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温泉山庄的团建让应齐心爽到了工作日。
她在茶水间都要和隔壁部门的提一嘴, 正好丁芽过来,她还拉住丁芽,表现出了百分百的羡慕:“她才运气好。”
丁芽不明所以, 把杯子放过去接咖啡, 一边问:“什么?”
应齐心:“说你那温泉房啊,什么感觉?”
丁芽:“挺好的,豪华, 爽。”
她很配合应齐心, 口气听起来都夸张了许多,惊起几个人的哦豁。
最近公司搞什么宠物友好日,不少人都带着家里的宠物上班, 经常看到有猫窜过。
还好这一层的部门比较少,不然猫都会迷路。
应齐心跟丁芽一起走回去, 她俩上午都很忙, 就算坐在对面也没工夫说话。
这个时候终于空下来, 应齐心问:“你跟井池的二老板很熟?”
丁芽笑了一声,理所当然地点头:“都抽到一间房了能不熟吗?”
这话说得应齐心毫无反驳之力, 想到那天的游戏, 她还是有点兴奋:“我发现你跟那个舒老板还挺有缘分的, 真心话大冒险都能给你俩匹配上。”
丁芽:“是啊, 你的大冒险就很幸福。”
那个游戏几乎让当天在场的人都轮了一遍,应齐心更是轮好几次。
整自己男朋友她很擅长,还让人给录视频, 损到家了。
应齐心:“新的一年, 我们和井池的合作也不用再出新方案了, 联名限定也结束了。”
她的口气还有点遗憾,丁芽笑着问:“你还舍不得?”
应齐心没跟丁芽去工位, 俩人去窗边站了会,应齐心捧着咖啡,感叹了句:“希望我司也有如此高规格的团建。”
她的朋友圈过个假期肉眼可见的百花齐放,丁芽点了好几个赞。
丁芽:“不指望了。”
应齐心点着头,问丁芽:“不过井池的那个舒老板是有女朋友吗?”
丁芽嗯了一声:“什么?”
应齐心摆了摆手:“我猜的,主要是感觉她看着就有点不太……”
公司上班的同性恋也不是没有,应齐心倒是没有歧视的意思,她这人就是爱唠嗑。
可能团建下来也有点好奇,“想到咱俩第一次遇见她,就觉得还挺有缘分的。”
丁芽笑着问:“怎么了,你又喜欢女的了?”
应齐心急忙摆手:“怎么可能!”
她看到丁芽露出的笑容,佯装嗔怒地说:“你又开完玩笑。”
她俩算是老同事了,丁芽一边躲一边说:“开个玩笑怎么了。”
应齐心手插在衣兜里,“我宇直啊,倒是你,也有点奇怪。”
丁芽望着落地窗外的城市,下午的太阳暖融融的,她手机还是没有舒池的消息。
心想:真是糟糕,要收网的是我,迫不及待的还是我。
她本来对别人的平静也不在意,这个时候却有些好奇,问道:“我哪里奇怪?”
应齐心盯着她看了好一会,从这人的相貌到穿着,丁芽的确不是那种让人姬达响起的人,偏偏……
“你这家伙……”
但还没等应齐心说完,实习生抱着一束花走过来了,对丁芽说:“芽姐,我刚过前台,这束花好像是给你的。”
她刚下楼拿奶茶,正好送奶茶的和送花是一个人,看到地址就给她了。
这束花实在很大,女实习生跟丁芽差不多高,抱着都快被淹没了。
应齐心喔了一声,挤眉弄眼地问:“你最近有情况啊?没听你说啊?”
丁芽也有点惊讶,她放下杯子,一边去接花。
主要是这花太惹眼,插得也很好看,玫瑰红得晃眼,其他颜色的花草点缀其间,完全不会让人眼花缭乱。
大家都看向这边,隔壁的品牌主管也开了句玩笑:“小丁你谈恋爱了?”
丁芽看了眼上面的贺卡,有点失望。
不是舒池送的。
[送给可爱的丁芽姐姐。]
落款是苏定昏。
饶是丁芽知道苏定昏对她有好感,但没想到这人这么会刷好感度,还知道她的公司在哪里。
不过也不难猜,应该是沈穆告诉她的。
应齐心也凑过来看:“比你小?苏-定-昏?是名字还是昵称啊?”
她俩一边还有个工位,是去年入职的同事,重度音乐迷,常年以各种理由请假流窜于草莓音乐节。
听到这句话咦了一声:“定昏?我知道一个唱歌的叫这个名。”
应齐心完全不了解,但看丁芽好像不是很高兴的样子,一边问了句:“男的女的?”
同事点开了搜索结果——
“喏,这个。”
她看了眼丁芽,“是这个人吗?”
照片是从微博拿的,水印很嚣张,那张脸倒是做不得假,还真是苏定昏。
丁芽也有数。
她对自己没兴趣的人向来不会过多搜索,点了点头。
应齐心卧槽一声:“她在追你?”
丁芽有些迟疑:“不算……吧。”
她抱着花,这么大捧都无处安放,就算下班也带不走。
丁芽拍了张照发在朋友圈,又发了一张给沈穆:你告诉了苏定昏我上班的地址?
沈穆隔了一会才回:是啊,她说你有个东西落在她那里。
丁芽无语了,又发了一句:你有问是什么么?
沈穆也知道这个情况不太对,她在丁芽发她的时候就发了微信问苏定昏,对方秒回——
心啊。
沈穆被雷得浑身鸡皮疙瘩起来,截图发给了丁芽。
还有些幸灾乐祸:那现在有人追你,你还在追二老板,有没有考虑换个人啊?
沈穆倒是没丁芽跟谁合适的想法。
她觉得这玩意看不出来,得相处了才知道,就像结婚得先试婚,玩意有地方不合适呢。
她跟丁芽在看脸上臭味相投,如果单纯点选的话,她更偏向于苏定昏。
反正没结婚的打算,处处看也正常。
苏定昏长得漂亮,又会讨人欢心,还会唱歌,估计家里条件也挺好。
二老板的话……
岁数大还好说,也没几岁,就是有点太沉了,杀气太重,让人不敢靠近。
也就丁芽敢在老虎脸上拔毛,还乐在其中,也不怕被咬死。
丁芽唉了一声,回了沈穆一个表情包。
她拿花的照片拍了朋友圈,写了一句:花很不错,下次别送了。
特别提醒了苏定昏。
没想到比苏定昏先评论的是井羽绮,她发了个问号。
丁芽不知道怎么回,就先晾着了。
那束花实在太惹眼,甚至隔壁部门的也过来看热闹,有些人还搜了价格,说够团建大家吃饭了。
丁芽不堪这种关注,琢磨着反正也拿不回来,干脆就地拆了,分给了这帮围观的同事。
最后把花束被分尸的视频也发给了苏定昏。
*
舒池陪了舒清几天,她的微信消息依旧很多,置顶的丁芽的消息还停留在一月一日。
她发给丁芽的我先走了。
丁芽什么都没回。
舒池也不敢回。
舒清的离婚没她本人想得那么难,况且男方也是同意的,可能是铁了心觉得自己找到了真爱,在财产分配上还做了很大的让步,一反常态的好说话。
舒池全程陪同,从双方交涉到决定。
她向来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类型,难得出来,舒华看她的神情都有些惊讶,没想到舒池办事那么利索。
舒清的两个女儿都归女方,每个月支付的生活费也都定好了,舒清没想到一直刁难她的公婆也难得好说话。
似乎是迫不及待她离婚,好给新人腾位置。
虽然离婚是舒清的选择,但真的决定好了,什么都要谈好了,等冷静期结束就一起去民政局。
舒清还是哭了。
舒池没进去,她带着俩侄女站在医院病房中间的休息处玩,小孩在吃她买的蛋糕,一边看手机里的电视。
大的那个上初中,什么都懂。
小的那个还在小学,多少也懂,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舒池松了一口气,她把头往后仰了仰,最后点开手机登录以前的账号,这次没再注意豆芽,她进了自己的空间。
她的账号就没几个人,家人的分组有个早年喜欢玩手机的舒清。
但是现在都用微信,很久没登录了。
她的空间留言板还在更新,不会有动态提醒,是个完美的树洞。
是舒池沉默的沙场,每一条都是她的心语。
也没人会看。
也可以说是垃圾场。
她刚输完今天两个字,井羽绮的消息就嚣张地弹出来了。
舒池才点开,井羽绮又发了一条——
你和丁芽住一晚上都无事发生?
这人未免太八卦了。
舒池有些无奈,她还没来得及回,井羽绮又发了一句——
就算没别的,那谈天说地说一些风花雪月总有吧?
发出来又火速撤回了。
改成了:那谈天说地说家里说心里话总有吧?
像是笃定舒池这跟木头不会说情话,连表情包都完美地诠释了她此刻的火急火燎。
舒池点开图片,是丁芽的朋友圈截图。
那束花看着就很热闹,偏偏丁芽还拍了那张卡片。
即便文案很无情,但底下依旧有她俩的共同好友在开玩笑。
首当其冲的就是井羽绮的助理张喜,发了一句:凡尔赛?
井羽绮没被回复的问号显得特别孤单。
苏定昏是那个驻唱吧?
井羽绮又发了一句:你家里的事怎么样了?
舒池回复:差不多解决了。
舒清还要住院观察,出院了还要静养,舒池请了个护工照顾她,也叮嘱大姐帮个忙。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可以用钱解决。
像舒池小时候想要的蛋糕,小侄女现在也很想要。
但是她们不用像舒池那样去捡,像是恩赐一样,只要说一句我想要。
有钱真好。
家里的气氛都没那么糟糕了。
舒池叹了口气,点开丁芽的微信,点进对方的好友圈。
还发现了对方的上条好友圈,是丁芽跟苏定昏的合照。
丁芽身材娇小,靠在苏定昏身边,滤镜加了珠光,使得她看起来像个漫画出来的人。
我都没和你拍过这样的合照。
舒池下意识地蹦出这个年头,脑子里出现的跟丁芽的照片都很工作。
团建拍的,去对方公司开完会拍的。
好像他们只是因为工作认识的普通合作方。
可她俩根本不是。
她们一起拍过写真,一起吃过饭,一起泡过温泉,还一起睡过一张床。
为什么不能是别的关系呢?
那个亲吻。
那个深入的亲吻。
那个拥抱。
那个把我肩膀都咬破的人。
为什么不可以是我的女朋友?
舒池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脑门。
有点烫。
井羽绮还在持续地轰炸她——
你有点危机意识行吗?
追她的是个玩音乐的,我还问了下算小有名气欸!
舒池,妈妈不求你热情似火,至少不要留下遗憾可以吗?
舒池哭笑不得,回了一句:不要自己抬高辈分。
那边的井羽绮还在办公室咬着奶茶盯着屏幕,正准备再骂几句,就看到舒池发过来的——
“回去就表白。”
第42章
年底的事情向来只多不少, 丁芽连续加了三天的班,回去之后跟她妈打视频电话。
家里人都在准备新年的腊肉灌肠,丁芽躺在沙发里, 抱着小狗捧着手机, 一点也不想动弹。
她哥今天也跟爸妈一起吃饭,路过手机难免说一句:“你怎么又躺着了?”
丁芽刚回来没多久,这周太多人带宠物, 她也带上自己的小狗一起。
小狗崽子长得很快, 而且很能吃,现在趴在丁芽身上有点沉。
丁芽摸着狗头:“我遛过狗了好吗。”
她的声音有气无力的,下一秒嫂子把哥哥推开:“这个狗子给我看看?叫什么宝来着?”
丁芽捧起狗头, “云宝。”
嫂子笑了一声:“赶紧吃饭去吧,加班回来肯定累。”
那边忙忙碌碌的, 每年这个时候都开始准备过年的东西, 丁芽都忘了自己参与是什么感觉了。
等老婆和亲妈都去厨房了, 丁树青拿起手机,鬼鬼祟祟地问了句:“怎么样了?”
丁芽:“什么怎么样了?”
她放下狗, 小狗是个妹妹, 再过几个月还要带去做绝育。
家里的拖鞋都被咬破了好几个洞, 丁芽都没买新的。
她坐到了地毯上, 一边挤了点免洗洗手液搓手,一边欣赏丁树青那扭曲的表情。
丁树青想到舒池还是有点不太能接受,隔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当然是你那什么……”
当年还是磕磕巴巴的。
丁芽买了一份烤冷面和烩面, 一边解开塑料袋一边说:“就那样。”
她这有气无力的样子很难让人不怀疑她是失败了。
丁树青:“我就说的吧, 要以诚待人, 你既然喜欢那个舒……”
“喜欢什么?妹妹有喜欢的人了?”
嫂子端着盘子过来,正好听到, 问了一句。
她这么一说,杨婕也跑过来,“什么,芽芽有中意的人了?”
丁树青:……
头好痛。
丁芽一边吃不知道算是宵夜还是晚饭的路边摊,一边点头,“是啊。”
丁树青瞪大了双眼,他此刻心都跳到了嗓子眼,生怕丁芽当场出柜。
家里虽然比较开放,但丁树青依然不敢揣测父母的心思。
毕竟他爸还是比较铁血的,妈妈温温柔柔,对她们朋友的孩子出柜也都祝福。
丁树青还是不能保证这个落到亲妹妹头上,祝福会不会变质。
杨婕马上问:“什么什么?叫什么啊?在哪里上班?多大岁数啦?是哪里人?在……”
丁树青头都痛了:“妈,你管那么多,她能有喜欢的就不错了。”
下一秒丁树青被他老婆拉走,嫂子问:“你知道?”
丁树青摇头。
又使了个眼色,示意之后再说。
这对小夫妻游戏奔现,本来性格就跳脱,丁树青本人跟他的职业唯一相符的大概就是□□和他的外貌。
丁芽完全没在乎亲妈怼到摄像头的震惊,“先不告诉你,人家还没同意呢。”
杨婕更好奇了,她哪能不知道丁芽眼光高,之前相亲相到的一米八年薪百万的海归她都看不上,就因为人家长得不好看。
“那这个人长得很好看?哎哟,光长得好不行的啊。”
虽然杨婕能理解大家对颜值的追求,毕竟她结婚也看脸,但完全看脸还是有点冲动,她又开始担心了。
丁芽腮帮子鼓鼓的,一边咽下烤冷面:“人家还不一定看得上我呢。”
她的口气倒是不怎么上心,但依然让杨婕觉得自己女儿有点陷进去了。
前所未有的状态!!
