头,让他们进铺子里。但主动上门,各取所需。
“臣以为此计不可。”
这时站在众臣之首位置上的老者走了出来,缓缓道:“他们千里迢迢从南疆过来,货物的成本翻了几番,本就不是普通的价格,若是如那些挑货郎似的上门,但卖一两甚至五两的价格,百姓们怎么会接受?而且长此以往,怕是会影响南疆商人在百姓们心中的形象。”
“赵爱卿言之有理。”皇帝点头,“此事再议。”
下朝之后,赵相爷慢步往外走,在宫道上碰见了太子。太子面色发青,但见到赵相爷后还是客客气气的,甚至不让他行礼。
“太子可是要说今日朝堂之事?”
太子笑道:“相爷说的对,是孤思虑不周。”
但最让他在意的是,赵相爷是他的岳丈,说话未免太不近人情了,让他在朝会上失了面子。
赵相爷慈祥的笑了,边走边和太子说话,俩人也不知说了什么,太子的脸色好了许多.
大历朝廷暂时没研究出办法,只能免了南疆商队的部分税收,让他们将价格往下降一降。不过阿烟没降价,她选择了另外一种方法。
“只要在本店买东西,不管买什么,都送相同的东西,比如买这盒樱花口脂,那就要送一盒樱花口脂,明白了吗?”
方法行不行,阿烟不知道,因为当天晌午她眼前一黑,晕倒了。
等醒来时,就发现在自己的房间,旁边是一脸担忧的烈儿和正在给她诊脉的詹长宁。
“我没事。”她笑着安抚烈儿。
可是嗓子像是被粗粝石头划过似的,哑的不成样子,而且脸颊也晕上红色,一看就是病了。
烈儿担心的拽住她的手,詹长宁则是道:“你染了风寒加虚火过剩,得好好养养,我去叫人熬药。”
一个下午,烈儿寸步不离的陪着阿烟,詹长宁也没走,看着她吃药。没办法,阿烟只能捏着鼻子喝下去,用茶水压住难受想要吐的感觉。
等天黑之后,烈儿困的都要睁不开眼睛了,詹长宁自告奋勇去送他休息,让阿烟也早点睡觉。
“还喝水吗?”詹长宁说着递过来一盏温水,阿烟摇头说不想喝。
等人都走了,阿烟闭上眼睛想要睡一会,但总觉得嗓子不舒服,想了想,还是喝口水吧。
她掀开被子下地,才发现自己虚的都要站不住了,咬唇弯腰去够桌上的杯盏。
不等她够到手,一股冷香靠近,再然后,视线里就出现了熟悉的大掌,将杯盏拿过来放在她手上,同时,将手里的食盒也放在桌子上。
“王爷?”
阿烟疑惑:“你怎么进来的?”
第77章 [VIP] 第 77 章
屋里炭烧的旺盛, 所以阿烟身上只穿着单薄的里衣,越发的显得女子身姿纤细窈窕。她睁着一双杏眸, 眼中带着惊讶之色, 还歪头朝着窗子方向看了一眼。
“嗯。”像是肯定她的猜想似的。
齐誉撩开袍子坐下,下巴抬了抬,淡声道:“打开。”
阿烟的视线落在食盒上, 四层的食盒, 花纹精致做工考究,也就皇室之人才用这么好的东西。
“是什么?”她有点好奇, 走过去先打开一层, 就见是她爱吃的红烧肉。
“王爷,这不会都是红烧肉吧?大夫说不让我吃太油腻的东西。”
纤细的手指将食盒打开,就见第一层是红烧肉, 底下都是素菜,且都是冬日里不常见的菜色。
“竟然还有笋子?”
底下是用鲜笋炖的汤, 香气入鼻, 勾的阿烟食欲大动。
“你怎么知道我没好好吃东西?”
阿烟坐下, 拿起筷子,作势就要吃东西。不过她夹菜的动作一顿, 侧头看他。
齐誉将放在她脸上的视线转移到她的手上, 淡声道:“怎么不吃?”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嗯, 本王就是知道。”
阿烟哼了哼:“我知道了, 一定是厨娘告诉你的吧, 哎,我其实就是没胃口而已, 不是不想吃东西。而且喝了汤药,喝完就饱了, 哪还能吃的下啊。”
“吃吧,先别说话了。”
声音哑的不成样子,像是砂石磨过似的。往日里饱满的如樱桃似的红唇,也因为缺水而变得干裂,瞧着可怜巴巴。
“嗓子不痛,”阿烟笑弯了眼睛,“就是铺子生意不好着急而已,不过现在已经有解决办法了,晚上的时候铺子里的人来说卖出去货品了,虽然不多,但这是个好开头呀。”
这话不知是说给齐誉听,还是安慰自己听。
齐誉颔首,一本正经的道:“你做的很好。”
阿烟嘚瑟的晃脑袋,笑道:“那是当然,云香阁的生意这么好,作为东家的我功不可没。”
本来身体不舒服她今日都没怎么说话,甚至詹长宁和烈儿在的时候,她的话都很少。可是见到齐誉,她总是想和他多说一些,想告诉他自己的近况。
说不出来是为什么。
“汤凉了。”他轻轻叩击桌面。
阿烟哦了一声,开始吃饭。不过嘴巴不闲着,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齐誉聊天。
“同心蛊可有反噬?”
“没。”
“那毒呢?”
“也很安静。”
“那就好,”阿烟塞嘴里一块红烧肉,兴许是得了齐誉的吩咐,肉选的都是瘦肉多,煮出来之后一点都不油腻,而且味道偏淡,为了照顾她这个生病的人。
“那我就放心了。”
她说完这句话,低头认真喝汤,齐誉看着她,深邃的眸子里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吃完饭之后,阿烟将食盒摞在一起,齐誉挑眉:“你以为,它还会被带走?”
堂堂王爷拎着食盒来就算了,难不成还要他带着装有剩菜的食盒走?
“那先放我这?或者我明天交给厨娘算了。”
“好。”
说完这句话,俩人都没再开口,屋里安静的让阿烟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他能来,她不知道有多高兴。
虽然被烈儿和詹长宁以及其他认识的人关心过,但总觉得齐誉的关心和旁人的不一样。
细细算起来,她救过他,他更是救过她多次,非要计较的话,阿烟觉得反而是齐誉救她的次数更多。
怕气氛尴尬,阿烟赶紧找话题道:“对了,我还得了御赐之物,有一样我特别喜欢,拿给你看。”
吃完东西后身上有了力气,阿烟手脚麻利的打开床边带锁的柜子,掏出那个小匣子,走到桌旁坐下后打开,顿时满室莹亮。
“好看吧,珍珠!”阿烟捻起一粒往齐誉眼前晃,从她的笑容上看她很喜欢这盒珍珠。
“好。”他不着痕迹的勾了勾唇。
夜深人静,齐誉走了。阿烟躺在床榻上,怎么也睡不着。
脑子里想的都是她和齐誉的过往,脸上一会笑,一会撇嘴像要哭。心里五味陈杂,最后天色太晚,她才沉沉睡去.
翌日嗓子好了不少,身上也有力气了,只是詹长宁依旧不许她去,还说铺子里的人都是老手,即便东家不在也可以卖货。
“倒不是对他们不放心,只是没亲眼看看,着急罢了。”
詹长宁轻笑:“过些日子要离开京城的,总不能一直看着。”
“也是,”阿烟点头,“那我就不去了,在家正好做点香膏出来。”
依旧和之前一样,她自己做好最重要的部分,其他不怕被偷学的部分交给詹长宁的人,这样做的快。
但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她离开京城后,香膏和口脂该怎么办,她总不能在漠城做好,让人运到京城来吧?那样花费太大。
说到底,是她没经验,考虑事情不够全面。
晚上,照例有人过来汇报情况,一听比昨日卖的还好,阿烟似乎觉得病症全都去了!
“真的?”
“东家,真的,还是您的主意好,一听买一样送一样,不少观望的客人都会进来转转,生意很好。”
詹长宁笑道:“确实是阿烟的办法好。”
关乎南疆特色街的事情,不止传到阿烟这里,也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
皇帝讶然,随后露出明了的笑意,道:“这家铺子的东家,是个聪明人。”
侍候的大太监点头:“是啊,如此一来,就算将来因为税赋要提价,百姓们也可以接受,而且名气打出去了,不愁东西卖不出。”
“他们家有什么特色的吗?”
“回陛下,就是些胭脂水粉,女人家用的东西。”
“回头挑几样送后宫里,给皇后她们试试。”
南疆来的玩意,肯定是大历的不一样。
“是。”
第二天,东西就送来了,大太监是个懂事的,还留了一套给皇帝过目。原本皇帝不想看的,但见包装精致,他正好批改奏折累了,便随手打开一个巴掌大的盒子。
顿时,一股冷清的幽香扑鼻,皇帝怔住。
是梅花香。
大太监看皇帝面色不对,顿时紧张起来,以为东西有异,立刻上前道:“陛下,可是哪里不对?”
“来人,快叫太医!”
皇帝比划了一下,大太监会意,明白这是没事,顿时松了口气。
“没事,都退出去。”
将闲杂人等清走,皇帝靠在椅背上,举着手里的香膏,嗅着有几分相似的香气,陷入回忆。
当年,刚遇见婉妃时,她身上就是这样的淡雅香气,如她人一般,出尘脱俗,漂亮的不可方物。
皇帝愣神许久,屋里的大太监低垂着脑袋不敢大声喘气,过了会,就听皇帝道:“去将秦王叫来。”
“是。”
秦王来的快,父子俩在房里也不知说了什么,外面守着的人什么都听不见。
太子收到消息的时候脸色发青:“你是说,秦王走后,父皇看起来很高兴?”