一边的丁树青闭了闭眼,佩服丁芽这胡扯能力。
心想的确不用担心妹妹被骗走,需要担心的是被骗的。
要是闹过头了,真的败了怎么办啊。
这家伙根本没什么恋爱经历,就知道玩。
翻车了就哭哭啼啼,跟小时候在村里骑三轮车飞到田里一样,嗷嗷的那种。
杨婕还是挺高兴的:“不着急,慢慢来啊,我们小芽那么漂亮,肯定不会不喜欢你的。”
丁芽对父母夸的漂亮心知肚明,但也没反驳,嗯了一声:“我也觉得。”
心里想的仍然是这一关要这么说,她认为舒池是她的囊中之物,却没办法确认父母这边的态度。
直觉告诉她没问题,因为父母爱她,那舒池会很紧张吗?
她从来没这么渴望带舒池回家,从井羽绮的朋友圈都能看出舒池新年得过且过,虽然赚了钱大家对她态度不错,但照片还是看得出沉闷。
像是被定格在相片里的人,如果不把她的塑封扯掉,很难带她走远。
丁芽觉得自己已经撕了一半了,剩下的是未来,不是她一个人可以做到。
她想和舒池生活在一起。
挂了电话之后丁芽拿起手机看了舒池的朋友圈。
这人真的不太发动态,上次那条还是公司出新品。
丁芽又拿出自己的旧手机,上了企鹅账号。
所有的钻都熄灭了,她却才想起来去看看舒池的空间。
以前这个人的空间也很原始,不像丁芽为了虚荣跟别人踩踩什么的。
而且多半是丁芽给她留的。
一些粘贴的文艺台词,彰显了十七岁少女的心路历程,绝对羞耻。
丁芽又不想留下痕迹,又给自己充了个黄钻,为了消除浏览记录。
舒池的相册也没更新,还是游戏那点东西。
日志也空空如也。
直到丁芽点开她空间的留言板。
一万多条。
当年我和她分开的时候是多少来着?
肯定没有一千吧,因为舒池不是别人,不用为了多留言而留言,那些粘贴来的文艺句子,全是客气话。
就算是旧手机,屏幕也比当年翻盖手机大。
最上面一条是昨天晚上发的——
[二姐哭了,我为她高兴,绮姐说我又给家里钱,我觉得没什么。]
[毕竟是家人,我想她过得好,不是我养她的那种好。]
下面那条是同一天。
[给侄女买了蛋糕,她们吃得很高兴,想到我第一次吃蛋糕,是邻居姐姐生日,只有一小块。]
[要四个人分,我只吃到了一口奶油,很甜。后来捡到的那个,又有点酸了。]
再前一天,也不算前一天,是凌晨三点多发的。
[有点想她,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想我。]
[她有点坏,又那么可爱。]
……
再是三十一号的早晨——
[今天团建,和别的公司,想穿得好看一点。]
[团建策划给了很多方案,结果绮姐让我选一个,我选了真心话大冒险。]
[她说我好土,但我真的没玩过,最小的时候会说话,但那时候大家玩跳格子,等我哑了,这种游戏轮不到我。大家都喜欢唱歌好听的女孩,我不仅不会唱,还没有声音。]
……
[梦见去送外卖的时候把面撒了,又被老板娘骂了。一天白干,肚子也好饿,还好有电脑。很感谢豆芽,她让我找到了声音,很可惜,我们没有缘分,祝她幸福。]
[如果可以,想亲自对她说了一声对不起。]
丁芽还想继续看下去,手机突然响了,她像是被吓了一跳,又像是被人从虚幻的回忆拉扯出来。
来电提醒是井羽绮,“丁芽晚上好啊,你下班了吧?”
丁芽嗯了一声。
井羽绮似乎在很吵闹的地方,她的声音有些混沌,几秒之后就安静了。
她咳了一声:“有件事我可以麻烦你吗?”
丁芽:“关于舒池?”
井羽绮嗯了一声,丁芽:“好啊。”
井羽绮说她出门了,让她周末帮个忙去她微信会发的一个地址拿一下蛋糕。
丁芽:“我知道。”
井羽绮沉默了好一会,丁芽都能听到她那边的风声,“丁芽,你喜欢舒池吗?”
她的声音没像平时那么飘,是满口的认真的询问。
丁芽嗯了一声。
她背靠着沙发,想着周末舒池的生日,刚想问井羽绮以前是怎么过的。
却听井羽绮说:“她从不过生日,这一次,我希望你帮她过。”
丁芽有些错愕,“为什么?”
井羽绮深吸一口气:“换做别的女孩追她,我都没想帮忙。”
她的声音有种很奇特的魅力,像酒一般香醇,她这个人也是,是完全成熟的味道,跟舒池表面成熟实则青涩完全不同。
因为职业还挂钩网红,也有不少帖子扒皮她,扒她未婚先孕,杜撰这样成熟的风情是捞出来的。
井羽绮在直播里也很坦然承认自己年少无知偷尝禁果翻下的错,对自己被当成捞女只觉得好笑。
丁芽看过她的那一期回放,她提到白手起家,聊起摆摊岁月,聊到算得上战略伙伴的舒池,笑着说我是我自己捞上来的。
当时丁芽就点了好几个赞,也确实佩服对方这种生命力,是她这辈子不会拥有的。
但人生也不是一种活法,平淡是、偷懒是、得过且过也是、自己做的选择,没什么好后悔的。
没到死,后悔也都来得及改变。
可是我对舒池呢?
丁芽之前想的时机已经过去,这个时候却很难坦白了。
电话那边的井羽绮说:“你应该能感觉到吧,她是喜欢你的。”
丁芽当然能感觉到,这是她一次次诱骗的结果,全在她的算计中。
可不知道为什么,被井羽绮说出来,她又有些羞耻。
甚至是可耻。
因为她的喜欢,并不是那种纯爱的类型。
井羽绮:“之前我们公司一个老员工喜欢舒池,我其实不想让她走。但是她俩闹得太难看,舒池本来说她走,我舍不得。”
这种公司的事对丁芽这个合作方来说不合适,但井羽绮早把她当成了自己人。
她身上就有这种让人不自觉被拉过去的感觉,是谈合作里最需要的气质。
“舒池这个人,很固执,有很心软,怕给人添麻烦,所以很客气。”
井羽绮顿了顿,“她一个人看上去很好,只是看上去。”
“我只是她的朋友,并不能太深入地陪伴她,所以我希望有人可以。”
丁芽抓紧了手机,她有种深重的被托付的感觉。
还有另一种……
“她只是不爱说话,不代表她不会表达,”井羽绮叹了口气,“她从小到大都没过过生日,因为她生日是她妹妹的忌日。”
丁芽:“妹妹?”
井羽绮嗯了一声:“她是有个妹妹,但是溺死了。”
她没说得很深,知道这个也是舒池有次说漏嘴的,从此以后再也没提。
丁芽却想到自己跟舒池认识的三年,她给对方过的生日。
1月8日。
舒池都欣然接受她的祝福,又回赠她生日贺卡。
那当然不是假的生日,丁芽再重新遇到她后也确认过。
却没想到这个人从不会过生日。
那我之前给她的祝福,她听了真的高兴吗?
丁芽有些犹豫:“那她不过生日,我还……”
井羽绮却笑了,“但是你不一样啊,喜欢的人给她过生日,总不一样吧。”
她的口吻有些惆怅,“虽然是好朋友,但怎么说呢,我和舒池是家人也不会成为恋人,感觉完全不一样的。”
井羽绮的vlog风格很有个人特色,煽情不是她的主打,但有时候神来一句,也能让人共情。
这个时候的感叹如同一把刀,插进丁芽的心里。
她觉得鲜血淋漓的可能不止是自己,更是毫不知情的舒池。
之前是丁芽低估了舒池的痛。
丁芽以为再次见面,以全新的身份认识,她就能完全了解对方。
舒池是一扇很难叩开的门,丁芽的攻城略地效果不错,却依然很难完全了解对方。
甚至还不如当年的自己,能让舒池完全放松。
丁芽顿了顿,说:“绮姐,我能问吗?”
井羽绮嗯了一声。
丁芽:“你为什么觉得舒池会喜欢我呢?”
井羽绮欸了一声,笑出了声,像是嗔怒又像是对小孩的那种取笑。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是觉得舒池喜欢的类型就是你这样的,个子小小,又很可爱,声音也甜,她拿你这样的人没办法。”
说完井羽绮又叹气,“不过有件事要告诉你,舒池以前有个网恋对象,她和我说曾经爱过。”
“我是觉得这种事情都要知道的,所以你也不要介意。”
“我们舒池啊,是个很干脆的人,放下就放下了……”
丁芽完全不会介意。
她想:这个人,就是完完全全地喜欢我啊。
第43章
舒池在浦西待了五天, 家乡并没有给她很深的感情,她去汽车站的时候大姐来送她,给她递了一袋今年新做的柿子干。
她们早就习惯了分别, 再亲密的姐妹也会有更亲密的家人, 舒池说了声谢谢大姐。
舒华叹了口气,盯着舒池的脸看了好一会。
女人看上去还是淡淡的,好像没什么多余的情绪。
从小舒华就觉得老三最看不透, 她给人逆来顺受的感觉, 但又有豁出一切的勇气,有点特别的温顺。
大姐说:“过年再回来了啊。”
舒池嗯了一声。
女人都习惯舒池的默不作声了,叹了口气对舒池说:“在外面我也管不着你, 也没法管你,别老一个人。”
就算跟舒池联系得不频繁, 舒华也知道她这个妹妹从小到大都没什么朋友。
顶多是“认识的人”, 现在老街坊和亲戚家像舒池这么大的早就结婚, 也就是在外面的还拖着不肯结。
舒池活像没这方面的欲望,就算过年坐在一起吃饭, 她也不说话, 像是对什么都兴致缺缺, 亲戚们希望她照看点小辈, 舒池的拒绝也让人哑口无言。
说她做不了主,就一打工的。
舒池又嗯了一声。
大姐推了她一把,实在是没辙了:“一年到头的也没句好听的话, 到时候侄女们都带男朋友回来了你这个小姨还一个人。”
舒池笑了笑, 想到丁芽她的心就酥麻一片, 平淡的口气都起了波澜,再次强调:“我说了有人喜欢我的。”
但她又不说具体的情况, 舒华心里痒痒,也知道舒池不说,只能催她:“现在又傻笑,赶紧走吧。”
舒池坐车到市里再转飞机到荆市的时候已经晚上了。
她去的时候是最早的航班,回的时候倒算不上半夜。
周末机场人还很多,舒池拿好行李后直接打车的去了丁芽的公司。
开车的是个女师傅,爱唠,得知目的地后问了舒池一句:“住那边吗?有点远啊。”
舒池点头:“去接个朋友。”
女师傅问:“男朋友?”
舒池:“女朋友。”
一时之间气氛有些沉默,开车的司机又笑了几声:“也挺好。”
舒池本来就不是爱聊天的人,这个师傅却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她说一串舒池回一句,一来一往地竟然也撑到了舒池的目的地。
舒池托沈穆去问了问丁芽,知道丁芽今天加班。
她在地图上找到了丁芽公司所在商圈的花店,提前预定了一束丁芽喜欢的花,等出租车停下,舒池就迫不及待地过去拿花。
丁芽刚开完一个小组会,一群人都很累,没人自愿加班,可惜年底事情太多,连上司也是连轴转的。
丁芽和领导开完会要跟底下的同事交代,到饭点了都没顾得上。
实习生也战战兢兢,压根不敢回。
等八点多,有人走了,才陆陆续续开始下班打卡。
丁芽都没顾得上看手机,沈穆的消息在她的电脑上闪烁了好一会,她才回了句加班。
沈穆问加班到几点,丁芽问了句:你要请我吃宵夜?
这个人又不说话了。
桌上的电子钟走过九点,丁芽才想起来自己没吃晚饭,从抽屉里找了个小面包垫了垫肚子,确认好最后的表格,提交邮件后才关电脑。
沈穆就没回过她了。
丁芽点开朋友圈,发现这厮压根不在荆市,已经飞去了三亚冲浪。
丁芽走的时候部门还有好几个人在,她打了声招呼,背起包就下了电梯。
过了公司的闸机,丁芽才走出去没几步,就看到了站在一边的人。
也不是舒池惹眼,是现在本来就没几个人。
个子很高的女人抱着一束花,戴着黑色的口罩。
长到小腿的大衣一点都没让舒池看起来臃肿,头发扎在脑后,垂下来几缕碎发。
对方的单眼皮很有气势,连带着身高和衣品营造的氛围,怎么都会让人产生好奇。
况且连那捧花也很惹眼。
丁芽不走了,就站在旋转门外盯着不算久违的女人看。
舒池一开始还没注意到她,她身边放着一个行李箱,飞机的登机牌被外面的风吹起,颇有些风尘仆仆的味道。
这边是商圈也是工作圈,写字楼的灯依然闪亮,底下的绿植在冬天依旧旺盛。
路灯和树丛掩映中还有咖啡屋,连带着控制中都弥漫着咖啡的香气。
舒池在发呆。
丁芽也没叫她,她的包拎在手上,刚才下楼掏出来的手机也被粗暴地拎着。
虽然工作没干完加班才导致的加班,丁芽多多少少还是有点不爽的。
现在所有的不爽一扫而空,丁芽仿佛在欣赏一幅画。
如果这幅画的画框能摘掉就好了。
那天的亲密距离依然让丁芽心醉,这段时间的缄默反而催化了这种急迫。
她恨不得跟舒池狠狠睡一觉,这也和小时候偷拿丁树青的漫画看到的感觉不一样。
丁芽曾经同桌推荐的少女小说甜吻而嗤之以鼻,更别提更过分的亲密那种详细的描写。
当时是夏天,头顶的吊扇转得飞起,同学们在课间买冰棍吃,丁芽咬着小雪人,一边吃一边吐槽里面的无厘头桥段。
说怎么可能呢,恋爱真的那么好么,看周围的人偷偷摸摸谈也就那样,还不如我玩跳棋大获全胜来得快乐。
可等她真的靠近舒池,被对方拥抱,被对方亲吻,发丝交缠,才知道有些描写还是太差劲了。
天地的广阔都太过遥远,那个人,就是我的天地。
再多堆叠的浮夸辞藻都比不上被喜欢的人看在眼内的瞬间。
人的感情瞬息万变,她违背了初衷,这段感情表面握在她手上,实际上攻势逆转,她被舒池吸引到坠入深渊,宛如电梯失重,根本来不及挽回。
外面很冷,又是一阵冷风,舒池往里看了眼。
偏头的时候才发现她对面站着的丁芽,对方不知道站了多久,看着自己在笑。
舒池被外面的冷风吹得有些僵硬的手仿佛一下被暖回来了。
也没几天,为什么像是好像很久很久没见了。
隔着玻璃都觉得想念变成了风。
舒池下意识地往里走,她刚抬腿,丁芽就小跑了过来。
她又换了新包,毛茸茸的手提包,挂着针织的草莓挂饰。
丸子头扎得很高,顶上的白绒绒如同晃动珍珠。
一下子,近在咫尺。
丁芽却没扑过来,她站在离舒池半米的距离,惊喜地问:“你怎么来了?”