“是。”一个瘦弱的小太监跪在地上回话,道:“但说了什么实在听不见。”
“孤知道了,你先回去,有什么消息让旁人来送,若非必要,不要过来,免得别人发现。”
“是,奴才告退。”
本以为这事就结束了,却不想连着几天,皇帝都私下里留下秦王,甚至太子得了消息,说秦王不必在上元节后走。
“你说什么!”
太监见太子震怒,害怕的跪倒在地,瑟缩着重复了一遍:“陛下说,让秦王出了正月押送粮草回边关。”
砰——
碎裂声响在耳边,让小太监吓的腿都软了!太子粗喘着气,明显是气的不轻。
这么多年皇帝对秦王一直不冷不热,怎么今年变了?
太子隐隐觉得不对,立刻去找皇后。
“母后,您说说,父皇是为什么啊?为何要让秦王押送粮草?这不就是给他立功的机会吗?”
押送粮草自然有士兵,秦王什么都不用干,只需要将粮草运送到边关,他就能收获边关士兵的好感,还能获得朝堂之上的威名。这么好的活计,为什么要给他?
与太子的着急不同,皇后明显镇定不少,但她见太子焦急踱步,皇后皱眉道:“看看你成什么样子!”
“每次遇到和秦王有关的事情,你都明显沉不住气,太子,你是一国储君,这么多年的修养都哪去了?!”
训斥的话不可谓不重,太子面色青白转换,但最终还是像以前被训斥那般,低头认错。
“儿臣知错,母后您别生气。”
“太子,秦王是何身份,你是何身份?他只是一个低贱女人生的孩子,母亲是靠着下作手段爬上来的贱女人,秦王怎么能和你相提并论?”
皇后呼吸乱了,太子明白,只要一提到婉妃,他母后就是如此,嘴上说着是贱女人,骂她靠勾`引皇帝才入宫,话里话外不拿婉妃当回事。
但,婉妃死了这么多年,皇后提到她还是会生气。
说明什么,说明皇后在意。
同他在意秦王一样,没什么区别。
皇后又训斥了几句,太子俯首称是。
“你父皇近日身子不大好,一会你过去请安,记得将炖好的乳鸽送过去。”
“是,儿臣明白。”
从皇后那出来,太子只觉得一身的戾气无处发泄。母后总是这样责备他,从小如此,他成家立业之后依旧如此,就仿佛他做什么都是错的。
越想,太子眼里的怒火烧的越盛,最后像以前那样,全数压在心底。
很多东西不是不去想就没有了,就像是矛盾一样,不去解决只会越滚越大。
太子被压抑着,甚至夜里睡觉做梦都是皇后指着他鼻子骂,醒来时一身冷汗。
“殿下,是不是做噩梦了。”
在耳房侍候的太监赶紧进来,倒了一盏温水递给他。
“去叫赵……算了,睡觉。”.
秦王可以多在京城呆些时日的消息,没过多久朝中所有大臣都知道了,各自怀着心思暗自思索皇帝的用意。
赵相爷独自下棋,边下边想这件事。在他看来,皇帝无非是拿秦王当磨刀石,毕竟这些皇子们,只有秦王办事最为稳妥牢固。
皇帝这是在给太子铺路,让他有危机意识,从而更好的成长为一代帝王。
想到这,赵相爷最后叹气一声道:“小时候如此,长大依旧如此。”
齐誉年幼时皇帝颇为喜爱他,里面有爱护的意思,但也有用他督促太子的用意。没成想,这些年过去,这孩子还是逃不了被利用的命运。
明白其中道理的赵相爷是担忧齐誉,但也有人如太子似的,疯狂的嫉妒着他。
“凭什么啊?我也要出京回封地,虽然不顺路,但我也能押送粮草!”
安王大呼小叫,侍从赶紧安抚道:“陛下心疼王爷,想着让王爷好好养伤呗。”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安王惨白的脸低下去,视线落在自己的裤子上。
都不用太医说,他自己就知道,他不行了!
气愤让安王红了眼睛,他大喝道:“那日动手的人还没查出来?”
他虽然醉酒很多事情不记得,但他确定以及肯定不是摔倒!肯定有人对他动手!
侍从一脸苦涩:“王爷,查不到啊,当时附近没人,等发现的时候,您已经晕倒了!”
“查!再查!若是知道是谁敢对本王动手,本王要将他碎尸万段!”.
“阿嚏!”
阿烟用帕子捂住口鼻打了个喷嚏,旁边的烈儿见状,赶紧懂事的拿过水杯,双手举着给阿烟。
过了一个年,小家伙个子似乎长高了一些,一张小脸也吃的圆乎乎,胖胖的可爱。
“谢谢烈儿,不过不可以离我太近呀,”阿烟比划了一下,烈儿懂事的将水杯放在她手边,然后退后几步。
“对,怕传染给你就不好了,会很难受,还要喝很苦很苦的汤药。”
一听要喝汤药,烈儿皱着小脸,吧嗒几下嘴巴,似乎苦味已经蔓延到嘴里了。
阿烟被他逗笑了,心情也好了不少。但为了孩子着想,阿烟让烈儿回自己房间。
“孩子总不能让你的人一直看着,等明日我好一些后去找个人吧。”
有时候她出门带着孩子不方便,找个丫鬟照顾他最好。
“我帮你找。”詹长宁一口将此事应下。他能帮忙再好不过,阿烟连声道谢。
詹长宁微笑:“阿烟,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夜里,阿烟准备睡觉的时候,窗户那有动静。她下意识的笑了,随后哼了哼,双手做交叉状抱着肩膀往外室窗户那走,果然见到缝隙处一片暗青色的衣袍。
“敢问外面是谁?”阿烟勾着唇明知故问。
外面的人没动,只探出一只大掌,将拦着的木棍挪开,轻盈的跳了进来像是一只燕子。
齐誉一抬头,便见到小姑娘眼眸狡黠,微微歪着头,像是一只等到猎物的小狐狸。
“王爷,你就不能走正门吗?反正正门进来也不会被人看见。”
阿烟接过他手里的食盒,沉甸甸的。
等到俩人坐下,他才不紧不慢的回答道:“离的近。”
合着多走几步他都不愿意?果然娇生惯养呀。
“让我看看今日是什么好吃的,为了等你的食盒,我晚上只吃了半碗饭。”
见她像是小馋猫似的,打开食盒后就迫不及待的吃起来,甚至唇角沾了一粒米饭都不知道。
齐誉食指微动,但还是稳坐在那。直到阿烟将东西吃完,甚至食盒都放好后,她还是没发现饭粒。
“王爷,今天的菜真……”
剩下的话没说出来,因为男人忽地身子倾斜朝着她靠过来,俊俏的脸不断放大,让阿烟心下紧张起来,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攥紧,然后她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闭上了眼睛。
只觉得唇角划过一丝异样,靠近的气息很快又变得不可接近。她睁开眼睛,见男人已经直起身子挺拔如松,而他搭在桌子上的手捏着一个东西。
定睛一看,是饭粒。
阿烟腾的红了脸,明白方才是怎么回事了。
“哦,谢谢啊。”阿烟假装去收拾食盒,将摆好的食盒又重新归整一遍。
如那天似的,他看着她吃完东西后就走了,什么都没说。阿烟洗漱好后躺下,脑袋里不断闪过方才令人尴尬的画面,她全身紧绷,觉得脚趾都要抽筋啦!
太尴尬了!她怎么能以为他要亲她呢?
认识这么久,之前每次的亲近,都是她主动,齐誉从未主动过。
“讨厌。”阿烟闭上眼睛嘀嘀咕咕的睡着了。
正月十二的时候,阿烟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好了,要去铺子里看看。詹长宁这次没阻拦,正好刚买来的小丫鬟陪着烈儿玩,俩人就一起乘坐马车去了。
到地方的时候,阿烟发现街道上的百姓比之前多了不少,而且每个人手里都拎着东西。
“哟,詹公子,阿烟姑娘,你们来了!”
说话的是香料铺子的老板,笑着和他们打招呼,还问俩人的身体怎么样。
“好了,所以来铺子看看。”詹长宁微笑着回答,他似乎无论对谁都很是温和。
詹长宁的身份大家都知道,众人对他敬仰有加,所以香料铺子老板附和:“是,现在生意好了,是得看看。”
寒暄过后,阿烟抬脚往铺子里去,就见里面已经有不少客人在选购了。铺子干活的伙计是詹长宁带来的老手,不管是介绍货品还是收钱算账,都是一把好手。
阿烟就站在角落里看着他们,连连点头,然后侧目对詹长宁笑道:“幸亏你安排的好,否则新手怕是还要熟悉几天才行。谢谢你了,铺子能开都是你的功劳。”
詹长宁莞尔一笑:“哪里,生意好是因为你的秘方香膏,不信你看,几乎来的客人都买了。”
刚才阿烟就发现了,但她没说出来。詹长宁又说了几句夸奖的话,弄的阿烟都不好意思了。
“哪里,你太过奖了。”
既然确定铺子运作的很好,阿烟就让詹长宁回去休息,她守着便好。他受了伤,一时半会恢复的不好,得多休息才行。
詹长宁拗不过她,快晌午的时候离开了。
阿烟中午饭就和铺子里的伙计们一起吃的,她还格外给伙计们买了一只烧鸡回来,乐的几个人多吃了一碗饭。
下午的时候,生意比上午还好,阿烟见大家忙的脚不沾地,就过来也帮忙。
“客人,这款香膏量多用处也多,您可以涂在手上试试。”
阿烟人美声音好听,又懂得拿捏客人的心理,她会亲自给客人涂抹在手上,让她们自己感受,用的好谁会不买?而且现在买一盒赠一盒。
“东家真厉害,这么一会都卖出去十盒了!”