她的目光分明落在了舒池的花上,却明知故问:“你来这里等人吗?送谁花啊?”
舒池还没说话,丁芽又不让她说:“你说有事是出差?”
她没提她们的那一晚。
舒池却依旧心虚。
她的观念跟井羽绮完全不一样,井羽绮太早遇见燃烧她所有爱意的人,还有了孩子。
即便那个人不知所踪,她依然不肯告诉父母对方是谁,舒池和井羽绮扶持着创业,听过对方醉酒的胡言,也听过对方被人指责未婚先孕如何丢人,但井羽绮似乎从没觉得那段感情是苦果,也很大方地和小壶说你是最甜的果实。
只是这些年井羽绮不吝啬小打小闹的爱,却不肯施舍喜欢她的人犹如心头血的狂热,像一团冰冷的火焰。
就算谈了很多段,都有些追忆往昔的味道。
舒池的感情没烧到那个地步,甚至隔着虚虚实实的网线,她的付出是依照网络名分给的包容。
距离真正的[伴侣]还差很多。
更像个家家酒。
不过依然对舒池意义重大,不妨碍她保留那种感激。
仿佛对方是绝世名医,治好了自己心里的伤疤。
舒池放下了,依然感激,也开始顺从自己的心意,去追寻想要得到的人。
她摇头说:“回老家了。”
她把花递给丁芽,在丁芽接过后说:“想见你,送给你。”
她没摘口罩,头发被风吹得有点乱,也没顾得上整理。
那双眼睛从无神到有神,像是丁芽给泥菩萨点了睛,又重新贴上了金箔,舒池为她而发亮。
丁芽抱着花,刚想说句谢谢,却听到舒池问——
“我可以亲你吗?”
丁芽讶异地抬眼,舒池却粗鲁地扯下了自己的口罩,不由分说地握住丁芽的肩膀,吻上了丁芽的唇。
一触及分,完全没有深入,可丁芽却尝到了青柠的味道,是漱口水的一种气味。
舒池又戴上口罩,一只手拉起行李箱,一只手拉起丁芽的手:“回家吧。”
丁芽完全没在状态,她仿佛被雷劈了一般,傻乎乎地跟着舒池走到了外面,看着舒池打车,跟舒池一边等车。
年轻的女人愣愣地抱着花,她的一只手被舒池完全包住,舒池的手有点冰,可能是刚才被风吹的,再握了一会就暖了。
周围很是空荡,丁芽的嘴都仿佛烧了一般,她抿着嘴,不由自主都侧头看舒池。
舒池盯着马路对面,盯着常青树盯着红绿灯盯着路过的车。
就是不肯看她。
甚至有点抖。
手也是。
丁芽噗嗤笑出了声。
舒池这才垂眼看她。
丁芽问:“回家?回你的家还是我的家?”
舒池不假思索:“你的家,我送你回去。”
丁芽看了眼怀里的花:“这束花,我收到过。”
舒池嗯了一声,“我的,你也要剪开送给同事吗?”
丁芽想挣开她的手,但是根本甩不掉。
她这才发现之前她拉住舒池,舒池不挣扎,纯粹是这家伙本来就心里有鬼。
只是一个人想开了和没想开差别很大,这个瞬间肌肤的触感都让人心跳如擂。
哪怕她们也不止牵过手。
丁芽佯装苦恼,声音更是甜了几分:“可是这花也太大了,我家没有花瓶,我这个人,养植物从来都养不活的。”
舒池亲了人却不敢多看,低声说:“我家有花瓶。”
丁芽又说:“我喜欢干花。”
舒池:“我可以帮你晒干。”
丁芽笑了一声:“你是谁啊?”
站在身边的女人很有安全感,声音混着冬风,飘到丁芽的耳里,“你希望我是你的谁?”
真是的,老实人变狡猾了。
丁芽在心里笑了笑,又有一种对手变强的感觉。
她甚至开始期待,舒池把她晾干,夹在书里,日日翻阅她。
可惜丁芽还没来得及回答,车就到了。
丁芽换了个话题:“怎么去那么久?”
舒池:“我二姐闹离婚,我去帮她。”
丁芽看到了她的留言板多半也能猜出来,却没想到对方说得如此干脆,就算她俩前几天一起泡温泉,舒池却好像不能完全告诉她一样。
丁芽:“怎么帮?”
舒池顿了顿,又从自己大衣的兜里掏出一个密封包装的柿子干递给丁芽,“家里做的,很甜。”
丁芽拆开吃了一口,又听舒池说:“站她那一边,给她钱离婚后开店。”
很粗暴……
丁芽想到这人创业的艰难,还有当年在面馆的背影。
很不容易吧?
看她的样子跟家里的关系也没有很好啊,不会是个冤大头?
丁芽欲言又止,舒池却好像明白她想问为什么:“没关系的,她可以的。”
完全是无条件的信任。
丁芽蓦然地想到丁树青,虽然哥哥有时候很不靠谱,但对自己又很纵容。
但舒池是家里的妹妹吧。
完全是姐姐型的妹妹啊。
“好吃吗?”
车窗外是城市的夜景,舒池小心地就这一闪而过的光,注视着丁芽的面容。
丁芽很久没吃这种东西,点点头:“很甜。”
她没想到舒池很自然地噢了一声,说了一句有点投机的话——
“像你一样。”
第44章
那束花被丁芽放在了小圆桌上。
舒池打车送她到家, 只是在小区门口陪丁芽吃了个晚饭,也没跟丁芽回家。
丁芽等了好久,也没听到舒池说一句我喜欢你。
她有点赌气, 回去之后也没给舒池发消息。
也没有像那天收到苏定昏的花那样, 拍照发朋友圈。但洗澡的时候丁芽还是反复想起那个吻,变得特别清醒。
大半夜丁芽拿着手机打开舒池的空间,刷新留言板, 发现舒池半个小时前更新了——
为什么我都见到她了还这么想她?
好笨啊, 因为你已经喜欢我了。
丁芽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又往下拉,舒池的留言板她还没看完。
感觉像在看一本连载的小说, 只不过她是从结局看。
乍看像是换了个人,但对丁芽来说, 压根没差。
这个人的世界, 好像只有我一个。
丁芽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第二天她被手机的震动吵醒。
周六是舒池的生日,丁芽原本打算下午去拿蛋糕, 然后去井羽绮给的地址找舒池, 没想到舒池提前回来了不说还先找上了她。
是舒池的电话。
丁芽眯着眼, 发现还有个未接电话。
舒池在七点给她发过一个短消息, 八点还有一个未接。
这个电话,丁芽又没接到。
好在下一秒舒池又打过来了。
丁芽带着困顿地喂了一声,舒池的声音夹杂着雨声。
下雨了吗?
丁芽去掀开床边的窗帘, 雨打在玻璃上, 外面雾蒙蒙的。
“丁芽, 打扰你睡觉了,对不起。”
舒池的声音有点轻, 也可能是雨有点大。
她在外面么?
丁芽打了个哈欠:“没关系。”
那边的女人说:“两个小时已经是极限了,我想见你。”
丁芽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她猛地跳下床,去阳台看了看。
楼下果然有一个撑着伞的身影,伞是透明的,以舒池的性格应该不会主动买伞,大概是她出发后才下起雨,在路边买的。
小区门口的小超市卖的伞就有这种吧?
最便宜的那种。
丁芽住得很高,这个时候往下看,根本看不到什么,对方还在电话里继续说:“我喜欢你。”
雨又下大了。
舒池还在说话:“可以做我的女朋……”
丁芽大喊一声等等。
阳台是封闭的,丁芽没有开窗,舒池也没听到她的声音。
她真的住嘴了。
丁芽深吸一口气:“你等我一下。”
舒池说了声好。
丁芽也没来得及换衣服,她完全忘记了自己的拖鞋是室内拖鞋。
还半天等不到电梯,不知道为什么就停在十七层。
丁芽只能走楼梯,她这人不爱运动,从小到大最讨厌的就是体育课和跑步。
也不会想要健身,要让她动一动,可能也是一些趣味游戏。
沈穆就不止一次羡慕过丁芽的体质,不像她不运动就会爆肥。
丁芽跑得气喘吁吁,喉咙都特别难受。
单元门是锁的,需要电子卡或者楼上某一户开门。
不过要是碰到人,让人帮你开一下也可以,毕竟这里租户也比较多。
舒池这个笨蛋,就不会让人带她进来吗?
丁芽在心里骂了好几句,这家伙还站在一边淋雨,还好是会撑伞的。
丁芽斥巨资租的公寓绿化很好,舒池站在楼下,盯着草丛里的一个音箱看。
有点像小学操场的那种音箱……
她想。
不过是丁芽的话,肯定觉得很平常吧……
舒池等了两个小时,撑着伞干巴巴地站着好像也无聊,脑子里的思绪乱飞,想到以前,又想到以后。
我的以后,如果有丁芽就好……
“舒池!”
单元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粉色的睡衣的小个子冲出来。
玻璃门砰的一声又弹了回去,丁芽像一只毛茸茸的兔子,被短暂地撒了几滴雨,撞进了伞下舒池的世界。
舒池后退了几步后愕然地低头。
丁芽已经跳到了她的身上,她两条腿盘着舒池的腰,像是一直扒拉着树不肯下来的无尾熊。
偏偏丁芽长得可爱又骄纵,蹙眉噘嘴完全不会让人觉得做作,只想摸一摸那动人的双眼,和颤抖的睫毛。
舒池的伞还没掉,她一只手托着丁芽的屁股,有点无措,“你怎么……”
丁芽咬了她一口,咬在对方不围围巾的脖子,惹得舒池吃痛地嘶了一声。
嚣张的清甜女声钻进舒池的耳里,定要抱着她:“你是傻子吗?”
舒池摇头:“我不是。”
丁芽抱得很紧,声音裹着雨声也难掩抱怨:“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住在几楼,起码要进来啊。”
舒池:“我没门禁卡。”
丁芽深吸一口气,大声说:“你不会让别人开啊,直接点我的门牌我也能听到啊。”
舒池却说:“你在睡觉。”
丁芽哼了一声:“你也知道我在睡觉,还给我打了两个电话。”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一刻的感受,除了这个人好笨以外还有种很新鲜的心疼。
她不忍心看。
明明之前最喜欢欺负舒池了。
喜欢调戏她,看她无措,看她拒绝又很难拒绝的样子。
明明一切都按照丁芽的预设走,她却低估了自己的心动值。
不仅仅是想要得到,她甚至有一种我想要跟这个人一辈子在一起感觉。
好没出息啊,这是最没出息的想法了。
少女时期的丁芽看完爆款言情小说是这么想的 。
可是已经走到二十八岁的丁芽没当年自己预期的那样,长成一个艳光四射的熟女。
她依然会被认成学生,也有人喜欢,偏偏浪漫的情节在日常生活出现也就那样。
送花不会让她心动,嘘寒问暖不会让她心动,一掷千金也不会让她心动。
她忘了动心向来对人不对事。
对一个人的动心,那她无论做什么,都能让自己狠狠心动。
这个时候丁芽想:完蛋了,如果这场游戏,我输得一塌糊涂。
舒池明明是劣势,她甚至没有上帝视角,也没有回忆buff,甚至没有未卜先知。
偏偏她比我认真,只会衬得我卑劣、无耻和人渣。
女人的声音还是那么普通,“对不起。”
不过舒池撑着伞身上挂个人好像也不吃力。
雨落在伞上的声音格外清脆,丁芽闻到了舒池身上的味道,她下意识地问:“你用的什么留香珠?还是香水?之前感觉不是这样的。”
舒池还没反应过来:“嗯?”
丁芽:“算了,你要上来吗?”
她刚要从舒池身上下来,拖鞋就率先一步掉在地上。
毛绒拖鞋的斜面脏了,还是倒扣掉的,丁芽看得心痛不已。
舒池看了一眼,说:“再给你买。”
丁芽却惊叫一声:“我忘记带门禁卡了。”
这下完蛋。
丁芽深吸一口气,又很痛苦地发现自己也没带手机,这么急匆匆地下楼,只把自己带下来了。
她呼吸都变得急促,自己把自己气到了,舒池却笑开了。
舒池平时就算笑也笑得很不张扬,灿烂这两个字似乎跟她从来不沾边。
要是扯扯嘴角,还会有点像反派那种阴森森的风味,连一向会专业假笑的井羽绮都很无语。
这个笑显然接近开怀,笑起来的时候神采飞扬,即便外面还在下雨,即便舒池还撑着一把还在淌水的透明伞。
即便她的裤脚都被雨水打湿,却依然让人感受到了那种发自内心的愉悦。
连那道疤都仿佛成了一张虚拟的贴纸,是耍酷的一个元素,仿佛撕下来,她是阳光款。
如此与众不同,又分外迷人。
丁芽羞恼地瞪了她一眼,“现在怎么办啊。”
舒池想了想,雨伞又往丁芽那边靠了靠,说:“去我家?”
她盯着门好几秒就得出这个结论。
丁芽头发乱糟糟,脸也没洗,她甚至还有点冻脖子,外面乱风吹雨,吹得她又困又冷。
“不要!”丁芽还是一个挺有包袱的人,她又想到家里不止她一个活物,提醒舒池:“狗狗还没吃早饭呢。”
丁芽新买的狗窝非常豪华,云宝喜欢得很。
这小土狗饭量大还爱玩,爪子踩在地板上,吵得丁芽半夜都要起来数落她。
小朋友就是这样精力旺盛。
舒池瞥见丁芽缩脖子的动作,刚想说话,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小丁你怎么在外面啊?”