铺子里的伙计两男两女,都真心的夸赞阿烟。阿烟干活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被他们一夸反倒是害羞了,红着脸说些谦虚的话。
过完年十八岁的姑娘,相貌更加精致,身段也抽了一截,袅袅婷婷风姿绰约。她双颊染了绯红,唇角含笑,耳朵上的银坠子因为她的动作微微微晃动,像是摇摆在人心尖上似的。
安王没进门,就瞧见这个一个小美人,当即按捺不住了。
只是等他抬脚进来,小美人转过头,安王怔愣。
不对,他怎么看她这么眼熟,好像……
阿烟也吓了一大跳!她记性好,当即认出这就是对她拉拉扯扯的安王!完蛋了,他是不是来找她寻仇?
小美人脸色顿时由红转白,后退了一步。
“这位姑娘,你躲什么?”
阿烟的小动作没逃过安王的眼睛,他好像想起来从哪里见过她了。就是在腊月二十九那天的宫宴上,他还想着将人带回去来着。
但是后来他喝了太多酒,着实不记得怎么回事了。
没关系,现在带人也来得及。安王潇洒的甩袖上前,故作风流道:“叫什么名字?”
安王一副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模样,偏偏怀里还抱着一只兔子,雪白的兔子衬的他眼下的青色更加明显,像是鬼似的。
“这位……这位客人,请问你买什么?”阿烟掐着手心强装镇定,脸上勉强露出一点笑意。
在宫里齐誉帮了她,但是现在她只是个普通的百姓,而对方是王爷,她得掂量掂量。
好在安王没像那时候,他竟然点头,然后扫向货架,道:“方才我看见你给客人试香膏,来,给我也试试。”
他说着伸出手,肥腻的手指让人作呕,脸上露出的□□更是让阿烟烦的想要给他一巴掌。
“我来,我来!”
有个伙计懂事,见状赶紧过来,作势就要给安王涂抹。只是——
“慢着,”安王忽地开口,一双眸子像是黏在了阿烟身上,“我说让你来,怎么,我不是客人?”
安王一直没提当天的事情,但现在的行为就是在挑衅,阿烟深吸一口气,在息事宁人和不受恶气之间来回摇摆。
最终,她看了一眼店里的伙计和刚开的铺子,阿烟吐出一口浊气,上前剜出一点香膏,涂到了安王的手上。
“哎哟,很滑。”
俩人离的近了,安王借机抓住阿烟的手,色眯眯的就要抚摸。
但下一瞬,安王忽然身子抽搐了一下,然后松开阿烟,拿起香膏狠命的往嘴里塞。
第78章 [VIP] 第 78 章
为了精致, 装香膏用的是描金边青瓷小盒,虽然不大, 但陶瓷的东西沉实的很。
面容怪异的安王眼睛瞪大, 像是见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但他双手没闲着,甚至怀里的兔子落地都不知, 只一个劲的往嘴里塞香膏, 甚至能听见牙齿和陶瓷触碰发出让人不舒服的声音。
“王爷?”
安王的侍从有点懵,刚开始还以为安王在逗趣, 但眼看着一盒香膏要全塞入嘴里, 侍从这才发觉不对!
“王爷!”
众人七手八脚的上前要将香膏抢出来,但是安王捂住自己的嘴,还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侍从们呼啦啦的跟了上去, 站在原地的阿烟弯腰将小兔子抱起来,伸手摸了一下。
顿时, 洁白的绒毛上染了几滴红色, 阿烟用自己的袖子迅速擦干净。
这边安王走出去, 吸引路上百姓们的目光,但未等众人闹明白这人在做什么, 就来了一辆马车, 直接将安王拽了上去。
安王被人压着拿出香膏, 嘴里被塞了一个东西, 他下意识的咽了下去。
片刻后, 安王清醒过来高呼:“贱人害我!”
啪——脸上落下一个巴掌,直接打掉安王一颗牙!
“老三, 你干什么?!”
马车已经驶离了阿烟铺子门口,她站在那看着熟悉的华盖马车和赶车之人, 不由得松了口气。
这事也怪她了,是她太冲动忍不住教训安王,但没细想之后的事情怎么办,若是因为这事儿得罪了安王,怕是詹长宁都要受到牵连。
幸好他来的及时,阿烟缓缓松了口气,全身心的信任他。
被阿烟信任之人此刻懒散的靠着车壁坐着,深邃的长眸盯着安王,看的安王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他用袖子擦了一下唇边,血迹刺眼。
“老三,你打我干什么?”
安王排行老二,秦王是三皇子,按理来说该叫一声三弟,不过安王流氓做派,喜欢叫老三老四,甚至喝醉酒后还管太子叫老五。
对于这个没有母妃庇护的老三,安王一直瞧不上眼,小时候欺负秦王里,属安王蹦的最欢。后来长大了,都各自在自己的封地,三年才见一次。
安王被打的震惊和恼怒交织,作势就要回手!
只是刚抬起的手忽地一痛,安王惨叫一声,隔着车帘的胡岩听见,不由得摇了摇头。
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安王怕是个傻子。
“你、你竟敢打我!”
握着红肿的手腕,安王大叫,但对上秦王冷如寒冰的眸子,他气势低了下去。不过他还是色厉内苒道:“秦王,你好大的胆子!”
外头的胡岩刚开始还能听见安王的大呼小叫,等到砰的一声重物撞击车壁声后,车内安静下来。
胡岩咧嘴,心想自家王爷下手真狠。不过也是,敢动阿烟姑娘,那和在太岁头上动土没什么区别。
“你……咳咳……”
爬起来的安王捂着胸口,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被踹断了,这人就是疯子!
“你到底要干什么?”
安王白着脸,与之对比,秦王气定神闲,随手拿过一旁的匣子,将里面的几张纸扔在安王脸上。
安王皱着眉头看,但每看一个字,脸色就白一分,最后已经没了血色。
“三弟,三弟你听我解释,不是这样的,我给你银子,好多好多银子,你别将此事告诉父皇。”
安王爬着去够秦王,被他轻巧的躲开,连衣角都没沾上。
“这些证据若是交上去,你知道父皇的性子,”他眼神冰冷的看着安王,薄唇轻启道:“轻则禁了你的足,让你在封地永世不得踏入京城,重则废了你的封号,抄家之后贬为庶民。”
“这些年你做下的恶,会在你成为庶民之后化为一把利刃,快准狠的划破你的脖子。”
“不要,不要!”安王捏着证据的手发抖,面上带了哀求之色:“三弟,看在这么多年兄弟情谊上,求你不要告诉父皇,你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
“谈什么兄弟情谊大可不必,不过,有一件事需要你做,若是你肯,那这些证据将会永远消失在这世上,没有任何人知道。”
安王眼抬头,立刻答道:“我做!”
秦王讥笑:“好。”
等马车到了安王府,安王灰溜溜的下了车,他看着远去的华盖马车,心里五味陈杂。谁能想到,秦王要他做的事情,竟然牵扯到太子!太子是一国储君,秦王只是王爷,两相对比,自然要抱更粗的大腿。但秦王手里有他受贿的证据……
站在冷风里思虑良久,安王咬了咬牙,决定除掉秦王,以绝后患。
他吩咐属下道:“传我的口信,告诉太子……”
消息传到太子耳朵里,太子不屑一笑。当初的贪污案子是他办的不假,但他相信自己做的干净,没留下任何证据。
“安王说了,让您多加小心,还说秦王来者不善,以往从不在陛下面前凸显,怎么今年就得了押送粮草的活?说不定秦王存了不该存的心思。”
“他一个封地在漠城的王爷,能翻出什么大浪?”
话是这样说,太子心里还是埋下了怀疑的种子。尤其是在从皇帝那出来之后,面色阴沉的太子耳边还回响着皇帝方才的怒言。
“堂堂一国储君,做事竟然如此不细致!”
太子被骂的事情,皇后知道了,又免不了一顿训斥。太子低垂着头,只能连连说儿臣知错。
“知错!知错还不好好表现?你当太子之位很牢固吗?你以为万无一失了吗?不得你父皇喜爱,你什么都不是!”
皇后气的口不择言,太子目光阴沉,他盯着自己的脚尖,想起儿时的事情。
小时候皇帝并不宠爱他,反而喜欢婉妃所生的三皇子,也就是现在的秦王。那时候太子小,不懂为什么,后来在宫人的言语中,他明白了皇帝宠爱婉妃,所以爱他们的孩子。
那他呢?他是中宫皇后的儿子,他上头有个哥哥夭折,按理来说,父皇更应该宠爱他才是啊。
彼时还是五皇子的他想不太明白,还曾问过皇后。
“母后,为何父皇不喜欢我?”
“因为你不够优秀,你要变得厉害,这样所有人都会喜欢你。”
太子觉得母后说的对,所以他越发的勤奋想要压过秦王一头。可是不管他怎么努力,功课永远都没有秦王做的好,甚至赵相爷收了秦王当学生,但没收他。
仇恨和嫉妒的种子就是在那时候种下,所以他抢了秦王的女人,将赵盈盈纳为他的侧妃,后来更是屡次破坏秦王的婚事。
再后来,秦王去了封地,太子以为自己可以松一口气的时候,皇帝和皇后都会逼他,尤其是他的母后,每日都会训斥他,就像是训狗。
不管他做什么,母后都不曾夸他,只会挑他的不妥之处说话。
越想,太子越恨!
父皇宠爱秦王是因为婉妃,母后就是嫉妒婉妃!一个死人她也挂在心里嫉妒了这么多年!甚至将这份嫉妒转移到他身上,让他事事做好,一言不合就骂!
“太子?太子!”
见太子走神,皇后将杯子重重放在桌子上,发出巨大的一声响,将太子叫回神。
“你看看你,站着还能走神,去,回去将佛经抄写十遍静心。”
太子身子僵硬,他收敛恨意,低头称是.
当天晚上,阿烟没能等来秦王,是胡岩来送的食盒,说道:“里面是熬煮了数个时辰的鸡汤,还放了一些中药材,有安神的功效,阿烟姑娘,你喝完夜里能睡的好一些。”
“是王爷吩咐的?”她探头朝胡岩身后看,可惜,并没有瞧见那个人。
胡岩乐了:“当然是王爷让的,阿烟姑娘,我说句实在话,王爷对你真不错。”
“不应该是不错,应当是很不错,阿烟姑娘,你认识王爷这么久了,可曾见过他对旁的女子如此上心?”