那人刚买菜回来,看上去大包小包的,丁芽打了声招呼,叫了声江姐。
又跟舒池说:“我对门的姐姐。”
舒池乖巧地说了句你好。
她个子高还穿的长靴,衣品无限接近利落,就是脸有点不好惹,结合气质很容易让人想到道上的。
这让拎着菜的女人有点意外,毕竟她没怎么见过丁芽带人回来,好像也就是刚搬进来那阵来了人,都是几个结伴的。
心想:怎么看都不像是小丁的会交的朋友啊。
舒池抱着丁芽看起来毫不费力,但丁芽露着穿着袜子的脚看上去实在是惹人发笑,女人说:“我来开吧。”
三个人一起上了电梯,丁芽还帮对方拎了一个袋子。
舒池本来想帮忙,被丁芽按回去了。
丁芽说:“元旦的时候云宝就放江姐那了,她家有只小鹿狗。”
舒池又说了句谢谢。
丁芽忍住想踩她的欲望,面对对门邻居疑惑的眼神,解释了一句——
“狗是她送我的。”
对方噢了一声,目光又在丁芽和舒池身上流连了片刻。
等到丁芽关上自家的门,她才松了一口气,她火速把自己脏了的拖鞋换了,又从鞋柜把上次舒池来穿过的拖鞋给她。
小狗听到动静汪了好几声,警觉地从狗窝里窜出来,又逼近在换鞋的舒池,试探了一下,最后咬上了舒池的裤脚。
丁芽笑着说:“估计不认识你了。”
舒池也不介意小狗咬自己的裤脚,她好像对什么都有一种无限的包容,接近慈悲,很容易让人上瘾,她说:“应该的,狗都这样。”
丁芽突然觉得小狗还是太不懂事了,叹了口气说:“我还以为能记住味呢。”
她把拖鞋扔到垃圾桶,目光又落到舒池身上,对方没管像是挂在她腿上的小狗,看了一眼上次没怎么观察的一居室。
这种公寓一向是拎包入住,风格比较统一,床也是榻榻米的。
这个家被丁芽布置得特别温馨,还有些时下热门室内单品。
饶是舒池已经放下曾经网恋老婆,但她在看到丁芽展示里的玩偶娃娃,还是无可避免地想到从前。
[豆芽]:等以后我自己有家了,我一定要有个展柜,摆满我喜欢的东西。
[豆芽]:我夹娃娃总是失败,以后赚大钱就自己买,谁来我家都能看到。
丁芽放完拖鞋洗了个手得意洋洋地对舒池说:“怎么样,我这里面的娃娃衣服都是我做的哦。”
除了棉花的还有树脂的,因为公司也有同事喜欢这些,舒池偶尔听过很烧钱。
但是丁芽喜欢,又觉得再正常不过。
丁芽毕竟家境不错,那豆芽呢。
她们真的好像,舒池闭了闭眼,又抛开这种念头。
她警告自己不能再去想别的,都过去了,她现在有了重新要开始的人。
丁芽大清早被电话叫醒,收获了表白和拥抱,很是兴奋,这才反应过来根本没洗脸,对舒池说:“我先去洗个脸啊,你坐会。”
“要喝水自己烧,反正这就这么大。”
丁芽很随意,也没像上次那么客气。
茶几上昨晚那束花还放着,丁芽不仅没拆,还贴了一张便利贴——
舒池送的[爱心].
小狗努力地爬沙发,被舒池拎了上来。
小东西被狠狠地摸服了,丁芽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人一狗异常和谐。
人在看花,狗趴在舒池怀里,眯着眼。
丁芽走过来,问:“你早饭吃了……欸?”
舒池递过来一张便利贴,是她昨天贴那张便利贴。
上面有舒池补的一句。
这人的字实在太丑,丁芽一开始还没认出来,一个字一个字地念——
“可??可以做我……可以做我女朋友吗?”
说狗爬都是抬举了,不过法律也没规定电商老板也一定要字写得好看,但你这差得也太多了,难怪只想干体力活啊。
丁芽还沉浸在震撼里,没想到舒池郑重地点头——
“可以。”
第45章
丁芽气得要咬舒池。
她狠狠地把那张纸丢在舒池身上, 可惜没揉成团,也没办法做出砸的效果,最后还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小狗从舒池怀里跳出来, 去叼那张纸。
舒池拉了丁芽一下, 她没敢做别的,只是小心翼翼地拉了拉丁芽的手:“不好吗?”
人那么高,看上去也很凶, 偏偏如此低声下气, 丁芽的气也很难凝固,一下就被舒池给消除了。
丁芽哼了一声。
舒池又拉了她一下,手指勾住丁芽的手, 轻得像是柳絮的重量。
丁芽就倒了下去,故意地摔在舒池的身上, 把人按在了沙发上, 鼓着脸说:“那就这样吧。”
她的口气听起来勉为其难, 整个人趴在舒池身上,看着舒池的脸, 双手并用, 搓了搓, 像是在撸狗。
舒池也任她揉搓, 在如此状况下仍然继续开口:“我喜欢你。”
她的脸都被丁芽揉得狰狞,发出的声音却很真挚。
丁芽笑着说:“我知道。”
舒池又说:“我喜欢你。”
沙发很小,舒池一个人倒在上面都拥挤, 丁芽趴上来的时候更是逼仄。
丁芽蹭了蹭舒池的脖颈, 嗯了一声。
舒池又重复了一遍。
丁芽心想:她是在等我回答什么么?
她把舒池的毛衣领子往下拉了拉, 又咬了一口,“我知道我知道。”
舒池的手搂住丁芽的腰, 像是把人往怀里送了送,她另一只手挑起丁芽的下巴,执拗地望进对方的眼。
“我喜……”
丁芽猛地亲了一她一口,“我也喜欢你。”
舒池那表情活像被土匪抢亲的小姐,可她俩看起来明显舒池比较土匪。
丁芽抓住舒池的手玩,摸着对方手上凹陷的伤痕,“你不就是想听这一句吗?”
舒池不肯承认:“没有。”
丁芽:“那我收回了。”
舒池的手突然握住丁芽的手指,“不行。”
丁芽调戏完人从舒池身上下来,她的拖鞋被狗叼走了一只,丁芽只能追过去。
舒池从沙发上坐起来,她的衣领都被丁芽扯得乱糟糟的,有一种惨遭蹂.躏的感觉。
丁芽穿上了自己的拖鞋,问舒池:“你到底吃过早饭没有?”
舒池摇头。
丁芽大声说:“要说没有。”
舒池微微提高了点音量,但还是没法接近丁芽此刻的气势,憋出一句:“没有。”
丁芽又问:“你几点起的?”
舒池又沉默了。
丁芽:“说话。”
舒池老老实实地回答:“五点……六点吧。”
丁芽沉默了,她都忘了上次这么早起床是何年何月,问:“几点到我这里的?”
舒池:“七点。”
丁芽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干什么,感动之后就变成了生气。
舒池比自己大,无论是社会经验还是生活经验都应该远超自己,偏偏还喜欢撑着伞在外面淋雨。
哪怕是为了自己。
怎么能为了我这样呢。
丁芽又开始愧疚了。
她一瞬间后悔当初自己的隐瞒。
看丁芽不说话了,舒池犹豫了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要来帮丁芽蒸饺子,对方却推开了她,“给狗子倒东西吃去。”
她使唤舒池使唤得很自然,等舒池都看上狗吃上饭了才想起来自己要问的:“你生气了吗?”
丁芽插上电,她的厨具非常完美,也是差生文具多的景点表现,根本用不了几次,厨艺还是稀巴烂。
只会这种懒人蒸,但凡换个食材都要自己准备的都会垮掉。
丁芽:“没有啊。”
舒池看了眼她放在桌上的速冻,“你今天有事吗?”
丁芽摇头:“没事,你要和我做吗?”
她说得太自然,藏在这么普通的对话里,舒池的眼神甚至还落在速冻包装上。
这种一居室的公寓厨房很小,丁芽问完又去拿榨豆浆了
她榨豆浆倒是很熟练,一看就是老手,在破壁机的震天响里,舒池看着不为所动继续吃饭的小狗,以为自己听错了。
直到丁芽把蒸饺和豆浆端上来,在舒池喝豆浆的时候又问了一句:“那你今天有事吗?”
舒池嗯了一声:“我要去一趟公司。”
丁芽噢了一声。
心想她知不知道今天生日啊。
大概是丁芽噢得太过敷衍,舒池又补了一句:“我会回来的。”
丁芽笑了一声:“回哪里,我家是你家吗?”
舒池又不说话了。
丁芽踢了她一脚,舒池抬眼,问:“我们是在一起了吗?”
她问得特别诚恳,让丁芽想到那天晚上舒池那句——
我可以摸你吗?
真的很让人发笑,亲都亲了,都在一床被子里,她的口气有点像是客房的特殊服务。
当然这个服务得不太彻底,丁芽回家还自己动手爽了一下。
不过也是为了副业,她微博小有粉丝,也有一些小广告。
博主亲测好用,想着喜欢的人效果加倍。
丁芽写得特别认真。
大概是丁芽笑得非常让舒池不安,舒池自己下了定义:“那我会努力的。”
丁芽:“努力什么?”
舒池:“和我在一起。”
丁芽很干脆地踢了她一脚,拖鞋又掉了,喝了奶又吃了狗粮的小狗跑过来火速叼走了丁芽的鞋。
舒池不明所以:“不对吗?”
丁芽叹了口气:“我本来还以为我们今天可以睡一起呢,既然你这么想那就算了。”
她吃饺子都很小口,吃饭也是,舒池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恍然大悟,说:“那我下午把行李搬过来。”
丁芽沉默了几秒,问:“你又想到哪里去了?”
舒池理所当然地答:“不是同居吗?”
丁芽:……
丁芽哭笑不得地说:“我这里去你公司很远啊。”
舒池:“我的房子去公司也不近,但离你公司更远。”
她还考虑好了。
丁芽无话可说,又觉得很好笑。
舒池这个人一本正经,却完完全全地戳中了丁芽觉得可爱的地方。
特别是现在,不知道丁芽为什么笑,以为自己又说错话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那你吃完饭先去公司吧。”
丁芽的笑还没消下去,她一边低头去看手机。
舒池一脸忐忑,最后收盘子去洗碗的时候对丁芽说:“那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
她转身都风风火火,丁芽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角。
“等一下。”
丁芽问:“舒池,你能告诉我为什么突然这个时候跟我表白吗?”
她还坐在餐桌上,手机屏幕亮着,在跟人发微信。
舒池刚才看了一眼,是丁芽的家庭群。
这种家庭群舒池也有,通常只有在发红包的时候才有动静。
不像丁芽的微信群,一直刷新,伴随着分享链接,好像什么都能摆到明面上说一样。
舒池外套里面是一件白色的粗针毛衣,刚才还被丁芽扯了领子,脖子上明显有个咬痕。
丁芽抬头看着她,而微信又在震动,紧接着是微信通话请求。
丁芽看了一眼,是苏定昏。
舒池也看见了。
她抿了抿嘴,轻轻地说了一句:“喜欢。”
丁芽:“为什么是今天呢?”
舒池:“昨天太匆忙了。”
她今天确实比昨天看上去好多了,修了眉毛画了淡妆,连耳钉都戴上了。
在这之前丁芽都不知道她有耳洞。
里面这件毛衣好像也是新的,鞋子是新的,裤子也是。
可惜天公不作美,清晨就开始下雨,新靴子都泡了雨水。
还好人没淋湿,不然只会变成精心策划的狼狈。
丁芽:“昨天亲我的时候那么不客气,今天补回来?”
她的口气都是戏谑。
舒池摇头:“我以为你喜欢男人。”
丁芽撑着脸问:“那你为什么又觉得我不喜欢了?”
对面身边的女人回得也很老实,宛如被老实提问,“那天。”
丁芽歪头:“哪天?”
舒池又不说话了。
丁芽却把她拉过来,无所谓舒池还端着花里胡哨的餐盘。
她抱住舒池的腰,一边心里感叹这货身材真是一流,一边笑着说:“那天你明明说对不起我,让我忘了啊。”
舒池目视前方,“我后悔了。”
微信电话丁芽没接,这个时候又响起来。
丁芽松开手,正要去接,又听见舒池说:“我会比她对你好的。”
她看着丁芽的手机,那个名字的主人舒池还有印象。
年轻、漂亮,声音好听。
也讨人喜欢。
这些舒池都没有,可舒池现在唯一庆幸的是她不是从前那个一穷二白还负债打工妹。
她有自己的财产,也不会因为充全家桶钻而吃不起饭,也不用从夹缝里挤出时间去做任务要一只小狗。
她有钱了,虽然曾经想要爱的人已经错过。
但这次她不想错过。
丁芽没接苏定昏的电话,她站起来拿走盘子,又亲了舒池一口,重重地亲在舒池的脸颊:“知道了,你去公司吧,搬过来的事情再说,我们又不是要闪婚。”
丁芽一边放水一边洗碗:“然后下午再来我家,陪我去超市买菜,你会做饭吗?听说你做饭很好吃,绮姐说的。”
“会的话就给你来,不会的话我们吃火锅就好啦。”
丁芽说完转头,看向还站在原地的舒池:“可以吗?”
舒池点头。
丁芽教育她:“要说我知道了,或者好的。”
舒池:“那你等我。”
她也不按丁芽说的说了。
这句你等我却下意识地转成了文字,在丁芽眼前浮现出古早的聊天窗口。
[书迟]:那你等我。
[书迟]:我会买上你喜欢的车的。
这种话丁芽从前根本没放在心上,丁树青臆想的花季少女惨遭欺骗在她妹妹身上完全不成立。
因为丁芽对承诺有种天生的蔑视。
可舒池却在兑现当年的诺言。
即便丁芽告诉自己不要自恋,但她坐上那辆车,在那个她们初次拥抱的夜晚,听舒池说车有宠物系统的时候还是心里一空。
毕竟这些都是她当年畅想过的。
没想到这么多年后科技进步,没想到这么多年后,她的网恋对象,真的活生生地出现在她的眼前。
舒池走后,丁芽登录账号,给对方发了一句。
有空见面吗?
第46章
习惯是一件很难改的事情, 对舒池来说她要改的是回忆从前。
之前她每天都会登上[书迟]这个账号看一看消息,等一个灰色头像亮起,然后把某些不知道和谁说的话存进自己的留言板。
现在她对灰色头像的亮起已经没有期待, 偶尔上去只是为了记录。
点开豆芽的消息的时候舒池刚到公司, 周末没人,她把挤压的事情处理了一些,才回复对方。
[不好意思, 最近没有空。]
丁芽没关联账号, 她看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她去井羽绮给的地址拿到了蛋糕,在路上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回什么。
舒池真是无情也动人, 说放下也是真的放下了。
丁芽难得冒出一丝不知所措。
[那就下次吧。]
也不知道下次是哪一次,更不知道要挑个什么时机告诉舒池, 我就是你的豆芽。
至少不能是今天吧, 今天是舒池的生日。
丁芽本来想让舒池在自己家过, 才跟沈穆提了一嘴,沈穆就反驳了她的安排——
“你怎么能让寿星来给你做饭呢?”