阿烟认真回忆,而后道:“可是他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
“这不就得了!”胡岩一拍手,苦口婆心的引导道:“再有,王爷的性子你知道,阿烟姑娘你好好想想王爷到底对你怎么样,你对王爷到底又是什么感觉。”
说完,胡岩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心道这两个人中间就隔着一层窗户纸,可是宁愿贴着纸说话也不肯捅破。既然俩人都不说,那他来提好了。
直到胡岩利落的翻出院墙,阿烟才回过神来。
齐誉,对她怎么样?
答案不用想,很好。他救过她很多次,今日更是帮忙打扫安王这个祸事,阿烟甚至都不用问结果,便知他肯定会处理好。
她对齐誉什么感觉?
阿烟将窗子关好,把食盒放在桌子上。打开后香浓的气味扑鼻,浓郁的鸡汤上还飘着人参须子。热气让阿烟眼睛发酸,她想到她对齐誉什么感觉了。
她大概……喜欢他。
喜欢到底是什么,其实阿烟不知道,可是她脑海里总是浮现他的影子,也总是在梦里见到他。
“我没被下同心蛊。”
阿烟低垂着眼眸嘀咕,给自己盛了一碗鸡汤,慢条斯理的品尝起来。
正因为被下同心蛊的不是她,所以阿烟才有八分确定自己喜欢他。
至于剩下的两分……
喝汤的动作慢了下来,阿烟脸上露出了迷茫。在村子里刚“捡到”齐誉的时候,阿烟只以为他是普通人,没想到他的身份竟然是王爷。后来知道了,又因为自己从小在村子里长大什么都不懂,甚至不明白皇子皇孙和普通人的差距。
但住在大历这么久了,阿烟懂了很多事情,尤其是在来到京城后。
她和齐誉之间的距离,犹如天堑。
嘴里的鸡汤忽地没了滋味,阿烟洗漱一番后躺下,眼眸盯着帐顶看。也不知这样睁眼看了多久,都发酸发胀了,她才揉了几下索性闭眼睡觉.
大概生意旺盛是最好的良药,正月十五这天,阿烟的病症彻底好了。詹长宁说晚上会有灯会,阿烟点头答应,笑道:“正好带烈儿逛一逛。”
阿烟去铺子里,烈儿就交给新来的小丫鬟,名字叫画儿,今年才十一岁,正好哄着烈儿玩。
“画儿,要是饿了就吃点糕点垫垫肚子,但不要让烈儿吃太多,免得他晌午饭吃不下。”
画儿长的瘦小头发枯黄,脸上没肉只剩下一双大眼睛,瞧着怪让人心疼的。她很乖,照顾烈儿也照顾的很好,阿烟放心。
“知道的,姑娘。”
等阿烟走了,画儿就给烈儿穿好厚实衣服,戴好虎头帽,还没忘了戴好手套,俩人去院子里玩雪去了。
今日朝廷官员也放假,甚至皇帝还让官府放烟火,毕竟是年节最后的一部分,让百姓们高高兴兴过完这个年。
阿烟到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客人比平时多,赶忙脱下披风帮着忙活。
快晌午的时候,詹长宁让阿烟休息,铺子里的几个伙计就够了。“去吃点东西吧。”
这条街上卖什么的都有,当然也有南疆人开的小酒楼。詹长宁和阿烟来的晚,正好避开客人最多的时候。
挑了靠窗的地方坐下,阿烟点了几个爱吃的南疆菜。
“吃大历的食物还习惯吗?”詹长宁给阿烟倒了一盏热茶,笑着问她。
“挺习惯的,其实差别不太大,我甚至觉得大历的食物口味更丰富一些。”
詹长宁点头:“大历疆土辽阔,百姓们口味不一,所以菜品味道更为丰盛。说起来,很久没吃正宗的南疆菜了吧?”
阿烟轻笑:“是啊,来大历很久了。”
詹长宁问她:“我打算出正月前离开京城回南疆,阿烟,和我一起走吧,路上有个照应。不管你是回漠城还是回南疆,我们都可以一起。”
知道早晚要离开京城,但阿烟还是被他的话打个措手不及。“我……”
“路途遥远,我们一起走最好。”这时候菜上了两个,詹长宁拿过筷子用热水冲了一遍,才递给阿烟,笑着道:“先不说这个,吃菜。”
一顿饭吃完,阿烟心里横着两件事:第一件就是胭脂制作,第二件便是启程的时间。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找齐誉。但送汤都是胡岩来的,现在她病好了,估计没有补汤可以喝了,见他就没那么方便了。
罢了,先不想这些。阿烟收敛情绪,认真的卖货,等到天快擦黑时回去接上烈儿和画儿,与詹长宁一起去最繁华的街道上看灯会.
历年的上元节,皇帝都会微服出巡与民同乐,但今年皇帝却呆在宫里哪也没去。
太医诊脉之后开了方子,底下的人迅速去熬药,皇后担忧的陪在皇帝身侧,太子也是一脸焦急。
“没关系,朕是老毛病了,咳嗽而已。”
说一句话要咳上一会,手帕上隐隐带了血迹。皇后轻拍后背,为皇帝递水,温声道:“一会药就好了,陛下喝完就能痊愈。”
太子去送太医出去,直到走出很远,太子拉着人来到角落里,询问道:“父皇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太医的说辞还是和方才一样,老毛病得慢慢养着。太子眼神凌厉,阴沉着脸看太医道:“薛太医,你家里刚添了一对小乖孙吧。”
薛太医一怔,不敢置信的看太子。再然后,俩人也不知说了什么,薛太医垂着脑袋走了,太子快步返回,当病床前的孝子。
只是他好心端药,因为太烫差点将汤药洒了,惹的皇帝皱眉,在皇帝开口前,皇后将太子臭骂一顿,还让他走,免得在眼前乱晃更生气。
太子咬着牙低头称是,原本想要告诉他们的好消息也没来得及说,就垂头丧气的回到自己的住处。
“殿下,宫外热闹的紧,不如出去散散心。”
太子妃柔声说话,但太子心情不虞,沉着一张脸说不去。见此,太子妃只能先行退去。
“赵盈盈在做什么?”太子烦躁的揉着太阳穴问道。
“禀殿下,赵侧妃一直在自己的住处呆着,好生养胎。”
“叫她过来。”
“是。”
“对了,”太子叫住人,道:“让她多穿一些,天气冷,还有,来的路上多加小心,免得有残雪摔了跟头。”
“是。”
等屋里安静下来,太子忽地想起安王的话。很简单,安王愿意和他联手除掉秦王。
本来太子不想这样,可是现在看,除掉秦王是个不错的选择.
正月十五上元节,街道上百姓们摩肩擦踵,甚至感觉比过年还要热闹。不远处的护城河上飘荡着小船,上面挂着的灯笼一盏一盏,犹如月亮似的,映在水面上。
阿烟惊喜的看来看去,没忘记牵住烈儿的小手,时不时的停下给烈儿和画儿买小孩子喜欢的糖人,最后零嘴买了一堆。
“姐姐,灯笼!”
烈儿指着不远处的灯笼,阿烟会意,小家伙这是想要灯笼了。直接带着人去一处摊子前,阿烟觉得自己不够聪明,怕是猜不出灯谜,所以爽快付钱,让两个小孩选一盏喜欢的。
画儿还推脱说不要,阿烟说了好几遍让她选,她才腼腆的笑,选了一盏兔子灯笼。
烈儿是小娃娃,看中一个锦鲤灯笼,做的活灵活现,里面的蜡烛点燃后,锦鲤像是活了似的。
小家伙提着灯笼爱不释手,小脸蛋冻的红彤彤,依旧高兴的笑着。还高高的提起,显摆似的给阿烟看:
“鱼!”
五岁的孩子,说话单个字儿往外蹦,阿烟其实着急,但也没什么办法。她笑着抚烈儿的头,跟着道:“对,是鱼,烈儿,这叫锦鲤。”
烈儿跟着读:“锦鲤。”
詹长宁问阿烟:“你不挑一盏吗?”
阿烟摆摆手:“小孩子喜欢的东西,我是大人就不用了。”
其实怕提着灯笼不方便,这里人多,若是一不小心就会走散,她得看好孩子。
詹长宁便没再说了,一行人往前去。途中碰见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就买一些。现在天气虽冷,但人多热闹就显得暖和不少。
“去天月楼。”詹长宁微笑道:“订了位置可以看烟火。”
阿烟想起上次在摘星阁的经历,她下意识的抬头朝着天月楼三楼望过去。
还好,窗户边上没挂着某人。
正好走一路累了,众人便去到天月楼里歇脚。今日天月楼生意格外的好,就算是一楼大堂都坐满了人。
“早早定下雅间,但可惜的是,最好的位置已经被人定走了。”
“能订到位置就好,听说每次过节,摘星阁就会被豪门贵族定下。长宁,花了不少钱吧?”
“没多少,能看到漂亮的烟花,多少钱都是值得的。”
阿烟朝着他笑笑,心想得买点什么礼物感谢詹长宁才是。
到了之后,烈儿好奇的看来看去,画儿则是有些拘谨,阿烟让她放松,想吃桌子上的糕点就吃,想喝水就自己倒。
画儿肩膀放松了不少,眉眼弯弯的说:“谢谢姑娘。”
“估计还要一刻钟后才能放烟火,阿烟,先吃些东西。”
除了一桌子菜之外,詹长宁还要了两坛子酒水:“店家说不醉人,你尝尝。”
酒水带着微黄,说是杏子酿,阿烟低头嗅了嗅,果然有果香。她拿起杯盏用嘴唇抿了一口,甜酸的感觉,过会才是酒的辣。
“确实不错。”
“可以少喝一杯,剩下的交给我。”
俩人边说话边吃东西,过了会,阿烟想要去净房,画儿正好也要去。
“走,我带着你。”
天月楼不愧为京城最大最豪华的酒楼,就连净房都收拾的干净没有一丝异味。
甚至还有人等着端热水给客人洗手,水里飘着花瓣。
阿烟带着画儿净手,鼻尖萦绕着花香,她笑着道:“还怪好闻的。”
但下一瞬,就有淡淡的烟味传来,阿烟嗅了嗅,目光四处寻找:“奇怪,好像什么东西烧着了。”
画儿也闻到了,她脑袋转了一下,随后瞪大了眼睛,看着从窗户缝隙里进来的滚滚浓烟。
“姑娘!你看!”