丁芽沉默了一会, 说:“煮火锅总可以吧, 我煮。”
那边的人叹了口气, 恨铁不成钢得非常明显, 对丁芽说:“芽啊,你都泡到人家了你还不大方点,去好点的餐厅啊, 要我给你推荐南山路的那一家吗?”
荆市的消费水平还挺高, 沈穆直接把那家店发给了丁芽, “这家不错,之前我约了个人采访在这吃的饭。”
沈穆还特别强调了一句:“非常私密, 高级设计,下雨天效果更佳,看出去还是平湖欸。”
丁芽顺势问了句:“你有熟人?”
沈穆嗯了一声,说:“之前路过节目加过老板微信啊,你要的话我给你预订一下。”
丁芽也没和沈穆客气:“好啊,谢谢宝宝。”
沈穆被她恶心到了,忍不住问了句:“你敢这么喊二老板么?”
以前在学校宿舍的时候丁芽就以嗲声出名,室友还推荐她去做主播。
说加上滤镜绝对你妈都不认识,直接变成二次元美少女,然后和榜一富婆恋爱 ,财源滚滚。
但很可惜,丁芽对赚钱没多少热衷,虽然没人不爱钱,她还是按部就班,嫌这些都很麻烦,不如多看几部电影。
沈穆说完还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难以忍受。
那边的丁芽笑着说:“没试过,我改天喊喊。”
沈穆想到舒池的外形,啧了一声,也不知道想到了那里,又笑得有几分猥琐,丁芽懂了也没挑破,“快点给我预订。”
沈穆还在外地工作,今天也刚好休息。
她跟丁芽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问丁芽:“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二老板啊?”
丁芽:“我也不知道,反正不能是今天吧?”
她这人看脸是个妹妹,其实心眼很活络,就算在学生时代宅得灵魂出窍,沈穆还是觉得在玩弄人身上丁芽实属顶流。
不过前任借纠纷耍混的也是个人渣就是了。
“你还有不知道的时候?”沈穆笑了一声,“你之前和我说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游刃有余呢?”
丁芽反驳得很快:“怎么可能。”
毕竟她也不是感情经历丰富的人,从头到尾都仗着自己掌握的情报比舒池更多而已。
也仗着舒池的性格,知道她不生气,也仗着自己是特别的。
沈穆出了个注意:“要不直接摊牌吧。”
她那边好像天气不错,在户外烧烤,欢声笑语的。
丁芽拒绝了:“很难说。”
她的后悔也没有意义,只能继续等下去。
沈穆也能理解:“也是,毕竟越亲密越难以启齿。”
她又安慰了丁芽一句:“那你今天先给二老板过生日呗,这家餐厅二楼都是包厢,每个窗户往外看去都能看到平湖的,蛮有氛围的。”
等沈穆预订好,丁芽回了公寓一趟干脆带着狗一起打车去了那家店。
她又把地址发给了舒池,让对方结束之后自己开车过来,还拍了一张和云宝的照片给舒池。
舒池出来的时候正好碰到来公司拿东西的严霓,俩人在电梯口碰见了。
严霓好几天没见舒池,是听说舒池老家有事,问了句:“忙完了?”
舒池点头。
正好这个时候丁芽把照片发过来。
[司机师傅非要让我把狗子也系上安全带,你觉得怎么样。]
[图]
照片里的小狗眼神茫然,被丁芽搂着,仿佛穿着白手套一样的爪子挥出残影,正好被抓拍。
舒池笑了笑。
严霓看了两眼,觉得她心情不错,问了句:“我去商场滑冰,你来么?”
她难得周末没带小孩,今天约了朋友,顺便问了句舒池。
按照舒池的德性肯定会拒绝,果不其然。
舒池:“不来了。”
严霓哦了一声。
下一秒又听舒池说:“我要去平湖那边吃个饭。”
严霓有些诧异:“还有应酬啊?”
荆市的商圈和景点密不可分,老城区还保留着当年水乡的风貌,平湖就在旧城区。
一般应酬也很少去那边,除非客户是外地来的,连带着逛街了。
舒池摇头:“不是。”
严霓更奇怪了,她是井池的元老员工,这么多年也多多少少知道点舒池家里的事。
井羽绮跟她都是独生女,所以对舒池这个家里四个孩子的老三身份非常惊讶。
浦西在大部分人的印象里就是重男轻女,周三的时候严霓跟井羽绮吃饭听说舒池是因为家里的事走的,还以为是电视剧里那种人家,难免有点担心。
井羽绮倒是说了句:舒池也没那么傻。
就算知道做老板的不可能是傻子,舒池这人天生的老实劲还是让人操心,严霓问了句:“家里人来了?”
她记得刚搬来的时候舒池老家就来过人,拖家带口的,舒池还带人去旧城区玩了。
严霓见过一次,只觉得舒池父母脸上都写着不咋地,舒池还让严霓帮忙买了不少特产。
舒池摇头,“约会。”
她回了微信,这个时候正好电梯门开,她步履轻快地出去了。
严霓在后面以为自己听错了,饶是自认为是成熟的成功人士,严霓还是尖叫着追了上去:“我聋了啊???舒池你……你你你约会?”
严霓这个时候才发现舒池的腰包有点不像她的风格,是毛茸茸的那种可爱风,棕色小熊,上面还挂着个煤球挂坠。
很不舒池,也很不井池。
舒池嗯了一声,“你去滑冰吧,我先走了。”
她俩在地下车库分开,严霓坐上车还昏昏沉沉的,觉得自己这个状态开车有点危险,稍微坐了一会,然后发了条微信给井羽绮——
舒池谈恋爱了?你知道吗?
井羽绮很久才回她——大惊小怪。
严霓:什么叫大惊小怪啊,这不是铁树开花是什么?
*
沈穆给丁芽订好了包厢,就是这家餐厅不太好找,在平湖边上的小山坡,路还有点不好走。
路上雨停了,丁芽上去也不难走,她拎着蛋糕,小狗穿着丁芽买狗用雨鞋蹦跶。
这小家伙还是第一次到这么远的地方,难免有点兴奋,蹦蹦跶跶超过丁芽,又要在上面等丁芽。
“你等等我啊。”
丁芽笑着说,她一边看了眼拎着的蛋糕,爱心的小灯带开着,里面的蛋糕却不是时下热门的那些款式,是那种老式的蛋糕。
丁芽对蛋糕没什么研究,去拿才知道这家蛋糕店还挺有名。
是荆市的老字号,没有花里胡哨,专门做童年的记忆。
她有点惭愧,觉得自己喜欢舒池好像喜欢得太过表面,甚至还不如井羽绮考虑周到。
一方面她又有些兴奋,一个人对一个的了解,井羽绮用了十年也没办法看到所有的舒池。
那我和舒池会有多少个十年呢?
从公司开到老城区有点远,舒池到的时候雨又下大了,她停下车之后撑着伞踩上青石板阶梯。
叫青池的餐厅掩映在山林里,在天色渐晚的时候亮起灯笼。
一起上山的还有也要去吃饭的人,似乎是一大家子,浩浩荡荡的,光看就能看出好几代人。
这些人的都用本地的方言说话,舒池在荆市待了好几年,多多少少也能听懂一些。
餐厅一层有个高台,下面是听评弹的卡座,舒池跟着侍者上楼,每一个包厢都挂着木牌。
走到心语的那一间,还没推开门,舒池就听到了狗狗的声音。
她推门而入,刚才似乎上了一道溪鱼,酒精燃烧,沸腾了汤,稠白的鱼汤滚出香气,丁芽在这个时候看过来,冲舒池笑着说,“生日快乐。”
小狗认得出舒池,又冲上去咬她的裤脚。
刚上山的女人穿着藏青色的外套,拉链拉到顶,拉链设计得特别大,从领口垂落下来。
腰包是丁芽的,毛绒得跟舒池的气质完全不符,却在这个人露出笑容后又奇异地融合了。
舒池目光落到鱼锅后面,被遮了一半的老式鲜花奶油蛋糕的时候无奈地说:“绮姐告诉你的?”
丁芽嗯了一声。
她拿出蜡烛,也没管舒池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一根根地插上,头也没抬:“坐吧,外面的雨很大吧?”
门对面的窗户能看到平湖,不过天色已晚,又飘风吹雨,雾蒙蒙的。
雨水打在屋檐上,被风垂到玻璃窗上,什么都看不真切。
有点像那天他们在柳园吃的那顿饭,不过那里太拥挤,装潢远不像这个餐厅这么用心。
只不过这一次,用心的不止是餐厅。
舒池很难形容她此刻心里的感觉。
丁芽点上蜡烛,一边去关灯一边抱起狗,“来,唱歌。”
舒池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
“你也拍手啊,”舒池低着头,她抱着小狗,“来,祝你生日快乐~”
楼下的评弹声带着荆市自带的底蕴,丁芽的生日快乐歌完全不在调子上,甚至拖长了音调,和底下的评弹调子应和,有种奇异的相和。
包厢里只有烛光,连卡式炉都被丁芽关了。
外面的天光可以忽略不计,烛火朦胧中,丁芽抱着小狗,目光温柔地看着舒池。
舒池毫无准备。
她没怎么过过生日,她们家的小孩也这样,生日是普通的一天。
二姐小时候会花五毛钱去买巧克力,一块巧克力掰成八块,能甜一个星期。
对方分一块给舒池,然后叹气:“我们要是能吃到蛋糕就好了。”
蛋糕很贵,她们也没零花钱,五毛钱都要一毛一毛攒,有时候是去帮邻居去卖热水的铺子找的。
很珍贵的碎银,舒池是这么称呼的。
老式的奶油蛋糕在镇上最热闹的店,路过看一眼都要流口水。
小时候很想,长大了却没那么想了。
反正就是个普通的日子,普通的我,又有什么好值得庆祝呢。
况且小妹,也是在这天走的。
丁芽唱了三遍,但在她唱第二遍的时候舒池就吸了吸鼻子,她在忍。
吹蜡烛的那一瞬间,室内彻底陷入昏暗,丁芽想要开灯,却听到舒池带着哽咽的声音说:“别开灯。”
小狗被丁芽放到了地上,滴溜溜地围着桌子打转。
丁芽的手被抓住,她发现舒池的手心都是汗。
舒池吸了吸鼻子:“丁芽,别对我太好。”
她的声音像是威胁又像是撒娇:“我会特别……特别爱你的。”
第47章
丁芽没想到舒池会哭。
室内关了灯只剩下窗外的天光, 并不亮堂,丁芽只能看到舒池的轮廓。
丁芽在这样只闻雨声和评弹声的时候,在蜡烛熄灭的味道和蛋糕的香气弥漫空中的瞬间, 念了一声舒池的名字——“书迟。”
舒池嗯了一声。
丁芽看着对面人朦胧的轮亏, 话到嘴边,又犹豫了:“如果有一天……”
她想说我骗了你你会怎么样,可是此情此景, 舒池那边传来窸窣的声音, 她在擦眼泪。
舒池又吸了一口气,发现丁芽没接着说下去,问了句:“怎么了?”
丁芽又没勇气说了, 她摇了摇头:“我怕你不高兴。”
舒池摇头,说:“怎么会不高兴, 我就是……太意外了。”
她说完去开了灯。
灯亮起来的一刹那, 丁芽发现对方有些凶相的脸因为红晕染出了一层不符合她年纪的脆弱。
像是一层被风吹得摇摇欲坠的纸, 丁芽不用太用力,就能戳破她。
可丁芽才是那层纸。
舒池一边伸手拔掉被吹灭的蜡烛。
配套的蛋糕连蜡烛都是从前的样式, 老蛋糕上一共有两朵红花, 和绿叶一起, 乍看就很热闹。
舒池问丁芽:“绮姐和你说了什么?”
丁芽:“没说别的, 就让我去拿蛋糕。”
舒池正要拔掉最后一根蜡烛,丁芽拉住她的手,抬眼看着她, 认真地问:“你许愿了吗?”
舒池和丁芽对视了几秒后摇头:“忘了。”
她补了一句:“这不重要。”
丁芽却很执着, 她说:“很重要的, 人怎么可以没有愿望呢?”
她冲舒池笑了笑:“重新点,你必须许愿, 今年许愿、明年许愿,年年都许。”
舒池沉默了几秒,问:“是以后你都在我身边的意思吗?”
丁芽不敢和她对视,转身去关了灯,一声嗯算不上斩钉截铁,全是她的心虚写照。
蜡烛重新点起,丁芽这次没再唱歌,她趁着舒池闭着眼的时候,拍了一张照片。
舒池再次吹灭了蜡烛,可惜没一口气吹灭,变成了分成两次,她迟疑地问:“这样好吗?”
丁芽很容易联想到舒池的从前。
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庭,不被重视都什么程度,才会这个岁数都没过过生日。
甚至成了阴影,生日都过成了忌日。
丁芽:“你这么多年不过生日,我们可以点很多次,我还多拿了几包蜡烛。”
她说得一派认真,精心画过的妆容在灯下更为惹眼,舒池笑了笑,“那点完蛋糕都不好吃了。”
丁芽却摇头:“怎么可能,这次你来切。”
舒池想到之前自己的习惯,问丁芽:“井羽绮还和你说了什么?”
她挑起那块有红花的,递给了丁芽,丁芽拿着手机,“还说你的妹妹。”
说完丁芽又问:“是可以和我说的吗?”
舒池的神情倒是没什么变化。
她的外套挂在椅背,里面的黑色背心毛衣有些宽大,打底的毛衫袖口却又很窄。
这种衣服版型就适合骨架大的人,丁芽向来不会穿。
怎么看都很大,她穿起来绝对像穿了大人的衣服那种感觉。
但很适合舒池,对方不再是丁芽当年偷偷见的落魄女人,她散发着成熟的香气,很容易让丁芽头昏脑涨。
舒池点头:“你不是别人。”
她自己切的蛋糕也是带花的,这个蛋糕带着小时候的味道,像是打开了舒池不太爱说的门:“我们家没人过生日。”
上次舒池吃蛋糕的样子丁芽还记得,吃奶油很小口,像是小猫舔奶盖,一下一下。
只不过猫是天生的小口,舒池明显是不敢多吃,不是怕胖,纯粹给丁芽一种她很珍惜的感觉。
明明现在条件都很好了。
这种行为在丁芽眼里像是大型动物对小块蛋糕的珍爱,使得舒池看起来格外可怜。
让看她的人心都融化了。
舒池:“不过生日但自己多少会记得去买点什么,没钱买就会吃点好吃的。”
有些仪式感父母给不了,擅长自娱自乐的小孩会选择解放自己。
二姐会把五个一毛放在一起,去买一块劣质巧克力,庆祝自己长大了一岁。
舒池给自己的庆祝是多吃一口饭或者拿出一颗参加亲戚婚礼得到的奶糖,泡在开水里喝。
她说:“我有个妹妹,如果还活着的话,应该和你差不多大。”
舒池还是很小口地吃着奶油,像是沾一点在舌头尝一下味道,丁芽拍了一张带花的蛋糕然后放下手机,重新擦了擦手,然后看着舒池。
女人的眼神落在蛋糕上,“她是溺死的,在池塘里。”
那年是夏天,村里有一口池塘,不算很大,但是边上很空。
放学后小孩会在路边跳格子,奶奶会带着刚会走路的妹妹去一边洗衣服。
父母都出去打工,孩子都是跟着家里的老人。
妹妹很小,头发却乌黑,舒池很喜欢她,每天放学最期待的就带妹妹出去逛。
哪怕村子很小,随便走走就到了村口。
那天天气不好,傍晚的时候快要下暴雨,舒池背着书包先去了池塘边,每天下午奶奶会来洗衣服。
妹妹就跟着她在一边玩。
这片周围没什么房子,只有一棵几百年的老槐树。
舒池来的时候只看到妹妹在水里,她跑过来,却被奶奶的眼神吓到了。
“妹妹不小心掉下去了。”
舒池又吃了一口蛋糕,很大口,像是要吃掉哽咽的情绪,顺势看了眼窗外。
雨还在下,陌生的城市,陌生的雨,家乡是不是也在下雨?
当年在纺织厂上班的时候,通铺十六个人,都会说想家,舒池是个哑巴,一向安静。
她也从来不想家。
父母一年见不到几次,爷爷常年卧床,奶奶拿着父母给的钱带孩子,父亲那边的几个伯伯也不怎么来。
后来大姐二姐都去打工,舒池没了妹妹,有了一个奶奶很宝贝的“带来”的弟弟。
舒健人也不坏,但舒池就是不喜欢他。
她从不想家,却还要和姐姐们一样,把打工挣来的钱寄回去。
反正她是哑巴,也没人和她打电话。
父母不会发短信,姐姐们都成家,舒池一个人是一个家。
她后来才知道网上也可以有个家。
虚拟的房子,虚拟的菜园,虚拟的停车场,虚拟的我的世界。
还有虚拟的……爱人。
丁芽听懂了。
她对舒池的了解是[书迟],即便她们现在以现实的身份相遇,她依然只能从片面去完整这个角色。
但在今天,在这里,舒池全告诉她了。
舒池不是不愿意说话,是她那时候说不出来。
她在八岁以前还是个正常人。
从八岁到二十岁,整整十二年,她没发出过声音。
那么多日夜里丁芽跟她语音,抱怨这个人无情,对方都只会发一句对不起。
那个[书迟]也没解释。
那个[书迟]好笨。
舒池的欺骗丁芽也全都懂了。
丁芽无法保证自己被放到那个位置会不会走到舒池今天的位置。
可能她也没办法摆脱既定的命运,打工、结婚、生孩子,重复这样的一生。
舒池:“爸妈觉得我很奇怪。”
她笑了笑,因为哭过的眼很红,在这种纸雕灯下,投下宛如泣血的感叹。
“那年,”舒池顿了顿,丁芽又给她倒了一杯酒,“喝点吧。”
丁芽跟她碰了一下杯。
舒池点头,“从纺织厂离开后,我到了榕城,大学城的学生和我一样大,我经常想……”
“为什么我要回去结婚。”
大学城的学生很多,舒池那年是个低头送外卖的外地打工人,穿着路边买的廉价冲锋衣,其他一些零碎活也接。
比如帮学生跑个腿。
有个女生要表白,让舒池帮她去灯具城买灯带,那个外卖软件还没彻底成为习惯的时代,网购都是个新词。
舒池买了好几米的灯带,干完活后的凌晨帮对方在空地上圈出爱心的形状。
女生的朋友帮她撒上花瓣,祝她表白成功。
当然是成功了。
“我第一次看到那样的场景。”
舒池看着丁芽,“不过对你来说应该不奇怪,宿舍楼的灯变成了爱心的形状,那个女生和室友一个个地联系男生宿舍,在零点一起完成的表白。”
对现在的人来说不新鲜。
但放到十年前,丁芽也觉得很浪漫。
不过浪漫又不分时代,只要有真心,一株草也是浪漫的。
“当时我站在一边鼓掌,”舒池顿了顿,“真好。”
向来都是男生追女孩,舒池第一次知道女生可以为了喜欢如此煞费心神,不过对方好像跟她认识多年。
延续了中学的情谊,在大学的时候戳破。
他们在爱心灯带里相拥,周围的人在欢呼,也有人撒上花瓣,本来应该安静的校园,不少人在围观。
后来的几天舒池送外卖,都能听到学生议论这件事。
这就是喜欢吗?
舒池觉得和她看到亲戚结婚不一样。
也和父母不一样。
也可能他们从前是这样喜欢的。
就像舒清打电话过来,完全忘记了妹妹是个哑巴,叽叽喳喳地说我有喜欢的人啦。
她想结婚。
“二姐和大姐不一样,”舒池看着丁芽,发现对方在认真地听自己说话,心里又颤了一下:“她是喜欢才结婚的,但还是这样了。”
大姐纯粹是因为男方合适,父母也觉得年纪到了,就结了。
丁芽问:“那你呢,你在害怕什么?”
外面的雨大了起来,一阵惊雷劈开夜空,评弹的声音却不受影响,当地的方言婉转,曲调悠悠,有人鼓掌。
丁芽撑着脸,看着舒池,“那你要和我结婚吗?”
舒池愣了。
奶油粘在她的唇上,她都忘记去舔,只是愣愣地看着丁芽。
“可以吗?”
丁芽摇头:“不可以哦,我们这还没通过呢。”
她的口吻很冷静,但桌下的手却都是冷汗,舒池看不出丁芽内心的汹涌。
丁芽看着舒池,一寸一寸,她甚至想剥光对方的衣服,再仔细品一品这个人的躯体。
那些伤疤,那些舒池不愿意让她触摸的痛苦。
这人到底不善言辞,一句话需要丁芽去想其他的。
但丁芽听明白了。
舒池想要爱。
但她自己都不知道要怎么说。
宿舍楼表白是因为爱情,结婚是因为爱情,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一辈子是爱情。
生日是因为妹妹的忌日,因为妹妹没被爱过。
因为生日也是爱。
如果不爱,为什么要生我呢?
舒池说不出口,丁芽却很明白。
这个人的经历让她成了一本厚重的书,上面有水渍有烧痕有泪迹,但没人翻开,也因为她不愿意让人翻。
当年的[豆芽]也没能彻底读懂这本书。
距离太长,网络太渺远,爱情不能全靠语言。
丁芽当年但凡再迈出一步,可能又不一样了。
可是丁芽那年也还太小。
舒池那年还没变成这本厚重的书。
丁芽得到过很多,父母爱她,哥哥爱她。
朋友的爱她也得到过,异性的爱慕也不算很难得到。
但她吝啬付出。
前男友的喜欢不纯粹,她讨厌打赌的开局。
少女漫的爱情又太失真,哪有完美无缺的恋爱对象。
丁芽能找出千百条否定的理由,但此时此刻,她看着对面双眼红红的舒池,看着她无措又难过的表情。
心想:果然分人。
她微微站起来倾身捧起舒池的脸,隔着桌子去亲她。
融化舒池唇上的奶油,把这股甜压到嗓子眼,唇齿交叠,远比之前的蜻蜓点水来得深入。
仿佛要潜入这个哑巴的心口,丁芽闭上眼都能听到她的心声。
舒池像一只任人宰割的绵羊。
真好吃。
第48章
舒池连接吻都不会换气, 纯情得丁芽越发想欺负她。
在温泉山庄的时候也是,就算丁芽动不得,她依然能牢牢地掌控舒池。
这个人笨拙又真挚, 让丁芽的恶劣都无处安放。
不过敲门声打断了这个接吻, 丁芽火速地坐会原位,新菜端了上来,丁芽问:“生日面好了吗?”
服务生说:“稍等。”
等人走了, 舒池抿了抿嘴, 她吃了一口蛋糕。
不再是那种吝啬地抿着,丁芽发现她手还有点抖。
丁芽笑着问:“怎么样,有没有爽到天灵盖的感觉?”
舒池似乎是被这话惊了一下, 隔了一会才说:“有。”
她浑身上下都是不满足,很想快点跟丁芽回家, 或者丁芽和她回家。
外面雷雨交加, 舒池却从来没这么安心过, 下一秒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问丁芽:“可是我和你在一起, 你父母不会生气吗?”
丁芽还挺乐观:“循序渐进吧, 我也没指望她们一下子接受。”
卡式炉重新打开, 鱼汤又被煮开, 丁芽咬着勺子,一边说:“可能也就我爸不太能接受。”
丁芽一般聊天也就是跟妈妈聊。
爸爸虽然很好,但比较像传统父亲那样, 很少说些话, 在微信里都是很粗暴的打钱, 剩下的暖心话语都让老婆说。
丁芽大学的时候跟家里打电话,都能感觉她爸在电话背景音里的存在感很强。
舒池:“你爸爸看着是有点严肃。”
她想到在柳园的时候见到的丁芽父母, 但感情很好,是她在自己父母身上没见过的。
丁芽:“你还记得啊?”
她们遇到的次数其实很多,丁芽回想起来都有种老天帮忙的感觉。
舒池:“毕竟拼过桌。”
丁芽哼了一声:“你还好意思说我爸严肃,你都不知道你当时什么样!”
舒池夹菜的手顿住了,认真地询问:“我当时什么样?”
丁芽:“超凶,我妈都被吓死了。”
其实杨婕完全没这么觉得,舒池这种凶顶多是乍看,被那道疤影响的,再说了脸上没疤还一脸蛮横的也不少。
杨婕好歹活了这么多年,看人还是能看出点的。
舒池却好像相信了,啊了一声,“那怎么办。”
她露出略微苦恼的神色,丁芽洋洋得意,“所以你要多笑。”
舒池露出一个笑,“这样吗?”
她配合得很,“可是我还和你说话了啊。”
丁芽喝了一口酒,“那么冷漠。”
舒池摇头:“是你太自来熟了。”
丁芽:“有吗?你送我狗,咱俩就算认识了吧?”
舒池反问:“那你跟那个驻唱也这么自来熟吗?”
丁芽呃了一声,“没有啊。”
她一脸的神气顿时消散,舒池却乘胜追击,“你想要招桃花是那种桃花吗?”
丁芽用筷子夹住舒池的筷子:“少来,没有的事。”
舒池却说:“可你之前还要追回网恋男友。”
丁芽反应很快:“你不也是。”
舒池噢了一声,“对不起,我一直觉得你跟她的声音有点像。”
丁芽的心咚得一下,舒池的口吻带着歉意,“一开始我还以为你和她是一个人。”
对面的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舒池却以为她在难过,“不过你放心,现在不会了。”
丁芽噢了一声,她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那杯酒。
酒面映照着头顶的灯,丁芽低低地说:“那你还要见她吗?”
舒池看着眼前人说:“我想,毕竟也是因为她,我才想开了。”
要是不知道那个人是自己,丁芽觉得自己可能也会膈应,偏偏那个人也是自己。
丁芽又百感交集,压低声音说:“万一……”
舒池:“嗯?”
丁芽:“要是有一天你发现我有件事骗……”
又是敲门声。
生日面上了,还有一个大大的荷包蛋。
舒池问:“万一什么?”
她和丁芽解释了一句:“我也没有非要见她,她说她在这个城市,我想见见也好,要说声谢谢。”
她一边给丁芽添上酒,一边想到等会要叫个代驾,又去看了手机。
井羽绮的消息是半个小时前发的,一个坏笑。
舒池没打算回。
丁芽:“你快吃面吧。”
“对了,你之前在面馆做学徒还送外卖,很忙吧?”
舒池嗯了一声,“但学徒不止我一个人,面馆关门后我偶尔也会去大排档洗碗的。”
她完全不避讳她的过去,反而自卑于自己的外表和声音,“你喜欢会唱歌的人吗?”
小心翼翼的眼神。
丁芽把面推过去,“吃你的,我喜欢你这样的。”
苏定昏长得好看,唱歌好听,但丁芽没有感觉。
喜欢一个人,如果连探知欲都没有,那多无聊。
那种无聊丁芽已经体会过了,她现在想要的挖掘。
舒池的一切。
她问:“之前绮姐和我说你还想开面馆,是真的吗?”
丁芽一边拍着新上的石锅牛腩,一边点着手机的p图,顺带被拍的舒池也被p了。
那天收到的花,也变成了拼图的一张。
舒池点头,“这一行还是绮姐喜欢,对我来说只是生意。”
工作和兴趣不沾边有时候确实很难过,一般这样的人私底下都有点爱好,可丁芽看舒池的爱好好像也是生意。
不知道钓鱼算不算爱好。
丁芽问:“为什么想开面馆呢?”
舒池这人吃东西都是给多少吃多少,丁芽和她吃了几次饭就看出来了,这次特地让人做小份一点,毕竟菜也很多。
舒池:“做吃的不会饿死。”
丁芽:你这回答也太草率了吧,我以为好歹有个做面很幸福什么的。
但这个回答又很舒池。
丁芽笑出了声。
舒池有点不好意思,问:“很没出息吧?”
她也笑了起来,明明肤色有点深,明明皮肤也不算好,还有明显的雀斑。
井羽绮之前在微博问答还回答过粉丝的提问,问井羽绮对舒池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井羽绮回了三个字——野生的。
舒池确实有点野,只是相貌,这种野不太像自然里放养的。
特别奇特,丁芽甚至觉得她像是百家猫。
东一点西一点她就长大了,也没什么攻击力,光看外表是挺凶的,你稍微对她好一点,她能给你摸很久。
丁芽:“没出息的是我吧。”
她点着手机屏幕,一边说:“我也没想过我要赚大钱,也没真的想要买好房开豪车。”
她叹了口气:“是我妈说的那种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人。”
舒池:“不过也没规定做人一定要有出息吧?”