不过片刻,就听见吵闹哭喊声。
阿烟心里一紧,拉着画儿的手就往外跑,原本想上楼去找烈儿和詹长宁,但人流拥挤,直接推搡着二人。
负责保护阿烟安全的暗卫冒头出来,打算将人带走。可是下一瞬,暗卫白了脸。
阿烟,不见了。
第79章 [VIP] 第 79 章
晚上的灯会很热闹, 摘星阁位置最好的雅间按理来说应当被订出去了,但事实上是空着的, 且收拾的整洁甚至拜访好了糕点和果子, 似乎在等客人的到来。
但,应该去的人正在处理事情。
秦王低头浅啜了一口茶水,心里暗自盘算着时辰, 而后抬眼看向对面之人, 淡声道:“长话短说。”
“三弟,”安王脸上笑的诚恳, “说好了只要我帮你, 你手里的证据就全部销毁。”
秦王不置可否。
安王叹了口气,随后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似的,快速道:“有几个胆小怕事的, 只要我威胁他们,肯定就会说实情, 但此事还要从长计议, 三弟, 我计划是过些日子在猎场上动手。”
出了正月日子渐暖,皇帝会带人进行新年的第一次狩猎, 年年都如此。不过秦王和安王等人已经许多年未参加过了, 毕竟他们封了号的王爷, 必须在正月十五过后离开。
安王一脸认真, 道:“那时候我已经离开京城了, 但是我的人会暗中看着那几个人,在猎场上恐吓他们, 甚至可以伤了他们,在紧张之下, 他们定会为了保命说出实情,到时候父皇知道此事,也会怀疑从而去派人调查。我们要做的,不是推出事情真相,而是让父皇去查。”
安王见秦王似乎听进去了,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杯盏,是思考的状态。他心里嗤笑,果然没见过世面,这都信了。
不过安王面上不显,他情真意切的道:“毕竟我们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若是有的话直接呈上去就行了,何必这么麻烦,唉。”
叹气之后,安王悄悄觑着秦王的神色,见男人面容冷峻,着实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三弟,你手里有证据吗?”
秦王依旧面容冷峻,道:“没有。”
安王心里松了口气,心想不用试探就知道肯定没有。但脸上却是担忧的表情:“没事,就算没证据,只要让父皇心里起疑,这件事就会重新调查。不过三弟,我细想了,如果此事重新查,也没什么结果,威胁不到太子。”
秦王抬眼,深邃的眸子不带一丝温度:“谁和你说,本王要动太子?”
安王:“啊?我还以为……”
赶忙摆手,安王示意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欲要再说什么的时候,房门忽地被敲响。
“进。”
“王爷,有要事禀告。”
探头进来的这人安王认识,好像是秦王的贴身护卫,瞧他一脸急色,估计是出了什么事情。安王心里乐开了花,心想太子果然想明白了吗?
只要太子肯出手将秦王解决,那他的事情就没人知道了。秦王也是傻子,在王爷和太子之间选,是人都会选太子啊!
“三弟,你若是有事便去忙,我……”
不等话说完,秦王早就抬腿离去了。
安王:……
“哼,走的这么快,肯定是大事!”
秦王越遭殃,他就越高兴,吩咐属下道:“去烫壶酒,我今天开心!”
另一头,秦王的脸色阴沉的让胡岩都害怕了,立刻叫来暗卫,让他把当时的情况仔仔细细的说一遍。
“禀王爷,当时我们十人有五人守在楼里,五人守在外面。阿烟姑娘去净手,我们也不好跟进去,等待的过程发现楼内不知哪里起了火,浓烟滚滚,所有人都尖叫推搡,阿烟姑娘似乎想上楼,我们几个本想带着阿烟姑娘先走,但是就这么会功夫,人群里的阿烟姑娘,就……就不见了!”
暗卫说完不敢抬头,他甚至不用偷看就知道主子定然面色不好。自从阿烟姑娘搬离王府后,他们几个一直暗中保护,这些日子还老是看见王爷半夜翻墙去找阿烟姑娘。
阿烟姑娘在王爷心里什么位置,不必言说。所以,当人不见后,暗卫们彻底慌了,让他来报信,其他的人全部出动找人。
“去天月楼。”
“是!”
今日乃是年节的最后一个日子,所以在繁华街道上的百姓们不少,加之天月楼冒烟像是起火,还有不少过来凑热闹之人,导致马车过不去。
齐誉唇角紧绷,直接长腿一迈下车,快步朝着天月楼走去。胡岩赶紧跟上,一颗心忐忑起来。
阿烟姑娘为何会不见,难道是被人掳走?但,会是谁啊?明明王爷特意不将她接回王府,就是怕被人知道阿烟姑娘的存在,而且往来的也很小心,不该被太子一党知道才是。
胡岩胡思乱想了一会,想不通,只能紧紧跟着前头的秦王。
天月楼没起火,但能闻到浓重的烟味,他们进来之后,发现这里的客人都疏散了,只有掌柜和伙计在。
掌柜的立刻叫人关好门,上来小声禀告道:“王爷,是有人在每一层都点了把火,幸好我们的人救火及时,这才没酿成大错。”
当时天月楼里的客人差不多有两百多位,若是真的起了大火,后果不堪设想。
“可有抓到纵火之人?”
掌柜摇头:“当时人群往外挤,凶手肯定随着人流跑了。王爷,虽然没起火,但……但好像有姑娘家不见了。”
“王爷,王爷!”
原本守在外头的郝仁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一个哭哭啼啼的女子。郝仁急喘着过来小声的汇报着什么,秦王忽地蹙了眉。
声音虽然小,但胡岩听的一清二楚。
小公主不见了!
暗卫说小公主偷偷从宫里跑出来,没成想也跟着不见了!现在已知不见的女子有阿烟姑娘,阿烟身边的丫鬟,还有小公主!
怎么会这样?
秦王沉思片刻,立即下令道:“城门已关,他们定然还在城里,传本王命令,所有人都去找人,注意行为举止奇怪的人,同时将此事通给宫里知晓。”
陪着小公主出来的宫女们只剩下一个,慌张的不知所措,方才一直在外面哭着找人。她见过郝仁,知道秦王在,所以才上门救助。
“王爷,此事若是让陛下知道了,这、这……”
这什么她没说出来,哭着跪下,请秦王帮忙找小公主。
姑娘家的清白大过天,若是被旁人知道小公主被贼人带走,且天亮之前还没回来的话……
等待她的下场,只有长伴青灯古佛了。
“此事涉及到皇家颜面,在场所有人都管好你们的嘴。”
秦王说话声音清冽,落在众人的耳朵里却是像重锤。抛开宫女不谈,剩下的都是他的人,没人会说这事。
“是!”
众人齐声应答。
宫里很快就得到了消息,皇帝气的咳嗽不止,但他没让任何人知晓,甚至嘱咐不要让皇后知道。
“派人配合秦王,务必在天亮前找到人!”
“老奴这就去。”
夜深了,病症会比白日里更加厉害,皇帝咳的血早就染湿了一条帕子,他看向不远处的灯盏,正是白日里小公主送来的,她亲手制作的灯笼。
昏黄的光照亮灯盏上细密的小字,正是小公主亲手誊写的祈福经文。
“父皇,这是我年前就放在寺庙里的,已经放足了九九八十一天,方丈大师还帮忙开过光,定然会保佑父皇早日康复!”
她是最小的孩子,得尽了宠爱,对皇帝也更为依赖,从她亲手做灯盏上就能看出来诚意,十根手指就没有完好无损的。
皇帝视线眺望远处,还有不到四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要在偌大的京城里找人,犹如大海捞针。
秦王除了安排人手分区寻找外,还去寻了一个人。
“王爷,阿烟不见后我立刻叫人找,但没有看见人,我还打算报官,可今日衙门没人。”
詹长宁一脸急色,烈儿也在房里,他正低头无声的抹泪,乖巧的不像是五岁小孩。
秦王冰冷的视线扫过詹长宁:“当时的情况如何,还望詹公子告知。”
詹长宁皱眉,觉得秦王的目光带着审视的意味,但他还是一五一十的说了:“阿烟和画儿去净手,我带着烈儿在顶层的摘星阁等她。没过一会,就听见外面有尖叫声,再然后就闻到了烟味,我叫人带走烈儿,自己下去寻人,但已经看不见阿烟了。”
他叹了口气,接着道:“当时问了不少人,但谁都说没见过阿烟,我还去问守在女子净房外的姑娘,她说阿烟带着画儿早就离开了。报官无门,我只能自己派人去找,可惜我人手不够。王爷,若是可以的话,希望王爷能帮忙将人找到。”
詹长宁说话时,秦王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莫名的让他不舒服。
“我想不通我们进京后得罪了谁,如果非要说的话,那日在铺子里闹事的人是一个。”
说的就是安王。
阿烟整日里除了在房间做香膏就是去铺子,很少和外人接触,唯一的冲突就是和安王。
秦王没说话,他微微侧目,看向烈儿,低声道:“让人先将孩子带走。”
詹长宁以为他要说什么怕被孩子知道,于是吩咐人带走烈儿,如此一来,屋子里只剩下他的贴身侍从和秦王胡岩。
屋内的桌子是圆形,詹长宁和秦王相对而坐。
忽地银光一闪,他还没反应过来时就觉得肩头一痛。
“二爷!”