她想到自己的成长环境,想到父母,姐姐,弟弟,那个村子,那个小镇。
有的人懵懂地长大懵懂地结婚,大部分循规蹈矩,要说不好,他们自己觉得挺好的。
大家都过自己的生活,也没什么值得去争辩的。
舒池不过是在打工生涯里多想了一点,拒绝了一些她不愿意做的事情,就彻底地走到了别的路上。
丁芽点头,“不过我有喜欢的东西,也很开心啦。”
舒池噢了一声:“你家那一筐筐的娃娃?”
丁芽伸出手,炫耀一边地挥了挥:“我做手工很厉害的,下次给你做一条裙子。”
舒池摇头:“我不爱穿裙子。”
丁芽:“我看过你之前的商品图,碎花裙都穿过。”
舒池:“那是没模特。”
丁芽哼哼两声:“我不管,我好久才做一次裙子,你当做一条很容易吗?你做老板的怎么可能不知道!”
她非常□□:“必须穿。”
舒池:“好,穿。”
丁芽:“那你呢?我只感觉你喜欢钓鱼。”
舒池:“做饭也算吧。”
她看了眼这几个菜:“明天我就给你做饭吃。”
丁芽噢了一声:“那今晚呢?”
舒池:“什么今晚?”
她明知故问,仗着自己是个老实人人设,明明懂了却还茫然。
可是演技不行,丁芽又喝了一口酒,“今晚你给我吃什么?”
舒池耳朵都烫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我不知道怎么……”
丁芽:“我教你啊。”
舒池问:“你很懂吗?”
丁芽呃了一声,想到当时舒池的反客为主,还要嘴硬:“你好没劲,不会自己玩啊?”
舒池老实地摇头,当然丁芽也没指望过,上次舒池就是这样。
就在丁芽在饭桌上想要探讨一下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妈一个视频电话突然打过来。
舒池看到屏幕显示比她还着急:“怎、怎么办,你妈妈……我要不还是先出……”
丁芽笑出了声:“你怕什么啊?”
她接起视频,放在一边,看到她妈的在家里的客厅坐着,抱着家里的狗,问:“芽宝吃饭了吗?在外面吗?”
外面的雨又转小了,舒池的心跳得很快,突然有种诡异的心虚感。
她考虑过这种关系,在荆市的环境下,在她和丁芽的社交圈都不算特别。
但在父母眼里依然是异类,符合常规的配对的要求。
特别是丁芽和她都属于被相亲的年纪。
之前面对丁芽爸妈多镇定的舒池现在就有多慌。
她不会因为自己的经历自卑,却会自卑学历,特别是现在这个社会对父母而言,相亲对象的条件多重要。
是男的有钱没学历也不会很难找老婆,是女的没学历有钱年纪要是再大点,就不一样了。
这种不公平舒池早就领教过了,现在恨不得自己变成鹌鹑。
丁芽嗯了一声:“在外面,平湖边上吃饭呢,下次带你来。”
她和杨婕的对话很亲昵,之前舒池就感觉到这家的关系很好。
杨婕笑着问:“和谁吃饭啊?我看天气预报你那今天下雨啊?”
丁芽一边还在隔空逗狗,一边把桌下自己的狗抱起来,“和舒池。”
舒池心里咯噔一下。
杨婕:“谁?”
丁芽解释了一句:“就你上次来柳园和我们拼桌那靓女。”
杨婕噢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们不熟呢。”
丁芽握着筷子给舒池夹菜,说:“那时候不熟啊,你是不是忘了我和你说她还是我之前项目的合作老板啦?”
杨婕噢了一声,“是忘了,你妈妈记性不好嘛。”
舒池总算知道丁芽这娇气劲是哪里来的了。
丁芽:“她今天生日,我给她过生日呗。”
杨婕:“这样啊,那你快让我和她说一句生日快乐。”
舒池还没来得及反应,丁芽的手机就转过来了,舒池面容扭曲状态就对上了笑容满面的抱狗阿姨。
是她现在女朋友的妈,可以是岳母也可以是婆婆。
杨婕和舒池打招呼:“小舒你好啊,我是丁芽的妈妈,我们见过的呀,祝你生日快乐啊。”
舒池露出一个笑,跟杨婕浅浅聊了几句话,心想:母女俩都很自来熟。
杨婕再跟丁芽说话的时候也不避讳,“你妈妈我过年开同学会,大家都会带孩子来的,给你相相看。”
舒池抬眼。
丁芽笑了一声:“我不要,我都和你说了我现在有喜欢的人了。”
杨婕:“你半天没消息,我看你是没戏,还是广撒网,女孩不要吊死在一棵树上。”
舒池:……
丁芽摇头:“追到了啊,只是不告诉你。”
杨婕惊呼一声:“真的啊?叫什么名字?在哪上班?月薪多少?有房吗?什么大学毕业的?”
舒池听到后面的问题脸都白了。
丁芽非常镇定:“年薪百万,有房有车,就是家里人多了点,没上过大学。”
下一秒丁芽在亲妈震惊的啊声中说了拜拜,很果断地挂了电话。
舒池眼睛又红了。
丁芽笑着看向对面的女人,眉眼弯弯,在灯下好像舒池小时候吃月饼上美人图化成实体。
对方声音嗲嗲,伸手数数:“年薪百万,有房有车,只对我好,还是舒池。”
“这就足够让我奋不顾身了啊。”
第49章
舒池喝得有点多, 但她酒量很好,就算有点晕了,也不会脚步虚浮, 乍看根本看不出什么。
酒是丁芽点的, 度数很高,她自己没怎么喝。
她每次给舒池倒舒池都不会拒绝。
这个人吃饭也是,盛多少吃多, 喝酒也一样。
很容易激发人的欺负欲望。
老式蛋糕没吃多少, 走出餐厅的时候丁芽抱着舒池的胳膊,对方另一只手拎着蛋糕。
雨已经停了,空气中都弥漫着潮湿的水汽。
下山的路也不难走, 餐厅还有安保人员站岗,山下的车流如潮, 湖上的游船点着灯, 评弹的声音越发悠远。
代驾是个四十来岁的阿姨, 看见舒池和丁芽打了个招呼,一路也没说话。
蛋糕放在后座, 舒池坐在窗边, 丁芽靠在她肩上, 小声地问:“你喝醉了吗?”
舒池的手被丁芽抓着, 乍看外表一般人都会判断是舒池才是做主的那个,但实际上昏暗里都是丁芽在撩拨舒池。
后视镜里依偎的两个人看上去分外亲密,短发的女人靠在个子高点的那个身上, 在亲昵地说话。
代驾看出了点什么, 但什么也没说。
这边开回丁芽的住处还要将近一个小时。
车窗开了一条缝, 外面的冷空气钻了一点进来,丁芽就差点贴在舒池身上了。
舒池问:“很冷吗?”
问的是她, 丁芽却说:“那让我抱抱你。”
舒池:“我身上酒味很重。”
丁芽:“我喜欢。”
舒池低低地笑了一声,她的声音跟悦耳不沾边,丁芽的确爱屋及乌,甚至想听这种嗓子说一些一本正经的骚话。
可惜舒池不是这种个性。
还是要教。
丁芽有些遗憾,度数这么高的酒都喝不醉舒池,这家伙到底是怎么练出来的酒量啊?
天生的?
还是这些年应酬出来的?
舒池还是有心事,问:“你妈妈不会生气吗?”
窗外的城区夜晚不算安静,这一代算是风景区,一年到头都有很多人。
荆市不算水乡,但至少是个水城。
舒池对北方也没什么特别的喜欢,太南的地方过于湿热,她已经习惯了荆市的天气。
丁芽:“不会,她肯定好奇死了。”
舒池:“你还没告诉她对象是女的吧?”
丁芽抓着舒池的手玩,她自己的手很小,跟沈穆有时候比都小一圈,更别提舒池了,是那种抓瓜子能抓一把的手。
她不太在意,说:“这没关系,先让她有个数吧。”
她俩的声音都压得很低,因为离得很近,丁芽闻着舒池身上的酒味,一边听舒池说:“我没有学历,也没有那种让你清净的家庭背景,父母是农……”
她都带着鼻音,那点沙哑放大,如同砂砾滚着丁芽的耳朵。
丁芽明明没喝多少,却发现自己才是要醉的那一个。
“你担心那么多做什么,我先铺垫一下。”
丁芽笑着勾住舒池的手,又拿指腹去戳对方的掌心,一下一下,不缠绵,又有些顽劣。
舒池:“万一?”
丁芽的手被舒池拢住,下一秒整个人都被舒池搂进怀里,小狗趴在蛋糕边上睡觉,完全没关注主人。
丁芽满鼻子都是舒池的味道,她心痒得不得了,仿佛窥见了此人那日益壮大的自卑,又升起一股莫名的保护欲。
明明她们在年龄、阅历、财富上都差别很多。
丁芽却有一种明显的掌控感。
仿佛彻底抓住了舒池,亦或者舒池完全地归顺于自己。
“我们才刚在一起,你就想见我家长了吗?”
丁芽抬头,在舒池耳边说。
她呼出的热气喷在舒池的耳廓,舒池身体里那点酒后的燥热如同火山喷发,竟然汹涌而出。
连视线都仿佛要模糊了。
舒池:“我……我只是……”
她没谈过恋爱,那段网恋掐头去尾,舒池到现在觉得是自己一厢情愿。
那也算不得数。
奔现与她无关,对方也没那个意思,也从来不涉及家庭。
她身边的人在谈恋爱上都不太走寻常路,井羽绮那叫玩闹,穆呤叫凑合,严霓是唯一正常的。
但她的丈夫是她的发小,也没有参考价值。
丁芽:“不要担心,我爸妈很宠我的。”
她的声音带着笑,“你条件这么好,没什么好拒绝的啦。”
说完丁芽又靠在了舒池的怀里,她用脸颊蹭了蹭舒池的脖子,小声地说:“你今天要住我那里吗?”
舒池抿了抿嘴,她好一会才说:“我没带衣服……”
丁芽:“我有啊,因为独居还买过很大的男款睡衣挂阳台,装作不是一个人住的样子。”
舒池:“也没有洗漱用品。”
丁芽:“我也有啊。”
她完全不怕舒池的逃避,反而得寸进尺地亲了一口舒池的脖子,“反正还早,我们可以一起看电影。”
舒池下意识地问:“什么电影?”
丁芽抓着她的手往自己身上放,舒池活像被吓到了一样,都发抖了。
丁芽不肯松手,在被碰到的时候还发出了很快乐的声音:“这种啊。”
舒池:“你怎么……”
她的手都像是被烫到了,收回去的一瞬间无处安放,竟然拉住了车把,活像要夺门而出。
丁芽很享受这个过程,她越发地贴在舒池身上,“好不好啊?”
舒池闭了闭眼,那点酒到底还是从心底升腾,烧得她意识模糊,连嗯都带着颤抖。
*
“一开始我住北四环,那时候大学刚毕业,跟人合租,但也挺贵的。”
回到家后丁芽一边把蛋糕放进冰箱,一边跟舒池唠嗑。
小狗已经习惯了舒池,一直绕着她蹦跶。
舒池:“你看上去不像……”
丁芽又从衣柜拿出一套睡衣,一边把空调的暖风开了。
窗帘拉上,投影打开,小狗很自然地趴到了暖风最旺的地方。
丁芽:“不像什么?合租吗?”
丁芽一边拿衣服一边去洗澡,一边说:“是啊,合租我也要独卫,所以很贵,被我哥骂死。”
她说起家里的口气都特别欢快,横看竖看都像是被宠得很嚣张的女孩。
“那时候室友是一个学校的,本来说不交男朋友,后来还是谈了,老带回来,我就搬走了。”
丁芽提起这事还叹了口气:“果然爱情来了挡不住,眼睁睁看她沦陷。”
舒池笑了笑:“你怎么不跟那个沈穆一起住?她不是自由职业吗?”
丁芽:“她住的地方好远,而且那是她自己的房子,她家比我家阔多了。”
丁芽又从桌子那边拿了个硬盘插到投影仪上,“后来我又搬了两次,今年才到这里的。”
她唉了一声:“还好没室友,不然还要解释我怎么带了个人回来。”
她脸上写满了对群居生活的深恶痛绝。
舒池觉得很可爱,伸手就想去摸了摸她的脸,丁芽笑嘻嘻地凑过来:“你要摸我吗?”
舒池:……
她又不好意思摸了。
丁芽直接坐到了她身上:“真的不来吗?”
怎么有人能一而再再而三地邀约啊?
舒池都有点顶不住。
这个时候丁芽点的文件打开了,是一个国外片,舒池下意识地看了眼,听到是英文,诚恳地说:“我不太看外国电影,听不懂。”
丁芽笑了一声:“你真像个土老板。”
舒池看着她,丁芽点了点他的鼻子,“这个不用听得懂你也看得明白的。”
舒池现在还不明白,丁芽亲了她一口就去洗澡了。
等浴室传来水声,舒池看着投影,看到两个女人在布景华丽的长廊里接吻,手放在一些很不常规的位置的时候就明白了。
声音也很大。
舒池下意识地看了眼窗户,关的。
窗帘拉了。
小狗什么都不懂,趴在地毯上吹暖风,窝成一团要睡了。
舒池想看又不怎么敢看,却发现声音仿佛有回音,漾在她的耳朵,一下子让她想到那个晚上,丁芽的声音。
还有她喊自己名字的震颤。
墙上投出交叠的身影,表情迷蒙又充满暗示,舒池看两眼,却依然会想到别的。
手机突然的震动吓了她一条,井羽绮又发了一条消息——
生日快乐啊,怎么样?
舒池的耳边充斥着那样的声音,她假装冷静地给井羽绮回复。
谢谢。
井羽绮发了个坏笑的表情——
今晚还回家吗?
舒池:……
下一秒井羽绮又发了一张照片,她在酒吧,一排的酒。
[快祝我有个愉快的夜晚。]
舒池:祝你。
井羽绮:你也是。
舒池笑了笑。
结果这边自己的消息刚回完,丁芽放在沙发的手机又响了,来电显示是哥哥。
舒池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她喊了丁芽一声。
里面的水声没有停下,她走过去,敲了敲门。
丁芽:“怎么了?不好看吗?”