隔着桌子,一把长剑横在那,剑柄在秦王手里,而剑尖已经没入詹长宁肩膀的皮肉之中,血珠很快滚落出来,詹长宁低哼一声。
胡岩也没料到秦王会突然动手,但他忠心于秦王,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直接上前压住詹长宁的侍从,擒住他的胳膊,捂住他的嘴。
“王爷,这是何意?”
詹长宁往后躲,长剑也跟着他走,甚至往里刺了半寸。詹长宁呼吸乱了,就听对面的男人声音冰冷:
“阿烟在哪?”
“恕我愚昧,不明白王爷何意。”
长剑又入肉几分,詹长宁疼的皱眉,脸色惨白。旁边的侍从死命挣扎,秦王发话道:“放开他。”
胡岩立刻放开人,但也拔出武器对准侍从。
那侍从张嘴便要大喊,就听面容冷峻的秦王淡声道:“本王问,你答,你主子性命在你手里。”
侍从僵住,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赶紧闭嘴表示不会喊人。
秦王看了胡岩一眼,胡岩会意,让侍从站在詹长宁身后,这样秦王可以同时看见两个人的表情,且保证侍从不会听詹长宁的暗示。
“阿烟失踪,是不是你们的人动手?”
侍从立刻摇头:“不是,我们绑架阿烟姑娘做什么,秦王殿下,真和我家二爷没关系,他着急的恨不得自己出去找人。”
看着二爷身子颤抖,侍从急的都要哭了:“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家二爷吧!”
说着侍从跪下磕头,秦王不为所动,詹长宁则是蹙了蹙眉头:“王爷,现在只能指望你去找阿烟,我不知你为何怀疑我,更不知你怀疑的动机是什么,但我知道,必须尽快找人,越晚阿烟就越危险!”.
安静黑暗的房间里,阿烟睁开眼睛。
在她失去意识前,她记得自己拽着画儿的手,但忽然有人捂住她的口鼻,再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陌生的地方让阿烟提高警惕,她刚要起身,突然发现自己手脚都被绳子绑住了,甚至嘴上也勒了布条。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耳边听见低低的哭泣声。
幽幽的声音在黑暗里显得格外的瘆人,阿烟头皮发麻,脑袋缓缓转到身侧。
屋里太暗了,只能看见似乎有其他人在,而声音就是靠近阿烟的那人发出的。
无法说话,阿烟也不知对方是不是画儿,她顾不上许多,像只虫子似的在地上动,总算是靠近了对方,使劲的睁大眼睛,就见这人是个小姑娘,正闭着眼睛哭,嘴上也绑着布条,所以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阿烟嗯嗯示意,对方睁开眼睛,似乎吓了一跳,连哭声都停了。但片刻后,她哭的更厉害了。
阿烟脑门冒汗,她也着急,她更想哭,但是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等眼睛适应黑暗后,阿烟借着从木门缝隙透过来的光亮看清屋里,她数了一下,总计有七个姑娘,画儿在角落里。
阿烟爬了过去,见画儿闭着眼睛没动,似乎还没醒。
阿烟用脑袋去顶画儿,小孩很快醒来,四周漆黑让不知名的恐惧上涌,画儿眼神慌乱,身体疯狂的挣扎,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阿烟没法安抚她,只能等她平静下来。可惜,才十一岁的小孩,呜呜了很久,直到眼睛适应了黑暗,看见眼前人是熟悉的阿烟后,她才慢慢的镇定下来。
于此同时,屋里其他人都陆续醒来,呜呜声不停。
阿烟顾不上许多,她脑袋晃悠示意画儿,画儿刚开始没懂,后来明白过来,学着阿烟低头蹭自己的衣襟。
脸被布料摩擦的发红,甚至微微有些疼,但阿烟不管了,她必须要自救。
没过多久,嘴上的布条总算是松懈了不少,阿烟挣脱开后用嘴咬手上的绳子。
画儿那边还没脱离束缚,阿烟就先帮她解开头上系的布条,还嘘了一声示意她别出声。
画儿点头,等到嘴上的布条滑落后,她咬着唇硬是一声没吭,但噼里啪啦的掉眼泪,勾的阿烟也想哭了。
手上绳结系的紧,阿烟怎么也解不开,且随着她用力的挣脱,已经将拇指磨破了皮。十指连心,痛感让阿烟眼眶发红,很快就积了一汪眼泪。
但她低头眨了眨眼睛,快速让眼泪落下,再抬头时已经半点不见泪意。
阿烟比划着手,画儿也低头开始用牙咬手上的结,她还不如阿烟,小孩子瘦瘦弱弱的没什么力气,甚至绳子动都没动。
万幸的是,阿烟已经将手上的结扣打开大半了。就在她再接再厉要将双手解放出来时,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快转过去躺下,装睡。”
阿烟小声提醒画儿,自己也很快躺下,甚至屋里的其他人听见脚步声,也都开始装昏迷。
顿时,屋里像是无人似的。
房门有哗啦啦的铁链晃动声音,阿烟心下一沉,明白房门不止上了锁,还用铁链栓住。
就算她没被绑住,也不可能跑出去。
很快,在开锁声之后就是推门的声音,阿烟不敢大声喘气,耳朵努力分辨,想要知道外面的情况。
似乎来了两个人,但二人没说话,外面也静悄悄的,只偶尔有几声嗖嗖的烟花升空声音,但烟花在空中炸裂的声音很小,说明她们被关押之地离天月楼不近。
官府放烟火的地方就在护城河旁的桥上,不远处就是天月楼。
阿烟认真听烟火声,想要算出距离看看这是哪。但可惜,她算不出。
“还没醒,怎么办?”
有个人说话了,是粗犷的男声。另一个人接话道:“没事,明天早上城门一开就直接带走,出了城不可能找到。”
“行,那就不管了,反正绑的严实。”
俩人还弯腰检查了一下,幸好阿烟转移到画儿这里,离门口很远,否则对方肯定会发现她要挣脱束缚了。
木门又被关上,落锁后就是哗啦啦的铁链声。阿烟睁开眼睛,画儿也睁眼,阿烟摇头示意她别出声。
等到脚步声远去,阿烟二人继续解绳子。阿烟解的快,帮画儿解开她手上的绳子,各自又开始解脚上的绳结。
等到全部解开后,阿烟小声吩咐道:“画儿,我们分头行动,去将这些姑娘的绳子都解开,记得要提醒她们别出声。”
画儿点头。
阿烟解的快,等全部解完之后,这些姑娘们果然都没说话,但都低低的哭泣,还朝着阿烟这里靠近,俨然将她当成了主心骨。
阿烟紧张的不得了,生怕那些人再回来检查。她嘘了一声起身,慢慢的朝着门口靠近。
这里明显是柴房,木门之间的空隙足够她往外看,但天太黑了只能隐隐看见不远处的房间里亮着灯。
那是看守之人呆的地方,兴许这一晚上都不会睡觉。
越看阿烟越觉得紧张,手心里潮湿一片。她收回视线转身,往人堆里蹲下,小声的和她们说话。
“现在情况不明,外面有锁不说,还有看守我们的人。”
“那怎么办?”有个小姑娘哽咽着问话,随后擦了一把眼泪。
阿烟没立即回话,哭泣声越来越多,似乎所有人都在哭。
“肯定有办法,你们先别哭,我们一起想办法。”
她也害怕,她也心里没底,可是这时候能怎么办?
“我们的家人一定知道我们不见了,说不定现在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所以,我们要镇定下来,等待救援,同时,自己也要想办法。”
这些话起了作用,方才问话的小姑娘抽了抽鼻子,小声的道:“你说的对,我家人一定会找到我,就算把京城挖地三尺,也会找到我的。”
她语气肯定,阿烟朝着她看了一眼。
暗色里自然看不清谁是谁,但小姑娘头上戴着一缠枝嵌红宝石海棠簪,只需要一点点光亮,便闪人的眼睛。
阿烟眯了眯眼,觉得哪里不太对。
按照她的猜测,这群人抓走这么多年轻女子,肯定不怀好意,但为何没将看起来就值钱的簪子取走?
阿烟摸了一下自己的发鬓,她的簪子也还在,甚至耳坠也在。她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腰间,随后眼睛瞪大,望着空荡荡的手发怔。
她随身携带装有蛊虫的囊袋不见了。
太多的不对劲,阿烟想不明白,索性也不去想这些,最重要的是如何从这里逃出去。
原本以为有蛊虫在,她可以借着那些人进来后下傀儡蛊,但现在不行了,只能另辟他法。
正当她想的入神的时候,一只手轻轻的拽着她的袖子,阿烟转头,就见是红宝石簪子的主人。
“我有一个办法,”小姑娘说话声音压的很低,她凑过来道:“我们可以造出点动静,等他们来的时候,我们一起冲出去,分散跑,这样肯定有人可以逃出去,到时候再叫官府的来,其他人也就获救了。”
这个方法阿烟想过,她其实没把握,屋里都是女子,体力和男子本就有差异,而且不知对方到底多少人。
但现在看,好像没其他的法子了。
阿烟小声的将计划说了一遍,几个姑娘犹豫了一下也都同意了。
“注意,冲出这道门之后肯定会有大门,不要朝大门跑,要跳墙,最好边跳边大喊,吸引附近人注意,只要有人发现我们一个人,剩下的人就算被抓到,也会有救,明白吗?”
阿烟自己不知道,她现在绷着脸说话的样子,和齐誉有三分相似。戴着红宝石簪子的小姑娘怯怯的看着她,生出一股依赖的感觉。
所以,计划开始实施之后,当所有人往外冲的时候,阿烟身后跟了两个小尾巴。
一个是画儿,一个就是小姑娘。
“抓住她们!”
往外冲的时候,有两个当场就被抓住了,但阿烟没法回去救人,她只能闷头跑。
后头响起了追击的脚步声,阿烟心里一紧直觉不好。回头看了一眼,果然有三个人在追她!
“快,快上墙!”
总算是跑到了墙根底下,阿烟下意识的抓住画儿将她往墙上推,身后另一个小尾巴拎着裙摆哭着爬墙。
但,她们太慢了,阿烟看着那些追击的人越来越近,她使劲推了画儿一把,大喊道:“去找秦王!”
画儿人小身子轻,被她用力推过之后,直接掉到了外面。而另外一个小尾巴还卡在墙上,哭的越发厉害了。
此时阿烟再上墙已经来不及,她咬咬牙,抄起地上的一把土和石子,直接朝着来人洒了过去!
细土眯眼,疼的几个'贼人停住脚步大叫。趁着这个空档,阿烟又将小尾巴推下去:“去报官!”
只听扑通一声,阿烟知道小尾巴落地了,她松了口气。但随后一颗心又提了起来,因为她肩膀被大力按住,后脖颈子忽地一痛。
第80章 [VIP] 第 80 章
跑, 不停的跑,就算是要跌倒了也要坚持住。
七个人里, 只跑出来三人。
其中一个衣着虽素, 腕子上的玉镯却价值不菲。她时不时的回头看一眼,并没有像阿烟要求的那样大喊大叫,所以并没有人来追她, 反倒是追向另外两人。
眼看着再过两条街道就有人说话的声音, 她咬着牙继续跑。不过后头隐隐有脚步声,她紧张的腿发麻甚至觉得不是自己的了。
拐了个弯, 瞧见不远处有弃置的杂物, 女子咬牙跑了过去,不顾脏污将自己藏了起来。
没过一会,脚步声近了, 透过缝隙能瞧见是个高大的身影,他奔跑的脚步声缓了下来, 疑惑的说了句:“人呢?”
女子捂住嘴, 半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直到那个贼人离开她也没出来,而是选择继续藏在那, 直到确定贼人不会去而复返, 她才小心翼翼的钻出来。
身上的脏污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从小就娇生惯养的姑娘皱着眉头, 可是为了活命她只能忍受着。
终于, 她来到繁华的街道上,她记得嘱咐:不管是谁跑出去, 一定记得要报官,只有这样, 我们剩下的人才有活命的机会。
对,报官,她要报官。
土生土长的京城人,自然知道官府在哪里,但她选择先回家再让家人去报官。
未等到家,就碰见寻找她的仆从,在仆从的帮助下,女子顺利回到家,被父母抱住痛哭。
“我的孩子啊!”
母亲眼泪打湿了女子的衣衫,她也抱着母亲哭,全身都在颤抖。
“娘,我没事,我跑出来了,赶紧报官,还有其他人没出来!”
女子的父亲还算镇定,皱眉问道:“你别急,说说怎么回事。”
人受到惊吓之后说话会颠三倒四,但是在场的爹娘却拼凑出了事情的真相。
原来,天月楼冒烟是有人故意为之,趁着人群混乱的情况下,贼人掳走了不少花季少女。至于他们的目的,自然不是什么好事。
“你是说,同你一起的还有五六个?”
“对,爹,娘,我们赶紧报官,让官府去救出她们!”
只是女子情绪激动的说了好几遍,她的爹娘对视一眼,竟然双双沉默下来。
“霜儿,你被掳走的事情不可以被外人知道,一旦知晓,你的清白不保。”
霜儿不解:“可是我逃出来了,再有,娘,没时间了,得赶紧报官,若是他们转移了地方怎么办?”
“傻孩子,”霜儿娘眼里带了泪珠,道:“你告诉娘地址是哪里,我叫人过去救人。”
“娘?为什么不报官?光靠我们的人不一定能将人救出来。”
“先告诉我地址。”
霜儿将大致的地址说了,她爹带人出去,只剩下她们母女俩。
“霜儿,接下来的话你一定要记清楚。”
霜儿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所以她听话的点头。
妇人长叹一口气,还低头抹了一把眼泪,这才缓缓的道:
“你从未被贼人掳走过,也从来没见过那些女子……”
霜儿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娘?”
“此事不能传出去,否则你的清白就没了!外人不会管结果怎么样,只会知道女人被掳走,然后……”
这是世俗放在女子身上的枷锁,像是能伸展开的藤蔓,将女子紧紧的困住。
可是,总有人要出来伸张正义。
画儿和另外一个女子也逃了出来,那人边跑边问画儿:“方才她让你去找谁?”
画儿哭着答:“姑娘叫我去找秦王。”
可是,她该怎么找秦王?秦王府在哪里她都不知道,而且,对方堂堂王爷,会见她吗?
“那你跟着我,”那人拉着画儿跑,可惜俩人不如霜儿,不知要躲起来,后头追击的声音越发的近了,但她们依旧在无人的暗巷里。
“姑娘,你能帮我找王爷来吗?”跑在后头的画儿突然发问。
“能!”
她是公主,秦王是她三哥,她当然能找到他并且让他来救人。
小公主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样问,转过头,就见刚才还跟着她跑的瘦弱小孩,竟然直直的朝着贼人奔了过去!
“你快走!”
画儿死命的抱住了贼人,小公主眼泪流了下来,抹了一把脸后迅速的跑进了暗色里。
画儿才十一岁,她家里没有亲人了,所以她把自己给卖了。幸运的是,买她的是和善的姑娘,对她像是对自家妹妹似的。
画儿可以吃饱可以穿暖,每天还有零嘴吃。
当背上传来剧痛的时候,画儿哇的一声就哭了,可是她纤细的手臂此刻变得有力,不管对方如何打她,她都不会松开。
总有人要逃出去,这样才能救姑娘啊。
有了画儿绊住那人,给小公主争取了不少时间,她已经跑到了繁华街道上,且看见巡逻的士兵。
没过一会,收到消息的秦王来了。他面容冷峻,可小公主却觉得和蔼可亲,上前直接抱住人。
“三哥,呜呜……”
“没事了。”
秦王僵硬的安抚她,让她镇定下来后问道:“告诉三哥,你从哪里逃出来的?可有看见一个貌美的姑娘?”
怕小公主分不清,秦王说了很多阿烟的特征:“说话声音清脆悦耳,身量比你高一些……”
小公主听着听着就知道他说谁了,赶紧点头道:“见过!”
等小公主说完来龙去脉后,秦王脸色阴沉的可怕,吓的她也不敢离他太近了。
“这就派人送你回宫,父皇若是派人过去找你,一定记得要认错。”
“哦,我知道了,三哥。”
等小公主离开后,秦王迅速带着人往她所说的地点去。但她太慌张了且不熟悉这里,说的只是大概。
秦王让自己人兵分五路,各自搜索,若有发现立刻发信号。
胡岩跟着他一路疾行,光是看背影就知道,他很着急。
阿烟姑娘人美心善,胡岩感叹,在紧急时刻能让旁人先走,这是最为难得的品质。
也多亏了阿烟姑娘,否则皇家的掌上明珠,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可是阿烟姑娘呢?
胡岩抬眼看前面的秦王,叹息一声。
若是阿烟姑娘出了什么差错,他甚至不敢想王爷会怎么样。
找了几处,一无所获,幸而听见一声嘹亮的鸟叫,正是他们的人发信号。秦王脚步不停,直直的朝着目的地奔了过去。
但到了之后才入眼便是一地狼藉,有打斗的痕迹,甚至还有女子的发簪。秦王捡起那根簪子,认出不是她的。
“王爷,查过了都没有人,应该是带人跑了。”
秦王抿着唇,眉眼锋利的四处打量,最后进到房间里,摸了一下桌子上的茶壶。
是热的,确实刚走。
不待秦王吩咐,胡岩就叫人赶紧追:“带着姑娘肯定没跑多远,追!”
秦王却叫住人,视线落入虚空之中,低声吩咐道:“胡岩,你去找两样东西。”
没过多久,胡岩带着三只大狗来了。秦王拿起屋内的垫子给狗嗅过,还将捡来的簪子也让狗闻了一遍。
几只狗汪汪叫了两声,都朝着一个方向跑。
“跟上!”
跑过一条巷子,几只狗边嗅着地面边朝最里面跑去,秦王抬眼,就见巷子深处只有三户人家。
他抬手比划了一下,属下立即会意,绕去后门处,同时还有人将狗嘴套住不让其发出声音打草惊蛇。
齐誉脚步轻盈,几步就越过墙头进入最里面的人家,但,这里只是普通人家,屋里一家三口正在休息。
他没发出半点声响退了出去,去往另外两家的属下来报:“王爷,没有异常。”
胡岩正牵着一条狗,狗想叫叫不出来,身子朝着一户人家靠近,似乎发现了什么。
“王爷,你看。”胡岩提醒秦王狗的异常。
齐誉一言不发,跳入那户人家,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两间房,只有一间有人,且夜里睡觉房门竟然没锁。他轻轻推开门,借着月光打量室内。
手摸上桌子,指腹上沾了灰尘。
齐誉面色紧绷,直接朝着屋内走去,就见床上躺着一个昏迷的姑娘。那姑娘背过身,齐誉呼吸急了一瞬:“阿烟?”
但随着走近后他发现并不是阿烟,而且这姑娘处于昏迷状态。后头胡岩也跟进来了,齐誉道:“将她带走。”
胡岩立即答道:“是,肯定是被贼人带走的姑娘之一,照着公主所说一共七个人,现在可以肯定贼人手里还有四人。不过王爷,为什么这个姑娘被抛下了?”
齐誉已经转身走到门口了,寒风里送来一句没有温度的话。
“想要转移视线,引开我们。”
四个人,完全够再转移三次,眼看着天要亮了,一旦城门大开,贼人借机逃走之后再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齐誉越来越冷静,除了袖子下攥紧的手指外,看不出急色。倒是胡岩,着急上火跟了出去,让狗继续找,他皱着眉头问:“王爷,怎么办?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人。”
齐誉侧头看他:“叫你取的东西拿来了吗?”