舒池:“不是……你哥哥的电话。”
丁芽:“放哪里就好了。”
舒池:“打了好几个了。”
丁芽哦了一声:“那你给我吧”
里面还有帘子,水声里丁芽的身影映在帘上,可能是暖光太强烈,舒池依旧不敢多看一眼。
丁芽那天晚上说:都是女的你害羞什么啊。
舒池心想:这不一样。
我心里有鬼。
丁芽关了水估计是擦了擦手接了电话,舒池走了出去。
丁芽拉住舒池:“别走。”
一边对手机那边的家人说:“哥,我这忙着呢,哎呀洗澡,妈那边你顶着就好了,有房有车还不行啊,这不是她想要的吗?”
丁芽的声音带着好笑的埋怨,最后给挂了。
“给。”
她伸出一只手,舒池刚拿手机,却被丁芽拉了进来。
一瞬间热气遮住了她的眼,舒池像是结巴了:“手、手机会、会坏的。”
丁芽:“有防水袋。”
她看上去还很习惯把手机带到浴室。
花洒的水再次浇下,舒池被丁芽按在冰冷的瓷砖上,眼睛都被水幕遮住。
丁芽恶劣揪住舒池的的T恤,“好看吗?”
舒池:“什么?”
丁芽:“电影啊?”
舒池闭着眼,“还……还行。”
丁芽:“什么啊,这是我觉得最好的,身高差,体型差,还有一些其他差,都很好诶。”
她的语速有点快,水声里又飘起似有如无的旖旎,舒池不知道把手放在那里,无措地说:“拖鞋都湿了,我出去……”
丁芽:“别出去了,一起洗吧。”
舒池本来还想挣扎一下,但丁芽太软,声音太嗲,她们虽然是同性,有一样的生理构造,却又好像有很多不同。
她被丁芽深深吸引,在水花四溅里,甚至有种自己要万劫不复的感觉。
但万劫不复是什么呢?
这个词是她早年在网吧路过网管的位置,听到的一句电影台词。
老香港电影,背景音乐非常大气,那也是另一个世界。
江湖正道大侠爱上魔女,也因此丧命,围剿他的昔日同门问:“为了这个人万劫不复值得吗?”
舒池只是短暂地站了一会。
到现在还记得那个角色的眼神,望着远处山头那个女人的背影。
可能他被辜负了。
但他的神情却没任何怨恨。
“我爱她又何惧生死。”
那是爱情吗?
当时舒池不太明白。
这是爱情吗?
舒池好像明白了。
第50章
舒池猝不及防被丁芽拉了进去, 她毫无准备,就这么被水淋了一身。
“手……手机。”
她刚说完就被丁芽拥住,隔着被打湿的衣服贴上来的躯体温热, 含着笑意安抚舒池:“有防水抖。”
舒池头发都被打湿了, 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从水里捞上来的,额前的短发贴着皮肤,低头看向抱着自己的女人, 她声音听上去有几分混着水声的低沉:“现在要做吗?”
丁芽抬眼看她:“也可以纯洗澡, 如果你讨厌这种事的话。”
怎么可能讨厌呢?
舒池的心跳得很快,热气氤氲的窄小淋浴间内,丁芽一开始的强势全部被打碎。
成了手撞在玻璃上的闷哼抱怨, 说喜欢的是她,嫌弃舒池手太多茧子的是她, 抬眼含着舒池手指的还是她。
全都成了舒池忍耐的极限, 理智崩断后的放纵。
丁芽如愿以偿地把舒池从困顿中解放, 却忘了有些人天生带着野性,只是被环境驯化, 又有着宛如深谭的冷冽。
那是舒池的另一面, 成了丁芽求饶都没办法制止的彻底深入。
亲吻都是反客为主, 明明是她教的手段, 全部成了反哺。
还有唇齿被人碾过后撞入耳中的:“我选择你。”
……
第二天丁芽是被手机吵醒的,她的手机震动声一直没关,早上起床纯粹是靠震动和铃声双管齐下。
昨天晚上洗澡洗得天昏地暗, 她都不知道最后是怎么回床上的。
丁芽迷迷糊糊地去勾枕头底下的手机, 另一只手伸过来, 拿走了她的手机。
丁芽睁开眼,舒池刚坐起来, 捏着还在震动的手机,问了句:“睡醒了吗?”
一居室的公寓并不算大,这张床也是一米五的,丁芽自己睡很够,但昨晚她才知道有时候也不太够。
毕竟滚不了几圈,人就下去了。
舒池穿着丁芽刚入住的时候买的男款睡衣,领子开得很大,连脖子上都是抓痕,看上去活像被什么顽劣的东西给挠了一下。
明明大胆的是丁芽,这个时候却有些窘迫,她别过脸伸手,声音都有些哑:“给我吧。”
舒池嗯了一声,没什么异样,说:“那我去洗脸。”
丁芽看了眼时间,快十一点了。
她在床上翻了翻,给丁树青打了个回去。
丁树青接得很快,周末的他一般在公园遛孩子,“你总算接我电话了啊?”
丁芽的声音带着鼻音,“干嘛啊哥,周末要睡觉的。”
丁树青看了眼时间,感叹了句:“这都几点了,也该睡醒了吧。”
丁芽裹着被子,又翻了个身,“醒了醒了,你有什么事快说吧,我还想眯会呢。”
那边的哥哥说:“你跟妈说什么了,你知道吗,妈早上就来家里了。”
丁树青的声音一脸悲愤,就算结了婚当了爹,有妈在依然是个小辈,特别是在妹妹丁芽的问题上,丁树青经常会被指责关爱不够。
问题是丁芽都老大不小了啊!!还要怎么关爱,做哥哥最大的关心不是让她快乐生活吗?
丁树青完全不敢在杨婕面前反驳,昨晚被电话折磨了一通后大清早又被一阵盘问,丁树青彻底歇菜,借着遛小孩出来跟丁芽通个气。
“我昨晚跟妈说我追到人了啊。”
丁芽的声音带着理所当然,她浑身上下都很爽,被睡得很爽,舒池的技术简直进步神速,这种贴贴让丁芽得到了完全不一样的满足,声音都带着快乐,“之前和你打电话不也说了我在追人啊。”
丁芽趴在枕头上,她床上枕头也好几个,抱枕奇形怪状,昨晚碰掉了好多,舒池都给捡回来了。
“这不是循序渐进吗?”
“循序渐进个屁!”
丁树青吼了一声,他牵着小孩的手,因为太过激动,路过的大妈同样带着孩子,下意识地离他远了一些。
丁芽嗤笑一声:“行了啊,大早上那么大火干嘛,吓到小孩怎么办。”
这人嘴还挺贫,当年还是个甜心妹妹,现在纯粹是黑心的。
丁树青深呼吸:“你跟妈说什么初中毕业,这让我怎么解释啊?”
丁芽嗯了一声,也很实在:“本来就是啊,我跟妈撒谎不太好吧。”
丁树青沉默了几秒:“这换你有个女儿你能答应吗?你自己虽然也没上什么很厉害的大学,但起码大学毕业啊,工作也还可以,你要在荆市买房家里也给你付首付,这……”
丁树青都快喘不上气了,他明明是正值壮年,却有种自己提前经历了女儿青春期的感觉。
丁芽:“好大学也不一定人很好啊,博士就没有人渣了吗?”
她打了个哈欠,“而且就妈给我安排的那些名校毕业的,也有劈腿的啊,之前介绍的那个就是。”
丁芽看向天花板,抱住舒池枕过的枕头,说:“烦都烦死了。”
“舒池论条件哪里输了,研究生毕业还不是要赚钱,当然有追求的另外说啊。”
她想到舒池的眼神,抿了抿嘴:“而且我们舒池也不是初中念了不想念了,那是没得上啊,你不能因为家里条件好就觉得别人不读书都是因为不想。”
丁树青没想到还被丁芽教育了一顿,他叹了口气:“现在的重点是,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妈?”
他的声音听起来都很愁苦:“如果只是谈恋爱,其实不说也可以。”
丁树青也没什么底气,他这人网恋奔现把人带回去说是网上认识的也挨了杨婕一顿数落。
就算父母算不上封建,始终对网恋有很深的成见。
“哥,我以前对结婚没什么想法。”
丁芽盖上被子,闷在被子里说。
丁树青噢了一声:“你什么时候有过?”
丁芽闭着眼,心想舒池是不是用我刚开封的山茶花沐浴露了,好大的味道,说:“我以前觉得很无聊,谈恋爱是,结婚也是。”
丁树青比丁芽大,年轻的时候性格有趣,结婚后也没变成无聊的大叔,过年也照样带着老婆妹妹一起打游戏。
丁芽又说:“我现在感觉挺好的。”
那边的人都没气可叹了,“那妈那就一直拖着?我怕她直接来找你。”
丁芽笑了一声:“不会的,再过半个月都过年了,年底很忙的,她没空我也没空。”
什么屁话,丁树青没好气地说:“那我会来的。”
丁芽:“你年底是最忙的吧,开庭的案子都很多。”
丁树青发现丁芽是一点也不心虚,他忍不住说:“你把人骗了你还好意思说,但我也担心你啊,那位舒小姐长得不太像个好人。”
丁芽提醒他:“不要人身攻击。”
“那爸爸还一副阴鸷老头的样呢,你以为你好到哪里去了,你这种人和我问路我也不会告诉你的。”
丁树青:“我也不会和你问路!不过你真的喜欢我也不拦你,妈那边我昨天说不知道的,你看着办吧。”
等挂了电话,丁芽把手机往边上一扔,又滚了两圈。
微信也好多消息,昨晚她发了一条朋友圈,舒池的照片,餐厅的照片,还有那束花,还有她的狗狗。
问的人很多,井羽绮还直接发了囍。
丁芽没写文案,就发了个爱心。
懂的人都懂。
沈穆就发了好多大拇指。
应齐心发了问号,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
丁芽也没屏蔽家里人,杨婕也没反应过来自己女儿说的人是舒池,还点了个赞。
舒池没回也没点赞。
她说下次。
那哪次是下次呢?
丁芽还在想的时候,洗完脸换了衣服的舒池过来了。
昨天她的衣服都湿透,这人大半夜折腾完还去洗衣服连带烘干,好今天有衣服穿。
“还睡吗?”
舒池走过来问。
她的裤子还没换,依旧是那件灰色丝绒睡裤,裤脚搭在拖鞋鞋面,低头问丁芽。
丁芽抱着被子看她,看不到吻痕,看不到抓痕。
丁芽伸手拉住舒池的裤子,“你还想睡我?”
舒池差点没跪在床上,“不是这个意思。”
明明差点要把丁芽搞死的是她,现在脸都要红的还是她。
丁芽越发觉得床上床下两副面孔也很有意思,干脆伸手挑了挑舒池的下巴,“今天还有什么事?”
舒池摇头:“没什么大事。”
丁芽噢了一声:“那再睡会啊客官。”
她还捏了个细长的腔,舒池哭笑不得地拿开她的手,“你都说不要了。”
丁芽摇头:“那是昨天。”
她的睡衣是敞领系带的,睡着睡着就容易开,这个时候松开被子,舒池轻而易举地就看到丁芽下巴脖子上的吻痕。
舒池认真的给丁芽盖上被子:“那你再睡会。”
丁芽:……
舒池的手被拉住,丁芽问:“你要走了?”
舒池摇头:“你不是想吃面吗?我去趟超市。”
丁芽的床太软,昨天睡觉的时候感觉舒池整个人都陷在里面,陌生的气息,陌生的沐浴露,陌生的身体乳,陌生又熟悉的触感。
舒池感觉自己陷在云端,此时此刻都还有种做梦的感觉。
会不会太快了?
可是情潮涌动亲密相贴的感觉又如此让人上瘾。
这就是爱吗?
丁芽:“不会啊。”
舒池这才发现自己说出了口,丁芽朝她伸出手:“那抱一下总可以吧。”
她的睡衣敞开,体现出了完全的大开大合,“你去超市那我就躺会。”
舒池有点犹豫要不要抱,结果被丁芽一拉,整个人栽了下去,脸埋在丁芽的胸口,柔嫩的感觉扑了她一脸。
丁芽恶劣地笑了笑,“小娘子快走吧,快给我做饭去。”
她还摸了摸舒池的屁股,发现这人锻炼得很好,身材紧致,不像她还有小肚子。
舒池哭笑不得地站起来,走的时候还带走了云宝。
丁芽下去外面的超市也经常有带小狗去的,坐在购物车里就行。
她本来以为舒池就是随口一叫,没想到小狗乐颠颠地跟着走了。
门关上,丁芽又倒了下去。
她刚想着再睡一会,还没过个十几分钟,丁树青的电话又打来了。
“你赶紧起来!”
丁芽烦得要死:“干嘛啊哥,你吵死了。”
丁树青:“妈坐高铁来了啊!!!”
丁芽陡然坐起,“什么?”
丁树青:“我刚回家你嫂子和我说的。”
他的声音充满了生无可恋,“不过你放心,应该不是特地去看你的,刚好今天下午有她舞蹈班的比赛,一群孩子呢。”
丁芽还是毛骨悚然。
她挂完电话麻利地下了床,本来想把昨天的打湿换下的床单被套什么都给洗了,发现已经在烘干了。
舒池都给她干完了,连带着垃圾清扫,感情她睁开眼的时候舒池已经醒来好一会了。
这什么,田螺型老婆吗?
丁芽笑了一声,但想到杨婕这要突然驾临的感觉,又觉得头晕。
本来还想下午再跟舒池亲近亲近,没想到亲妈杀上门来。
丁芽倒是没问题,反而是舒池。
工作游刃有余,在这方面好像有点过于老实。
要是真告诉杨婕恋爱对象是舒池,那舒池可能会原地爆炸。
太突然了,还是晚点吧。
舒池带着狗心情愉悦地逛超市,她没买速食面,打算晚上亲自做个手擀的。
中午随便吃点,冰箱还有昨晚的蛋糕,她早上还挑了一下口甜了一下。
真是奇怪,尝过丁芽的味道后,她竟然觉得蛋糕也不过如此。
周日这边的超市人特多,自动扫码都要排队。
舒池刚掏出手机,就看到丁芽发的消息——
“我妈下午可能要来,你做好准备。”
舒池手都抖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想回一句那我先走。
丁芽仿佛有预知能力一般,“你别想走,练练胆子,就算现在假装不是,也算锻炼演技。”
舒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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