“拿来了,你不说我差点忘了。”胡岩从怀里掏出一个竹筒,瞧着有些旧了,但主人保持的很好,并没有见裂痕,还在盖子上栓了一根红绳,底下是一个平安结。
接过竹筒,齐誉打开盖子,将里面盘成一团的碧绿小蛇取了出来用帕子包好,作势就放入自己怀里。
胡岩有些担心:“王爷,给我吧,若是大将军醒来没认出你咬你怎么办?”
齐誉:“不会,就算咬也没关系。”
他现在的体质可以抵挡大部分的毒,就算大将军咬也不会毒发。
跟着狗往外走,果然如秦王所料,隔着一条街道的角落里,又发现了一个姑娘。
贼人手里加上阿烟还剩下三人。
怀里的帕子动了动,齐誉伸手捏着大将军的脑袋将小蛇掏出来。大将军本来以为春天到了才苏醒,没成想外面还是这么冷,碧绿小蛇的尾巴晃了晃,缠上齐誉的拇指。
“去找到你的主人。”
齐誉说完,将大将军放在地上,刚开始大将军没动,随后就走出一个弯曲的路线。
“跟上!”.
宫里,本该安静的殿内有许多人说话,过了一会,就只剩下一个年迈的老嬷嬷低声说着什么。
小公主身上脏衣服换了,刚洗过的头发还湿着,身后老嬷嬷一边给她擦拭头发,一边低声的嘱咐。
“公主,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晓,明白吗?”
“我明白,可是父皇肯定知道了,说不定明日要叫我过去训斥我。”
她嘟着嘴,一脸的不安。一部分是怕被皇帝骂,另一部分则是担心剩下的几个人。
“也不知道三哥有没有将人找到,若不是那个姑娘,我现在还不能回到宫里。”
小公主想,等找到人之后,她要送去礼物表示感谢。
“公主,”老嬷嬷面色严厉起来,转过脚尖和小公主面对面,低声道:“老身方才告诉过公主,这件事不可让任何人知晓,等天亮之后,你就将所有的事情全部忘却,也不要和秦王殿下打听那几个人的消息。”
“那未免不近人情,若不是有人牺牲自己让我先走,我哪能坐在这听嬷嬷讲话。”
第一个姑娘推了她一把让她逃出来,第二个姑娘挡住坏人让她先跑。不管如何,这都是救命的恩情。
老嬷嬷一脸不赞同:“公主,你可知晓,若是让外人知道你被人带走,会有什么后果?不管你是不是天亮之前回来,在外人眼里,都是……”
老嬷嬷没说全,但小公主明白她的意思了。
“都是不清白了,对吗?”
老嬷嬷叹气一声继续给她擦头发:“世人就是如此,所以公主,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小公主想起那两个姑娘,她眼眶红红道:“那剩下的其他人呢?她们会怎么样?”
今年才及笄的公主,被皇帝和周围的人保护的很好,不知恶意为何物。
“她们……大半会被草草嫁出去,嫁到偏远之地远离京城,也或许会被送去寺庙,一辈子就和青灯古佛为伴。”
总之,没什么好下场。
“所以啊,这件事情千万不要让外人知道,公主,公主?你在听吗?”
“哦,我在听,嬷嬷,若我的恩人当真走到那个地步,我可以将她接进宫里吗?总比随便嫁人来的好。”
老嬷嬷笑了:“公主是心善的,好,就依公主。”
小公主总算是露出了笑脸,心里盘算着腾出哪间房来给恩人住。
但,她的恩人处境并不好,一直没有消息,詹长宁站在窗户旁,寒风吹过,他却没躲开。
房门吱呀一声响了,是侍从回来,小声禀告道:“烈儿睡下了,二爷,您身上有伤,也早点休息吧。”
詹长宁没动,依旧背过手看着外面的天,眸子里映出漆黑的夜。
“还有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侍从看着二爷的背影,心道这是担心阿烟姑娘所以睡不着。但是他们也没办法啊,官府没人,只能等秦王找人。
说起秦王,侍从又看向詹长宁。也不知秦王发什么疯,竟然和二爷要人。
二爷绑架阿烟姑娘做什么?这不是瞎扯淡吗?
说起来,他家二爷很关心阿烟的安危,站在这吹冷风吹许久了。
“二爷,您休息吧,相信很快就能找到阿烟姑娘。”
詹长宁没说话,过了好一会,他才勾手将窗子合上,说了句:“安置。”
“是。”.
这边,齐誉的面色越发的沉,胡岩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看着地上爬来爬去逐渐要僵硬的小蛇:“王爷,现在冬日正是蛇冬眠的时候,大将军大概脑子糊涂。”
“人回来了吗?”
胡岩摇头:“配药还得一会,不过应当快了。”
话音刚落,郝仁急速的跑了过来,手心里是一个瓷瓶:“王爷,府医准备了三粒,说让您吃一粒,若是不行再各隔一炷香吃第二粒,总之不能一起吃,怕……”
“王爷!”
“王爷!”
郝仁的话还没说完,这头齐誉已经拿过瓷瓶,直接仰头将三粒药全部都吞了下去。
胡岩急死了:“府医也冬眠?没长脑子!”
郝仁愣住,眼看着秦王的面色渐渐不对:“王爷……”.
“王爷……”
地上闭着眼的少女在梦里叫人,她像是陷入了沼泽里,越挣扎,那些湿腻的东西就将她裹的越紧,她要死了。
临死前,看见一身玄色劲装的男人飞奔而来,和初见时的装扮一样,他手上甚至拿着那把熟悉的匕首。
可是,来不及了,阿烟只来得及叫他一声王爷。
再然后,阿烟猛的惊醒,光洁的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将碎发打湿贴在脸上。耳坠子不知何时掉了一个,脸颊上沾了一片灰尘,被汗水一浸,形成灰色的汗往下淌。
狼狈不堪的阿烟重重的喘了口气。
“哎哎,人醒了,赶紧。”
这时一个男人的声音传入耳朵里,阿烟朝着声音望过去,就见屋里好像好几个人,而她身侧竟然是画儿。
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快阿烟的嘴就被绑住,暗色里看不见那人的脸,只听他道:“你最好老实一些,免得遭罪。”
手脚被困住,甚至因为她们逃了一次,这次绑的更紧。阿烟动了动,她已经没力气了,甚至连挣扎都无法做到。
抬眼看向画儿,就见小孩脸色惨白,若不是胸脯有微微的起伏,阿烟甚至以为她死了。
视线往下,阿烟看见小孩唇角有暗色,她瞪大了眼睛仔细看,明白那是什么之后心里一颤。
那是血。
明明她将画儿推出去了,难道是被人抓住了吗?阿烟眼睛发酸,看着瘦弱的小孩,心里生出一股绝望。
她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但如果有其他人跑出去了,此时官府那边该有动静了才是。
画儿没能出去,那齐誉就不会知道她被人绑架了,更加不会来救她。
出事之后,她满脑子都是齐誉快来,他是她精神上的依仗,是她唯一能出去的念想。
可是现在……阿烟垂下眼帘,彻底不挣扎了。
屋里几个看守之人小声说着什么,阿烟缓缓的呼出一口气,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和想法。
她该这样就范吗?可是现在她没什么办法。
会被卖到哪里去?说不定会遭受非人的折磨。
越想,阿烟越紧张,她觉得眼前的事物在不停的晃,她身上一阵冷一阵热,交叉着折磨人。
齐誉啊,她在心里念着这个名字,想起俩人相处时温馨的画面。
随着眼泪涌出,视线越发的模糊了,所以她看不清门口发生了什么,只听见一阵吵闹声,再然后,就有熟悉的冷香袭来。
当她被扶起来看见男人脸的时候,阿烟还以为是做梦。
“齐誉。”阿烟颤声喊人。
“别怕,”他用衣袖擦她额头上的薄汗,轻声道:“我们这就回家。”
身上的绳子全部被解开,齐誉将她抱起来,用自己的衣裳将人裹的严实,直接朝外走去。
“还有画儿。”
“嗯,”他低头看只露出眼睛的小姑娘,“胡岩会带走她们。”
从阿烟的视线能看见他锋利的下颌,还有说话时上下滑动的喉结。
齐誉抱着人走到门口时停顿了一瞬:“留一口气。”
胡岩点头,明白王爷的意思是别弄死就成,留口气交代幕后主使。
阿烟却没想那么多,她觉得自己的脑子都变成浆糊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过了会,她脸上忽地落了一滴水。
下雨了吗?
阿烟抬眼望天,下巴上又滴落了水珠,她眼睛眨巴了几下,反应过来是齐誉在流汗。
齐誉一直抱着她走,步伐稳健不见异样,可阿烟靠着他的胸膛,能感受到他心跳比寻常人快了不止一星半点。
“齐誉,你是不是不舒服?”
阿烟浑身发疲,说话声音也小。但齐誉还是听见了,他没看她,只说没事。
阿烟哦了一声,还是觉得他不对劲。
又走了一会,二人上了马车,温暖的感觉让阿烟眼皮发沉。齐誉低头看她:“睡吧。”
“我不困,”她伸出手拽着他的衣服,像是怕他跑了似的。本来齐誉想将人放在车内的窄榻上,见此他默默的坐下,直接将人放在腿上。
马车慢慢行驶,阿烟拽着他衣服的手却越来越紧。靠在他怀里,阿烟脸贴着他胸膛,无声的哭。
劫后余生的眼泪也是苦涩的。
齐誉靠在车壁上,剧痛在找到人的时候就消失了,但他衣衫被汗水泡过似的,带着潮意。
慢慢的,胸口处潮意越发的明显,他低头看人。
“为什么哭?”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抱着人的手收紧。
“不会,不管你在哪,我都能找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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